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有匪

秋荷

《金领》
那两声枪响在时隔50年后依然清脆悦耳，“砰砰......”两声枪响的余音缠绕了锁柱50年。在枪声中倒下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名叫金领。
金领是黄河古道南边的西河子村人，六七岁上死了母亲，从此跟着整日游手好闲的爹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也许是饥饿留下的后遗症，金领长到十七八岁，精瘦如猴，个头中等，两眼看人时充满饥饿感，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精明的人。金领走起路来干净利索快步如飞，西河子村人都叫他“飞毛腿”，据说金领两足心各有细长绒毛一撮。
西河子村地处废黄河河滩，由于黄河改道，留下黄沙淤积的一片平原，平原之上有一条黄河改道后叉进来的河流，附近的村民世代唤她为西河。因为没有了黄河的激流，河水清可见底；河中芦苇、蒲草一望无际，春至夏来，满眼郁郁葱葱，异常繁茂。如此境地正好为响马、盗匪出入、分赃。
四十年代日军侵华，横行大半个中国，百姓日子艰难，很多人为了填饱肚子而走上了歧途。黄河滩上的老百姓中就有很多人当了土匪。西河中有好几股土匪，这件事在十里八村妇孺皆知，不过有什么办法，只好各自留心。
金领十七岁那年在河中戏水，被一伙匪徒带走，三天后回村安然无恙。只是金领在村子里走路的姿势和以前大有不同，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有腔有调。村里人知道金领走上了匪道。金领昼伏夜出，行动异常，村里人不是经常看见他，倒也相安无事。
金领这个人聪明有心计，活做得利索，深得匪首器重，地位上升的也很快。话说匪首膝下有一女儿，芳龄二八，长得娇俏动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见金领人才不错，于是像锅巴一样贴了上去。金领心想正合我意。三个月后两人就一起进了洞房。两个人婚后浓情蜜意、你亲我爱，日子倒也快活逍遥，可是金领心中总是有一个小疙瘩解不开。
原来金领自学步开始就和西河子村的锁柱玩在一起，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情同手足，更重要的是锁柱的母亲在金领失去了母亲之后，看这个孩子可怜，总是把自家锁柱的衣服啦、鞋子啦送给金领，金领的父亲三五天不归家，金领就和锁柱一块住，一块吃，锁柱的母亲从没有嫌弃过他。这一切金领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他金领在河里吃香的喝辣的，而锁柱在村里艰难度日，金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金领回到西河子村，村里人避而远之，村里人都知道现在的金领惹不起。就在不久前，村里的王姓一家被翻了个底朝天，据说就是金领所为。金领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也管不了许多，径直走到锁柱家的破烂小院。见到院子里的锁柱，金领说锁柱哥，我如今享尽荣华富贵，而你却在这破地方受苦受累，我心里咋不是个滋味，跟我下河吧，不叫你出寨，只要有我在，保管你吃喝不完，玩乐不尽。锁柱说金领，非但我不能走你的那条路，我也要劝你浪子回头，回咱西河子村正正经经做人，咱不能让人戳咱的脊梁骨，让咱村的百姓说咱不是人。金领说现在是啥世道，做好人就要被饿死，我不做这样的好人。锁柱说只要我饿不死就饿不死你金领。金领说趁现在天下大乱捞一把当紧，谁知道今天躺在床上明天还能不能醒来。就这样两个人谁也劝不动谁，金领垂头丧气地走出锁柱家的院子，向河里走去。从那以后，金领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回到西河子村，不管锁柱在不在家，他扔下几个银元就走。
两年后，日本鬼子投了降，西河子村进驻了几十个八路军，这下热闹起来了，村里人说八路军同志你们可来了，这下我们村有救了。接下来八路军帮西河子村的村民分到了田地，打倒了几个土豪，最重要的是剿了西河里的几股土匪。激烈的战斗之后，西河里的土匪被打得七零八散，抱头鼠窜，金领当然不知所踪。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金领在锁柱家被抓。那天晚上金领到了锁柱家，金领说锁柱哥，我现在被通缉，没地方去，在你家藏几天，风头一过我就走。锁柱说行。待金领睡死后，锁柱走出屋子并反锁了房门。然后悲痛地向八路军的指挥部走去。
金领是在西河子村颓废的古老寨墙边被枪毙的，在临行刑前，金领说我要见一个人，行刑人说你要见谁？金领说我要见村里的锁柱。锁柱来到金领面前，泪流满面。锁柱说金领你恨我吗？金领说我不恨你，我悔不该当年没听你的劝，我今天走到这一步是我罪有应得，我对不起咱西河子村的百姓。锁柱泣不成声。金领说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砰砰......”锁柱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手上残余的金领身上的体温犹存。锁柱已经记不起金领的容貌来，但时隔多年后，那两声枪响依然清脆。
重写过去的习作
2015.05.21夜
《疯二》
