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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刊微短小说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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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1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672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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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6 22:57:0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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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刊微短小说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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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沙发
    发表于 2023-7-6 06:59:20 | 只看该作者
      赵婶和鸡
      文/冬风无痕

       “呦,这是谁家的鸡叫个不停?它的主人也该管一管,成心闹得我不安宁!”清晨我还没起床便听见一阵斥责声,不用问就知道这准是赵婶在骂街了,谁不知道她是我们巷子出了名的“惹不起”,今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匆匆穿好衣服来到门口,只见赵婶一手拿着扫把,一手叉腰,满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望着她家门口不远处那一只不知趣且叫得正欢的花母鸡。
           “赵大姐,一大早有啥事令你这么动怒?”巷子对面的何阿姨闻声出来问道。 “看看这该死的鸡,在老娘门口叫个不停,分明让人不得安生!”说到这里赵婶更加生气了,她举起扫把猛着朝那只花母鸡扔去,嘴里还骂个不停。
       “咦,这不是巷口砖瓦厂工人小李家的那只花母鸡吗?”何阿姨一面看着这一幕,一面漫不经心说道。
      “啊,什么?”赵婶闻言更加愤怒了,她跳起来追赶那只鸡,嘴里大声嚷道,“难怪这只鸡这么缺德,原来是工人家养的畜生!”
        正当她要追赶这只鸡而去,这时住在巷子里的小青年小张喊道,“莫打,莫打,这分明是胡同口王厂长家的鸡嘛!”闻言,赵婶立即止住脚步,一脸诧异望着小张,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张得大大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略显尴尬。
      “对,没错,昨天我在他家门口瞅见这只花母鸡的!”小张补充道。
         听了小张的话,赵婶愠色渐渐散去,她由阴转晴笑道,“呦,是吗?我就这么糊涂,我就说嘛,只有王厂长这样的能人还能养出这种又肥又美丽的鸡来!来,我送你回家!”说完,赵婶轻手轻脚挪步走近花母鸡,蹲下身去轻轻把它抱起来,抚摸着它的羽毛,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最后便哼着那不成调的曲子回到家里。
      约摸半小时,只见赵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头波浪的发型被梳得油光可签,一对金色的耳环紧紧拉扯着耳朵,一条金色项链缠在脖子上闪闪发光,大红色的皮衣也格外耀眼,脚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踏得“嘎嘎”直响,手臂上挽着精致的竹篮,而竹篮里安安静静躺着那一只花母鸡,她一脸笑盈盈扭着腰向王厂长家走去……             联系地址:广东省东莞市大岭山镇鸡翅岭百片四港   桂东(13143211346)


            挖墙脚
            文/冬风无痕

            着褴褛的乞丐,当上学时要经过一家餐馆,每次经过这家餐馆时都会看见一位面容凶恶的老板娘和一位蓬头垢面,衣然也少不了看见摆放在餐馆门口的包子和麻花,散发出的阵阵香味让我垂涎三尺。
      有一日,我经过这家餐馆时,只见那位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乞丐斜躺着趴在地上,嘴角不停蠕动,看来他有许久没有进食了,果然只见这位乞丐缓缓爬向餐馆门口,有气无力呻吟道,“老板娘,给我一些吃的吧,你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吧!”立在门口的老板娘,双手叉腰,目露凶光,怒不可遏骂道,“滚开,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就回到哪里去!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方,耽搁了我的生意!”乞丐见在这里不能讨到一些食物,只能泪眼巴巴拖着双腿爬到不远处的墙脚,在一旁的围观者看到这一切也都默默离开……
      又过了几日,天下着雨,我撑着雨伞赶往学校,经过这家餐馆时,只见这位乞丐依旧躺在墙角,生死不明,由于我要赶时间,也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后来听起别人闲谈还知,以前他家还是非常殷实,然而她的妻子赌博成瘾,把好好的家当都败光了,最后留下一身债务投河自尽,妻子的离世让他备受打击,如今妻子所欠下的债务都有他承担,后来在一次与债主争执时被打断了双腿……
      春去冬来,一晃眼便来到寒冷的冬季,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寒风之中,这个墙脚也不能幸免。
      我冒着寒风匆匆赶往学校,来到这个墙脚时,只见他身上裹着不知从哪里拾来的破旧棉衣,棉衣里的棉花从洞口滚出来,也显得黑黑的,但他还是被冷得缩成一团,依靠在墙脚,双手双脚盘在一起,目光呆滞望着餐馆:只见老板娘与他的子女们已经穿上美丽温暖的棉衣在火炉旁取暖,望着这一幕,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那个原本温暖的家……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经过这里时,只见墙脚围满了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着好奇挤进了人群,只见那位乞丐面朝餐馆双膝跪下,双手捧着破旧的碗,两眼充满渴望盯着门口的食物,就像我当初看见他一样,然而此时他再也没有了温度。
      “他死了!”突然有人说道。
      话音刚落,餐馆老板娘便大声嚷嚷道,“这可怎么办呦!该死的也不要死在这里嘛!以后让我怎么做生意?!”我听后心里一阵愤怒与哀痛,正当我还在为乞丐的不幸离世而哀痛时,突然冒出一句尖刻的话,“还能怎么办?直接丢在河里就算了!”有的人听后说把他掩埋了,有的人又说报警让警方处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一时也拿不了定主意……
      第二天,我再次匆匆来到这里,此时乞丐已经不见踪迹,这里也已经被打扫干净,墙脚也被粉刷成惨白惨白,车来车往,人流熙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被无情扔进河里,也许入土为安了……

           自制臭豆腐
          文/燕北烈风

           老郭酷爱食臭,尤其喜欢一种微微煎炸过穿成串儿的臭豆腐片儿,嚼起来糯里带韧,臭里透香,越嚼越香,嚼到最后满口生津,欲罢不能,感觉天下美味无过于此。奈何那东西价钱颇不便宜,不得顿顿餍足,于是老郭试图自制,卯足心思多方留意,终于得到了一个腌制臭豆腐的秘方,据说他喜好的那口儿,基料就是依此方法制成的。
      既得方子,老郭迫不及待地张罗开了,先从土产市场买来十几只内外带釉的矮瓮,又备好了各种作料,最后从菜市场豆制品摊位订做了大大四整块豆腐,专门在家里一间偏房腾出个角落,把瓮挪了进去,刷洗擦晾一番,然后一丝不苟地按方操作,把切成小方片的豆腐暄暄腾腾蓄满了所有的瓮。
      老郭一口气忙活完,望着静静置于地下的那堆瓷瓮,边擦汗边憧憬若干天后酵好了的豆腐出封,任由煎炸大快朵颐的场景,不禁舌底龙泉开泄,咕咚咕咚往下咽着口水。
      往后的日子,老郭每天必来偏房里巡查若干次,哪怕夜里已经睡了一觉,忽然起意也要披衣服起来,进偏房蹲下身子捧着瓷瓮一边细细摩挲,一边如狎如吻地贴脸嗅着瓮口的味道,慢慢见有期待的气味溢至鼻端,不免兴奋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见老郭如此疯魔,他老婆郭嫂十分不满,嫌他“待自己都没那么亲份过”,更怕他沾染一身臭气,把他赶出了卧室——跟你偏房里的“三妻四妾”过去啵!
      老郭招惹老婆醋怒丝毫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好诶,我就跟我的‘臭老婆’过去啦。”真的卷了一卷铺盖住进了偏房里。
      从那天开始,老郭精神一天赛一天地亢奋起来,彷如瓷瓮口飘出来的一天比一天浓郁的气味。渐渐地,那间屋子除了老郭,家里没人爱进,穿庭过道都捂鼻子避开门口好远,言称跟厕所一个味儿。家人越那么说,老郭的心花绽得越开,觉得那是对他的另类肯定——自制臭豆腐成功了!
      最后终于到了瓷瓮启封臭豆腐现天日的日子,老郭激动得头天夜里只睡了仨俩小时,次日天刚见亮就爬起来,备好了炊爨器具,要开属于他的饕餮盛宴。
      家里其他成员对此丝毫不感冒,非但没有准备恭贺的鲜花和掌声,一个个的还门窗紧闭,隔着玻璃往偏房方向嫌恶张望。
      老郭才不顾这个,兴奋地挽起袖口搓着手进入了偏房,一一启封那些瓷瓮。
      俄尔,偏房里并没有顺理成章传来老郭的欢叫声,只听见惊呼连连:啊——咋?啊——咋?这、这、这——
      又隔了一袋烟工夫,只见老郭扯开门跳出偏房,几步冲到幺女房门口,手指窗棂,气得嗓音都有些发颤:“啊——我把你个不听话的死丫头喂!养的好一个瘟畜生,去哪不好,偏偷偷摸摸钻窗子踅进我搁豆腐的屋里来,在瓮坛子后面胡屙乱尿,害老子闻了恁多天的臭味儿!这也算了——豆腐还没腌好,全烂馊掉啦。活活气死我啦!吁……
      
                  布洛芬
      文/听过你的歌
      
            2022年,隆冬,晚7点。
      山中小城,灯火依然,这个季节应有的风依然。
      二里长街灯火辉煌。商店贷物琳琅满目,顾客却寥寥。一些店主要么呆立,要么自言自语,要么怅然,一样的是口罩遮面。尽管叫卖的音响重复声声,却依然是店主一人。
      十号衣橱店就在这长街上,此店200米内街道两边分立四家药店:精心药店、同心药店、放心药店、不来药店。与其他商店截然不同的是这四家药店顾客络绎不绝,十号衣橱一墙之隔的不来药店今天特反常。不来药店一贯的是不放音响的,这个是行规,不能叫卖别人生病来买药吧?不过,今晚,不来药店《好日子》《谢谢你给我的爱》《感恩的心》《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依序循环播放。是不是有喜事啊?十号衣橱店主出门侧身,瞄了瞄不来店里一眼:药柜不是空空,却也是稀稀落落。货不多,怎么会喜呢?不来店主还不停地接待着顾客。
      此时,一位六十来岁的奶奶走进不来药店,急问:“老板老板,我孙子高烧,我买贝多芬的退烧药。”
      “奶奶,不是贝多芬,是布洛芬吧?只是这布洛芬卖完了,沒货呀,明天才有。”店主很热情也很耐心:“不过,您可以买点感冒灵啦,效果一样的,60元一盒10包。”
      “平时不是15元一盒么?怎么这贵?”奶奶说是说,钱还是拿出来了,家里的宝贝孙子还等着用药呢。奶奶药买毕就匆匆走了。
      “那布洛芬什么时候有货?”另一顾客急切地问。“货很紧张,都是搭配其他的药才能进到,售套餐,单买也行,得加钱,明天就有货,99元一盒。”店主不慌不忙。
      “哦,那我明天再来吧,总得备一点”那顾客有点失望,但脸上似乎有点窃喜的放松: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问过精心药店布洛芬一盒150元,同心药店145元一盒,放心药店135元一盒,且都是明天有货。当然这个是不能告诉不来店主的,只能窃喜着一丝得意。
      十号衣橱看得分明,曾清楚地看到不来店主将满满几箱布洛芬藏起来。怎么就售空?
      “你这老板良心何在?”一老翁边说边拿出一个药盒,还一边一层一层一层地撕掉药盒上的标签“60元,30元,15元。这药就15元一盒,你卖60啊?神药吗?难怪感恩的心一天天的唱?感恩天下人吃药么?”
      十号衣橱店主也看明白了,这定是刚刚买过感冒灵那奶奶的老伴。
      一阵寒风吹来,吹动起不来药店的遮风帘,遮风帘正好拍打在那老人胀红的布满皱纹的脸上。
      “一直是这价呢,来来来,老师傅,我送你一包午时茶吧。”不来店主安抚着老师傅。老师傅估计也是发泄一下吧,拿起那一小包午时茶走了,似乎很得意。其实,那午时茶会不会过期?老师傅会不会查看有效期?“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店里这歌声此时响起。十号衣橱听着这歌,目睹这刚发生的一幕幕,滑稽啊!
      想想自己,店里无人,很无奈!他也知道,要么人“阳了”在居家,要么人密接不便出门,要么人在抢药奔跑的路上。不是特别的事情,谁愿意冒着“阳”险出门,上我十号衣橱?想到前天邻居囤药吃药吃到去医院抢救,十号衣橱倒也庆幸,好好活着就好。店是用来守的,总有云开雾散之时,大部分人一生生病不是常态吧。
      “感恩的心……”歌声呼唤着,“感恩的心,感恩的心”十号衣橱很满足地踱回店里。
      店外,灯火辉煌,药店门口行人匆匆,只是夜深,风更寒了。
      十号衣橱店主端着玻璃杯,喝着白开水,又踱步在店门。
      “老板,我爸不要你这包午时茶,他用纸包起来叫我还给你。”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着将纸包打开,那包午时茶在一边。纸上几个大字:有效期至2019年12月20日。那男人刚下班回家,他就是那老翁老奶奶的儿子,他又指了指那包午时茶标注的生产日期、有效期处。“不来药店你也太……我看店名该加一字叫不能来药店好。”那男人没理会不来药店过多的解释甚至是忽悠,忿忿地离开。
      不来店主沒有尴尬,继续接待顾客。十号衣橱一声叹息,踱回店里。
      店外,风似乎比刚才更冷,但显示屏上显示天气预报:明天,晴。


