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徐玉诺故居

晨之风 · 发表于 2013-7-5 19: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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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徐玉诺故居

晨之风

   徐玉诺原名言信，别名玉诺，河南鲁山县人，是我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著名诗人，“文学研究会”成员之一，曾在省立三中（淮阳中学前身）担任教员。徐玉诺从事文化教育事业，一生踏遍半个中国，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为了整理徐玉诺在淮阳中学工作的文史史料，从而为筹建淮阳中学校史馆搜集素材，5月30日，我和学校有关人员到属于平顶山市的鲁山县寻访徐玉诺故居。
   我们八点多钟从淮阳中学出发，在卫星导航系统指引下，从周商高速淮阳路口入口，一路高速向徐玉诺故居所在的鲁山县奔去。徐玉诺的故居就在鲁山县徐营村。下了高速，我们沿着崎岖的丘陵小道，大概中午时分到了徐营村。徐营村看似穷乡僻壤，但这里还是很注意文化宣传的，远远地在路边可以看见醒目的“徐玉诺故居”文化景点标牌。通往徐玉诺故居的村口主干道正对着省道柏油路，竖立着高高的石牌坊，正中有“玉诺故里徐家营”的字样，两边有“永念祖籍徐家营厚德载物；身居九亩仙阁地天道酬勤”的对联。牌坊两边立柱处树有赑屃驮的石碑。牌坊全由青石雕刻而成，竖立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小村庄入口，增添了无限的文化气息。经过牌坊，大概有百十米的路程，随着地势的抬高，徐玉诺故居赫然就在眼帘了。
   徐玉诺故居门前立有平顶山市2004年制作的“平顶山市文物保护单位”标志。这是一处典型的豫西山区农家小院，本来是泥墙的东屋西屋，为了便于观瞻，进行了修葺，外墙用石灰刷成了白色，与屋顶暗灰色的瓦垄相映成辉。临街的大门是很简陋的，门上面是一块匾额，一位叫做王涛的书法家在上面写有几个颇具毛体书法底蕴的大字——“徐玉诺故居”，门框旁边挂的是著名作家南丁写的“徐玉诺故居”竖匾额。小院没有主房，只有东屋和西屋，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在周边都是新农村气息的建筑里，这处小院显得很是另类，但是因为徐玉诺这位民国著名文化人的缘故，这处小院显得又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不巧的是，我们到这里时，徐玉诺故居没人值班。问临近的人得知，徐玉诺的女儿徐西兰现在还住在这里，成了故居的讲解员。徐西兰今日到鲁山县城串亲戚，可能在下午两点多钟回来。邻居把徐西兰的电话告诉了我们，我们和徐西兰电话联系上了，在电话里，徐西兰听说我们到来，很是热情。我们后来了解到，徐西兰今年已经87岁了，小时候她就在淮阳上学，也就是在原来的淮师附小上小学，并且在这里度过了她一生中难忘的岁月。好在徐西兰老人委托邻居拿着徐玉诺故居大门的钥匙，也是为了以防有人前来拜访的不便。于是，我们在邻居的引导下来到了故居院内。
故居内，东屋3间房的北面一间是过堂，另两间则堆着一些杂物。在西屋房间内，墙壁上挂着许多徐玉诺青年时代及解放后的照片和图像资料，引人注目的是他在五四运动时期在开封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与同学们的留影，照片上的徐玉诺身材高大，意气风发，还有他于1950年参加河南省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协商委员会，1951年参加中南文学艺术工作代表大会河南代表团时的留影等。西屋内还摆放着徐玉诺用过的一张床、两个板箱、一个箱柜、一张桌子、一张躺椅等旧物。那张黑色古式桌子上放着一盏黑色的油灯，还有竹罩茶瓶等一些古旧物品，都是徐玉诺当年用过的。在屋内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方是徐玉诺亲笔写的“信爱和平”匾额，很具震撼力。展室很简陋，但是件件物品无不引发来人的思绪。在徐玉诺故居院内大门处，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块，石块已被磨得光滑异常。据邻居说，这是徐玉诺的“上马石”，徐玉诺个子高，爱骑马，他在外面教书，每次回来经常骑马，一回来就把马拴在这块石头上，骑马时再登着石块上马，时间长了，“上马石”中间被绳索勒出一道很深的沟痕，细看果真如此。
   为了尽快和徐西兰老人联系上，我们在徐营村路边简单吃了午饭，便开车到县城去见徐西兰老人。在鲁山一高大门口，我们见到了徐西兰老人。年近九十的她精神矍铄，除了背驼了以外，身体无大碍。于是我们便打开了话匣子，老人向我们讲述了徐玉诺当年在淮阳的一些轶事，让我们很是佩服徐玉诺先生的伟大人格魅力。

