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遐思

雨的声音

忆旧遐思

微信上有人加我好友，是几十年未见面的老同学，小学同学。加了。很激动。一个晚上就在心里想许多事情。

旧友相逢是个美好的话题，就像春天的花开，就像火热的天气里一场清凉的雨。美则美矣，但在之后呢？

我还记得你的笑脸和桃花一样的腮红。你纯净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思虑，你活泼的身影轻快得可以起飞，我们在树荫下玩耍，在田野里奔跑，直到听到炊烟中妈妈的呼唤。

我记得你哭鼻子，因为偷偷下河，被老师打了屁股；我记得我们一起堆出雪人，却找不到红萝卜当它的鼻子。我记得你用了我的铅笔就占为己有，但我们还是笑着一起玩。我记得，每一个你们呢！

那时候还不知道要思考未来，也不知道我们会分开。分开啊，一别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要是当时能够想到，我们会不会执手大哭？

那时有个同学转学了，我们班一起给她写了几年的信。我们向往她的世界，她怀念着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只是个小小的分别，但一切都在记忆里。

记忆，是穿透黑暗隧洞的灯火，照亮因久远而显得沉默的和灰暗的过去。那些美好在时光的深处闪烁摇曳，像烛光像星光像你们眼中的眸光。

乡村的旧街道，沉积着上百年的安宁。街柳高大，夏蝉长嘶。树下忽然就发现了你，款款地走来，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娃娃。那是初中毕业后十年的相遇，你已经是幸福的母亲。问你何往，答说回母亲家呢。匆匆而又款款地远去。

看着你的背影，我脑子里跟着你的脚步，循着你脚下的那条路，一直走到那个胡同，开那座木板的大门，入那方堆满柴草的院落，那是你的家。当年，我就是这样走到那里，与你玩无数的上午下午，度我们的童年。

那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上学一起学习，争考第一，假期里几天不见就会想念。在你的家里，整天玩什么呢？进进出出，没完没了。爬到矮墙上，钻进草垛里，或者听麻雀叫——真的不理解那些时光是如何消磨，但你不大的眼睛整天弯着，洁白的牙齿整天露着。我们也吵架，为一件事争论不休，但瞬间和好。

后来是什么把我们分开了呢？时光。

小学毕业，原来的同学都分开了。我们也有了新的朋友，开始疏离，偶遇竟也有了陌生。初中毕业你没有上高中，选择再三复读，终于上了中专，有了工作，在一百里外的城市有了工作，有了家庭。

街头相遇是意外的惊喜，可是我们都步履匆匆，仿佛躲避什么。躲避什么呢？是小时候的快乐；还是慢慢长大后的陌生？我很想你，但我们却无话可说。距离，使我们只能在心里亲切。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童年真的是童年了，小时候真的是小时候，沧桑使一切不堪回首。这期间，我们几乎丢失了彼此。直到在网络上相逢，隔了空间，我们狠狠地拥抱。

能感觉到吗，当年的亲密？

相遇是美好的，然而，在各自的轨道已经运行了太久，我们还能再靠近吗？

也许该聊点什么：生活，工作，孩子，身体；也许应该回忆往事，赞美当初，然后感叹时光飞逝，红颜已老。

时光是不能重读的书。青春能几时，鬓发各已苍。我们的孩子都已经是青年了啊。

也许应该相约相见。当然，见，是要见的！执手辨当年的温度，举杯忆当年的风光。

虽然有些迫不及待，心里却另有声音，不急。

因为，我不知道能否承受这些年的变迁呵。那些不可追回的容颜，那些一直亮在记忆中的影像。那些懵懂的当年，现在都已何如？

那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子，皮肤特别地白，头发特别地黄，在顽皮的年纪里也没见他闯过祸。现在他会成什么样子？一个操心着儿女，操心着地里的收成的稳重的男人？太阳和风霜会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要是再见到他，还会有天真的笑容纯净的目光吗？

不能再想了，时光是无情的利器。茫茫然踏过半世风雨，空留恋多少春风故事。

回忆中，往事新如昨天；再回首，旧游渺若云烟。

有人说过，分开久了最好不见，至少记起时还是青葱少年。二十年一聚，三十年一聚，都是需要勇气的。

再说，该旧的都已经旧了，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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