             
            心病
            文/茶炉

           人常说“心病得须心药医”,我们这个故事当中的女一号的心病死活就不能拿心药去治,上一次因为辱骂诽谤他人被人家按在地下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多个大耳帖子之后,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这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家儿,这下倒好,连同先前的老账估计呀,都得算到她头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别急,既然主题叫做心病2,那咱们就顺着心病1接着给您讲这个故事……  故事的发生它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一大早儿,沉寂许久的社区群里,一支部的书记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拔了气门芯,我不跟你计较,割了电动车的轱辘,我也不跟你计较,现在,改划车了,我家到底啥地方得罪你了?”
      哎哟,这是从哪儿吝的啊?不对,这里边儿有故事,还不是一般的故事,估摸着得是八般的。许胖子是头一个看到的,正打算问个究竟时,吴小个子的头像晃了晃:“书记大清早的这是跟谁置气呢?怎么?您家的大奔叫人家惦记上了?”
      小燕子紧接着也蹦跶上来:“哎呦喂!谁这么不开眼啊,连书记的车都敢下手,这是要反啊!”
      皇阿玛慢条斯理道:“去调监控吧,现而今大院的监控都装齐整了,就算再不济,也得有几个好的吧?”
      众人齐声附和:“没错儿,以前我们被祸害了,监控都恰到好处的坏了,现在,不至于了吧?”
      紫薇道:“法海老秃驴哪儿去了?出来走两步,说说看呗。”
      法海:“说谁秃呢?既然领导都发话了,那必须彻查到底,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姑息一个坏人!等会儿上班了,我就去调监控。”
      这一回,法海罕见的没有推三阻四。
      头晌午,大家吃罢早饭,出来锻炼,碰到一起,都在议论法海今天的态度,紫薇莞尔一笑:“不知道了吧,吃惊了吧?法海家的四饼昨儿个也被划了,老长的一条大蜈蚣咧!”闻听此言,大家这才释然,敢情……我说呢,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当然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事情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要是还能淡定那才叫见了鬼咧……
      很快,监控被调出来了。
      要说现而今大院儿里的监控探头奏是好,多角度,全方位,无死角,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作案者赫然画面里。大家伙聚集在监控室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屏幕。
      某人影出了单元门,慢条斯理的走下台阶,手里好像还捏着个什么东西,此人没有走大路,而是从停车场中穿了过去。画面切换,此人走到了书记家的大奔与法海家的四饼中间,并不左顾右盼,而是果断出手……接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两车车头的位置上再次果断出手……画面切换,此人快步走到大门口,开锁,走人。
      众人面面相觑,许胖子首先打破了沉默:“卧槽!这不那谁么?!”
      看到许胖子的表情,水龙头水大爷马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许的意思是……内谁?”
      许胖子朝水大爷挤眉弄眼道:“大爷,还记得北小门儿的小字报不?”
      许胖子身后的牛干部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听您二位一说,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这是谁了!”
      监控室里其他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瞧着这三位:“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呀?”
      水龙头一本正经道:“嗯,这个,其实,就是多半年前在北小门那儿张贴小字报的那位,也就是后来被人家按在单元门口胖揍的那位,也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站在自家阳台上对着楼下用骂街的方式狂轰滥炸的那位,还用我点名啊?不就是那谁么!”
      大家这才想起来,多半年前发生在大院儿里的那一幕,敢情是她?!可能么?为什么?书记得罪她了?
      许胖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儿:“各位叔叔阿姨,大爷大妈,现在咱们只是凭借此人的背影跟正脸儿去猜测,因为戴着口罩呢,大部分脸遮着,不能武断的断言就是内谁,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待进一步的核实调查,我听说书记家的大公子已经报警了,警方也已经立了案,咱们就等着警察同志的最终侦破结果吧。到目前为止,大家还是要保守秘密,不要去招惹对方,好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一天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社区群里,东哥的头像忽然跳了出来:“卧槽!谁这么缺德啊!我招你惹你了?!我刚入手的新车啊!”一个嚎啕大哭的表情。
      大院儿里再一次热闹起来。
      这次,毫无悬念的,监控画面中再次出现了内谁。
      当警察戴着确凿的证据出现在嫌疑人的面前时,这位嫌疑人表情淡定的看着警察出示的视频证据,满不在乎的笑了:“我划的,怎么着?我乐意,他们活该,凭什么他们就该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凭什么他们能开着好车还吃着低保,我就活该要抠抠索索的活着,凭什么?!”后面还有一大堆愤世嫉俗的牢骚忽略不提。
      嫌疑人被警方带走了。
      大院儿里有关此事的热议在社区群里热度不减,整整一天时间,大家都在讨论,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开好车吃低保”这个话题上。才说到这个话题,就有几个稍显陌生的头像跳跃起来,其中一个狐狸面具气呼呼道:“我名下有一辆大众,但我失业了,去登记申请低保,被驳回了,理由很简单,说我有一辆车,不符合申请低保要求。我就纳闷了,为毛有些人能开好车,又能享受低保咧?”
      另外一个蹦蹦熊面具也跳出来:“没错,我也挺纳闷的,谁给开好车的家庭申请的低保啊?难不成是因为人家是领导么?”
      众人鸡一嘴鸭一嘴的展开了热烈的对话,而作为划车事件的那位受害人却在此时卡壳了。
      直到皇阿玛出来息事宁人,社区群这才偃旗息鼓。热议讨论是消停了,但这件事儿却让不少人耿耿于怀,久而久之,竟然又成了这部分人的心病……
    俗语说,心病还需新药医,心药跟哪儿呢?
           茶炉,六零后,念书时经常被老师奖励鸭蛋,故自诩曰“红旗下的大鸭蛋”。俺是一个喜欢编故事爱摆龙门阵且热衷扯闲篇的“四级厨师”。
           通信地址:北京市海淀区大慧寺18号院北门  18201205080
          
            谁比谁傻
      文/茶炉

           乔羽把那个满脸开花的家伙扭送进审讯室后,一个人呆在审讯室外面的墙角狠命地吸着烟。平时,乔羽总把一包没开封的香烟揣在上衣口袋里,他自己并没有烟瘾,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领导。这会儿,局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乔羽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半截烟头掐灭,又扔到脚下狠命地踩了踩,这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扭头进了审讯室。
      那个让他厌恶的男人蜷缩在铁脚椅子里,脑袋低垂着。
      乔羽坐在聚光灯后面,眯缝着眼睛认真打量着面前的这个险些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家伙。
      尽管乔羽穿上这身警服有些年头了,可混来混去,却只混成了一个小警司。在局里,那些新分来的小兵豆子们谦恭地称呼他为乔队,而乔羽的那点虚荣心也让他默认了这些虚伪的恭维,可实际上,乔羽只不过是分局刑警队的一名老科员而已。望着那些与自己同年转业的战友们一个个混的人五人六的,肩膀上也都添了杠杠和豆豆,乔羽的内心极不平衡。
      "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是不是不打算再见我老婆了?"
      乔羽阴沉的声音突然在审讯室里响起,把一直萎靡不振的嫌犯吓了一跳!
      嫌犯依然低着脑袋,嘴里却清楚地嘟囔着:"打不死老子,自然要再见。你有种打死老子,只要打不死,老子说啥也要见!"
      乔羽没有想到,这个外表猥琐的男人居然敢顶撞自己。一时间怒从胆边生,从案头抓起一个什么东西抡圆了恶狠狠地砸向嫌犯!
      "你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告诉你,我随便定个罪名就能把你送到大西北去!"稍稍顿了一下,乔羽忽然阴恻恻的笑了:“打死你?可以啊,来来来,我现在把手铐给你松开,再把我的枪给你,怎么样?那样的话,我就能以名正言顺的正当防卫这个理由打死你了。打死你以后,我可以把这跟别针让你攥在手心里,谁晓得你是怎么带进来的?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嘿嘿,小王八羔子!跟我斗?你差的太远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间房里没有监视器,也没有录音机,我在这里跟你说过的话谁也不晓得,但是你若是拿了我的枪被我反杀了,你小子的小命就算彻底交待了,你再申辩再抗诉也是白搭,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会相信你说的?”
      乔羽说这话的时候起初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自信。审讯的权限外,判决是人家法院说了算。对眼前的这块滚刀肉,乔羽倒是寄希望自己的恫吓能起到一定的效果,除此之外,也审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想到这儿,反而渐渐地平静了。
      眼前的嫌疑人惊恐万状的在限制他自由的铁制椅子中扭来扭去,两只手在铁箍中使劲的挣扎。对面警官的一番话把这个法盲加流氓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你你你……你敢……你敢……你不敢,你不能,哇!饶了我吧!大老爷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瞎了眼的老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您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大老爷的大恩大德啊!”
      嫌疑人连哭带喊,鼻涕眼泪糊了还一脸。
      乔羽厌恶的从黑暗中瞧着这个给自己戴了硕大绿帽子的小白脸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他那个蠢蛋加笨蛋的老婆迷上网恋,要不是手下的联防队员在某处撞见了这俩的丑事,他乔羽乔警官的绿帽子不晓得还要戴多久……
      乔羽厌烦的摆摆手:“少说废话,从我老婆那里到底骗了多少钱?说个准数!”
      对面的嫌疑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嗯嗯嗯,差不多有万把块吧……大老爷啊,不是我骗的啊,是您老婆心甘情愿的啊!我不敢要,她硬塞给我的啊!”
      这种狗屁话也就骗骗小孩子,这小子面对的可是一个怒火中烧的大丈夫。
      于是,乔羽在小黑屋里来来回回的戏耍着这个小子,直到最后,这小子的心理彻底崩溃,疯疯癫癫的被用担架抬了出去……
      凭着多年的预审经验,乔羽知道,这小子被自己逼疯了,任嘛儿名医巧手也拉不回来了。
      凭着汇款单存根上的地址,月儿心急火燎地跑过了差不多大半条街道。最后,在街边卖烟的大爷颤颤巍巍指着前边不远的一座街角上的三角楼说:“往那儿看,那儿就是,姑娘,别急,跑慢点儿,看着点儿路。”
      月儿踉踉跄跄爬上了五层,在一扇虚掩着的门前停下来。
      此时已经是月上梢头,明亮的月光洒在半明半暗的楼道里,在那道虚掩的门前拉出长长的影子。门没有关严,从门缝里隐约飘散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月儿敏感的抽抽鼻子,突然明白了过来,便不顾一切的推开了门,像只没头的苍蝇撞了进去。
      医院的急救室里,被医生护士们围裹在当中的雾里看花虽然神智还不是太清醒,但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尽管灌肠洗胃确实很痛苦,一想到今后的日子里,终于可以衣食无忧的吃软饭,雾里看花的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得意。
      月儿哭的一塌糊涂。
      抱着雾里看花瘫软的身体使劲的摇晃着"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独自承受?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能替你做!你不许撇下我自己走!要走一起走!"
      雾里看花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满含幽怨地望着月儿,气若游丝道"我没用......什么都不能给你......何苦救我......"说着,一行清泪居然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月儿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坚定地、似乎又像是在对病房里所有人宣布着"我能照顾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雾里看花显得非常的激动,鼻子里的管子还没拔干净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满脸是泪的月儿,张嘴想说还没说出来,就又颓然倒下了。
      月儿急的大叫医生护士,以为雾里看花是因为过度虚弱又陷入了昏迷。
      可怜的傻女人哪里想得到,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正处在一种奇怪的精神状态中。
      用心花怒放来形容此时卓见的心态一点也不为过。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百分百的获得了成功,虽然,吞安眠药的举动确实有一点冒险。眼前的这个网络老婆虽然看上去并非花容月貌,却是自己后半生可以依赖和蹭饭的冤大头,眼下受点皮肉之苦又算个球!
      月儿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泥沼。
      雾里看花紧闭着双眼却暗自窃笑着"天底下的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好哄,真是傻瓜,你以为自己是谁?"


            那年上学
      文/霍 启

           初中毕业那年我和二哥一同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和二哥都激动得哭了,因为考上高中离梦想中的大学就近了一步。
      我家有六口人,我和二哥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由于家庭困难,大哥大姐念完小学就到生产队干活了,我和二哥能读完初中已经是很幸运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爸爸妈妈看到录取通知书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高兴,相反,爸爸一整天都是愁眉紧锁,一颗接一颗地抽烟,还不住地叹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接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一扫而光,一整天都在惶恐烦乱中度过,我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这段时间我和二哥都极力地表现自己,比赛似地帮家里做家务,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可爸爸妈妈仍然表情凝重,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离开学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跳得厉害,既害怕又充满希望。
      这天,接到城里二姑打来的电话,听妈妈说供我们上学困难,二姑当即表示,尽管供孩子读书,费用我来出。我和二哥听后都激动不已,爸爸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梦里我梦见和二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不觉笑出了声。
      还有三天就要到学校报道了,妈妈忙着帮我和二哥准备行囊,因为买不起新被褥,就把旧的拆洗了,衣服也是旧的,清洗了一下,书包小,妈妈就用布片拼起来为我和二哥每人缝制一个大一点的书包。可我和二哥不在乎这些,只要能上学,其他都不重要。
      开学报到的头一天晚上,爸爸张罗借用生产队的马车送我和二哥进城,队长同意了。爸刚回到家,就接到二姑打来的电话,二姑在电话里说,哥,对不起了,你妹夫昨天突然得了重病,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还在医院抢救,需要花好多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原计划帮两个侄子读书的钱,恐怕也指望不上了......接着电话里传出了哭声,我和二哥像突然遭到了雷击,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整个一晚上,我和二哥以及爸妈都没有入睡,爸爸坐在炕沿上一颗接一颗抽烟,烟火明灭着,就像我心中不断明灭的希望。
      睡觉吧,他爸,明天还要送孩子上学呢。妈说。爸吸了一口烟,说,两个孩子上学,咱供不起啊!供不起,咱也得供,再想办法吧,办法总会有的。妈说,难得两个孩子争气,考上了好学校,不念就白瞎了。爸说,钱呢,没钱咱用啥供,我想了,咱最多只能供一个上学,另一个下来干活养家。妈说,你让他俩谁下来啊,这样做不公平啊!会伤了孩子的心的。爸说,也只能这样做了,伤心就伤心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咱家困难呢?
      听到这,我心里难受极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巾。二哥也抽搐着,我想他哭得更伤心。我心里说。不然就让二哥去吧,可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凭啥呀,我学习又不比二哥差,我的梦想就是上大学,不念书,我的大学梦就破碎了。黑暗中,我望向二哥,希望二哥能主动提出把机会让给我,可二哥那边一点声息都没有,我想,二哥一定也希望我能把机会让给他吧。
      爸开始在地上踱步。
      妈说,老头子,睡吧!明早做决定也不迟。爸说,你睡吧,别管我。
      第二天早上,我和二哥早早就起床了,爸把二哥叫到了屋外,我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不一会儿二哥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我的心开始充满希望。吃早饭时,爸爸用慈爱的目光打量我,还主动给我夹菜,我猜想一定是爸爸选择了让我去上学。吃过早饭,爸去生产队赶来了马车,我正要上车,爸说,叫你二哥去吧,你留下来下地干活。我说,为什么不让我上学,我要上学,还要上大学呢!说着,跳上了马车。爸脸阴的像锅底,一把把我拽下了车。我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等我醒过来,马车已经走远了,我开始大哭大叫,责骂爸的偏心,妈紧紧地抱住我,劝说我,我哪里还听得进去,我像疯子一样挣脱妈的怀抱,向妈叩一个响头,便向村外跑去......