徐玉诺解放前解放后均在淮阳中学任过国文教师。在徐西兰老人的回忆下，我查阅了有关文史资料，理出了徐玉诺来去淮阳的有关脉络： 1928年2月，徐玉诺移家淮阳，在省立二师（淮阳师范前身）任教，并兼职在淮阳中学教课，1929年秋去职到信阳任职。1931年上半年失业，病在淮阳家中，妻子缝纫店败落，贫病交加，异常艰难。8月去信阳师范教学，后又到烟台山东八中任教。1935年9月回到淮阳，直到1937年2月离开淮阳赴山东。1940年6月到淮阳探家，10月在抗战时期避难在鲁山办学的淮阳师范任教。1949年8月到淮阳中学任教。1958年4月9日病逝于开封。徐玉诺几次来去淮阳，并在淮阳安家，对淮阳有着深厚的感情。徐西兰老人说，他的父亲一直对外界说，淮阳是他的第二故乡。

徐玉诺是一位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成长起来的爱国诗人，他为人淳厚、热衷公益、赤诚爱国、忘我执著、不畏权势、特立独行的轶闻趣事广为流传。淮阳文化界回忆，1932年，为纪念“九•一八”事变一周年，国民党第七专署与淮阳县政府共同召开群众大会，请徐玉诺作为社会知名人士登台讲活，他却以讽刺的口吻简短有力地说：“东北三省的沦陷，不怨政府，也不怨守土有责的军队，而怨那里的老百姓当了亡国奴。”言毕，怒形于色，愤然走下主席台。当时台上主持会议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像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徐玉诺具有文人特有的主持正义的品行，抗战时，他奔赴前线组成宣讲团，为抗战奔走呼告。他痛恨国民政府的腐败，与反动势力划清界限，不和汉奸走狗来往。他向往进步势力，受到冯玉祥、陈赓等进步人士的推崇。尤其是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时，他送自己的女儿徐西兰参加志愿军，在当时传为美谈。新中国成立后，他积极投身于教育事业和政协事业，积极参政议政，并参与建设河南文联工作，还到基层直接参与河南地方戏曲改革，为河南地方戏曲事业的繁荣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徐玉诺为学生讲课，时刻不忘注重爱国主义教育。他讲黄淳耀写的《李龙眠画罗汉记》一文时，先把课文讲透，而后特别强调：黄淳耀不但文章写得好，更可贵的是他是个爱国者。为领导嘉定人民起义抗清，他与弟黄渊耀以身殉国。徐玉诺曾在淮阳中学礼堂对全校师生作题为《修行重于修辞》的讲话。他说，写文章要注意修辞，但一个人更重要的是修行。“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一篇好文章，具有爱国思想和行为，就具有了写好文章的基本条件，它比修辞更重要，所以修行重于修辞。”徐玉诺教学注意说真话，抒真情。教学之余，他喜欢体验生活，淮阳的人文景点他业余时间基本都去过。为了写出真情实感，徐玉诺养成了夜游的习惯。有一年冬天，徐玉诺雪夜到西关鸡鸣寺体验寒冷，在那里他度过了一夜，天明冻得走不成路，妻子抱怨他是个疯子，但他却说这次收获很大。他爱在夜里有月亮的时候出来赏月，有一次，在淮阳中学教学时，一个学生半夜里在寝室不远处小便，恰好被在校园里夜游的他发现，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等那个学生小便完毕后，微笑着对他说：“月色多美，你不以为你亵渎了大自然的一幅图画？”还把自己的外衣给这个学生披上，没有把这个学生的“劣迹”告知学校政训处。这位同学羞得无地自容，发愤改变自己的形象，后来还考上了大学。

