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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永远的烟杆 姚爱卿
一杆长烟叼在嘴上,从没有离开过,慢悠悠喷吐着淡淡的烟雾。干涸的眼窝里闪着熠熠莹光,瘪瘦的身躯,筋骨凸显的胳臂,细短的小脚,这就是我的姥姥。 姥姥一生疯疯傻傻,俏皮泼辣,俊美潇洒。我刚能记点事时,姥姥就上了年纪,活动不方便了。天暖时,就约几个相好的斗斗纸牌,嗑磕年轻时的稀奇事;天凉了,就蜷缩在那床已经有了些历史的破棉絮里,做着无人知晓只属于她自己的那些滑稽可笑的梦。有时,也会驾着双拐挪动挪动,见人就像个知了叫个不停。 见到了母亲,一些莫名的叨唠就像她那杆烟里吐出的烟雾,从不间断。母亲便不知所措地用大拇指和二拇指不经意地搓揉着褂子的襟角,时儿抿嘴笑笑,时而眨眨眼睛,时而轻声低吟,时而泪流满面。 只要听到我的吱哼声,姥姥就抖擞了精神,忘了形,颤颤的把我搂到怀里:“乖乖,小乖乖”,又是摸头,又是揉脸、又是疼嘴。然后就会神秘兮兮地从腰间慢慢抠出一个也不知什么时候攒下来的红红的还冒着体温的圆苹果,哆哆唆唆地塞进我的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啃吧,啃吧,我的小心尖子,我的小外孙呦——”。 在姥姥的家族里,从没有任何人敢动我一根指头,整天把我放在手心里捧着。好吃的,好玩的,五分一毛的零花钱,没断过。日子实在拮据了,就背着我到小河沟里去摸小鱼小虾,到湖里去挖些野菜,逮些蚂蚱。 日月轮回,斗转星移。我一天天从姥姥那缕微弱的视线里跳了出来,当我所感应的事物渐渐清晰下来,姥姥却去了另一个天地,离我很远很远了。听母亲说,姥姥咽气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她向在场的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小外孙跑哪去了呢?我就是想他,他好像很久没见我了吧……”,然后,母亲给她摁了一袋烟,放在嘴里,吧嗒两口,就…… 母亲又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姥姥是一位非常勤劳善良的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人。不论谁家有困难,她总是第一个过去帮忙。姥姥一生当中从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姑嫂叔婶相敬,邻里和睦。母亲每每和父亲闹别扭,姥姥总是说母亲的不是。早晚碰到个讨饭的要上门来,姥姥宁愿自己那碗饭不吃…… 姥姥生前经常和母亲叨唠,为此,我也曾巧妙地问过母亲,姥姥究竟和你叨唠个啥?母亲总是看看我,淡淡地:“都是过日子的事”。我亲历了母亲这些年来的生命轨迹,在我母亲身上表露出的人性,可能是我姥姥的缩影吧,对姥姥也就油然生出一种更加无比的崇敬了。 姥姥离开我们十几年了,姥姥的一言一行清晰印在我的脑海。姥姥一生爱抽烟,烟杆是外公找人用纯铜给她特做的,也是姥姥唯一的一件最具价值的遗物。母亲把它转交于我珍藏,我每每端详着烟杆,不知道心里有几多甜酸,眼前总攒动着一串串灰褐色的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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