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高塔探幽

运涛

　　原先，只知道嘉兴南湖有只红船，在红船上，诞生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关于当前实际工作的决议》，选举了党的第一届领导机构。对于南湖是否有其他名胜和景点，是全然不知道的。当我们游览南湖，看到西侧鹤立鸡群一般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塔时，就问导游，那是什么塔？导游说是壕股塔。很坳口的名称，为什么叫这个名啊？当有人又问时，导游也语焉不详，我虽然也不知道壕股塔的所有情况，却也不着急，我想到了那里，自然会有详尽的介绍。

　　船靠岸，我们下船。登壕股塔的门票是十元，我们买的是六十元的通票，共有1、2、3、4个检票圈，除了船票，也含有登壕股塔的项目。祠前的照壁，背面为与伍子胥有关的人物场景浮雕，正面镌上“忠烈千秋”四个大字，导游先告诉我们，她会在这里等大家出来。在导游叮嘱大家注意事项时，我看了牌子上的壕股塔简介：

　　壕股塔是古时嘉兴七塔八寺之一，因北临城壕，其水曲如股而得名，壕股塔及其禅寺在宋元时非常兴盛。现重建的壕股塔位于南湖西侧的南湖渔村中，塔高46米，7层，建筑面积600平方米，塔院建筑面积200平方米，塔身为阁楼式，四周有回廊，沿袭宋代建筑风格。每层的四角翘檐上搁置一个精致佛像，下面垂挂古朴风铃，呈现“影荡玻璃碎，风铃柳外高”的意境，塔刹为国内罕见的纯铜鎏金铸成，耗用了三公斤纯金。壕股塔是目前嘉兴市内唯一可攀登的塔，塔中179级木梯盘旋而上，可俯瞰南湖全景，整个嘉兴城全貌亦尽收眼底。其他的古塔均为实心塔，不能攀登的。

　　原来不是保存至今的历史上的文物，而是由壕股塔院变身的，难怪外地人没有听说过，可是登上台阶，要检票进门时，才发现，在黄色院墙唯一的拱门上，写的是伍相祠，也是陌生的景点名称。

　　跨进门，感觉建筑物都很新，无论殿堂、高塔还是院落，所有的边角线条皆整齐而不繁复，好象设计不是特别用心，都是水泥和砖瓦为材料，像乔迁新居一样整洁，迎面的大殿，虽然也有“日照香炉生紫烟”，但没有熏成古色古香，大殿的匾额和对联都是楷书，虽然是繁体字，但不用费尽心力地猜都可认识，“春秋大义”，“孝当竭力忠则尽命，生为相国死作涛神”。

　　伍相又是涛神，那一定非伍子胥莫属了。3.6米高的伍子胥是站立的雕塑，身穿紫衣，腰扎金带，左手持被渔父拒绝接受的百金之剑，右手捋着因过昭关而一夜愁白的胡须，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后面题写“维忠肆怀”的篆书，语出自王安石的《伍子胥庙记》，原文后面还有四个字“维孝肆孚”，赞扬伍子胥忠孝两全。身后是波涛汹涌的浪花，他本是楚国人，效忠于吴国，晚年一直致力于与越国的战事，嘉兴在春秋时代是吴越争战之地，有吴根越角之称，所以伍子胥现在这里被祭祀也属正常。导游在大门外说过，伍子胥在吴国自杀后，吴王夫差命人取伍子胥尸身裹着榼形马革（鸱夷），扔在江中漂浮，被吴国的百姓打捞上来，所以在这里立祠纪念。

　　该祠为纪念伍子胥所建，年代是2010年，伍子胥是吴国的军事家、谋略家，担当吴王夫差的相国，曾带兵驻扎嘉兴操练御敌，以骁勇善战，为国赤胆忠心而受当地人民爱戴，但由于吴王夫差听信谗言，伍子胥举谏不进被赐死，时值五月初五。之后，五月初五便成了百姓祭祀伍子胥之日，后又成为“端午”习俗的由来之一。嘉兴到处有粽子卖，已经成为当地头号出名的特产，火车站、汽车站、早点铺、食品店，各种粽子琳琅满目，品牌有五芳斋粽子、真真老老粽子，品种有蛋黄粽、栗子肉粽、豆沙粽、排骨粽、鲜肉粽等，被称为“东方快餐”。   