徐玉诺在淮阳教学时，体现了一个文人固有的率真。他爱养动物，并且爱养大动物。一次在街上行走，碰上一个老农牵着牛到屠宰场去，他顿生怜悯之心，在手头不宽裕的情况下毅然决然买下这头牛，自己喂在家里。他还养过一头驴子，他认为动物和人一样，也应该劳动。他让驴子拉磨，免费为四邻磨面。他的妻子张澄臣是富家女儿，徐玉诺支持她自立自强，让她开缝纫店自给，并给困难学生做针线活。徐玉诺是有名的大孝子，对母亲至孝。母亲在淮阳得了噎死病（食道癌），卧病在床，他白天上课，但是三饭按时喂养母亲，晚上和母亲住在一起，照顾母亲起居。在母亲奄奄一息时，天气炎热，他买来浴盆，坚持亲自给母亲洗澡，让母亲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世界。他对母亲的孝敬对子女影响很大。母亲死后，徐玉诺在淮阳县城南关买了一亩多地，把母亲葬在那里，顺便自己耕种自给。后来他和妻子儿女回到鲁阳高中（鲁山一高前身）工作，一天夜里徐玉诺忽然梦见母亲，母亲托梦说自己在淮阳很孤单寂寞。第二天一大早，徐玉诺留下一张告辞便条贴在门上，和妻子驾着牛车向淮阳进发，经过好几天的风餐露宿，到淮阳时夫妻二人已是疲惫不堪。他发现母亲的坟墓有被盗窃的痕迹，于是亲自动手，和妻子一起把母亲的尸骸整理好，又驾着牛车回到徐营，恭恭敬敬地为母亲举行了下葬仪式。

据著名学者、教育家张默生先生回忆，徐玉诺在淮阳时和他是同事。徐玉诺是个典型的中国文人，特立独行，其行为多有怪异之处。在淮阳工作时，作为一名教师业余时间却痴心喂养驴子和牛，并把它们视为家珍，还爱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驴子和牛，今人看来也许不可思议。他在淮阳中学上课，大多数学生喜欢上他的课。但也有学生认为他太理想化，太不着边际，讲的东西不太实用。徐玉诺讲课时嗓音很高，清脆嘹亮，讲到高兴时手舞足蹈，余兴未尽时也有拖堂的现象发生。他来去自由，下课时离开班级也不和学生打招呼，搞得学生莫名其妙。在淮阳时，徐玉诺在两三个学校上课，为了代步，他买了一匹马，骑着马往返于几个学校上课，到学校就把马拴在教室外面，马在教室外面嘶鸣，往往引来学生一阵哄笑。

徐玉诺文学创作很勤奋，一生写了400多首诗，30多篇小说，20多篇散文，创作与改编剧本7本，曾执教于河南、山东、福建、吉林四省27所学校，是一位有成就的教育家。叶圣陶为其写了万言长篇评论《玉诺的诗》，称《玉诺的诗》有“奇妙的表现力、微妙的思想、绘画般的技术和吸引人的格调”，此外瞿秋白、郑振铎、朱自清、闻一多等人，都对他的诗表示过赞赏和评论。鲁迅曾三番五次嘱咐《晨报》副刊编辑孙伏园收集徐玉诺的小说出版，并表示“自愿作序”，却被徐玉诺婉言谢绝。徐玉诺的早期小说代表作《一只破鞋》被收入《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民国9年（1920）到民国13年（1924）是徐玉诺文学创作的爆发期，他兴之所至，可一日数章、甚至在十几天内写成一本诗集。五年间先后写了300多篇作品，陆续登载于《小说月刊》、《晨报》副刊、《文学周报》、《诗》等报刊，尤其在民国11年（1922年）编辑出版了诗集《将来之花园》和《雪朝》等优秀作品，揭露当时社会黑暗，引起较大反响，受到鲁迅、茅盾等著名作家称赞。他被誉为“替社会鸣不平，为平民叫苦的人”。在他去世三个月后，河南省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短篇小说《朱家坟夜话》。徐玉诺作为中国新诗史、河南新诗史上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近年来在当地引起了一股股的研究热潮。2012年3月，徐玉诺文化研究会在河南平顶山挂牌成立，据徐玉诺文化研究会秘书长王锦霞介绍，成立该研究会的目的是研究徐玉诺的文学实绩，发扬和传承徐玉诺文化。　

我们在结束对徐西兰老人访谈时，老人很是热情，还带着我们又一次回到徐玉诺故居，一连给我们找了六本关于研究徐玉诺的书籍，使我们如获至宝。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大凡文化人似乎都是行吟派的。老子西行游历，洋洋洒洒《道德经》流传于世，至今人们还在参读；孔子周游列国铸成人间中庸大道，其思想于今尤利；屈原悲愤行吟，华章跌出那个时代的强音。做一下类推，徐玉诺终其一生也在行吟，足迹遍及半个中国，历经磨难而不改己志，秉承爱国且能与时俱进，实际上也是在传承民族的风骨和精神。

我由此联想到淮阳中学这所走过110周年的豫东名校，联想到淮阳中学历经风雨而愈挫弥坚，流亡办学而不改其志，坚毅自强终成大木。原因何在？我想就是因为淮阳中学拥有了徐玉诺这样的灵魂人物，是他们点燃了百年淮中的灵魂，使学校得以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