            挖宝
      文/霍启

           村民李二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死去十年的老父亲对他说:“柱儿啊,爹在世时没给你留下钱财,反到给你留下了两万多元的债务,爹在那边不安心啊!这下好了,咱家发财的机会来了,告诉你,在咱家王家坟那块责任田里正中央直径10米范围内20米深的地下有宝石,你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啊……”说完,老人不见了。
      梦真真切切,二柱儿对此深信不疑。爹在世时是村里有名的半仙,十里八村无人不晓,有事都找他。
      他把这个梦告诉了他媳妇,媳妇说:“净扯,做个梦也当真,我不信!”二柱子说:“不信你瞧,我让你长长见识。”
      第二天一大早,二柱儿吩咐媳妇给观音上香祷告,自己找来了挖掘机直接开到了地里,并按爹指定的范围开始挖掘起来。
      村里有人不解地问:“二柱儿,你挖地干啥?”二柱儿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挖掘机在地里起早贪黑挖了三天也没挖到所谓的宝石,二柱媳妇埋怨说:“不让你瞎折腾你不听,这下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二柱儿说:“你个乌鸦嘴知道个啥,没到时候别瞎说。”
      第四天接着挖,为了不碰坏宝物他改用铁锹挖,从早晨挖到傍晚,累的他筋疲力尽,就在他想放弃时,一个圆圆的石头出现了,紧接着在一个地方一连挖出五块形状圆圆的皮球大小的石头。用尺一量出石处离地面不多不少整整20米,二柱儿喜出望外,跪在地上冲南天门嗑了三个响头。
      这五块石头形状大小出奇地一致,身上有条形花纹,全身呈黄色,表面光滑细腻,如金似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二柱子视若珍宝捧回家擦拭干净后用红布一层层包裹起来,藏在了保险柜里。只要一有空他就拿出来观赏,有时半夜起来也要打开柜子看上几眼才放心。
      有一天,二柱儿打开柜子发现宝贝不见了,吓得脸都白了。他急忙给媳妇打电话:“媳妇,咱家宝贝不见了,你知道吗?”媳妇说:“我又没给你看着,我咋会知道。”二柱儿说:“你快回家,咱俩到公安局报警去。”媳妇生气地说:“你自己找不到公安局吗?这事我不管。”二柱儿只好说:“那我自己去了,你在家听信吧。”媳妇一听噗嗤一声乐了,“不用报案了,叫我挪地方了,和你开玩笑呢。”二柱儿说:“你个死娘们,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村里人听说二柱儿挖到了宝贝都想看看这宝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二柱儿说什么也不让人看。说自己的宝贝只能给识宝的人看,一般的人不配看。
      挖到宝贝的第三天,二柱儿天不亮就用箱子拎上宝贝上路了。他首先来到了县文化局,县里没说什么,建议他到省里找专家看看,并向他推荐了省里有名的几位专家。
      二柱儿拎着宝贝来到了省里找到了专家,专家目测的结果是:这是五块极普通的石头。
      听专家这么一说,二柱儿差一点儿没晕过去,他稳了稳神说:“您再好好看看,咋能是普通的石头呢?您看这质地,这花纹……”专家说:“我是专门鉴定石头的,干这一行都40多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这就是普通的石头!”说着把专家证递给二柱儿看。
      二柱儿还是不信,他又找到几位专家,专家们都说这是普通的石头。
      二柱这下蔫了,回到家里大病了一场,媳妇劝他说:“不就是空欢喜一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咱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就得了。”二柱说:“你说的倒是轻巧,就为挖这几块破石头咱家损失了一万多元,本打算有了钱咱把房子翻盖一下,给你买几件首饰,这几年你跟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心里不好受啊!我还想发了财给村里的小学校捐点钱,改善一下学校环境呢,这下全泡汤了。”
      媳妇说:“只要咱好好干,好日子会有的,你的愿望会实现的。”二柱儿点了点头。
      听媳妇这一说,二柱儿的病一下子好了一大半,他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奔仓房去了,不一会手里拎着那把搁置了10年的瓦刀出现在媳妇面前。媳妇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啥?”二柱儿说:“明天我就去省城找大刘去,大刘的建筑队缺人,前天给我打电话催我去,我没答应,我要重操旧业,挣几个真金元宝给你看看!”
      媳妇深情地望着丈夫,会心地笑了......
           作者简介:霍启,笔名,鹿城飞侠。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四季歌文学社区管理员。喜欢文字,酷爱读书写作,有小说、散文、诗歌作品散见全国各报刊网媒。       联系地址:辽宁省西丰县西丰镇御林尊邸小区B区4栋2单元201室
           电话:13470129047

            较量
           文/愚石

           青山村党支部书记何丹凤将她的整治撂荒地方案抛出后,立即遭到村民代表强烈反对,甚至有些村民代表气愤愤地离开烟雾缭绕的会议室,不愿再听取如此荒腔走板的方案。虽然少数村两委成员口头上表示支持,但是内心还是有着十二分的不满。
      原来,何丹凤刚传达完镇党委政府关于贯彻落实国家粮食安全保障体系建设精神和藏粮于地、藏粮于技的战略部署后,在大家还没领会精神实质的情况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抛出青山村整治撂荒地实施方案。
      何丹凤专注于自己精心准备的讲话稿,关键时还拖长声音以示此条此款重要,间或也会拿她那一双丹凤眼扫视一下会场,表示会场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难逃她的法眼。
      当然,在她自我欣赏的同时,下面的村民代表和其他村两委成员早已开始了眼际间交流,一个个把那光溜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仿佛乳白色的云雾中漂浮着一只只肉葫芦。就连一直跟着陈丹凤屁股转的老王头,心里也似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只不过老王头的本性依然不曾改变,就如同曾经的李莲英伺候慈禧老佛爷一样,不分对错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陈丹凤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转,就连硬生生把她扶上书记宝座送了一程的老父亲同样没有办法改变其意志。何况她也属于那种老百姓津津乐道的寡妇睡觉如今上面也有人哪一类,镇里和县里都有人随时随地罩着她。
      青山村属于典型的浅丘地带,远离县城,地少石头多,男多女孩少。陈丹凤的父亲曾经相当长的时间相当于这里的土皇帝,哪怕打掉了你的门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绝对不能吭半句不是。
      陈丹凤读到初三时,他的父亲觉得这女娃子不是读书的料,赶紧让她回村协助快要生小孩的妇女主任工作。随后,通过镇长安排到镇计生办。只因与镇长眉来眼去流言四起,镇长夫人几次到镇政府寻死觅活,她才不得不回到村上,被任命为副书记,后经过公推公选当上青山村村长。
      在这一年,他和丈夫结婚,不久产下一女婴。丈夫冥冥之中感觉女孩不是他的,渐渐很少回家,后来干脆躲到深圳一带眼不见心不烦。
      当村长时大家还觉得陈丹凤能做一些事情,嘻嘻哈哈的性格挺能招人喜欢,上级考察时虽有人说她的作风问题,但似乎镇上领导觉得这样的问题发生在她身上本身就不是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自从她当上书记后,村两委成员与其渐行渐远,村民代表更是牢骚满腹。几经较量后,村民代表不得不败下阵来,就连村两委中曾经不服管教的一根筋也被慢慢驯化得五体投地,渐渐养成了唯命是从的群体习性。从此,陈丹凤做事更加为所欲为,不容任何人发出不一样的声音,她成为了边远山沟里名副其实的一个中心。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经历过无数次风吹雨打的这艘冲锋舟,今天翻进了自家的一亩三分水塘,还惊起难以收场的滔天巨浪。
      人称智多星的村民代表蹲坐在会议室门外南墙边的石鼓上,一只手正要去衣兜里摸烟,旁边的小年轻赶紧递上了农村人少见的中华牌,打火机随即喷出长长的火焰。
      一个个白色的烟圈在智多星的头上画着一道道弧形,时而像乳白色翡翠玉环,时而如大漠孤烟直一般优雅向上,时而随风摇摆好似水中的浮萍任它东西南北。眨眼间,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其中既有村民代表,也有村两委成员,还有一些渐渐聚拢来的附近村民。
      年轻人不属于村民代表,同样也不是村两委成员,只是仗着镇里有人那种天神不收地神不管的游手好闲之徒,偶尔做做投机取巧的生意。尽管他是出了名的二五,时常在周边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少不了被智多星狠狠地教训一番。虽然他对于这位长辈的恨已经渗入骨髓,但是表面上还是有着百分之两百的尊重。有些不知详情的人,偶尔间还会将其误认为是亲亲的父子俩。
      智多星看见周边的村民越聚越多,赶紧站起来想要往外走,毕竟他的身上披着村民代表这张皮,哪怕眼下名不副实也得注意影响。但是,听闻村两委要整治撂荒地却不知实情的村民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一难得的打听机会。年轻人环视众人一眼后,以轻描淡写的语调问道:“表叔,您为什么要反对村里整治撂荒地呀?”
      “放屁。”智多星的眼睛本来就很小,这一生气只看见两条肉缝在那里蠕动。当然,他的剑眉与众不同,稍微一动仿佛两道利刃掏向对方心窝,让其顿时全身哆嗦,“我什么时间反对过整治撂荒地了?少在那里乱扣帽子。对你明说,整治撂荒地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假如把这成片成片已经荒废的田地再一次改造成基本农田,我一定会搭上这把老骨头,亲自下田下地从事农业生产,说不定到那时你娃娃还不是我的对手哩。”
      此时,智多星对他的这位远房亲戚有着极度的反感。他心里在想,哼,年纪轻轻就直知道游手好闲,不仅四处坑蒙拐骗,还学会跟风似的胡说八道,真是个典型的二百五。一气之下,只见他将手里的烟头恶狠狠地往地上扔去,一只脚在上面摁了又摁,直到支离破碎方肯罢休。
      
