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纪游

剪烛西窗

一

风习习，雨潺潺。我们乘坐的中远之星号游轮从厦门出发，经过一夜航行，于5月10日清晨到达了台湾基隆港。

出港的路很长，检查也很严格，对每个游客要检查大陆颁发的通行证、台湾颁发的入台许可证，还要照相存档。妻又被随机抽中叫去询问核实了姓名等项目。走出港口大门，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所幸，火车站到港口只有五分钟步行的距离。我们走到火车站，顺利地买到了去台北的区间车票。

所谓区间车，就是一种短途火车。台湾的长途火车一般会有一个专名，例如“自强号”、“莒光号”等等。区间车票上只注明当天日期、发站到站名和票价，而没有车次和座位号。例如，买了从基隆到台北的车票，就可以乘坐当天晚11点前的任何一趟区间车。车子不拥挤，上车就有座位。区间车厢比较简陋，类似于北京的地铁，两排座位分列在车窗下，乘客们相向而坐。所不同的是每节车厢里也会有一两个双人座，坐者面向或背向列车行驶的方向。令我们感到好奇的是，这样简陋的车厢，居然每节都有洗手间，而且极为整洁。经过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到了台北，入住旅店。中午在附近的小店吃到了蒸饺和蛋花汤。妻大呼鲜美，她与老板攀谈，得知原来是山东老乡，于是更增加了一分好感。

下午，老友们来访。他们带我们吃了牛肉面。我们发现面汤中牛肉很多，块也大，远非我们平时所吃的可比。到了中山堂，已经停止开放。朋友和守门人交涉，居然允许我们入内参观。我们在一楼二楼转了一大圈，尽兴而出。到“总统府”外照了相，朋友说这里要预约才能入内参观。我们戏问能见到马先生吗？他们笑答：那可不容易，要碰机会。来到中正纪念堂外的自由广场，见到一个年轻人正在讲演。我们走近去看，但见那青年坐在一张凳子上，手持话筒，正在抨击政府的某些政策，看上去并无激昂慷慨的神色，竟是在娓娓而谈。大约有五六十名听众席地而坐，不时报以掌声或笑声。

初到台湾，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谢谢”。服务员也好，售货员也好，生意成交也好，不成交也好，与我们分手时一律要说“谢谢”，交钱交货时统统使用双手。经过一天熏陶，我们也开始注意说“谢谢”了。

次日一早，子弟书专家陈锦钊教授来访。陈教授和我在北京曾经多次相聚，曾是水上运动员的他健步如飞，带领我们穿行于台北市内各处。先是参观了台北故宫博物院，瞻仰了稀世国宝翡翠白菜、“红烧肉”和陶瓷馆、书画馆、玉器馆等等，品尝了著名的“三希堂”美味。接着，他带我们去了市内的一处森林公园。入园不久，但见一伙人长枪短炮，各持不同的相机，守候在一棵大树前不远处。走近看看，树上有一个洞，树旁有一张通告，上写：拍摄五色鸟的人们，前排请下蹲，以免遮挡后排视线。我等了一会，仍然没有看到五色鸟，却看到不少人在草坪上喂食小鸟和松鼠。陈教授看得兴起，也企图试试，不料小松鼠性急，猛然跳起攫食，竟把他的手抓出了一道血痕，发生了流血事件。然后，陈教授带我们看了一个花卉市场和一个街道市场，后者里面都是些小摊贩。看了说明，才知道这里只在平时是市场，星期六、日两天则改为停车场，看来这是台北市政当局为了解决停车难而想出来的一招。从市场出来，经过路口的一条斑马线，正好右前方一辆汽车左转。我本能地停下来让它，陈教授却高视阔步地径自走了过去，口中喊道：“这是我们步行者的权利！”那汽车果然稳稳停了下来，直到我们过去后才重新发动。

然后，我们游览了士林官邸、草山行馆。这时，研究子弟书的艾咪博士也赶来参加，并且以关于《红楼梦》子弟书的两本专著相赠。我们看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学教师竟然已取得博士学位，并且写出两本厚书，不禁肃然起敬。艾咪博士开车带我们游览，无论到哪里都是随手把车门一关，并不上锁，就丢在那里，使我们为之瞠目。最后，大家到林语堂故居吃晚饭和观赏台北夜景。围坐在林先生生前住处的小厅里，观看林先生事迹介绍，缅怀这位既能执笔撰文，又能设计汉字打字机；既写《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这样的名著，又曾翻译《黛玉葬花诗》、《西厢记序》的幽默文豪，暗暗心向往之。

接下来，朋友们又带我们参观了国父纪念馆和台湾街景，不再一一叙述。

剪烛西窗

二

艾咪博士驱车送我们去宜兰，陈教授同行。车进宜兰市区，不知道饭店所在的新民路在哪里。我们向一位骑摩托的约摸五六十岁的女士问路。她说可以带我们一段路。于是她骑车在前，博士开车随后。经过一个路口，遇见塞车加红灯，她随着在前的车流轻巧地过去了，我们却被堵在路中，足足等了七八分钟。好不容易过了路口，我们想摩托女士可能早已不见踪影，谁知她却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把我们带到新民路附近才挥手辞去。

在台湾遇到塞车并不稀罕。这是因为，台湾城市的马路一般并不宽，很少有过街天桥和行人地下通道，而红绿灯却是出奇地多，据说凡是车辆稍微密集的地方都要设立红绿灯，以保障行人的安全。但是，台湾马路的安静程度倒是我们过去少见的，极少听到车辆的鸣笛声，车辆都是默默地行进，更极少抢行。

