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几片叶子却呼啸着飞向云的故乡,这几片叶子落在这,那几片叶子,却不知道落在哪儿。我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天空,刚下过雨,它的颜色似乎还没有摆脱阴霾,显得不甚明朗,干净却不透明。天地间似乎有一根线,一端在风的手里,一端在最高远的某处,此刻应该是云的那头占上风吧,眼见着天空离我越来越远,一浮一动间,像在与时光拉扯着思念。我就站在那儿,站在我想站在的地方,看着,念着,就那么一瞬间,也过了好多年。 每一次到了一个地方都以为是自己的终点,但当习惯之后却往往被告知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中转,卸下的包袱又得拾起,酝酿好的温馨又得潜藏,就连那似乎永远羁绊着的故乡,几月不见也会有一种深深的陌生感,疏离着焦灼的心和魂魄。 生而为人,似乎从生下来起就被烙下了行走的印痕,整个天下似乎都等待着我们去周游闯荡,如一个祝福,又确像一个诅咒。在渺渺的尘世里,在始终不曾满足的眼里,寻一归处,早已成了奢望。其实,什么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我们常常寄望于自己的自持力,认为顽强的心始终会抵挡现实的侵蚀,但时日久了,就连病毒都会免疫疫苗,何况是那样一颗活泼泼、躁动的心。当侵蚀被认为是一种正常,当我们开始流连或是沦落在俗世的烟波浩渺、活色生香,又怎么会停下脚步去望一望呢?可能也曾停下,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又会让脚步飞快,奔向天堂,或投向地狱。 总会遇着些难事吧,面对那让人切齿的现实,站出来反抗并取得胜利的英雄只是极少的人群,甚至只存在于被允许存在的故事里,而逆来顺受且逍遥自得的人也很少见到,那样的情怀不知道需要多大的浪漫和容忍。我们憧憬着打破或享受这个囚牢,但往往却只能成为沉默的大多数,渐渐麻木的也就不提了,可如果是心中还有一团火在烧着却还是怯懦的人,那么也只能日日夜夜承受那种自己内心的煎熬了,直到有一天爆发,或是成灰。花蕊夫人的绝美世俗公认,但再貌美也会惧怕死亡的吧,委身于宋太祖的她虽还享着荣华娇宠,但内心却还是恋着那个亡国的后主,她在后宫悄悄挂起了旧人的画像,不敢直言名姓只能矫为求子的张仙。那个已赴黄泉的孟后主,在望乡台前的最后一望看见此情此景,不知又是怎样的心绪?那一碗孟婆汤,不知又是会怎样咽下。人生就是这么的无情,你放不下什么,你就得承受些什么。 不是觉者,亦非圣贤,虽也有许多不堪言的痴愿,但终究是放不下,也不敢放下。将相王侯,终有人做的,可渺小如我却再也寻不着了,等了这么久的人生,不是历史的,而是我自己的。何况遥远的路程中,谁又料得会遇见些怎样的际遇,心淡人懒,我自随遇而安。穿过云雨,我想成为一个真正勇敢的人,敢面对自己,敢面对世界,敢争取,敢放弃,敢在整个天地之上走自己的人生,哪怕只是我一人踟蹰独行。穿过云雨,这场迷离的旅行,总千金就我,不予换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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