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与虚拟（非诗系列之二）

芬妮根的守灵夜

虚构与虚拟 并排矗立 ——多么烂俗的拟人修辞 但

既然是虚构或虚拟的 就不妨让他们或她们 一起站一会儿

像枯藤老树昏鸦 古道西风瘦马 再说 它们不是同义词 至少是近义词 沾亲带故

虚构与你熟悉的上帝 亚历山大 黄帝 汉武帝 戏剧 诗歌 小说 与历史有关

虚拟与更你熟悉的网络 真实的谎言 败露的阴谋 魔术 错觉 梦 电子游戏 与玩有关

但 归根结底 都与想象力有关 与如何骗自己一辈子有关 与想象死亡有关
天空 沙漠 瀑布 森林 星星 桌子 拖拉机 流水线 电线杆 大山 断崖
就不懂得虚构与虚拟
要么杵在那儿死人一样 不声不响 要么愣头愣脑 横冲直撞 从不顾后果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万物突然闭上眼睛 开始默祷 这只能是一个比喻

对面要是有只豹子 陶渊明的桃花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何况坦克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 据说封建时代的裹脚布全部栓起来能绕地球三匝

说短也短 如白驹过隙 如流星 如闪电 一念之间而已

——其实 科学家早已断定 按地球的年龄比对 我们都可以忽略不计 蜉蝣都不是

我的朋友 李凤强 玩电脑通宵达旦 通宵达旦 结果 把牢底坐穿 一命呜呼
我都没来得及劝他 我跟她认识一星期 吃过一顿饭 喝过两罐啤酒

我们邻村的一个老汉 他的儿子 孙子 都活不过他 前几天他终于绝望

他竟服安乃近以图自绝 而且 竟多次都未获成功 看来 时间老不过胡子
祝人长寿 永垂不朽 纯粹画蛇添足 诗不是福尔马林溶液

我只见过他一次 二十年前 他坐在板凳上晒太阳 身后是土墙 左边是马路边

我跟他最小的孙子打过一架 他好像不知道 因为 他会功夫 手里有拐棍

但阳光一样黯哑

——其实 这两个例子都是我为了方便虚构的他们的存在子虚乌有

所以 你没有必要坐实它 更没有必要以莫须有的罪名诽谤我构陷我

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我只不过是工作之余 为了解乏 喝杯咖啡 为了遣兴 为了给生活增加点小情调
写写蜚短流长的诗 没有讽刺 戏谑 含沙射影 批判 言外之意 野心 纯粹写着玩而已

当你侧身巴洛克窗外垂钓 街上一个 一个 无数个重复着一个印刷体 一个韩熙载

不过 物理学家最近根据德谟克利特两千年前虚构的原子对撞出了上帝的粒子

虚构竟然是预言
所以 上帝并非不存在 只是神学家没有物理学家智慧 顽固

至少不如我弟弟 他跟电脑下棋好似撒旦和上帝为赌浮士德的灵魂而盘根错节

更别说我十三岁的儿子 他每天非要把电脑上虚拟的人头全部
真实地打飞才肯罢休

他知道电脑上流的是假血 飞散的是假肉假脑 甚至假肢 即虚拟的人

——其实 那不过是数字 而且不过是无数个0和1而已

但他竟然那么开心 那么得意非凡像打了胜仗 杀了几十万敌人的将军

被无数的鲜花 无数的闪光灯簇拥被无数的文字报道 被留名青史

我做好饭叫他 他愣是装作没听见好像我的声音是虚拟的 好像

我是虚构的妈妈

所以 当心我虚拟的诗是真实的毒蛇麻醉剂 酒 或美人 监狱

——其实 比这更可怕的是你为自己虚构的虚拟的文字狱

你很有可能到死都不明白 白死白活了一趟人 所谓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 何况 你只个小人物 被指指点点 呼来喝去

所以 不明白倒好 人生不过一梦就怕你突然明白 你不是蝴蝶的梦
要知 沉思的人比影子还冷 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是荷马失明的双目

梦是虚构的还是虚拟的不要紧 要紧的是你把它当真或不当真

不当真 你就永远失去了学会忏悔的机会当真 你就永远失去了学会坦然的机会

镜子是坦然的 但从不会忏悔 因为镜子从不虚构自己 它的内心永远只有
虚拟的世界
它没有过去可追忆 也没有未来可期待 所以 你能打碎它 但不能消灭它 像铲除敌人

——其实 它是你一手杜撰的 它在你真实的操纵中存在于虚无

所以 十字架 罗马人 犹太人犹大 从来没有出卖过 钉死过基督

否则 你堕落的意义来自哪里呢否则你怎么会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人啊 想象沉默 不要虚构我的形象虚构你自己 让你繁忙

难怪我的妻子 爱镜子远远超过爱我

甚至开始对我很不满意 整日整夜怨声载道 说我给她买的靴子 裙子 围巾 披肩太少

所以老爬在我肩上 做各种奇怪的动作 不让我看闲书 写诗

那怕专门给她写矫情的 酸溜溜的 高亢的 激情澎湃的都不行 她说

都太假

我的虚构到此为止 下面由你登场希望你不是虚拟的戈多 这是我唯一的慰藉

2013.1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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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河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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