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友情（一）他乡遇故人

                     他乡遇故人

   活到70岁了，特别是这3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不是住院就是蜗居在自己的斗室，陪伴的除了电脑还是电脑，那种孤寂，无奈只有自己独自去体味。在这特殊的境况下，忽然间有位多年失去联系的熟悉朋友打电话来，说要来看我，那份兴奋、激动的心情是难以掩饰的。

   3月22日下午，接到文崇从克拉玛依打来的电话，说他跟团来三亚旅游，顺便来看看我，问我需要带什么东西？我回答什么都不用带，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就知足了。放下电话，心绪难平……

　　我和文崇是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小学是同班，因他的堂妹也在我们班上，我就经常去他们那里玩。偶尔冬天还会一起坐在热炕上聊聊天，慢慢我和文崇也熟悉了。

   文崇的父亲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那是我当时所见过的第一位高大魁梧、超凡脱俗，颇有种仙风道骨之风范，却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人。他是位有名的中医，曾为我治好了多年的中耳炎，我还记得那药是金黄色的药膏。后来不知为什么文崇的父亲突然被抓。这次他来，我才问清楚了原因。

   原来他父亲年轻时在外地做生意，并在当地购置了家业，成为当地首富，土改时划为地主。但他父亲为人谦和、疏财仗义，又是中医济世救人，与周围群众和睦相处，没有民愤。此后他父亲便带他母亲和他（小儿子）回归故里。继续行医，在乡邻中颇有口碑。1953年因为一宗小医疗事故联系上他的地主阶级家庭出身，老账新账一起算被判5年。也因为家庭背景使他升学、工作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是后话。

   1955年小学毕业后，我们都考上了离家近30里外的一所新办的中学。1957年，学校里勤工俭学，让我们上山割那些茅草回来当柴烧。他对此不满，写了一张大字报，题目是——《科学与劳动》。开头引用了马克思的一段话：只有用人类的科学知识，丰富自己，才能建造自己学术高塔。其他内容我记不清了。这张大字报竟然在学校里掀起轩然大波，被认为是右派言论，在全校展开了大批判。后来虽然没有给他戴什么帽子，可档案里却被记了一笔。

   1958年初中毕业后，我们又同时考上了县上重点高中。高二高三又同班。无论初中还是高中，我们曾经一路结伴周六回家，周日一同去学校。高中毕业后，我考上医学院，他可能因为政审问题只被陕南一所大专录取。毕业后留在当地安了家，而我跟随先生去了四川。从此再无联系。

   十几年过后，我先生去世，我带着孩子回到了离老家不远的一家工厂，他也在我之前调回家乡一所中学任教，这所学校正好和我的单位在同一个镇子上。这次相见，大家都人已到中年，也都经历了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再次相遇，自是倍觉亲切，也懂得了珍惜。两家也常相互走动，孩子们也喜欢在一起玩。也许因为家庭背景关系，文崇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很拘谨。只是在一次闲聊时他说过一句话：说我当年是高不可攀。这兴许也是当年我在不少男同学心目中的印象。我不否认，当初的我心高气傲，几乎没在意过我身边的异性。

   文崇的妻子是民办教师，大儿子因患过小儿麻痹，走路腿有点跛。为了解决妻子和孩子的户口及工作问题，1983年也就是我回来的2年后，他再次离乡背井应聘去了克拉玛依一所中学教书。临走时是我在厂里找司机帮他把行李拉到火车站托运的，但我因为上班没去送他。在他刚去的几年里，还有书信来往，后来因我的单位不景气，我也再次离乡背井来三亚打工，我们也再次失去联系。然而这两年的交往却成了人生中一段同窗情、同乡情的美好回忆。

……

   3月25日下午，我又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三亚，我问清楚他所住的酒店地址，正好步行到我家也不过10多分钟，便请他晚上来家里吃顿便饭，因为当时我还因椎间盘脱出卧床不起，不能请他出去吃饭，只好让保姆做家乡的煎饼、小米粥来招待他。从知道他要来看我的那刻起，我就琢磨着想写点东西作为留念，当他18点左右如约而来时，我明白没有过多的时间说那些客套话。便开门见山问起有关他父亲的问题（前面已写）。也觉得今生怕是最后一次相见了，还问了他其他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婉转说他一直保持着高中毕业时，我们同一小学来的6位同学的合影，他的意思我已意会。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文崇到了克拉玛依以后，妻子转为正式教师，他们的孩子现都已成家立业，也都很孝顺，无需他操心了。只是妻子近十年来患上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脑梗塞，他也因此退休，专门在家照料妻子。这次他来三亚旅游是孩子替他报的名，也是他妻子自愿去女儿家支持他来的。

   我问到他妻子目前的病情时，他说病情还稳定，生活基本能自理。只是因为脑梗塞后留下后遗症小便失禁，每天他要给妻子洗很多次尿布。妻子也对他很依赖，孩子们伺候她都不满意，只要老公陪伴她。他每天早上起来，打理好妻子的事，吃了早点，外出打几个小时乒乓球或去跳舞，在克拉玛依市中老年交际舞比赛中还获过奖。中午回家吃午饭，午休后陪妻子出去散步，顺便购物。一季度和同在克拉玛依市的同学、同乡聚会一次。

