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杜十娘之死

高山对虾1

   读过《警世通言》的朋友，一定不会忘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篇令人扼腕、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女主角杜十娘，以其含恨跳江，铸就了香消玉殒的悲剧结局。

   杜十娘是位美冠京城、沦落勾栏之中的烟花女子，她不仅美艳如仙，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加上能歌善舞，且又精通音律,可称得上色艺双绝。一时间，许多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争相登门，希图一睹芳容，虽置百金而无缘识荆者，比比皆是。

李甲乃浙江绍兴人氏，奉命来京公干。携友同游教坊司时，与杜十娘相见。李甲立刻被杜十娘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杜十娘也为李甲的风流倜傥而动了真情。

李甲与十娘如鱼得水，相见恨晚，盘桓一年有余，李甲银两用尽，被老鸨撵走。杜十娘巧用心机，筹足了赎金，脱离烟花之地，欢天喜地地随同李甲踏上了远赴浙江的“回家”之路。

   乘船行至瓜州，适逢大雪，船舶受阻，停泊待晴。邻舟孙富，窥得十娘美色，馋涎欲滴，设计骗李甲登岸饮酒。李甲禁不住孙富花言巧语和金钱诱惑，竟然将杜十娘对他的的千般恩爱，忘到了九霄云外，而收取了孙富的千两白银，将杜十娘卖给了孙富。

   杜十娘得知详情后，五内俱粉。可她未出怨言，没有流泪，而是描眉画眼，精心化妆，之后，手捧首饰盒，盛装出仓，站立船首。拉开首饰盒抽屉，一层层尽是稀世珍宝，猫儿眼，祖母绿，夜明珠，颗颗价值连城，杜十娘抓起，尽数扔于江水之中。转身面对李甲说道：

“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感于浮议，中途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言讫，纵身跳入万里长江的滚滚波涛之中……杜十娘血泪和流，含恨离去，这苦命女子的悲哀与怨恨，随着滔滔江水流向了远方。

   中学时期，曾通读过“三言”，如今再读本篇，仍觉荡气回肠。杜十娘血泪奔流的话语，是对整个封建社会的控诉，更是对爱心不专的薄情男人的鞭挞。杜十娘用她年轻的生命，向我们揭示了如下的道理：

  

  （一）有钱人家的子弟所看重的，不是友情，不是爱情，不是亲情，而是金钱。在他们的眼中，世界上，只有金钱才是最可靠的。有了钱，就可以拥有一切：可以有美女，可以有地位，可以有人来追随，对他人可以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他们眼里，，只有钱，钱，是高于一切的。所以，谁要是相信跟富人之间有真挚的爱情、指望把富人当做终身依靠，那，她的结局，一定不会比杜十娘更好一些。如今，那些投怀送抱于腰缠万贯的老男人的小三小四们，有多少最终不是被弃之如败履？

  （二）爱情的力量不是无穷的，它不可能凌驾于经济地位、社会地位之上，古往今来，所有的歌颂爱情至上，都是文人一厢情愿的臆想和杜撰。

   杜十娘所犯的错误之一，是她过分地相信了爱情的力量，他幼稚地认为，爱情可以消弭所有差距，因而，她对李甲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表面的肤浅层次上，而没有认清李甲这官宦子弟的本质。说到底，杜十娘认为跟李甲之间存在着真爱，而李甲实质上却并非如此，也许他把杜十娘只是看作了一个人尽可夫的美女，或者仅是用以消解旅途寂寞的玩物而已，最多，他也只是贪恋着杜十娘的年轻美貌，说穿了，李甲并未把杜十娘定位在生死与共、相伴白头的位置上。

   这方面的例子多得不胜枚举。休说杜十娘一个勾栏妓女，即便贵如贵妃的杨玉环，也不例外。她也曾“春从春游夜专夜”也曾“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以说她跟唐明皇的爱情够真挚的了吧？可是，当“六军不发其奈何”皇上的安全受到威胁之时，唐明皇决绝地赐予杨贵妃三尺白绫，所谓的“比翼鸟”，所谓的“连理枝”，总难免“婉转峨眉马前死”。这三尺白绫，成了对男女爱情誓言的绝妙讽刺。

   （三）男女之间，结为夫妻，最好是“门当户对”。不要认为这是封建时期的婚姻观念，其实，它是很有道里的。不要说过去的官宦人家不会跟普通百姓通婚，即所谓富女不嫁白衣郎，即使是现在，也是极不合适的。试想：一个高官的孩子，和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结婚了，在家庭中，夫妻会平等吗？双方的父母见面，高官坐着高档轿车，带着保镖，百姓骑着自行车，这见面是否觉得滑稽？平民孩子的父母如何能够承受这种无形的侮辱？双方父母相见，为官者定必习惯性地居高临下，这让平民的孩子，情何以堪？所谓的攀龙附凤，只能被定性为愚蠢的选择、

    杜十娘犯的错误之二，就是她没有很好地衡量双方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试想，杜十娘一个烟花女子，如何有资格跟官宦人家的儿子成亲？他的家庭怎会有可能让一个风尘女子成为自家的少奶奶？李甲的父母岂不会认为是奇耻大辱？因此，杜十娘即使不在此投江而死，最终也一定是以悲剧落幕人生。绝对没有跟李甲白头不渝的可能，李甲绝无可能为了杜十娘而跟家庭决裂。也就是说，从杜十娘离开烟花之地，随同李甲踏上“回家”之途的第一步，就注定了杜十娘必死的命运。

   （四）不要轻易与不了解根基之人交朋友，难保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在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把跟你你交友当作他实施整个计谋的一个组成部分？譬如孙富，要想得到杜十娘，首先就要结交李甲，然后才好实施自己的阴谋。

   （五）说好听的话的人，未见得是好心人，好听的话，通常只是好听而已，既不实用，也不会给听话的人带来好处。若是在好话的背后包藏祸心，那就更加凶险。看看孙富，在同李甲饮酒时，搅动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哪一句不是为李甲着想？可在甜言蜜语的背后，包藏的却是把杜十娘弄归己有的险恶祸心。

   （六）“人心惟危”四个字，是人的一生中，须臾不可忘却的警示牌。牢牢记住它，会让人受用一生。

老党

高山君谈出了见地，思路开阔，联想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