      “既然您赞成村两委整治撂荒地,为什么中途带头退出会场?”刚好赶来的村支部组织委员也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退出会场,是你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智多星反唇相讥道:“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我建议你这样的人不要再在村支部里混了,那样会耽误青山村的大事。如果你心里敞亮却故意这样说,我看你这个年轻人就太不厚道,人品有问题。”
      组织委员脸一阵白,又一阵红,一双手顿时不知放在何处是好,脸上一阵阵发麻。智多星看着他那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后悔。他心里清楚小伙子本来没有恶意,只是语言表达方式一贯如此,少了一些亲近感。于是,他用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口吻说道:“按理说,作为胡子一大把的人,不应该参与村上的事情,更不应该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找不痛快。但是,我的心里实在想不通啊,好好的一件事情怎么一到我们青山村就完全了变味,好像给大家吃了一只又一只难以下咽的死苍蝇,让人恶心得难受。”
      智多星不再说话,旁边自然没有人敢吭上半声,似乎空气已经凝固,人们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大家在短暂的安静中等待着整理撂荒地动员会上的是是非非。实在逼得难受,一位平常喜欢看言情小说的村民代表打破了这难耐的寂静,“老爷子不是反对整治撂荒地,而是反对村两委在整治撂荒地过程中的乱作为。”
      “乱作为?”村民中不知谁冒出了一句。这一句惊醒了在场的每一位,大家顿时把耳朵竖得像兔子耳朵那样尖,静静地等待着难得的下文。
      看着村民的惊讶表情,智多星语气舒缓地轻言细语道:“退耕还林是前几些的事情,好不容易植被刚刚恢复,一夜间又要去恢复成粮田。请大家想一想,那漫山遍野的柏树林里能种粮吗?没有阳光的地方不要说禾苗生长,恐怕连野草也很难看到才对吧。”
      “来,老哥,喝口水。”老王头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智多星身边,见对方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赶紧笑眯眯地将自己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
      这是一对老冤家,也是几十年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这小小的村落里,他们有着两条完全不同的为人准则:一个刚正不阿,敢作敢为,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硬汉,但任何好事似乎都与他无缘;一个幽默风趣,圆滑世故,属于墙上冬瓜似的人物,任何好处都跟着撵他。
      智多星看了看老王头,既没有想要表示感谢的意识,也没有将杯子交还给对方的想法,而是对着大伙继续说道:“乱石滩大家总不会陌生吧,几十年来谁见过上面长过一窝草?可是我们的书记即将带领队伍浩浩荡荡进驻那里,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哼!”
      说到这里,智多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已经开始呼呼呼地往上蹿。善于察言观色的老王头,赶紧靠过去挨着坐下,亲热地说道:“来,先抽一袋水烟,再慢慢说也不迟嘛。”
      在他们抽烟的空档期,看小说的村民代表接着说:“第三件惹老爷子特别生气的是开发水库中间的那一块近十亩的绿洲。那的确是一块不小的肥沃土地,但地处近百亩水面的正中央,来去不方便不说,一旦下雨,那里就成了龙王爷的天下,百亩国泽。”
      老王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村民代表,对方赶紧刹住话题,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其实,他清楚自己不应该当着老王头的面说这些,因为在他被评定为贫困户时老王头在其间帮了不少忙。况且老王头与女书记陈丹凤之间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干什么,难道他说错了,难不成也说到了你的痛处?”智多星很不客气地站起来,对着老王头吼道:“你我差点泡死在那个可恶的荒岛上,难道你连这事都忘记了?简直不长一点记性,枉批一张人皮。”
      智多星说的荒岛是水库中的那一片绿洲,过去比现在小多了。那是大跃进时期,他们哥俩因为成分不好长年累月被发配到那里大炼钢铁,铁没有炼出来,岛上的树木却被他们砍掉烧光,河底的卵石经过一次次历练,最终成为一块块黑包公,垒砌成一座又一座小山丘。开始时,上面还勉强能够住人,后来随着水土流失,地面与水面几乎不相上下。六月里的一场大雨将全岛荡为平地,哥俩在水里浸泡了十天十夜,待洪水消退后才被时任生产队长前来查看灾情发现,捡回一条命。
      上级组织派到青山村协助乡村振兴工作的第一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与智多星是叔伯关系。当他的大爸气愤愤退出会议室时,年轻人的脸上一阵阵火辣辣发烧,恨不得找一块地缝钻进去。心想整治撂荒地是国家行为,你一个小小的村民代表岂不是螳臂挡车。想到这里,他的气不打一处来,几次想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数落大爸一通。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鼓起这勇气。因为在大爸面前,他还没有那样的气场,也没有谁给过他那样的胆子。
      当村民代表纷纷走出会议室后,第一书记神情有些木讷地对满脸涨得通红的陈丹凤说:“书记,对不起,我代表大爸向你道歉,也向在座每一位支部委员说一声对不起。”停了停,他无可奈何地说,“哎,他那臭脾气,谁拿他也没办法,我这小字辈又能怎样呢。不过,我最近联系的合作单位即将前来考察,据说到时预计投资五百万。”
      此时,陈丹凤那双丹凤眼咕噜一转,灿若玫瑰的容颜迅速飞上一弹即破的粉嘟嘟脸蛋,她带着富有磁性的柔美声音说道:“你大爸的脾气是很臭,我早就领教过,没有必要道什么歉,也不应该道歉。相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错在先,是我操之过急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停了停,她继续说道:“引进外资共同开发撂荒地是一件长期的工程,你的人脉广,你们单位财大气粗,还请你多多跑一跑,尽快落实到位,为家乡发展作出贡献。”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愕,感觉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女书记看了看大家,心平气和地说,“不要觉得奇怪,假如我今天是村民代表,或许也会像他大爸那样,甚至还可能当场将桌子掀了。”略微停了一下,她将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分贝,“真正值得惊讶的是我们的第一书记,为了家乡的乡村振兴,跑前忙后,终于有望引来可供村级发展的第一桶金。”
      看着陈丹凤一百八十度的思想大转弯,听闻知名企业即将安家落户青山村,在座的村两委成员会心地笑了。他们不是为书记的道歉而高兴,也不是为整治撂荒地有了光明的前景而兴奋,而是被这难得的和谐氛围所感动。但是,村两委其他成员还是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是无奈说不清道不明。
      说着,笑着,陈丹凤带着村两委成员来到智多星面前,围观的村民自觉让出一道口子,脸上绽满玫瑰的她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您老对我有成见,请不动您,这不我们一起来请,总该可以了吧。说着他面向所有的村民,欢迎大家一起参加大会,共同商量乡村振兴大事。”老王头赶紧拉着智多星的手,嬉皮笑脸地说:“牵着不走,总不至于喜欢打着倒退哈。”“滚!”
      整治撂荒地动员大会继续在村两委办公室进行。陈丹凤主动向所有参会人员道歉后,急转直下说明她的近期设想和中长期规划。与会者静心聆听后,一个个变摇头为点头,认为陈丹凤书记的规划,对于青山村未来发展最具前瞻性眼光。老王头回头看了看智多星,头扬了两扬,意思是说你看怎么样,还是有两刷子吧。智多星回敬一个皱额头,鼻子轻轻哼了几声。
      据陈丹凤说,在召开撂荒地整治动员大会前,她专程前往市农科所和农学院,向专家教授请教如何因地制宜落实撂荒地整治。专家建议她整治方案分两步走,一是与市农科所和农科院联手,共同打造三块看似不可能绝对能够办到的撂荒地,主要用于科学技术研发;二是广泛开展土地流转,利用优惠政策和有利资源招商引资,发展青山村特色产业。
      整治撂荒地动员大会召开不久,镇党委政府组织全镇主要领导干部前来青山村参观取经,陈丹凤自然少不了一番声情并茂的经验交流。县上一位分管领导当场表态,这样的人才不提拔使用就是对人民群众的极大犯罪,建议她到镇上担任副镇长,主抓撂荒地整治项目工程。
      经验交流大会一结束,先前那位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指挥十几个挖挖机,浩浩荡荡开进了抬头不见天日的波峰涌动的柏树林。
      第二天,乱石滩上响起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一台台崭新的大型装载车,在二十余公里的山路上如蜗牛般缓慢爬行,运载着比金子还贵的泥土。
      第五天,狂风卷着暴雨向乱石滩袭来,那些宝贝疙瘩又被冲刷得精光。110救援队开进青山村水库,承包水库撂荒地整治的陈丹凤的表弟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知为何,先前的意向性投资人后来并没有选择青山村。
      长满杂草的田地边,常有人走走停停,指指点点。一个像智多星!另一个像老王头!
    两个月后,老头俩一瘸一拐去了县委信访办。
       作者简介:李德兴,笔名愚石,男,汉族,生于1963年10月12日,大学文化程度,高级讲师,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主要从事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创作。曾协助盐亭、梓潼二县编纂《千年古县申报材料》和答辩等。已出版散文集《雨中漫步》、《盐亭县地名文化故事》等。
       联系地址: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职业技术学校(15928215678)

            英子
      文/冬风无痕

           再次见到英子已经是十年后的冬季了,那次我去济南出差,虽然我从南方出发时还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然而济南却早已白雪皑皑。我立即去店铺买了一件羽绒服穿上,经过一学校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虽然十年过去了,然而她的模样还是如此熟悉,我立即上前喊了两声,“英子,英子!”那人止住脚步,她一脸诧异望着我,一时没有认出我来。我立即自我介绍道,“英子,是我,是我,我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一脸惊喜道,“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口里哈着气解释道,“我是到这里出差的,没想到会遇上你!”虽然此时的英子穿着臃肿,然而她的脸蛋胖嘟嘟红扑扑的,我望了望她身旁的小孩问道,“这是你的孩子?”英子听后一脸幸福道,“是呀,她今年十岁了!”随后让孩子叫我“叔叔。”孩子怯怯叫了一声。我摸了摸孩子的帽子对英子说道,“你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真的很羡慕你呢!”英子听后笑道,“是呀,他对我很好!”随后她向我打听同事们的事,我都一一作答。听了我的话,英子一脸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真好!”
      十年前的某一天,英子便带着梦想南下,当她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她留着齐耳短发,头上总是一左一右地夹着两只发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她的眼睛不大,细细长长的,但是很有神采,一笑就变成了两条缝,鼻子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显得十分可爱,她平时最喜欢穿的是一条蓝底白花的连衣裙,裙摆又宽又大,她一跑动起来,裙子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起来了,让我们顿生爱怜。最令人深刻的事,她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当天气稍稍凉爽一点便会披上一件红色坎肩。当我们因为她的出现而出神时,她却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xx英,以后大家都叫我英子吧!”如此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出现在生产车间也是“万草丛中一点红”。
      如此活泼可爱的英子很快就与我们熟络了,后来经过接触还知道她来自泉城济南。她来到这里后让原本沉寂的车间有了生趣,她常常告诫同事们不要一味贪图凉爽,要及时添加衣物;不要一味贪图油腻,不要只吃快餐,偶尔自己也要动手做饭,她的这一做派仿佛是我们的“保姆”了。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她还邀请我们去她宿舍吃饭。那时作为女孩子的她刚刚南下工作,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担心遇上坏人,所以便在一家幼儿园里租了一间宿舍,用她的话说“每天能够看见这些小朋友心情就好很多!”我们来到她宿舍,虽然她的宿舍不大,然而打扫整洁,阳台一角的盆栽也生长葳蕤,颇有情调。她招呼我们坐下后,她便与另一位女同事一起下厨,不消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做好了,我们连连称赞她的厨艺。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如果你们吃快餐吃腻了就来我这里吃饭,不过你们自己要买菜来哦!”言语间充满了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们的“大姐姐”吧!
      英子同时还是一位善解人意的人,还记得有一次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与其他同事发生了争执,为了这件事我一天都没有说话,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还是自己真的没有能力胜任组长一职,甚至对自己的意志产生了动摇。直到第二天,英子便过来对我开导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很为你叫不屈,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想想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是组长更应该有一颗包容心,何必和别人一般见识?你本来就与众不同,又何必在乎他人的言语?”说到这里,她望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昨天的事我认为应该没有人有意针对你,大家都为了工作更好,因为我们都清楚这里的环境,至于笑你的人,那是没有修养的,你要把自己放在一个较高的位置看待一些事,别再懊恼了,好吗?人与人不理解就会造成这样。在这里我们必须明白,我们不能让所有人都理解的,能理解的是朋友,不能理解的就别强求。好啦,我们没必要为别人而伤害自己!”她的一番劝慰,让我如沐春风,我的心里也释然了许多!在后来的会议中,主管一句“我相信我选出来的组长!”他的这句话也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脚步。事后,英子跑过来恭喜道,“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不能低看了自己!”
      在我印象中英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敏姐真的太好了!”她口中所说的敏姐是比她早来一年来这里上班的同事,她也是生产车间的第一位女同事,虽然是女同事,然而她与男同事一起清洗料桶,分装胶水,完善表格,甚至不害怕粉尘去生产中间料。那时候我便戏谑她“大类儿郎也”以至于后来的女同事都赶不上她,敏姐也从来不安排英子去做脏累的话,所以英子对她自然抱感激之心的。后来因为敏姐怀孕所以辞职回家待产了。英子受她的影响,也与男同事一起出入生产车间。还记得有一次,我去中间料生产时,只见一位全身包裹严严实实的人立在车间等我,我远远看去,起初还以为是敏姐,然而走近一看还发觉是英子,我便问你怎么也穿上这套衣服了?英子听后说道,敏姐今天请假,我来帮你们复核。我听后说道,中间料车间很多粉尘,我担心你不习惯。她听了我的话有些不满道,“敏姐可以,我也可以!”那时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表情,然而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坚定。工作结束后,当她脱下这一身厚厚的工作服时方发觉她早已大汗淋漓,我便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当敏姐知道这件事后也连连夸赞她。
      后来敏姐被调往办公室做文职,所以英子便成了我们生产车间唯一的女同事,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男同事们都不会让她做又脏又累,只会让她做一些简单的手上工作。时间久了,有些男同事便问她对未来有什么规划?闻言,英子一脸期许,随后说道,“我希望能找一位如意郎君,然后在老家盖一幢楼,生儿育女,我就在家相夫教子!”言语间的幸福溢于言表。听了英子的话,男同事羡慕道,“还是你们女孩子好,找到如意郎君,一切都会好的了!”英子听后笑道,“当然我也不能让他一人付出,我也要成为他的贤内助,只有夫唱妇随还能有幸福呀!”男同事没想到英子能有这样的觉悟,不知道哪位男士能有福气娶到她?
      那时候我们上班有放音乐的习惯,当我们问她最喜欢什么歌时?她毫不犹疑说出《妈妈的吻》,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在后来的闲聊中我还知道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所以她最喜欢这首歌了,她只想在这首歌里寻找她母亲的身影,从歌声里感受她失去的母爱。所以每次我们组织去KTV唱歌时,她都会点唱这首歌,唱着唱着她便哽咽唱不下去了,我们见状便立即和她合声唱完。事后,她无不伤感说道,“我从小都失去了母亲,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从小失去母亲,我要给她最好的母爱!”我听后,我也相信她会做到这件事,因为只有亲身经历过失去,还知道什么还是最重要的。
      英子在这里上班,令她最期盼的还是公司组织的生日聚会了,公司为了体现人为关怀,以人为本的理念,所以每个季度都会为同事举办生日聚会。到了那天,作为寿星的同事早早来到会议室戴上寿星帽了,英子则早已在会议室张罗安排了,她把零食用盘子盛好,并为每一位同事倒好饮料,虽然张罗这件事比工作要繁琐许多,然而她也乐在其中。当我们点燃蜡烛时,英子闭上双眼默许了一个愿,随后恳求问道,“我们唱一首歌吗?”同事们听后还以为她会唱一首《生日快乐》之类的歌,然而她唱了一首《妈妈的吻》,在熠熠生辉的烛光中,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唱完她抱歉道,“对不起让大家伤感了!每当生日这天我都会想起我的妈妈,现在有你们陪我过生日,我真的很开心!”说完,敏姐便安慰她道,“英子,首先祝你生日快乐,你妈妈也不希望你生日这天伤心,你一定要开心,这样你妈妈还放心!”听了敏姐的话,英子掩面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脸笑容回来。
      晚上,我们便约英子一起出去聚餐,吃饭期间,英子高兴说道,“自从我南下工作后,没有哪一年的生日比今年的生日让我如此难忘!这个生日聚会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陪感温暖!”后来,其他没有前来聚餐的同事得知这件事后,都纷纷发来微信祝寿!英子无不感慨道,“你们的这份浓情厚意让我受宠若惊,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关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你们的陪伴和关心,让我不再寂寞。也许,经过时光的沉淀,若干年后再次回想起这个生日时,今晚点燃的这团火焰将会继续温暖下去!最后,再次感谢大家!”
      英子也是一位充满爱心的女孩子。有一天,同事们提议去我宿舍烫火锅,我也欣然同意。当聚餐结束后,房间一片狼藉,英子便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待一切整理干净后,英子却把一些残羹冷炙用饭盒装好,我便问她装这些残渣干什么?她听后解释道,“我家养了一些小动物,这些东西可以给他们吃,也不至于浪费。”听了她的话,我更加纳闷了,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这件事,她又什么时候养小动物了?直到几天后我的疑惑还解开。
      那天下班途中,我突然看见路旁的石墩上整整齐齐晒着一些“麻辣串”,我顺着这些“麻辣串”前行,我发现前方的石墩上密密麻麻晒满了这些“麻辣串”!只见其中有腐竹,有海带,甚至还有排骨肉干,我顿时疑窦丛生,“是谁晒这些麻辣串?为什么要晒呢?”
      “昨天我看见有一位女孩子在附近的垃圾桶里翻找这些麻辣串,难不成是晒干了再贩卖吗?”突然从我的耳边传来这句话。“咦,这太恶心了!扔掉的东西怎么可以再捡起来贩卖呢?难怪现在的食品安全得不到保障,都是这些爱贪小便宜的人闹的!”另外一个人接过了话。
      “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昧着良心做这些缺德的事,看来真的是坏人从小都养成的!”我听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愤忿忿不平骂道。正当我心怀不满时,突然一只黑色的小猫跳上石墩,随后毫无顾忌吃着这些麻辣串,不禁让人感到更加恶心!我正欲上前驱赶并打算把这些麻辣串扔进附近垃圾桶。正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前方一位女孩子正拿着口袋拾掇这些麻辣串,我顿觉这个背影甚是眼熟,仔细一看,这人不是英子还是谁?我立即走上前质问道,“英子,你拾掇这些麻辣串有什么用吗?”英子也没想到会是我,她显然有些尴尬,她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看这些被扔掉的串串有些浪费,所以我打算拾起来晒干后拿去喂养附近的流浪猫狗!”听了她的解释,我顿时语塞。
      英子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爱心被警局的人问话。那天我们正在车间工作,这时主管跑过来说有人找英子,后来还知是警局的人。那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英子犯错了?英子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犯错呢?难道说她被人骗了?不然警局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经过询问还知是她对门邻居举报她每天在他门口乱扔垃圾,举报者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英子绳之以法,英子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后来警局的人翻看监控还知道这位举报人误会了她:原来有一段时间每天清晨都会有一陌生男子在英子宿舍对面的门口贴上一张宣传单,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细心的英子便发现了端倪,所以便每天在对面门口放上一袋垃圾并把宣传单撕下,第二天便把垃圾又换掉,几天后便没有人前来贴宣传单了。听了警局的人便说,这贴宣传单的人就是在踩点,如果宣传单长时间没有被撕下便意味这里长时间无人居住,那些盗贼就会趁虚而入。听了警局的解释,举报者对英子恳切道歉,后来公司还因为英子见义勇为的行为通过会议作了表彰与奖励。
      英子给我留下最后一次印象还是公司组织爬山那次。这天英子穿了一件灰色短袖,白色短裙,脚穿平底布鞋,挎着粉色包包,一路上她都很欢乐,在聊天时她又说到了她的妈妈,她说她还记得小时候与妈妈一起爬山采野菜的情景,如今我每年都爬山,然而却不见母亲。说着说着便沉寂了,车行到半路她便觉不适,呕吐不止,我们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她笑道,只是晕车罢了。当我们驱车赶到银瓶嘴时,各位同事早已摩拳擦掌为自己加油鼓劲,开始启程时各位同事都兴致勃然,大夸海口说“等一会儿我是第一个登上山顶”!本以为大家能够结伴同游,但走了一段路程后大伙都分道扬镳了,有些同事选择了平坦大道,有些同事选择了山间小道,但是我们共同的目的还是一致的,那就是登上山顶征服这座山峰!然而只走了一段路,我们车间的几位男同事就率先停止了脚步,用他们的话说“我以前来过,现在重新攀登都没有什么兴趣了!”英子听后劝解道,“虽然你们以前来过,也许沿途的风景没有改变,然而陪你们爬山的人不同呀!”一路上英子与我们相随左右,看不出她一位女孩子也是有体力和耐力的人呢!直到最后英子实在坚持不了了,走在半山腰便放弃了。后来我们从山顶返回时只见她正陪着同事们的孩子在玩耍,小孩子一口一句“姐姐,姐姐!”让她笑颜如花,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事后我还知道那时英子已经身怀有孕,不久的将来英子就要成为幸福的母亲,她的孩子也一定是幸福的吧!
      ……
      直到第二年春节后,我便再也没有看见她,听其他同事说她担心自己的工作环境对孩子有影响,所以不得不辞职了,她还说等孩子出世后就会归来,当时我还信以为真,然而她的那一句“我会归来”的话只是宽慰我们的话,更何况她的人生规划就是婚后在家“相夫教子”,当一名“贤内助”,她不仅当一名优秀的母亲,还当一名合格妻子。这就是她的幸福人生吧!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突然我被这一声歌声拉了回来,原来是英子的手机响了,她接通手机走到一旁接听电话,她边接电话偶尔转身与我招手,我看着她一脸的幸福,我蹲下身去与小孩玩耍,仔细端详下,只见这位小孩眉目间与英子非常相似,小孩子说她叫“小英子”,从这句“小英子”我便知道英子一定是幸福的。过了一会儿,英子挂了电话走过来,我便说道“没想到你还是喜欢这首歌!”英子听后只是笑了笑,我又说道,“小英子很可爱,她有你这样一位妈妈一定很幸福!”英子笑了笑道,“有妈妈的孩子都是幸福的!”随后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然而我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得不婉拒了,我望着她们母子在身后的雪地里留下的两排脚印,默默念道,“英子和小英子一定都很幸福的!”是的,她们和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


