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泉坞山人 · 发表于 2018-3-30 07:5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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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校长五短身材，细眼厚唇，长得龌里龌龊的。不是戴一副眼镜，还以为是到校园里收破烂的小摊贩呢！
宋校长虽然个矮，声音却出奇地高，显得底气十足。教职工例会上，宋校长要么不发火，发起火来，是特别地可怕：眉毛倒竖着，眼镜在鼻梁上一耸一耸的，整个脸都扭曲变了形。一句“他妈的，混蛋。”吓得坐在底下的老师们噤若寒蝉，不敢作声。所以老师和他说话，一般都要站的低一点，或者索性弯下身子，平视或仰视着尊敬的宋校长，生怕引起他的不快。
有段时间，宋校长特别迷恋起自己的影子来。在路灯底下，宋校长看着身前身后长长的影子，满心欢喜，感觉自己不再是白天里镜子中矮胖矮胖那个倭瓜形象了，变得玉树临风起来。宋校长伸伸手，影子也伸伸手，宋校长弯弯腰，影子也弯弯腰。不过，有意思的是，影子伸出的手很长，腰也弯得彻底，都够到脚尖了。宋校长取下眼镜，揉了揉眼，又做了一遍，还是如此情景。这太神奇了，难得影子如此灵气，宋校长于是心里有了主意。
一天，校园工程检验员小赫气呼呼地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大声地说道：“这工程老板怎么能这样？换的材料比上次的还差，这样的工程质量让我签字验收，我不干。”宋校长挪了挪眼镜，把材料粗略地看了一下，说，“不急，不急，我把李老板喊过来问问便知。”
  “喂，李老板，你这工程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干了？你马上过来一趟，我们把一些情况搞搞清楚。”
  “宋校长啊！我现在人在外地，晚上一定回去。可能是我的手下不熟悉材料，被材料商坑了，他们不会是故意的。我回去就把情况搞清楚，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的。”
宋校长拉小赫坐下，满脸堆笑，盛赞小赫责任心强，敢于较真，这个检验员做的好。
晚宴上，李老板频频向宋校长敬酒，说您千万喊我老板。咱这个老板，狗屁都不是。在宋校长面前，就是一个学生，您该讲就讲，该骂就骂，我绝不还嘴。不过，有一点，就是宋校长一定要手下留情，给学生一口饭吃，学生吃不饱，饿死算了。可学生手底下还有一帮出苦力的兄弟，都拖家带口的，挺不容易的。您是位大善人，不能眼睁睁地看我们一帮人活活饿死吧！
宋校长笑眯眯地看着李老板，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现在工程质量抓得这么紧，出了问题，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李老板把胸脯拍得山响，发誓赌咒保证质量不受影响，只是材料稍稍次一些。说着说着，变戏法地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卡，推到宋校长面前。
  “宋校长，学生知道您很为难。况且，这个小赫是个死脑筋，一点都不知道拐弯。可话说回来，都按着招标文件上办，大家不都去喝西北风啊！”
宋校长轻轻地把两张卡推了回去：“李老板，你客气了，这卡是万万不能收的。”
  “宋校长，这不过是两个响指。只够喝个茶，吃个早点。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没有谁知道的。”
  “李老板，你当真认为没有人知道？”宋校长神秘地一笑，起身把房间大灯关了，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宋校长，你这是？”李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校长指了指墙上的一个影子，揶揄李老板道：“你说没有人知道，墙上的影子不也在场吗！”
李老板说，这不是宋校长的影子嘛！
  “是！可也不是。”宋校长端起一杯酒，往影子面前一递，马上被影子接了过去。瘦瘦长长地影子张开大嘴，一下子喝了进去，满意地点了点头，吐了一下舌头。
  “太神奇了。”李老板夹起一片鹿肉，也递了过去。影子嘴一张，“呼哧”一下吞了下去，向李老板伸出了大拇指，给了一个大大的赞字。
宋校长说，这影子天天跟着我，却不像我。我这么矮矮胖胖的，影子却瘦瘦长长的，你说怪不怪？只是有点营养不良。一出门就闹吃闹喝的，还说陪我晚上散步冷，要穿件厚衣。唉！真拿他没办法。
  “应该的，应该的。我桌底下有个箱子，里面是准备给下面兄弟发的半年工资。不多，差不多三万块！给影子兄弟买件大衣吧！”
“呼啦”一下，影子冷不防地把箱子接了过去。吹了一声口哨，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夜里，宋校长口渴，起身喝水。影子跟了过来：“兄弟，小赫的事，你怎么处理？”
  “开了吧！让他哪里凉快到哪里去。省得天天给我搅事情。”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赫，不能开，要用，还要大用。对一些知道事情的人，都要给些甜头，提个主任，加个钱；不就你好，他好，大家都好了嘛！”
  “影子兄弟，你真聪明！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
影子拍了拍宋校长的肩膀，“兄弟，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好，我当然好了。”
马路上，宋校长又开始了散步。伸伸手，弯弯腰，影子调皮地窜前跑后，逗得宋校长开心死了。忽然，一辆警车疾驰而来，影子一下子躲闪不及，被强烈的灯光一照，变得四分五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