　　嘉兴是人类食用稻米的发祥地之一，有着7000多年的稻米耕作历史，最早吃稻米粽子是完全可能的，虽然现在原料是用东北的五常大米，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范例，东北大米也是间接由南方引进的。吃粽子与纪念屈原或纪念伍子胥，一向有不同说法，从《史记》中记载看，伍子胥之死是“乃取子胥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屈原之死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结合李时珍所说粽子的最早制作方式是“糉，俗作粽。古人以菰芦叶裹黍米煮成，尖角，如棕桐叶心之形，故曰粽，曰角黍。”粽子的形式与伍子胥的死状类似。五月初五以包粽子当作祭品的方式纪念伍子胥，可能性更大，立祠一定要有祭祀之礼，粽子应该是由祭品发展到食品，后来发展到没有祭祀的仪式五月初五也要做粽子并直接被人们食用，这才符合历史。如果说纪念伍子胥就是按他“盛以鸱夷革”的死亡方式吃掉，那是说不通的。《史记》中没有关于立祠或祭祀屈原的记载，只是说“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余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因此，我更倾向于五月初五最初是纪念伍子胥的说法。

　　登塔所见，从第一层到第七层，所有的浮雕、壁画，几乎都是关于伍子胥的传说故事。

　　在塔顶四望，嘉兴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近处，碧汪汪的湖水，深绿的树木；远方，高巍巍的楼房，辽阔的天穹。我们努力在寻找自己住的宾馆，和这几日去过有些印象的地方，然而终究是徒劳，嘉兴不是一个小城市，而我们所到时日又太短，对周边环境都不熟悉，何况全市的景象呢？满眼风光，却只能一无所知一无所识。

　　将壕股塔塔院改造成伍相祠，是为了嘉兴做好端午与伍子胥文章，进一步打造嘉兴端午民俗文化节特色品牌的需要。原先的观音殿改成了现在的伍相殿，殿内供奉观音菩萨改成新塑的伍子胥立像。观音菩萨来自印度，没有来过中国，而伍子胥曾经在嘉兴工作生活过，废一个观音殿而新建一个伍相殿，还是有道理的。

　　对于缺少一个壕股塔院，本就不熟悉，我们外地人也没什么惋惜和怀念，见到一个伍相祠，也是一处新认识景致，我们同样很高兴。史料记载伍子胥葬于胥山，原是嘉兴城郊境内惟一的山丘，坐落在城东30里外的大桥乡胥山村，可惜近年已经被采石料给挖掉了，如今在城市的中心建一座伍相祠，就好象农民工进城一样，给伍子胥“农转非”了，优点是城里人多，来过并记住伍子胥名字的人应该也会多一些，缺点则是脱离了历史土壤的历史人物，为了一个端午节的庆典，为了给几家百多年历史的粽子企业壮门面做广告，总觉得是“古为今用”得太商业了。

　　宋代王安石说：“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叹吴亡千有余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尤在于吴也。”他从所谓的胥山经过，绕着伍子胥的庙走了一圈又一圈，慨叹从春秋到宋代，吴国已经烟消云散差不多千年了啊，历朝历代的兴亡变革数不胜数，各种亭台殿阁修建、废黜，变化简直沧海桑田，可是只有伍子胥的这个庙宇没有变化没有消失，这种祭祀的兴盛，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当初一己之力将吴国推向了鼎盛的高峰这么简单的原因么？看来，更是伍子胥的气节能够名动后世天下，而在于吴地，这种影响更加深远，更受到民间的爱戴罢了！

　　然而，宋之后又过千年，胥之山终绝也，胥之祠终徙也，嘉兴唯一的所谓胥山成了深潭，伍相祠建进了嘉兴城，壕股塔代替了胥山，或许今天的伍相祠比昔日的伍子胥庙更具有官方行为上的高度重视，壕股塔比胥山在空间上更具有绝对优势的高度，但两者历史的厚度和文化的高度，恐怕未必能超过王安石的时代呢。

　　伫立塔顶，眼前是一座交通便利经济发达“与沪杭同城”的现代化的都市，但在文化上，却不应该与任何地方“同城”，文化最需要独特，一个国家如此，一座城市同样如此。我们不需要完全复原古代的生活，但如果割断了历史的传承，就会像没有根基的塔一样，早晚会倒塌的。

来源: 水乡高塔探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