           秋水
      文/闻琴起舞

           荆州是我的家乡,我嫁到了外省,单位比较掐尖,同事的学历背景大多是见过世面的金字招牌,令人咋舌,唯有我文凭有限,来自小城,内心惴惴不安,多少有点裙带关系的攀附。每次被人问起哪里人?我却提高声音:“荆州!”
      “是不是荆门?”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三国里的荆州,亡秦必楚的荆州?”我外表淡定,暗说《三国演义》、《三国志》,再不济也有易中天的品三国,白看了?还海归,还985,书白念了,历史知识贫瘠。
      “我知道了,大意失荆州的荆州!”对方恍然大悟。
      “明明是得荆州者得天下的荆州!"我不满。
      “你牛!”骄傲的对方展颜一笑,终于点了点头。
      我在外十年,混得不差,还是思乡。我总想,趁出公差的机会私自回荆州一下。我和丈夫长天结婚数载,还是丁克夫妻。长天对我不赖,唯有一点不爽,他内心似乎有点瞧不起我那个小市民的家庭,偶尔春节陪我回去过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要独自回去一次,早中晚一天起码八九个电话,问他烦不烦?他还微笑着一张脸,欠揍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屁,在家一人抱个手机背靠背,也没见嘘寒问暖。我皱眉。所以,领导一说让我出差到荆州,我高兴地差点蹦起来问:“没骗我?”
      领导一楞,说:“秋水同志,你要沉稳点。”领导一生气,就会在称谓后加同志。
      领导咳嗽一声继续说:“你是部门的负责人。”
      我语塞。群众背后肯定没少议论我,我何德何能成为高学历高背景部门的负责人?还不是高知夫家的关系?我的能力不配!可我也不愿意当部门负责人,还不是领导做思想工作让我当的,这是组织的安排,我能说吗?说了不是太不识好歹,领导敢当众含蓄批评,变相的否定后再加个肯定,这不能不使我感激和警醒。我立刻恢复平时的矜持。
      有群众出来给领导解围,说:”秋水还是年轻见识少了,长得也不像领导,至于头嘛,我看还是蛮像的。”
      “是啊,看我到单位这多年,好不容易出差,也是回荆州!"我话一出口,就发现说错了。天地良心,领导为了拓宽我的见识,我除了没出过国,北上广没少让我去。
      有群众说:“秋水小地方的人,淳朴,领导不会介意!"“当然是!”如今,干群变化很大,群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学会了自黑,心却说小地方大地方,总不是来世上一遭的碳水化合物。
      我们领导沉稳地一笑,将话题转移到“荆州”上。
      领导说:“说句真心话,荆州还是个好地方,我以前去过。”
      有见多识广的群众问,荆州哪里好了?头,有纽约好吗?有伦敦好吗?有北京好吗?有上海好吗?这些地方再怎么说不好,身份摆在那的!
      群众的抬杠看似毫无目的,却时时暗藏玄机。 我懂,领导更懂。 “荆州有厚重高大的城墙,有积淀千年的古物,有纵横交错的河流,有舌尖上的美食,有飞檐微翘的古建筑,有碧波荡漾的湖泊,有熙攘的人流,有繁华的街市。我有时站在高处俯瞰城市,想吟诵屈原的离骚,我有时坐在绿树如茵的草坪,想高歌一曲美丽的荆州。我走在荆街上, 一会以为身在西安、北京,一会以为在上海杭州,一会以为在南方小镇。”领导出口成章,全是诗情画意。连我都被领导抑扬顿挫的讲诉吸引。
      是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以前我在荆州体会不到她的美,也曾人云亦云吐槽她的低迷和徘徊,拉开距离后才懂得她的隽永和清秀。
      “荆州要是不好能这样有名?三国里的荆州老上头条,老好了,头。”“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荆州是秋水的家乡,何况荆州本来不错。”群众很快附和领导,甚至与领导推心置腹起来。我打心眼里佩服领导的领导艺术。
      夜里,长天抱着我说:“你是不是想回荆州?”
      “你怎么那么不喜欢我回荆州?”
      “荆州不是有你的初恋吗?”
      “我这个当事人都忘记了,你这个局外人倒是耿耿于怀,累不累?”
      “等你回荆州,我们要个孩子,养孩子比养花养狗好,至少传承基因!”长天扳过我的身子,嬉皮笑脸地说。长天就是这样,越是正经的话,越是嬉皮地说。
      作为独生子我和长天,我们结婚没要孩子,他的父母开明,外表一直波澜不兴。我的父母暗自着急,私底下催问了我无数次?到底谁不行?其实我和长天对于孩子的事,一个是提议不要,一个是响应不生,倒不是我们不喜欢孩子。我们在婚姻里相信爱情,相信默契和统一。我的父母却说我傻了吧唧,爱情能当饭吃?过日子才是真心实意。让我要个孩子,从天上回到地下。这也是我和长天膈应的地方,似乎我荆州的的父母俗不可耐,离间了我和长天之间的关系。
      我在荆州出差的一周,用三天半的时间处理完公事,用剩下的三天半,拉着身体还硬朗的父母大方地吃吃吃,买买买,玩玩玩。在时尚与古朴交相辉映的荆州大街小巷,一生锱铢必较的父母心满意足地花着我的钱,我的眼圈莫名地红了。
      当我准备买火车票依依不舍地离开荆州时,领导在微信里说秋水,你不用回来了,长天调到驻荆办,你长期留在荆州,考虑要个孩子,我好准备到荆州来给你们发红包。
      “啊,领导!”我有点反映不过来。
      “啊什么啊?长天主动要求的,我不过是成人之美!”领导没再理我。
      当我一年后生下女儿,我对父母和长天由衷地说:“荆州真是我的福地啊!”

          闻琴,本名黄爱兰,曾用笔名花开四季。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知识产权专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1971年出生于荆州,19岁开始写作。随笔、中短篇小说散见于报刊杂志与网络媒体。2009年出版长篇小说《姐妹》,获新浪百样文学文魁赛优秀奖。2017年出版长篇小说《红尘甘泉》
         地址: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华公馆小区 黄爱兰 13997563884   

           怎能这样        文/克谐

          (一)
      “量子纠缠?还是心想事成?”
      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双层玻璃窗户,还能听得十分清晰。身旁低沉鼾声,让他意识到这是黑夜而不是午休时分。
      “大概几点了?是做梦还是醒着呢?应该是睡着了……”当脑子思想到此,他随即睁开眼,并慢慢翻身起来。
      黑夜中,移步窗前,伸手掀开厚重的布帘子,透过一道拇指宽缝隙,瞧见窗外灯影中,那雨下得正紧。
      解过小手后,又躺回床上,他脑子这会儿仿佛格外清晰起来,但里面却依然纠缠着前边问题。
      “怎么想到了量子纠缠?这和心想事成有什么关系吗?”刚返回梦醒时的思路,突然门厅里座钟“当、当、当、当”响了起来。
      “1、2、3、4。才四点钟啊!”内心默默默数过时间后,他极力不再去想任何事情,向左侧躺过身子,蜷起双腿……不一会儿功夫,便又睡熟了过去。

         (二)
      论医院分级,所谓“三甲”的那些单位,之所以门庭若市,与其说医术精湛,毋宁讲慕名而至。至于“一甲”者,因立足社区,故而挺接地气,也应该不乏人气了吧。然而,唯有“二甲”,尤其像既无专科特色,亦无特色病房,反而偏爱跻身综合医院的单位,更尤其立足于医院林立的省会城市里;若说其明摆着就是人力物力的浪费,但换个角度讲,既是特别体制下的形象窗口,也是一方不伦不类的特色净土。
      随着庚子年疫情渐进,让这样一处不伦不类的“二甲”门诊,愈发冷清了起来。
      定时定点,又坐在门诊楼那个固定位置上,瞧着窗外,应是市内一直最为通畅的大马路,恰在这会儿,已被六排铁流大军堵塞的满满当当了。此时此刻,在他脑子里面,又蹦出来夜晚梦境中那些问题:“量子纠缠?还是心想事成呢?”
      “什么是量子纠缠?据说陷入纠缠的两处量子,无论两者之间距离多么遥远,只要有一处动荡起来,而另一方必定影子一样与之共舞。这样理解究竟是想当然,还是科学性的通俗解释呢?大概如此吧。管他那!当下,谁还在乎这不着调的纠缠和困扰呢?”
      随着胡思乱想,眼光又从窗外马路游弋到办公桌的电脑荧屏上,而那儿依旧定格在“无法登入,检查你的线路。”的页面。
      近些日子,这网络连接总是时断时续。昨晚九十点钟,初中同学又打来电话,那边气呼呼地张口就说:“你也太洋相了吧!一块吃个饭还要预约还要求着你嘛?”
      “我不是给你解释了吗?没人照顾老太太,媳妇回来太晚,路上打个的都难,等我过去还不七八点了。”
      “你不是雇了保姆了?”
      “人家是钟点工,我到家她就回家了……正好问你个闲事,这段时间网络老是不稳定,怎么回事?”
      “把路由器换了。我这段时间换了仨了。”
      “换了效果如何?”
      “还可以,凑合着用吧。我这段时间胃不舒服,去你那里做个胃镜怎么样?”
      “你开玩笑嘛!病房过年时就封闭了,镜子都停了。”
      “什么玩意儿!你医院是干嘛的?疫情也不能不看病了!你们关门算了。”
      “耶!你也别说,我们真可能关门,可能在家呆着,过了这个风头再说。你去三甲医院看看吧,去找老六呗。”
      “那熊玩意儿一天到晚太忙,不愿意理他……算了,以后再说吧。向老太太问好。”
      还没等道谢,对方便把电话挂了。
      这边还挂念着昨晚与同学的电话,那边院内电话又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不是不能聚集了吗?在中层群内通知一下不就得了……哦!啥情况啊!还这么神秘?好的!戴口罩一准参加。”

         (三)
      中午在家中饭桌上,母亲当着他的面,又再抱怨保姆这样菜不该这种炒法。
      等三个人把午饭都吃下差不多了。他才对保姆说明,医院开始停诊,让全天在家里防疫。
      “大哥,我明天真的不来了?什么时候再来呢?”保姆临离开家门时,禁不住再一次地追问。
      “我也没准数啊!大概开门不会这样突然了,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谢谢,辛苦您了!”