   虽然文崇的妻子长年生病，但他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怨天尤人的表情。显而易见家庭依然和谐幸福，他自己也生活得有滋有味很充实。我情不自禁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欣赏他那乐观、坦然、从容面对现实的心态，这样的好男人希望世上越多越好！

   他来时给我带了“天山雪莲”和其他新疆特产。我将原博客网根据征文帖子汇集出版的《父恩母爱》《网络真情》送给了他。

   文崇走了，遥祝他幸福健康！也祝福她的妻子巧英尽早康复！而我却莫名的久久陷入了酸楚、感伤和反思之中……

   岁月催人老，人老盼相聚。他乡遇故人，百味心自知。

                                        2010-4-11

2010年3月25日文崇来看我时，我躺在床给他拍的一张照片

王根生

    大姐的文章，让我想起了一首唐诗：
    《长干曲》
    唐．崔颢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人在他乡，听到乡音，必然会感到亲切。只是诗中主人公，因为在他乡比较坎坷，涌出一种复杂心理，既为他乡遇老乡而高兴，又为遇见老乡而不好意思，内心的酸楚，恐怕只有设身处地才能感受得到。人生的阅历，是一本难以买到的好书。我这个理解，和网站上大家的理解是不同的。一个落魄的文人，尚且有那种情感，更何况一般人呢？
    大姐的文章，道出了他乡遇故人的欣喜感，真切细腻。让人感动。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老朋友，即使过去有过恩怨，现在见面也是挡不住的亲切。我们多想再次重温当初的吵架，欢笑，眼泪，可这是怎样的一个妄想。把它留给重逢吧。

竹姿泉韵

大姐的同学文崇真是好男人，这样的男人最让人敬佩！

今天陪外孙去剃头发，也遇到了老同事，聊了好长时间，她的身体也不太好，现在钱多了，但身体不好（脊柱撑了钢板）不能出去旅游，想想也酸楚。她还说起我给她的赠言，四十多年了我早就忘记，但她记在本子里了。后来她在她姨的帮助下做了会计，而我通过贵人的帮助也成了金隔工作者，现在我们的退休工资也差不多，老厂里这么多姑娘，我们俩算混得不错了，呵呵！

王根生 发表于 2015-8-23 18:26
大姐的文章，让我想起了一首唐诗：
    《长干曲》
    唐．崔颢

谢谢王老师的高评！我在读初中的时候，班上的小男生最爱欺负我，他们给我起外号，起哄。到老了他们反而对我最好，去年有位同学从上海回来，组织大家聚会，有个同学说，是他给我起的外号，另一个说，是他先说的。我从教室出去没关门，他们在后面喊：“怕把尾巴夹了”；有次历史考试，全班就我一个得了5分（那时是5积分制），他们在课堂上闹腾，逼老师把我的分改了。如今想来，真是有趣。

竹姿泉韵 发表于 2015-8-23 20:39
大姐的同学文崇真是好男人，这样的男人最让人敬佩！

今天陪外孙去剃头发，也遇到了老同事，聊了好长时间 ...

几十年后见了老同学的感情就是特别亲。

文崇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好男人，祝福他健康快乐！前不久我还打电话给他，问他爱人的病情怎么样。

三叶草

太难得了，小学、中学都是同学，人世间一路走来，留下了多少悲欢离合，回顾一下，好多是珍藏品

三叶草 发表于 2015-8-24 08:50
太难得了，小学、中学都是同学，人世间一路走来，留下了多少悲欢离合，回顾一下，好多是珍藏品

是啊！确实是值得珍藏的一份友谊！

附上凤凰网李树和老师的跟帖

李树和老师的跟帖

君自他乡来，你我他乡遇。难舍故园情，偏离家乡去。

试问人世间，几多能如意?回首来时路，泥泞多风雨。

艰难与悲辛，念之人心碎。青春与年少，往事忽历历。

天山雪长白，南海椰林绿。常忆黄河水，常想黄土地。

常念儿时伴，常记琐碎事。人生不满百，沧桑一滴泪。

2010-04-12

北方夫子

文崇走了，遥祝他幸福健康！也祝福她的妻子巧英尽早康复！而我却莫名的久久陷入了酸楚、感伤和反思之中……

   岁月催人老，人老盼相聚。他乡遇故人，百味心自知。

                                        2010-4-11
人间能得有真情

宋爽

人间自有真情在，愿大姐珍重！

北方夫子 发表于 2015-8-25 10:37
文崇走了，遥祝他幸福健康！也祝福她的妻子巧英尽早康复！而我却莫名的久久陷入了酸楚、感伤和反思之中…… ...

谢谢夫子老师理解！

宋爽 发表于 2015-8-27 10:23
人间自有真情在，愿大姐珍重！

谢谢妹妹的祝福！

最近文崇的儿子给他建了微信，联系比过去方便多了。

言八十 发表于 2016-3-22 06:30
莫名其妙的时代造就莫名其妙的人生。一失言成千古恨！

就像我先生大学毕业，班干部给档案里塞了一张没有签名没有盖章的纸条，害了他医生。

文崇的妻子已去世3年多了，去年他回来，在他堂妹家住了4个月。我们小学几位同学在一起聚了几次。

不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