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果结成满树诗

千里月

      春已老，夏将至，再有几天就是立夏节气了。此时，杏儿还青，小桃还是毛茸茸的，正是桑葚开始成熟时节。关于食桑葚的记忆，还是遥远的童年时节。记得村外有一棵野生的老桑树，平素没有人注意它，但每到桑葚成熟的时候，它就成了男童女娃们的欢乐树、开心果。离开家乡岁月多，其间再也没有吃过桑葚，但桑葚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却总是时不时的在我的齿间绕，梦中飘——特别是当桑葚成熟的日子。近日，意外地在市郊发现了几棵桑树，使得多年的“相思债”，一朝得偿。
      春去太匆匆。趁着星期天，到郊外随便走走，想抓住春天的尾巴，再赏赏最后的春光。然而，开春以来次第惊艳上场的一众花卉，都不知去了哪里，杳然无踪，不免意兴阑珊。忽然听到前边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犬吠，我好奇的循声走过去。拨开纵横交错的树枝，见一只小黑宠物犬冲着我“汪汪”狅叫。“黑孩儿，别乱叫——别怕，它不咬人。”一个美丽时尚的少妇一边采着桑叶，一边吵小黑狗。言谈之间，知晓她就住在附近的小区，每年都要到这里采桑叶、摘桑葚。采桑叶，是因为养着一百多条蚕宝宝；摘桑葚，是因为家里有一个小馋猫——一个漂亮聪明的乖乖女。
      桑树有三四棵，大概有七八米高。树冠垂垂如盖，枝叶纷披。其上结满桑葚，数量之多，用顺树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桑葚已开始成熟：青色的，还生；紫红的，半熟；黑紫的，已经熟透——青红紫黑，一幅画，煞是好看。桑葚属于浆果，味道鲜美，甘酸兼具。青色的，酸多甜少；紫红的，酸甜相当；黑紫的，甜多酸少。当然，最好吃的还是熟透的。熟透的桑葚，黑紫晶莹，透着神秘的幽光，令人垂涎欲滴。我迫不及待的检摘了一颗已经熟透的桑葚，尝一尝，品一品——还是当年的味道，酸酸甜甜，如醴似酪，口齿生津，清心沁脾。边吃边摘，其乐何及！低处的，站着伸手可摘；高处的，够不着，真急人！少妇教给我一个方法：拉着树枝抖摇，熟透的桑葚就掉落到地上。至于最高处的，此法也不灵，那就只能望桑葚而兴叹、徒唤奈何了。少妇说：“要不是你在，我早已爬到树上了。”我说：“没关系，你尽管上去。”她对着我笑笑，终于没有上树，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吧；我也笑笑，没有上树，因为自己已不是当年的“麻利猴”了。
      一阵鸟雀喧嚷，飞来飞去对着我们吵闹，似乎在指责我们抢了它们的美食。也难怪，熟透的桑葚是它们的最爱，也是它们一年中的首次盛宴。大自然的恩赐人人有份，高枝上的留给你们，中间的我们采撷，地下的归虫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鸟儿们，桑葚虽美，切莫贪食，小心醉落地上，后悔无及！
      一边采桑叶摘桑葚，一边和鸟雀们斗嘴辩论，兴味无穷。不经意间，发现那少妇的手指被染成了黑紫色，口唇也涂成了黑紫色，别有一种新新美。再看看自己的手指，也被染成了黑紫色，想必我的嘴唇也是黑紫的了——这都是桑葚的杰作。心中暗笑，想不到我在不经意间也赶了一次新潮。
      “情怀已酿深深紫，未品酸甜尽可知。”桑葚味美，众生灵皆爱，但桑蚕却不喜欢吃——大概是嫌甜厌酸，它们最爱吃柔嫩的桑叶。“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从古至今，青青桑园，贮藏了多少美丽的故事和浪漫的诗篇。“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三千年前的《采桑图》；“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美丽聪颖坚贞的秦罗敷；“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洛阳女儿的颂歌。一曲《采桑子》，写秃词人无数毫。世界真奇妙！蚕与桑的结合，生成丝，织作绸。丝绸装扮了女人们的美丽，风华了人间。古丝绸之路，曾经洒落几多花雨；陆路海上，“一带一路”，“今朝更好看”。桑葚桑叶都是诗,桑树，诗之树！
      采够了桑叶，摘足了桑葚，少妇向我挥了挥手，兴高采烈的带着小黑狗告别而去。“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我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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