           草木之春
           文/眼前身后

        序诗

      城市留不住年迈的母亲
      母亲执拗不再在城里长住的原因,儿女们也都明白
      大家都没有说出那一个字
      回乡下之前,母亲照例将儿子屋内的旮旮旯旯清洗了一遍
      出发的时候,母亲一脸灿烂的微笑
      像要去赶赴一趟乡约,集会
      如今通讯发达,虽然远隔千里
      儿女们与母亲的交流依然不断。儿女嘘寒问暖
      母亲絮絮叨叨,千叮嘱万叮嘱
      通讯总归不能代替身边的陪伴,却也无可奈何
      母亲说,儿女们都很忙,回不来乡下
      儿女却怪母亲为何不总长住在城市
      那一天终将到来。届时
      儿女决不会缺席,哪怕是万里之外,他们也一定要星夜兼程
      赶回老家,与母亲做最后一次陪伴与永诀
      设想,未来四月细雨中的一天。老家坟地
      又多了一抔黄土。儿孙们照样摆上花圈,烧香,鸣放鞭炮,念叨
      跪拜,让周身的黄土与草木高过了头顶。看漫山遍野的草木绿过了又一回

      以下正文——

      现在,我们家就剩下两个人:我与我妻。十分地冷静。
      原来不是这样,后生们都不大,在我们家常来常往。最多时候我们家一共住过九个人。是几年前的夏天,我与妻子的几个侄儿,大学暑假期间都集中到我们家里来了。幸好我早有预见,三间卧室中的一间里面安置了上下床,就可以挤上四个人,另外两个卧室外,还有一个不小的客厅以及一间小小的书房,也可以躺上几个人,所以整体也不算拥挤。
      那段时期也是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每隔几天,我与儿子开车去附近的家乐福购物中心,将各种饮料与食物塞满后备箱运回家中,然后又塞满与人齐高的冰箱里面,使我这个平素不爱逛商场的人也领略了一番购物饕餮感。吃饭时,九人围了一大桌,也颇有些古装戏里面才有的大家庭气氛,作为长辈的一份子,我油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然而,这几年,大家各奔东西,后生们考研的考研,工作的工作,出国的出国----连我们唯一的儿子也去了万里之外的国度里面学习。尤其,原来与我们长住的岳母也忽然回乡下老家长住起来了。
      后生长大总是要飞的,很正常,唯有年迈的岳母的独自离去,却不由人不心存芥蒂。
      十年前,岳父去世。据悉,临终遗言,他走后,岳母要在我们家常住。原来,岳父母有三女三子,也都在城里成了家,家境也都差不多,我妻子只是其中之一。为何岳父要做这样的安排,我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别人,也不知道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从此,岳母的确是在我们家里长住了下来。对这一点,妻子的几位兄弟姊妹们似乎也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虽然相距不远,岳母的其它儿女也只是节假日来我们家集聚一下。平素就是电话里面问候一下-----这也正常,大家都很忙,有我们陪伴,况且岳母身体一向还都不错。他们完全可以放心。
      应该说,岳母在我们家长住,最受益的还是我。
      古话说:家有老,是个宝。何况我岳母还是一个身体健康而又十分勤快,爱整洁的人呢?
      原来,我与妻子都是十分懒散的人。尤其是我妻子,结婚以来,从来没有扫过一回地,进厨房,洗碗的回数也屈指可数,家里冰箱,洗衣机,电视,空凋都从来不会用。早晨起来,像做单身时候一样,脚一蹬,任由被褥成狗窝。换下的衣服鞋袜在房中随处乱丢。最典型的是,不小心绊倒了房中的垃圾桶,她会一步跨过去,绝对不会扶起来,任由垃圾满地滚。我比她强一点,也是无奈应付着吧。所以,我们家中长期就是一团糟,简直就像一个大垃圾场,连阳台,以及房中的花盆里面的草木也总是病恹恹地,一个个萎靡得很。
      然而,岳母来了,一切都有了改观。
      岳母总是闲不住,清洗卫生间,厨房,电视柜,案几,地板。我们的被褥,衣服也被她叠放整整齐齐。衣服换下来就被洗,她有时候手洗,有时候也用洗衣机洗。家里微电脑控制的洗衣机,教过她几回居然也会用了。
      家里整洁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看岳母总是闲不住洗洗抹抹。妻子有时顺便说:“哎呀,有必要的呣。”岳母不语,照例手脚不停,忙她的。
      妻子闲聊时候与我讲,岳母年轻时候脾气很坏的,动不动骂人,小时候她姊妹仨一点也不喜欢她。她喜欢他爸胜过她妈。她爸什么都依着她,她妈也是经常骂他爸爸。他爸爸却从来都是一声不吭。
      我心想,看你美的,原来你任性是学你妈妈年轻的样子。但是,要我什么都依着你,学你爸,做梦。
      心想是一回事,我却没有说出来。省却了,是免得起纷争吧。
      可我看岳母脾气很好,也很是和善。我与她闲聊,数落我妻子她女儿的一大堆不是,她也都偏向我。我说:阿梅(妻子名字)这个人懒得很。岳母说:那是你惯着她,她有依赖。又叫我不要惯着她,还说,阿梅在老家很勤快,也很能干的。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妻子一回到娘家仿佛变了一个人,撸起袖子地干活。她作为家里姊妹中的老大,在妹妹跟前也总是显示出十二分地能干的样子。在单位,自己的办公室也是干干净净,自己的店铺也被整理得有条不紊,并且动辄教训下属的不爱整洁,随即亲自示范。唯独在家里,在我跟前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对于妻子的这种两面派做法,我同样懒得揭穿---想想揭也是无益的。我想,既然已经形成了这种局面,任凭外人的批评,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虽然,岳母给我们家带来极大好处,但是,言谈之间,倒仿佛她还欠我们的。她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地好,似乎很有为有我这样一个女婿为傲。
      原来,岳母家乡属于农村,不过户籍又似乎挂在附近的小镇。以前,岳母自己是没有什么收入的,这些年好像又有个几十百十来元低保什么的,也微不足道。所以,岳母大部分的收入来源,还是子女们逢年过节孝敬的。可岳母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把从儿女们给的钱多数立刻又返回给孙子辈了。
      当看到岳母给孙子们钱的时候,我与妻子都说她的不该。她却总是笑着说:“这也都是你们给的,托你们的福。”令我们无语。
      又说,这些年总唠叨我们的,有我们养着。这更令人惶然了。尤其近几年,妻妹中有一位又添加了孩子。虽然请了保姆,还是不放心,便将岳母接过去,帮忙监视。来到妻妹家,岳母照样是洗洗抹抹忙个不停,加上还要照看小孙子并监控保姆。岳母的担子也委实不轻。但是,岳母的言语仍然没有变,仍然总是说,多承儿女们孝心,养着她。
      一个八十岁左右的人了,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把全部身心与精力都用在儿孙辈上,却居然还每每以为自己托着儿女们的福,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呢?
      偶尔,我也问过她。白天,她是否也曾下楼过(我们家属于高层,住的二十七楼)。到楼下小区,以及小区附近的街道上去过。岳母笑着说:“去过了。下面也还大,树木也多,花也好看。就是不敢走太远了,更不敢出这里大门。大门那里也有人守着。出门走远怕迷路。上楼上电梯,我看人进了,就跟着,并请他们帮我按——我给他们看这个”。边说着,边将我给她挂在胸前的房门卡托举了下,以示意。
      我与妻子便笑了笑。
      背后,妻子又与我说:“老太太精明着哩。没人能骗得了她”。我说:“是不错,快八十的人了,脑子还很清晰,这就很不容易。”
      因为谨慎与没有熟人,实际上岳母是很少下楼去的。我没有去细想,当她独自一人在家,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家里需要清洗的地方总归是有限的,当无事可做,又没有人陪伴与交谈的时候,她究竟又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呢?
      即使我们在家,有几回,我分明看见岳母独自一人站在我们家面北的阳台边,看着外面久久地一动不动。
      岳母个子不高,头颅刚好高过被封闭的阳台的玻璃栏杆。这样视线是没有被挡住的。
      对面依然是一片高低不一的楼房,一律的蜂窝式,一律的格子与积木似的形状,其它就是大片的空白的没有气息与言语的天空。岳母究竟凝视的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家里其它人注意到了没有。反正这情形当时就让我心里连续咯噔了几下,相信这情景将一直停留在我心中,会让我一直地难以释怀。
      其实,岳母也是有爱好的。比如,喜欢看电视里面的肥皂剧与古装戏曲。妻子说:她母亲年轻时候为了看电视里面的剧目经常把饭烧糊(那时候的她老家是用柴火做饭,不像自动电饭煲)但是,现在的电视都属于数字制式,她不会操作。所以,只有我们在家的时候,她才能看上电视。而且,我看随着年龄增大,她的精力也大不如当年,往往面对电视看着看着,就独自低下了头,打起瞌睡来了。
      对于岳母精力的每况愈下,还是我这个“外人”看得比较清楚。妻子以及他们其他兄弟姊妹都好像不大注意。
      在妻子老家,他们有一种食物,叫“包坨”,是用苕粉与芋头搅拌做的皮子,馅子有五花肉,萝卜丁,豆腐干,米虾,花生仁等剁碎了做的。做起来非常麻烦,从到菜场采购原料到制成成品,又要有一定的数量,需要忙几天。他们兄弟姊妹都爱吃,不光一起来吃,还要带走一部分。这样,总体工作量是很大的。
      采购原料的任务交给我,这没有问题。我只要照岳母的吩咐做就行。但是,其它剁,切,炒,,包,烹,煮等大量的工作就很成问题。
      虽然,妻子与其姊妹们总说,到时候他们一起来做,帮忙。但是,多数兑不了现。实际主要工作还是岳母一人在承担。以前,岳母年纪不算太大,可以对付,但是,年纪越来越大,这么繁重的工作做起来,身体吃不消是肯定的。
      于是,我制止他们这种饕餮的要求。喜欢吃,你们子女们完全可以自己制作,不必劳累老太太了。
      终究,是他们自己的母亲,我的提议让他们无话可说,再没有人提出自己在家里制作包坨了。由此,他们想到了在网上购买。购买的虽然没有自己制作的好吃,但是,也还总算解了他们的“乡馋”的。
      通过这件事,我想起当年,我还年轻,自己的父母也都健在。我们兄弟姐妹过年节集聚在一起打着麻将与扑克牌。而父母却在忙进忙出。那时候都是用的煤炭炉子,十多人在一起聚餐,加上是年节,不可能简陋,那工作量也是巨大的。那时候父母也是六十多岁的人,加上,那时候的人年轻时候受的苦不知道有多少,众所周知都是有过六零年前后饿死人以及文革挨斗的经历的,身体素质都远不能与现在的人比。从小我看着,父亲四十来岁起,就没有断过中药。家里整天都是中药材味,药雾缭绕的。
      有一回,我们玩着麻将,父亲向我伸出的手分明在颤抖(父亲有高血压,胃肠疾患等)。我只是扭头瞟了一眼,回头继续玩我们的。父亲照样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我们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这情景回忆起来,每每不是滋味。如今,我也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的各种不适时不时地就冒了出来。如果再漠视更加年迈的长辈的身体状态,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也许,岳母也深知自己的年岁与身体状态。这几年总是嚷着要回老家。以前,也是嚷着回家,那只是清明与七月十五鬼节两个节气,祭祀一下先祖,立刻又与我们一路返回城里。现在,岳母是要回去老家打算长住。这两年因为牵挂着妻妹的幼童,所以又拖延了两年多。现在妻妹的幼童也已经上幼儿园了,再也用不着她帮忙,她就有了一去不回头的味道。
      岳母老家房子是九十年代初期建设的那种平顶矮房。在农村,当时,还算是不错的。但是,现在看着就很寒碜,又因为许久没有住人,里面墙壁,窗户,电灯电线等设施都已经损坏,十分地破旧。尤其,因为靠在山边,阴气很重。前几年,清明我们去住过一晚,床铺上都可以拧出水来,回来就感冒了。以后,再去,我们都到附近不远的镇上旅馆里面过夜了。
      知道,老屋已经不适合住人,我提出,岳母实在要回去,也只能是在秋冬两季,春天夏天,那里的房子太潮湿,很容易得病,必须回城里来。岳母一时无可反驳,最近两年也就按照我这样的方案来实行了。
      岳母一旦回到老家,就脱离了我的视线。这时候,自有妻子以及她众多子女不时地电话问候,就基本没有我的事了。
      但是,不等于我对岳母的状态就完全漠不关心了。现在,每每我就设想,岳母现在白天应该是比较快乐的,左右邻居都是熟人,大家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最起码比城里要开心。但是,一到夜晚,她究竟又是如何独自面对那破旧而又空旷的老屋的呢?
      甚至,我设想,有一天她突然病倒,是隔壁邻居发现了,连忙给我们打电话,于是我以及她所有子女都急忙赶了回去。回去看老太太却又好好的,原来是虚惊一场。也许,同样是接到邻居们的电话了,我们又急忙赶了回去,然而.,已经晚了.....是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终归有一天,那必将发生的一幕,一定是要无可挽回地发生的,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了吧。
      其实,最近几年在城里,我就时刻有了这样的预感。每次,岳母提醒我,她就要回老家的日子,让我提前准备送她。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一位子女成群的母亲最终只能独自面对人生最后的时光,沉重与悲哀就不由地涌上了心头。
      然而,岳母说着他即将要回老家的时候,语气是出奇地地平静,并且带着很自然的微笑。似乎她即将要赶赴的是一场乡约与集会。这就愈发使我心情沉重。现在每每想来,我这五十多岁的汉子也都忍不住泪水奔腾。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其实,我年纪已经不小。也早已经是华发苍苍----如果不染发的话,人们一定是看得很清楚的。也许,还早,有些事情是我的过虑。现在,也已经又是冬季,岳母也已经独自又回到了老家。也许,岳母现在正在隔壁家的门前与人在说笑,而我正坐在电脑前,敲着这不堪的文字,一任泪水涟涟,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是的,想来,最近印象深刻的一次来到岳母老家,是我一个人独自来到了对面的一座小山边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我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里。周边的草木凋敝,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来,也是懒懒的。空中有一些细小的虫子呜呜呜地叫着,舞蹈着。对面岳母家及其左右房屋也都横躺着。我与村子之间,有一些黄绿相间的旱地与水田。横躺着的村子左边是柿子林,茅草丛以及大片的坟地。那地方我也无数次地去过,那里葬有我岳父以及岳父家里其它先人。有一年的七月十五日,是我与岳母两人结伴去的。岳母带头,在几处的坟茔脚下烧香,跪拜。忽然一阵风吹来,四周的茅草也都摇摆着,并最终耸立了起来。
      这时候,我注意到,这些耸立起来的茅草都瞬间高过了我以及岳母的头顶。待到直起身来,我抬头看着四周山野,虽然是秋季,也还不乏绿意。我知道,眼前的草木虽然枯黄凋敝,都不过是暂时的。这不过是自然界里面的又一个轮回。待到来年春季,漫山遍野又都被绿色所覆盖也是一定的。


