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猫妈妈、狗妈妈,家里的鸟妈妈,没见过鼠妈妈。过街老鼠臭名昭著,自然不屑一顾。曾经的石库门里,常有发现一窝红皮小老鼠的事件上演——虽然儿时的我,对几乎所有未知都好奇心泛滥,但邻居的一惊一乍,令我发怵、作呕,所以对老鼠如何培养照顾下一代这件事,就丝毫没了兴趣。在感佩大自然中伟大母爱的同时,的确忽略鼠类太久了。 大学后,我的课程里有一门《医学实验动物学》,体量很大,占据我相当多的课时。自我放下儿时的反感和戒心,以诚挚接纳的心态第一次与小白鼠亲密接触起,对鼠类便有了种莫名的情愫。这也许和我从小热爱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关。 小白鼠浑身雪白,一双通红的眼睛,一条和身子差不多长的尾巴。普遍体重在25克上下,胆很小,很听话,不会乱窜,也不会随便咬人。特别爱干净,两只前爪经常会放到自己的嘴边,伸出小舌头迅速而有节奏地添,再用舔湿的爪子擦拭自己的脸颊一直到头顶,再之后把身上的毛理顺。就这样,时不时、歇不歇地打理自己。 之后又开始接触大白鼠,和小白鼠长得一样,但体型要大很多,体重在250克左右。它是实验动物中最聪明的。迷宫实验,只要带它走过一遍,第二遍自己走的时候,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出口,百试不爽。曾经有怀疑过,就我这个超级大路盲来说,它这一块的智商是不是超过我的! 后来又是豚鼠,它最可爱了,很胖很愣,拿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来说,就是“呆萌”。没有尾巴,温驯乖巧。胆子奇小,只一点点声响就会被惊得屁滚尿流,哼哼唧唧,然后会迅速把头埋到笼子底部的厚厚垫料下面,剩下个大屁股露在外面。 再后来是金黄地鼠和不长毛的裸鼠。 金黄地鼠是美食家,它会把自认为好吃的东西偷偷藏到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如果一时吃不下,又没有安全的地方,它是万万舍不得丢弃美食的。怎么办呢,它就将美食尽可能地往自己的腮帮子里塞,结果就是整个脸都变形了,看起来鼓鼓的,肿得老高老高,很有损它原本漂亮的形象。所以说,吃货是要付出美貌代价的。 裸鼠,顾名思义,就是没有毛的鼠,是一种基因敲除小鼠(没有胸腺),为了某些特殊实验需要,人故意为之,大自然中不存在,也无法存活。 在慢慢地频繁地接触鼠类过程中,它们的聪明、可爱、深谙人性,深深吸引着我,让我逐渐迷上这类小东西。 话题有些扯远了。现在拉回来讲正事儿。
进入高年级后,接触大小鼠更频繁,爱它们已是我学习、工作的一部分。常在制造动物病理药理模型一个月后的手术处死过程中,心生太多的不忍。 实验动物一般是不被允许带出实验动物楼的,但有时实验特殊需要,我们会养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接触更多,就更仔细地观察它们,吃食、喝水、睡觉、打理体毛、相互打架,很有意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通常会雌雄分笼饲养。可是有一天不知是谁的疏忽还是偷了一下懒,一窝小鼠宝宝意外诞生了。 那是课题组的一位师兄,为实验方便,把三只雄性小鼠带回实验室饲养。前一阵就见一只鼠肚子大大的,我想当然地以为是肝硬化腹水模型小鼠,没多在意,却没料,一天早上突然发现它的身边多出一大群鼠仔。疏忽啊,雌雄合笼造的孽!这种情况在实验室是严令禁止发生的,处于生物安全问题的考虑。只是不忍心处理它们,为了让这儿的母子安静地哺育和健康的成长,实验室制度又不可违,我们将母子转移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地方。挪窝的时候,笼里的另两只公鼠有些暴躁,差点被它们咬!可以理解,一个是亲爹一个是干爹。
刚出生的小鼠很小,体长不到一公分,全身红色的皮,共12只,一堆挤在一起蠕动,像虫子。母鼠将它们仔细地藏在身下,小心翼翼地望着四周的动静。一天天看着小鼠长出小白毛,看着母鼠放松地蹲着喂奶,看着小鼠们相互抓扒,看着母鼠小心地舔舐小鼠的身子。偶尔地,我和师姐妹们会把母鼠拉到一边,抓只小鼠放在手掌心里,感受它的温度、它的颤抖、它轻轻的“叽叽”声,从刚开始的弱不禁风到后来的活泼好动,它们的胆子不断增大,我们手中抓起它们的力度也随之不断增大。 我们常搞怪,让小宝宝在手上呆一会儿后,放到笼子的另一头,和兄弟姐妹分开一点距离。而这个时候,小东西就会凭着它所有的感官探查周围后,开始大声叫唤,它的母亲便马上过去,把它嗅个遍,之后用嘴含住它的脖后跟,放回原来的地方。很可爱很温馨,更让我们心生崇敬。小鼠再小,母爱的力量仍然庞大而坚韧,让人无法抗拒。这段时间里,母鼠的整个世界里都是小鼠宝宝,而小鼠宝宝的世界也只有母亲。 母亲饭量增大了不少,它吃饱后,便回到小鼠扎堆的地方,小鼠争先恐后地喝奶,母亲一站就是很久,不会随便走动。小鼠始终在它肚子下面,在它保护范围内,它是个很称职的好母亲。 我们会喂母鼠些苹果、牛奶之类的,它也从不客气,很快地把这些营养食品吃掉。也许它也知道,这些食物会让它的乳汁更加可口营养,让宝宝们茁壮成长。 就这样两周后,实验室实在不适合让它们待着了。我们将小鼠交还给了实验动物楼的老师处理。之后便再不知后续。 造物主就是那么神奇,让每个物种生生不息;母爱就成了最伟大的爱,无私地为下一代付出,在最原始的本能驱动下,让我们看到情感与责任。 动物们的世界里,没有金钱、权势、利益的熏染,没有世俗面具下的虚伪,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纷争。一切行为都为生存,那么自然,那么朴实,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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