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工山飞月 于 2013-6-18 17:35 编辑
我记忆中的,乡村三夏四忙麦收的日子,是收获、种植、管理同步,割刈、耕拉、碾打、扬飘并举的日子,是恨不能人多生两只手,扫帚、板凳最好总动员齐上阵一起走的日子,是农村学校必须要放忙假,让娃娃们回来搭把手的日子。怎一个抢字了得!老爷爷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小狗子也知道看天时,赶紧忙去!”
田里的菜籽饱满得欲炸欲裂的,迟一刻儿功夫,就“泥牛入海无消息”了,如上战场,屁股忙得带冒烟地收回来,那才是锅里的油星星,油花花。
元麦、大麦、小麦,次第黄了,熟了,沉甸甸了,先收后收,早收晚收,就是凭老把式的眼力,捋一穗,放手里一揉搓,扔嘴里一咬嚼,一锤定音,一溜排地开镰,齐刷刷,齐刷刷,割倒刈下,顺手打个草腰捆扎了。前行的是脚步,后退的是麦捆,抛洒的是汗珠,丢下的是喘息。
大伯伯,小叔叔,金哥哥,银娃子,甩开绳索,叠起麦捆,一使劲,打个扣,桑树扁担两头一穿,猫下身子一雄起,一头一座山,稳稳当当,双臂张开执一端,接踵迈步节奏欢,中途换肩不歇担,挑到场头折回返。
二大爷是大场上的“能豆子”,挥动连枷,转动上下,拍打的有声有色;挥动扬锨,斜刺扬向半空,飘出去一条线,落下来麦是麦,芒是芒,草叶泥块到一旁;挥动翻耙,来回翻转,赶着太阳晒,抢着日脚烤;脱粒机省却了几多麻烦,停电了,人工服从“能豆子”统一调度指挥,门板,石磙,磨盘,处处可以掼,掉下来麦粒,飞舞着草雾,头上、身上沾着、挂着碎碎叶叶,没谁留意标致、秀气、臭美。
小鬼头们,?着篮子在地垄边捡拾麦穗,动作慢一点,那些鸡,那些鸭,那些鹅,就会扑愣着翅膀,争抢着将颗粒归了“肠”。
“水来了——”灌溉渠的水流进了麦茬地,彪悍的愣青子最神气,扶犁耕田,一挥鞭,嘴里吆喝“倒——剥”, 牛畜生通人性,懂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倘若偷懒,倒下来,就剥皮,岂敢不奋力勇向前。耙地平整,人跨马般站在犁铧木架上,手拽着牛尾巴,颠簸摇晃,溅起一路泥水花,像表演杂技的演员,大秀技巧、技艺、技能。
栽秧号子即兴唱响,一人领,众人和,手不停,脚不住,收起了金黄,栽插了碧绿,横看成线,竖看成行,一丝风吹过,水面秧点头。
老奶奶送 “早茶”“下午” 到田头地边,是惬意的片刻,大麦果子茶,大麦面稀粥,摊的发酵面饼,无须客套,谦让,推辞,端起来就灌,拿过来就嚼,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咕噜咕噜下了肚,打一声饱嗝,望一眼云 ,抽一袋旱烟,嗖嗖嗖地就长了精神,足了力气,倒倒磕磕鞋子里脏兮兮的沙砾,掸掸屁股后面的泥土,噔噔噔,大步流星又去了。
忽然间,暴雨来袭,不期而至,迅雷不及掩耳,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个都竞相飞奔着来到场头,你拉我拖,随机组合,迅速码了堆跺,苫挡好,盖严实,高高的,大大的,尖尖的。保护的是收成,风驰电掣,惊心动魄,与老天爷赛跑,无异虎口夺粮。
忙碌的夏夜是不平静的。蛙声一片无人听取,水牛没进泥塘里,小河中,躲避牛蝇,麦稳、芒屑、草根,燃起烟雾,防御蚊虫叮咬。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季节不等人,手快抢手慢,手慢没处站。
昔日乡村三夏四忙麦收,是一幅画,是一首歌,是一道风景线。抢是经,忙是纬,连轴转,囫囵觉,驴子打滚又飞跑。掂一掂,量一量,估一估,算一算,笑容满面汗水淌,开心脸上写希望。
如今,机械化,规模化,多了机器的轰鸣,少了汗水的抛洒,进城打工的劳力,尽可安心挣票子;打工的妹子,也照样穿行在公交站台上。留守的老人儿童,在村口老槐树下,不时听听手机,看看短信,眼巴巴透出关切,牵挂,不忘交代一声:“好!啥都好!家里放心吧!”
乡村的三夏四忙麦收哦,怎一个“抢”字了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