        多事的冰箱
      文/筱欣奕奕

         (一)
      2019年。
      贾教授课题组实验室的冰箱又断电了。
      这天早上刚到研究所,还没沾上办公椅,林玲急促的声音便伴随着同样急促的脚步,闯到了杨朵面前。看到这阵势,一年前的一幕顿时又清晰地出现在了杨朵的脑海,不及细思,她快步走出办公室,林玲紧随其后。
      “说说,这回又是怎么回事儿?”
      “杨老师,我刚到实验室,就发现门禁并没有起作用,门一推就开了,进门后又发现灯也开不亮,连忙又打开冰箱门,发现冰箱也断电了,又有好些试剂样本化了……”
      “看来应是电源分配箱里的电路跳闸。”杨朵已经来到了事发实验室,见一切正如林玲所述,她环视了墙面,未见到电源箱,继而来到了隔壁实验室,在一个电源箱里看到有个键掉落,抱着试试的想法,将其推上。
      “有电了。”听到隔壁传来了喊声,杨朵松了口气。
      这是一所著名大学的研究所,挂靠在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里。拥有省部级的医药行业重点实验室,教育部、科技部、卫健委等部委都有挂牌,重点学科建设成果累累,新药研发、国家级重大重点课题、国家级人才项目、专利授权与转让、国际行业指南和国家行业规范的编撰、国内外核心期刊论文发表等,在前后三十余年三代科研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在国内外已名声斐然。如今研究所每年招收和毕业的硕士博士研究生人数分别近20人,研究所里有五名博士生导师,贾教授是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名女性。
      所有科研结果的产生,都需要一个个客观严谨的实验数据做支撑,而数据又是各类实验样本经各类实验方法做出来的。这些或从体外细胞而来,或从实验动物身上得到,更或是从受试人类身上获得的样本,又需经过前期许多伦理审批、进行各类试验,模型或用药等,因得之不易而显得很是珍贵。应不同样本贮存的不同要求,有各类温度的冰箱,它们的可靠保障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刚才事发的冰箱温度是-20℃。
      “谢谢杨老师,可算及时通上电了。只是部分试剂和样本还是有融化。”林玲说道,“想起去年冰箱断电造成的损失,到现在我们课题组还没完全缓过来,再来一次,我们真是承担不起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现在暂时没事儿了,我们实验室安全小组会后续跟进的,你们也先做好自己的事儿,看看损失有多少,样本尽早测掉。”杨朵又说道,“刚没见到你们贾老师,林玲你和她汇报下情况吧,研究所也会通知她的。”
      高伟是研究所实验室主任,实验室安全小组的核心人物,他和林玲师兄们三人又详细做了沟通。去找贾教授,办公室仍锁着门。便和杨朵商量着,编辑起了微信消息。“贾教授,您的学生林玲 一早来报,实验室断电,我们看过后是因为电路跳闸,现已推上电闸恢复供电。据报有试剂、样本融化,具体提请您再关注。”
      “哎,又是冰箱断电!”看着杨朵把微信发出,高伟叹了口气。

         (二)
      2018年。
      9月的一个周一早晨,杨朵刚到办公室,就被哭肿了眼睛的顾家红激动地连拉带拽来到了她的课题组实验室。顾家红是贾教授硕士三年级学生,为了第二年能有充足的研究结果顺利毕业,7月和8月仍整天待在实验室做实验,没能像别的同学一样休暑假。然而此刻眼见的一幕让她几近崩溃。
      -20℃冰箱里的所有试剂,全都融化成了液体,可想贮存于此的样本活性可能已大部分丢失了。
      “杨老师,这可怎么办?我明年要毕业的……”顾家红泣不成声。
      “看来,这是断了不止一天的电了。”闻讯而来的高伟俯身看了看冰箱里的试剂,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冰箱的电源怎么插在这个活动开关的插座上呢?”
      只见冰箱一边的通风橱插座上插着冰箱电源。这个插座上半部分有个电源开关,原是供通风橱内的小设备临时用电设计的,为确保用电方便和安全,特地安装的可开关的插座,即在不拔电源的情况下,开关按钮控制通断电。但如作为须持续不间断供电冰箱的电源插座,显然带有很大的断电隐患,顺手一按钮,即断电。因各课题组实验室由组长(即博士生导师)负责室内一切事务,研究所的实验室安全小组一般不干预管理,只在有事来报时做协助处理。所以对于此,高伟和杨朵并不知情。
      贾教授在两年前,独立作为课题组长有了自己的课题组实验室,先前硕士生导师期间,一直跟在另一位课题组长的实验室里。此番独立因研究所场地有限,便协商占用了公共生化实验室平台作为课题组实验室。之后把生化室的公用设备分别移到了细胞生物学实验室、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等公共平台,由于通风橱是固定装置,贾教授也只能勉强接受它的存在,接受别的导师的学生来此使用它。另一边,研究所也在病理实验室中申请安装固定通风橱,以待不久之后,贾教授的实验室能完全属于他们课题组。此后的一段时间,研究所各科研人员及研究生逐渐适应了生化室的功能缺失,没有特别事件报告,这一切看起来,贾教授课题组正逐步走向成熟。
      “是的,高主任,我是上周五五点钟离开实验室的,当时有别的课题组同学在用通风橱,所以我就没关实验室的门。周六、周日应该没人进来过,因为只有我们组的同学们有门禁卡。我今天一早到实验室准备今天的实验,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是室温了。然后看到这个开关是‘OFF’!”顾家红回忆着,“请二位老师帮忙调查下,周五晚上是谁关的开关……”说着又抽泣起来。
      看着已恢复到“ON”的插座开关,杨朵伸手按了一下,感受到较小的力便可在“ON”“OFF”间切换,是人为无疑,但有意还是无意?又是何人所为呢?
      “我俩商量下来觉得分两步进行吧。第一,请后勤来安装一个固定墙上的、专用做这个冰箱电源的插座,可以彻底杜绝活动电源带来的隐患;第二,要询问上周五晚在这实验室的人员,尽可能还原当时事件,但可能有难度,这儿没有监控。”高伟和杨朵来到所长办公室,这事故非同小可,他们向程军所长汇报请示。
      “好,就这样办。也注意多和贾教授沟通,她是这个课题组实验室的负责人。”程军说道,“她人呢?喊她来,听听她的想法,后续事情你们一起办。”
      “她没在所里,刚就想找她。”高伟道。
      “噢,又不在?!那你们先去忙吧。”程军皱皱眉,“等看到她了,喊她来见下。”

          (三)
      2019年。
      有了去年处理贾教授冰箱断电事件的经验,再加之这一年来为更好地管理研究所,实验室安全小组自行安装调试,将监控探头覆盖了整条走廊区域,可供随时调看。杨朵和高伟随即便去找了研究生询问。
      “贾教授的学生昨晚离开时,我看到的,我还没离开,但不知道他们实验室是否断电。”同学A。
      “贾教授学生曾经有回没带门卡,拉下了电源分配器的键,导致门禁失效,进入房间。这情况要和老师们报告下。”同学B。
      “他们实验室的分配器在这儿啊,我都不知道位置。”同学C。
      ……
      自从去年后勤的电工师傅给贾教授实验室安装了出事冰箱专用的独立插座后,一年来没出现过问题,至于当时电从哪儿引的之类的电工专业问题,实验室安全小组四人并没特别关注。直到这回断电,杨朵才摸索着寻到了分配器这一路电的控制键,同时也得知它是整个贾教授实验室电源的总控。
      一圈同学问过后,他们得出的推论是,其一,最后一位离开实验室的同学在仪器使用过程中致电路短路调整,但他并不知道,后如同寻常一样离开实验室;其二,贾教授组同学故意拉下闸门使门禁失效进入实验室,后忘将闸门推上。大致可以排除有人故意使坏断电。监控视频没有调看,因为室内并非覆盖区域。
      贾教授回复了“哎,怎么有发生这事儿了!”之后便无其他。想找她当面沟通,又是好多天不见人影,问她去哪儿了,便每天以一种理由向所里告假。专管人事考勤的副所长对此颇有微词,电话问及她,便道“我课题组因为没有工作人员,很多事情需要自己跑,很多事情还是临时通知的!确实事情多,还望领导海涵!如果能给我一个助手,我可以安心坐在办公室里办公,会觉得无比幸福和开心!”云云。如此情况,其实是贯来的,副所长也贯来无言以对。既然课题组负责人不再提请协查,高伟和杨朵便也不再追究这事,各忙各的工作了。这是后话。
      这天中午,杨朵又请来了电工。因是又一次这个冰箱受难,她请来了电工主管,主管和另二位电工搬开电源分配器前的笨重置物架,仔细查看之后,便安排替换上一个电流更大的分配线,来确保因电流饱和或瞬间过大所致跳闸事情的再度发生。主管在技术上对于电闸掉落的原因推测也与他们上午的推测一致。
      之后,杨朵便以这样的结论向研究所做了交代。
      这次的断电事件相比去年,轻微了很多。电源跳闸本就是常有的事情,一般及时发现及时处理,便无大碍。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一周以后,贾教授出现在所里之时,又递来了一份情况说明和损失清单,一看金额——30余万元。
      杨朵暗暗倒吸了口冷气。
      贾教授又提出,需要安全小组协查,给个调查报告,这情形似乎又回到了去年。

        (四)
      2018年。
      金冰和陈华是实验室安全小组的另二位成员,都是大个子,平日里危险品管理、设备资产清点报废等实验室常务力气活儿,他们是主力。
      “金冰、陈华,你们调看下上周五晚九点以后的东门视频吧,看看有哪些人进出。”杨朵说道,“我和高主任去问下各课题组同学,上周五晚谁在贾老师实验室用通风橱。”
      实验室监控目前只能看到进出最频繁的东门,是不久前安全小组自己安装的。其实研究所的走廊、大厅等区域都有由医院请专业公司来安装的探头,但已老旧失修,提出的维修申请,相关职能部门接收了但一直没有落实,所以这些探头就都成了摆设。
      “上周五晚上我没在,离开时候大约五点半,看到他们门开着,进出同学蛮多的。”同学A。
      “上周五晚我看到张老师课题组的同学在这屋里用通风橱。”同学B。
      “上周五晚上我看到有陌生面孔的同学在,我问他们来干啥的,其中一人就说是田明的同学,那时大约八点半。”同学C。
      “上周五晚上张老师课题组的小姝也在的,后来还看到她在分子生物室做PCR。”同学D。
      “上周五晚上我在自己实验室做实验,没注意他们那屋,不清楚了。”同学E。
      ……
      询问过后,涉事人员大致确定在张教授课题组的研究生。与金冰和陈华调看视频中,田明以及所谓的陌生面孔共同离开研究所的情况,可以吻合。
      那么,问题又来了。按照研究所的规定,田明是硕士一年级的新生,各方面培训都没有进行过,尚不可以进入研究所做实验,且门禁卡未开通,他又是如何进入研究所的呢?或许还带着外人?
      于是,高伟和杨朵便找到了陈兰——张教授课题组实验室的执行管理员,与田明一起进行了第一次沟通。
      “上周五晚,你在贾教授的实验室做实验,对吗?”
      “是的。”
      “你们几个人?做什么实验呢?”
      “我一个人,在通风橱里提RNA。”
      “你是一年级,哪儿来的门禁卡?另外听同学反映,你是晚上来做实验的常客了。经过谁的允许了吗?张老师、陈老师都知道?”
      “高主任,田明亲自动手做实验我并不知情,张老师可能也不知道,但他好学,跟着他师姐学习观摩,这我是知道的。”陈兰解释着。
      “门卡我没有的,是跟着师姐做实验,她帮我开的门。”
      “嗯。但我们查监控,看到有陌生同学跟着你,是谁呢?你刚说就你一个人的。”
      “他是我一个宿舍的,我们医院外科刘教授的博士。周五晚没带宿舍钥匙,我就喊他来所里找我了。刚我漏了这个细节,不好意思,高主任。”
      “科研重地就是这么让陌生人随意进出的吗?还等人!那我再问你,是一位同学吗?还是几位?你们在实验室做到几点呢?离开时是否关门了?”
      “就我们俩,做到大约九点半,离开时门窗灯都确认关好的。”
      “好,我知道了。下午贾教授会过来,冰箱断电的时间点和当时在场的人,和你有关,所以我们只能再请你和当时在的同学一起回忆下了,力求给贾教授一个满意的答复。”
      “高主任、杨朵,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稍后就和张老师汇报下这事儿。”陈兰说道。
      “那好,下午如果方便,大家一起坐下谈一次,另外,监控视频里还有另二位女同学的,田明你再想想吧。”
      “哦……她们俩一位是姚梦,另一位是她宿舍同学,好像是骨科一位老师的学生。姚梦是沈老师的一年级硕士。”
      “好的,我们知道了。”
      田明脸有些发烫,看到杨朵正投来的目光,他低头陷入了沉思。