疯二，真名陈二，在家排行老二。提起此人，陈小楼村村民个个避而不谈，说疯二是凶狠的疯子，是他们村的耻辱。而“疯二”名字的由来还得简单介绍一下。话说陈二十七八岁上，生得虎背熊腰，一米八十的个子走起路来四面招风，一天和同村的好伙计铜锤到五里外的集镇卖羊，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几个酒气熏天的家伙，因那几个喝过酒的家伙嫌陈二的羊挡住了他们走路，眼睛一斜，嘴巴一歪，说话不三不四，个性刚强的陈二那吃过这样的亏，上前理论。没搭上几句话，对方一窝蜂上去揪住陈二就打，陈二毫不示弱奋起还击，一面出拳一面对好伙计铁锤说，快回家叫人，盖死他们几个。铁锤回家叫来一帮好哥们风风火火赶来，对方见形势不妙，趁早溜之大吉。铁锤等众兄弟见陈二倒在血泊之中，心想完了，赶紧拉地上的陈二，此时陈二齁了一声，大家知道陈二没事。此时陈二缓缓睁开肿胀的双眼笑着说，哥们，没事，死不了，看我嘴里。说完噗的一声，从陈二嘴里吐出半截耳朵。回家后，全村的人都知道陈二狠，认死不孬，像一个疯子。疯二的名声响彻十里八村，没人敢惹。
上世纪四十年代，国共两党的势力在农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百姓的生活很不安定，更有甚者食不果腹，于是很多人干起了不好的营生。陈小楼村的陈二更是仗着自身的优势，早早当了土匪，肆意横行。
在陈小楼村北五里远，绵延几十公里的古黄河故堤，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长蛇，每到夏天，堤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犹如一道碧绿的屏风。自明代嘉靖年间黄河决口改道，就留下了这条废弃的堤岸，为了能更好的保护百姓和耕地，距今几百年中又进行了多次的加固。而黄河改道之后，在黄沙淤积的河底，留下了一条东西上百里，南北宽五里的一条清澈的废黄河，河的两岸和远方的商旅宾客，都和这河结下极深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们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道。这片地方有一个渡口，名叫大馆，不管是南来北往的亲戚，还是东进西输的客商们，总会在这儿停下来歇歇脚。渡口边上有一家客栈，三两家酒馆，白天人流攒动，夜晚吃酒的吆五喝六，甚是热闹。
坏就坏在这繁华热闹，大馆随机也成了各路小股土匪经常光顾的地方。陈二的身影经常在大馆出现，腰里别着双把盒子，身后跟着五六个弟兄。陈二这帮土匪有个规矩，凡是在大馆物色的下手对象，绝不在这里下手，而是继续跟踪，在人际罕至的地方找机会下手。按陈二的说法，大馆是他们发财的地方，在这儿下手就是自断财路。
陈二狠，当了土匪更狠。短短两三年在他手上就犯了五六条人命案，在他心里根本不在乎，他知道当土匪就是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一天阎王一怒，就会派黑白无常把他带走，逍遥一天算一天吧，反正已经犯了人命官司，杀八回都不为多。
陈二心狠而且好色，只要他看上了谁家的女孩，谁家必定倒霉，可是，看到他腰里的双把盒子，也只有敢怒不敢言。这一天下午，陈二带着几个手下正在大馆的一家酒店喝酒，路上走过一对母女，那女孩眉如新月，齿白如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可人，看年龄不过十八，走起路来像杨柳扶风，优美的曲线凹凸有致。陈二眼睛都直了，端起的酒杯歪斜，杯中的酒撒了一腿也浑然不觉。那对母女家住废黄河北岸，是做绣线生意的，母亲身上背的包袱里装满了各色的绣线。早晨母女俩乘船到河南岸的村庄挨家挨户叫卖，看时间已到了返家的时候，急匆匆赶到渡口，准备乘船回河北岸的家。
夕阳正在做最后的挣扎，晚霞满天，在河中心划行的渡船上，除了那对母女，还有好色的陈二和他的两个弟兄。
第二天天刚亮，大馆渡口就像炸开了锅，一个经常摆渡的老艄公说，昨天晚上，河北岸的杜家庄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凶案，一对母女被先奸后杀，那惨状不堪入目，娘的，咋那么狠，一定是土匪干的，这些该遭雷劈的，得不了好报应。人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消息传遍了废黄河的南北两岸。
杜家庄好心的村民早早把母女被害的消息报了官，县政府也派了人下来查案，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怀疑是土匪做下的，可上哪儿去抓呢？况且国民党的官府心也不在老百姓身上。慢慢地，这件事在人们茶余饭后不断更新的谈资中被遗忘。陈二和他的弟兄们依然杀人越货，依然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1949年新中国成立，黄河故堤这一片地方成了人民政府剿匪的重点对象，半年的时间，各路隐藏的、负隅顽抗的土匪被剿了个精光，陈二和他的弟兄当然逃不过政府和人民的惩处。
据说陈二的尸体被人从废黄河里捞上岸后，已经不成人样，浑身上下被子弹穿成了筛子。
2015.05.22夜

语哲

建议分节单发。

秋荷

语哲 发表于 2017-4-24 09:44
建议分节单发。

哦，谢谢，知道了！

冬风无痕

又见新作，细读。

冬风无痕

嗯，语哲说得对，建议分章发表，便与文友们品读评论。

冬风无痕

写了两个人物，人物刻画很深刻，故事内容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