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飞上枝头变蝴蝶 于 2013-7-2 17:37 编辑
儿时那些“歌”儿
我的童年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绝对的老70后人。跨越了两个时代:前一段时期遭遇“文化大革命”,后一段时期赶上改革开放的好年头。儿时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娱乐,不过最有趣的还是大家伙儿一块儿唱儿歌。
儿歌也可以叫做童谣,是流传于儿童之间的歌谣。之所以代代流传,我想除了其浅显生动、韵律响亮、诙谐风趣外,主要是真实地反映了某个特定时期的社会生活。有人说,儿歌是带在身边的乡情,是陪伴一个人浪迹天涯的真实的故乡,这确实如此。
现在看来那时的“儿歌”也许根本不算儿歌,与“阳春白雪”相比这当然都是“下里巴人”。因为它们看起来内容不高雅,曲调也不动听,但是大家伙儿一起唱得却很是起劲。儿歌很有市场,反衬了那个年代的精神饥渴,现在想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身在淮阳,所以儿歌自然少不了淮阳味儿,现在回忆起来,那些儿歌倒真有几分韵味。可以有以下几种类型的: 纯粹是无聊时编出来打发寂寞时光的,譬如下面的这两首: 板凳板凳摞摞,里边坐个大哥,大哥出来卖菜,里边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边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磕头,里边坐个孙猴,孙猴出来念经,里边坐个先生,先生出来打卦,里边坐个蛤蟆,蛤蟆出来蹦蹦,里边坐个豆虫,豆虫一骨碌(yong),吓得你头疼。
小鸡嘎嘎,好吃黄瓜,黄瓜有水,好吃鸡腿,鸡腿有毛,好吃仙桃。仙桃有核(hu),好吃牛(读ou)犊,牛(读ou)犊撒欢,撒到天边,天边打雷,打你十锤,打倒十锤,十锤告状,告给和尚,和尚念经,念给先生,先生打卦,打给蛤蟆,蛤蟆凫水,碰着老鬼,老鬼推车,推到河坡,河坡下河,有个小船,走到船上,拾个白孩儿。
这两首儿歌在淮阳流传甚广,没有什么主旨,就是瞎编,不过想一想,里面有好多意象可圈可点。我那个时代的小孩子几乎每人都会唱,唱起来蛮有节奏,大家点着头,顿着脚,像喊号子一样。后来上了大学学了汉语言文学,按照汉语音律一对照,上面的儿歌竟然和音律,我真的诧异民间文化的魅力了。
有男孩子遭到女孩子的欺侮,又斗不过女孩子,就编“恶作剧”儿歌损对方,以此求得心理平衡,譬如: 小小子(男孩子)在上面盖高楼,小闺女儿(小女孩)在底下搬砖头,普拉(象声词)一声响,屙小闺女儿一头上。 烂眼子,眼烂子,腰里别个油罐子。走一走,膏一膏,把烂眼子膏哩嗷嗷叫。 就这样可以不着边际地唱下去,当然地域不一样,在淮阳可以有几个版本。
儿歌里也有祈愿减少灾害天气的,希望天下雨不要太多。如下面的: 老天爷,你白下(别下雨的意思),我给你买根大黄瓜,你吃肚,我吃把儿,咱俩长哩一般大。
有表现鼠患厉害,讨厌老鼠,抒发烦恼,借以聊以自慰的: 小老鼠,爬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小毛妮儿,携猫来,叽哇叽哇逮住啦。 妮儿她娘,快点灯,老鼠已经成了精,东间里打,西间里闹,当门里吵哩嗷嗷叫。
因为家里穷,农村有的媳妇不孝敬公婆,儿歌里就进行孝道宣传,像下面的; 麻嘎子(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扔在高山上,烙油馍打汤汤,媳妇媳妇你先尝,我去高山看咱娘,兜里揣着烙油馍,俺娘俺娘快尝尝。