         (五)
      2019年。
      “高主任,请金冰和陈华调看下视频!我想知道事发那天谁最后离开我的实验室,以及电源分配器的房间有谁进出过。”贾教授开始对这事儿焦急起来,又让人感觉到她强烈的委屈和愤然。
      金冰和陈华接到通知后,即放下手头的研究工作,翻起了视频。
      “高主任、贾教授,您们看,视频只能看到七天前,事发正好是八天前的晚上。”金冰指着电脑对围着他的人说道,“抱歉了,有点晚了,查不到。”
      “你们怎么又是这种态度呢?出了事儿一点有用的调查信息也没有。真是的!尽欺负我这个小教授是吧!?”贾教授又急得瞪眼,“我把报告上交医院相关部门,请他们知晓并协查!”她说着拂袖而去。
      7月,顾家红毕业后,林玲变成了贾教授课题组在读研究生中的大师姐。她从实验室出来,想去和她的老师请教实验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刚踏进办公区域,就听到了他们大声的说话声,林玲停下了脚步。想起去年事故中她损失的样本,以及因此焦虑郁闷不已,致骑车不慎摔倒伤了颈椎。她扭了扭如今特别容易酸疼的脖子,不禁又红了眼。怪谁呢?似乎并没有人故意使坏,可为什么总是他们组的师兄妹们充当苦主。老师又时常不在,说是医药科研圈新起的后备优秀人才,各种会议、各种访学、各种应酬,使她无法匀出较多时间留在学生身边耳提面命,还把实验室的管理交给了他们。林玲遇到学习中的困难时,总是向别的课题组同学或老师请求帮助,但叨扰次数多了难免被人甩冷眼。读个研究生,果真是身心脑各方面的苦炼啊!
      “林玲,你怎么在这儿,找你老师吗?我们和你老师会协调好这事儿的。电源控制器上你们实验室这一路电的容量换更大了,以后没特别情况也不会断电的。”杨朵从高伟办公室出来,看到林玲正默默地楞在五步开外,便上前拍拍她的肩,把她从沉默中拉了出来,“同学们之间互相多关心,你是大师姐,加油哦!”

         (六)
      2018年。
      这天下午,贾教授、顾家红、张教授、陈兰、田明、小姝、高伟、杨朵齐坐在了会议室里。
      “上周五晚上,我和宿舍同学在贾老师实验室,小姝师姐提RNA,我看了会儿学会了,后续就我在做,我同学只是在一旁看着。后来姚梦也来了,她的同学也跟着一起。但我们做完实验是正常关闭门窗灯离开的,没有动过插冰箱电源的插座。”田明说着,边又想了想,补充道,“哦,姚梦是程所长课题组的一年级硕士。”
      “程所长的学生吗?那把程所长和他学生也都喊来吧!”张教授插言道,一边示意杨朵。
      杨朵即起身给沈茹打了个电话。沈茹是程所长课题组的硕士生导师,姚梦的导师,尚未单独有自己课题组,所招硕士的实验工作等就在程所长课题组实验室里进行。沈茹接电后,与姚梦一起来到了会议室。
      “老师,我是来观摩的,没有动过手,啥都没碰,田明说他提RNA,我们好奇就来看看学学。”沈茹很害羞,红着脸。
      “现在是我的二十多年来的科研心血,在那个冰箱里全损失了。你们要给我个说法的,不能一口一句不知道、不是我!”贾教授情绪忽然愤怒起来。
      “贾老师,我们正在问情况嘛,你别急。”杨朵安慰道。
      “他们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我要听实话,听真话!那天晚上倒底谁碰了开关!”
      “老师,真的不是我。”
      “老师,不是我,具体谁我也没注意到。我们坐在另一侧,碰不到这边插座的。”
      “那就是说还有哪位你们寝室的同学咯?外科和骨科的?把他们叫来!”
      “他们都在上课,今天下午我们也是请假过来的。”
      “贾老师,别的科室的在读研究生,我们没有权利喊来询问。我们已告知教学科和他们的导师……”杨朵解释道。
      “我很忙的,抽了时间出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听你们东拉西扯的!”
      “贾老师,不能因为学生在通风橱前做实验,就说是他们关的吧?又没有证据。”张教授皱着眉,忽然出声。
      “要证据,那我们报警好了。请警方来调查!”
      “我们再和同学进一步沟通吧。警方立案调查,会对同学的未来有不利影响,我们是老师,还是以保护和教育他们健康成长为好吧。”高主任说道,火药味似乎有些浓重,别人都没有答话。
      “小姝,你不应该让一年级师弟在非工作时间到实验室看你做实验的,不管与冰箱插座是否有关,实验室条例首先已经违反了。”陈兰为缓和气氛,将话题引向了小姝。
      “是的,是我不好,以后一定注意。”小姝也红了脸,小声说道。
      “就是他们,什么‘不管是否有关’,那时间段只有他们几个人在,不是他们难道还是有鬼神不成?!”贾教授依然提高着嗓门。
      “还是那句话,要有证据,推测不能下结论!”张教授加重了语气,又道。
      “好吧,那我报警!”贾教授扔下一句话,离开了会议室。
      “你们二位同学先写下那天的事情经过和检讨,不经允许来所里做实验确实违规,这一点请所里按条例处置,我没意见。但硬要说是他们造成的断电事故,这我不苟同。”张教授扶了扶眼镜,慢慢说道,“当然,我也很遗憾,贾教授损失了很多试剂和样本,顾家红也面临毕业,如果需要实验人手帮助,我这边学生可以安排帮忙,急需试剂的话,来我这里借,都没问题。”
      “是的,我很赞同张教授说法,我这边也可以帮忙的。”一直沉默着的沈茹开口道。
      “今天就这样吧,麻烦各位老师了。”杨朵说道。
      夜深了。杨朵把白天拉下的工作做好后,又将几天来的冰箱事件整理成报告,准备第二天向医院相关部门报备。刚接到贾教授的微信,说预估损失超过60万元,明天会交给所里一份细目报告,并且她会把这事儿告知医院相关部门,协助讨要说法、商讨赔偿等。
      白天每个人说的话,一幕幕浮现。原本平静的研究所像投入了块大石头,激起了一阵阵涟漪,在涟漪里有那么多张脸交织、碰撞、化开,越来越大。

         (七)
      2019年。
      这天下午开完全院的高级科研人员项目讨论会后,院长问大家有何想法要提出交流的尽管说,贾教授便起身当众将她写的这次事故及损失细目单给了院长,并简单说了事情经过。院长听后,请科教科长处理。当时便引来了在座众人的纷纷议论。
      “程所长,你们贾教授实验室又断电了,您这边多关心,我们能做什么就提出来,第二回了,相同的事件,院长喊我来问问。”
      “我们研究所几位工作人员一直在处理啊,确实有管理不到位的地方,小事情又惊动到您,见笑啦!”
      “哪里,您客气了。我来找过几回贾教授,去年冰箱断电后我也来找过她,想和她当面谈谈,但都没见到人。她列的损失清单的事儿我得问问,去年60万、今年30万,哪有这么多的?她总共申请到的课题经费才多少。”
      “好的,见到她后,请她来找您,断电事情我会关注的。”
      挂了电话,程军把高伟、杨朵喊了来。
      “你们把事情经过和调查情况客观地写个报告吧,查不了事情真相也写明,也算是一个交待。”
      报告很快写好,并发在了含有研究所所有人员的微信群里。
      沈茹看后特地来找杨朵:“你写的吧?条理很清晰,也很周到。只是贾教授自己一直上班不在岗,对学生和实验室不管不顾的,自己就没责任,全推在你们身上啊?去年还想往我学生身上推。”
      杨朵报之以笑:“是啊,就先这样按事实写吧,各自责任明确,我们管理整个研究所实验室工作,不嫌事儿大,只求大家平安顺利。”
      “高主任,我没有拉过电闸使门禁时效,那是你们换大容量分配器时,我才知道分配器的位置的。”林玲的师弟,在微信群里紧接着调查报告后回复。
      “是的,我们不会人为去拉闸的。”林玲帮衬着师弟又跟了一句。
      不回复了。一件未得真相的事情,总有人们的各种说法,大多站在有利于自己的角度,或帮助或阻碍接近真相,然而真相倒底是什么呢?真相就如同正义一样存在于每个人的希望里,成为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在寻求真相的过程中,确也增添了不少看人心性的证据,或许这更是每每处理棘手事件的收获吧。杨朵心里想着这些,同高伟发了条信:“不回复了,解释无益。”已过不惑之年的高伟,立刻回复了“握手”的微信表情。

         (八)
      2018年。
      第二天,杨朵将整理好的报告交给了相关职能部门,他们的答复都是“研究所内协调解决为宜”;告知了两位寝室同学的导师,均收到“知道了”的回复。另外,也收到了田明、姚梦交来的报告,俩人对于不按规定进入研究所的错误行为认识态度很好。
      只是无法找到也无处着手找寻贾教授和张教授要的所谓证据。但报警会对研究所和涉事研究生的声誉产生不良影响。好在贾教授外头业务繁忙,一连二日没来研究所上班,高伟和杨朵也就不被盯着去应付反复的问询,他们商量着可请医院片警来协助调查,医院片警是为及时解决医疗纠纷而设岗的,他顺便也管着医院里发生的一切需警方协调的矛盾。如此既不用立案,也算请来警员身份的人,看起来很重视很专业了。
      果然再后一日,贾教授来研究所后,见到杨朵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事情真相是否调查清楚,杨朵把高伟找来,一起表示了非专业而无能后,和片警打了电话,不久一行人便被请去了纠纷解决办公室。
      王警官把田明单独单独喊进了音视频摄录室,大半小时后,田明出来,王警官又把姚梦喊进去。之后,又到贾教授课题组实验室侦看了一番。最后他给的意见是,没法找到事发当时的证据,没有监控,现场也无法提取指纹、足迹等,仅凭二位同学的口供,无法得到真相。另二位同宿舍同学,亦没必要再做询问。推测得到的结论为,误关电源,以批评教育为主,损失是否研究所承担部分,或者几位相关导师再协商云云。王警官讲着这些的时候,被贾教授多次激动地打断,陈兰为田明辩白之时,也被贾教授愤愤然怼回。高伟和杨朵不断劝着、劝着……
      第二日,在程军所长的组织下,召开了研究所工作人员会议,所有导师悉数到场。会上杨朵详细叙述了事发经过及处理过程的多方意见,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历时两个多小时。最终研究所的决定是,第一通报批评不遵守实验室管理条例的本研究所研究生;第二,研究所经费支持贾教授课题组购买一台五万元的超低温冰箱,以及二万元的试剂等,作为补偿。至于涉事人员,无法找到证据。再者,研究所早有规定,课题组实验室的一切由各课题组长负责,所以贾教授本人因“管理不善”也需承担较大责任。
      对于这样的结论,贾教授自然很不满意。但她已然求告了一圈,相关职能部门并未给予如她心中所愿的有效帮助,不过,在医院里走着路的时候,常会有热心人来问事情进展、处理结果等,不胜其烦。如果说医院是个小社会,那么确也有了登上“热搜”成为“网红”的此般体验,热心的人们会说上一些似乎表示惋惜和遗憾的体己话,可细观神情,大多人脸上却显现着好奇和兴奋,甚至 带有悦色,或许是茶余多了谈资,未尝不是缓解压力的方式。
      杨朵和高伟花在这件事情上的时间及导致的加班是真实的,这样的决定,他们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感到所花精力过于不值。
      冰箱挪了个位置,电源插到了电工新安装的固定插座上。
      三个月后,-80℃超低温冰箱到货了,此类冰箱由两路电保驾着,确保不出差错。
      再后来,每天都能看到顾家红加班加点做实验,包括双休日。终于在第二年的7月准时顺利毕业。一切似乎看起来圆满,只是往后还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没有人知道。

        (尾声)
      2019年。
      因为没有具体涉事嫌疑者,贾教授没法针对某位对象再做声讨了,她去找过科教科长,据说闭门长谈了一下午,内容除他俩外无人知晓。之后贾教授再也没为这多事的冰箱叨扰任何人。这件事似乎真的结束了。或许经过两次折腾的她,明白了些什么。
      程军、高伟、杨朵等所有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研究生们,又恢复到了往日繁忙的研究工作中。
      涟漪逐渐散尽,河水没有留下疤痕。只是杨朵看到了下沉石头喘起的粗气,河里航行及停泊的小船,以及紧盯河面的沙鸥、白鹭,如雕塑般巍然不动的身躯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

         许丽莉,常用笔名筱欣奕奕,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获“中国文联《神州》杂志社全国优秀作品征评大赛”长篇小说二等奖、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主题征文大赛一等奖、上海市作协年度作品奖等。出版长篇小说《风筝,从这儿起飞》《落阳残梦》、个人诗集《盎然》《言鹿集》。

          姓名:许丽莉
          地址:上海市浦东新区张衡路5285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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