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歌 于 2024-1-26 15:16 编辑
父亲在世的时候,烟瘾特别大,从不买成盒烟卷,他说,烟卷抽着没劲,其实就是烟的辛辣味低。星期天休息时他就去集上买叶子烟,用纸卷着一个喇叭状,抽起来津津乐道的。因为父亲抽烟,母亲与父亲经常拌嘴,事情多半是父亲抽烟惹的祸。父亲抽起烟来不管不顾的,新买来的裤子,还没穿两天被烟头掉下的火星子烧出一个个小洞。 打我记事起,父亲逛集市寻找有劲儿的好烟成了他的乐趣。后来,我去了农村插队,由于田野上蚊子小咬很多,我和许多男同学都开始抽烟,防蚊子小咬叮咬。那时,让我体会到了学会抽烟也是一种无奈。 父亲买烟的样子很有意思,他总是先卷上一支烟来品味一番,吞云吐雾后,他就能说出这烟的产地和品质好孬。父亲抽烟是有规律的,心情好时抽起来慢慢悠悠,每吸一口都吧嗒着嘴唇,好像比吃山珍海味还要鲜美。如遇烦心事,抽烟是一种解脱,这时,抽烟成了发泄情绪最好的工具。一支烟被狂吸得火星四下乱飞,直到烧到手才醒悟。 父亲常年与烟打交道,身上沾满了烟油味。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始终是焦黄色,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母亲说那是烟油子,已经渗透到皮层里。父亲的衣服洗起来特别费力,母亲总是把父亲衣裤按在水盆里放上洗衣粉浸泡一天,然后用刷子使劲儿刷,那样才能去掉一些烟渍。 父亲的朋友不多,但同事多,基本都是烟民。同事朋友来了,父亲与人一见面,总是从一支烟开始,马上从衣兜掏出烟卷给人家,而父亲自己却卷纸烟。人家问父亲为什么不抽烟卷?父亲总是说,没劲儿,还是纸卷烟过瘾。父亲即便再忙也会放下手头的活儿,燃起一支烟,在单调的日子里吞云吐雾,畅谈生活。 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期间,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父亲抽烟也成了问题。在物质匮乏的日子里,父亲只能在自己的烟里,掺些枯黄的树叶子。 父亲饭后必定要抽一支烟。有一次,我试着卷了一支烟,递给了父亲,父亲接过我卷的烟,诧异地看着我说,这烟卷的挺好的。说着就叼在嘴上,我用火机给他点上了火,以此温暖老人家胸膛。这是我给父亲点燃过唯一的一次烟。 父亲晚年身体不好,母亲也多次劝父亲戒烟,父亲只戒烟半天,就忍受不了。我知道父亲什么都能改掉,但他改不了的事,就是戒烟。 于是,我对母亲说,我爸抽了大半辈子烟了,让他少抽就行了。 晚年的父亲,抽烟那是他的寄托,是一颗平常心能容纳的空间。父亲老了,筋骨没了年轻人的壮实,唯一的嗜好就是一支烟,一支烟的距离也就几厘米,却缔结着我与父亲的情愫。 那时,我曾想象过等父亲老了走不动时,我会在阳光温暖的午后,让他坐在门前大柳树下,抽着我给他卷的烟,释怀对生活的过往。当我真的沉寂在此种时光里,天上的云朵从我头上飘过时,而父亲却没给我过多陪他聊天给他卷烟的时间。“子欲养亲不待”让我无法摆脱藏在心中的痛,以致于后来我也彻底的戒了烟。 无论是工作的压力,还是来自生活的压力,都在父亲的烟雾缭绕中化解,手上那点燃微微的火光照亮父亲一生无悔的脸膛,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安慰。如今,我与一支烟亲情被隔断了30个春夏秋冬。 从记事起,与父亲在尘世中仅仅相伴了30年,像一个过客匆匆与父亲擦肩而过一样。如今,能让自己心头时时震颤的事,就是能为父亲再点燃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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