有讽刺后娘虐待继子的: 小花鸡,叨磨盘,俺娘打俺真可怜,白天打着拾柴火,晚上打着摸菱角,菱角刺儿扎着脚,没有亲娘谁疼我。 有为了哄小孩快点睡觉大人唱的儿歌,一边唱,一边拉着小孩的手,一拉一推,很有节奏地拖着长腔唱: 筛萝萝,打汤汤,谁来了,大姑娘,带哩啥,狗尾巴,卜甩卜甩你害怕。
筛萝萝,打面面,俺问小蛋(打人称呼小男孩)吃啥饭,擀面条,打鸡蛋,呼噜呼噜两三碗。 有嘲讽恶搞对方的: 你哩眼,像鸡蛋,你哩鼻子拉风箱(xian)。你哩嘴,两半子,当中卧个小燕子,我去瞧,才扎毛,我去看,才下蛋,我去掏,刺棱刺棱飞好高。
有讽刺吝啬鬼的: 尖尖杵(吝啬鬼),杵杵尖,关着门,门米饭,蝇子衔了半拉(粒)米,掂着杆杖子撵十里,要不是蒺藜扎着脚,再撵十里也不多。 有讽刺大学生光有理论,不会实际工作的: 一个大学生,干啥都不中,要说死了吧,对不起毛泽东。 也有拿老头老婆开涮的: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老头老婆来赛跑,老头跑个第一名,老婆气里肚里疼。
那个时候上学,一群人在路上无聊,就打着闹着一路唱着玩,走在后面的唱: “前面走,老黄狗,后边跟,八路军”。 前面的当然不干,回敬道:“前面撒把料豆子,后边跟个小舅子”。中间的也不甘寂寞,接道:“两半拉儿,挂红旗,中间挂个毛主席”。
过去的小孩玩具很少,每年的淮阳太昊陵“二月会”期间,就会有小孩子拦在路口,拦着逛陵的香客,齐声喊: 老斋公,你别走,赏给俺个泥泥狗,不给俺个泥泥狗,回家就死恁舅舅。 逛陵的一般都会讨个吉利,撒一把泥泥狗消灾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时候还有政治儿歌,譬如淮阳一带流传的有讽刺“大跃进”浮夸风恶果的: 清早的馍,洋火盒,晌午哩面条捞不着,筷子一撅,捞个红薯叶,筷子扎猛子(潜泳),斗个红薯梗子。 晚上的红薯汤,可以照月亮。
这在那时候是够胆大的,体现了民间的对现实的不满吧。也有现在看来很可笑的政治儿歌: 你扛枪,我扛旗,咱俩打到×××,×××去赶集,半路上拾块西瓜皮,还想吃还想卖,还想给他老婆留一块。
小××,不当高,秃着头,像羊羔。 这些政治儿歌显然不尊重历史事实,显得极端荒谬。直接把人身攻击入歌,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特征,污染了孩子的心灵。不过那个时候,小孩们却唱得起劲,甚至还激起了对×××的仇恨,我小时候就认为×××一定是个大坏蛋,可见儿歌的影响之深,当然造成这种现状不能怪孩子,因为整个社会都颠倒了,儿歌是不例外的。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幼年最早是姥姥、母亲传唱的儿歌《小老鼠》,这是我童年时期最早接受到的文学熏陶。那个时候,学唱儿歌是孩子们惟一的音乐生活,大人们教孩子儿歌主要是基于可以哄孩子快点入睡。抱着孩子,唱着儿歌哄孩子成了民间的生活习惯。长大后参加了工作,远在他乡,在自己的记忆中,儿歌就成了故乡的代名词,儿歌就是母爱的化身。夸大地说,儿歌应该是中华民族一种宝贵的语言符号。
儿歌是一种浓浓的乡情,回忆起儿歌可以唤起在外漂泊的人对故土家园的深深思念。儿歌的记忆刻骨铭心,温馨而又美好。虽然行走在繁闹的城区,但孩童时代传唱的儿歌,有些至今我还能吟唱。我很庆幸自己能有一个涂满童谣的童年,真的感谢那一首首童谣实实在在记录了精神生活饥渴时一代人的成长。
滚滚红尘里我咀嚼那一串串来自天籁的童谣葡萄,急功近利的心便会得到清泉的滋润,“尘心息后觉凉来”,我重又变得宁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