开饭店的是林老板兄弟两人，那哥哥的年龄和我相差无几。他们建议我们去武陵农场游览。于是我们坐上了去农场的大巴，颠簸了两个半小时，领略了一下山路的险峻。沿途不乏近360度的惊险回旋，而且越爬越高。快到农场时，我感到胸部发闷，含了药才得以缓解。车到农场，每人要交130元台币的卫生费。我因为年过七十，减价为80元。这是我们到台湾后所遇到的第二个要买票的游览场所，第一个是故宫博物院（每张票160元台币）。

顺便说说台币兑换。在台湾，人民币和台币的比价不但每天不同，而且随兑换场所（银行、邮局、某些商场）而变。据我们所见，人民币1元最多可换台币4.9元，最少则只有4.5元上下，其中邮局的兑换率最高，所以去邮局兑换是最合算的。初到台湾，我们总觉得到柜台兑换更放心。谁知台湾的银行、邮局不但双休日休息，而且平日也是下午3点钟就停业，让我们吃够了苦头。后来，我们也就渐渐习惯使用ATM机了。在台湾，我们发现不但银行、邮局这些地方下班早，休息多，而且即使是例如食品大棚里面的一个小摊位，也会贴出通知：本店逢周几休息，看起来生活颇为闲适啊。

进入农场，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山峰上白云缭绕，“猛抬头遥望见，云淡淡雾蒙蒙。山长着青云，云罩着青松”（梅花大鼓《杏元和番》唱词）。看了导游图，从入口开始，有一条马路从西向东，绵延10多公里，尽头处是一条瀑布。马路两侧分布着各种游览点，北侧更有多条道路分别通向不同的山峰，标高都在2000米以上，有的高达3000多米，其中一山高达3886米。我们游览了一个鱼类繁殖中心，小桥竹亭、激流浅滩、密林朱阁，大饱眼福。再向前，路旁有一个茶叶店。卖茶的小姐介绍说：这里所卖的武陵农场茶叶只在当地销售，在别处是买不到的。后来，我们行经台湾各大城市，果然没有发现过武陵农场的产品。我们问她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说：前面就是茶室步道，可以去看看，背包等等可以寄放在店里，回头来取。我们问：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她面露难色，回答说：为了环保，整个农场里是没有饭店的，只有一些商店里有面包之类，要吃饭必须出了农场到武陵宾馆去吃。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所在的这儿海拔多少？小姐清楚地回答：1800米，噫吁戏高乎哉！

向前经过一条长桥，踏上步道。后来渐渐知道，步道就是专为步行者修建的道路。茶室步道环绕一座小山而建，忽高忽低，时而曲径通幽，时而一览无余。在路边还看到一所农场历史纪念馆。进馆参观，才知道这里是为安置老兵们修建起来的，小蒋先生曾多次来视察。纪念馆还原了当年建场农工们休息、吃饭和劳动的场景，却见不到管理人员。我们参观之后，步出场门，步行大约半小时到武陵宾馆吃午饭（所谓午饭也仅仅是在别处加工好的盒饭，拿来加热一下而已），然后乘车回城。

我们还游览了礁溪小镇，那儿以温泉著称。走进礁溪公园，看到遍布着一系列形状不同的水池，由一条水道相连。正在打量，后面走来一位中年女士，脱下鞋袜，把脚伸入池中，并且招呼我们：“你们也来泡泡脚吧！”于是我们也学着她泡起脚来。再过一会，又来了一对老年姊弟。那弟弟是东北的退休职工，来台湾探望姊姊的。大家攀谈起来，好不热闹。池中的水温相当高，大约接近40度。妻说，她前些年的脚伤经过一泡竟然感觉好了不少。

离开宜兰去花莲。到了车站，凭经验去买区间车票。拿到票，才知道最近的一班车已经靠站，下一班三分钟后也要靠站，再下一班则还要等好久。妻忙着要去换票，车站收票员说：不行！只能坐下一班。我们说：我们行李重，怎么能赶到另一个月台？她说：不是有升降电梯吗？我们不会用，她又不理睬我们。我们只好拖着行李爬下楼梯，经过地下通道，再爬上楼梯。幸好，有一个小伙子帮我们拿了行李，我们才气喘吁吁地赶上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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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来到花莲，住进了事先预订的民宿“幸福棉花糖”。所谓民宿，简单地说，就是一种家庭旅馆，主人和客人关系比较接近一些。棉花糖的经营者是夫妻两人，分别称为棉花糖先生和棉花糖太太。入住以后，听说我们还没有吃晚饭，棉花糖太太就出门为我们买来了晚饭。饭后，她又开车把我们带到七星潭，等我们在斜风密雨中饱览了海滨景色后又开车把我们接回。棉花糖占一所三层小楼。一楼是大堂和饭厅，二、三楼共有三个房间，分别命名为蓝色、白色和粉红色棉花糖，其中的陈设与一般饭店相似，只是色 绚丽，摆设精巧，颇具卡通风格。相比之下，我们后来在垦丁所住的一处民宿规模则要大得多。一楼是一个极大的厅堂，有吃饭的地方、小坐休息的地方、展出陶器的地方，还有制作陶器的地方——那家主人是陶艺爱好者，客人可以和他们一起学习制作陶器。二楼前半是很大的露天阳台，后半则是6间客房。除此之外，主人还拥有两处小楼，其规模已经超过很多商务饭店。那家民宿的费用是每晚2200台币，是我们在台湾遇到的最高价。应该说，在台湾，“住”的费用最高。我们遇到过的最低价是每晚1000台币，也要相当于人民币200元以上。但是，在台湾住店不必交押金，住房内备有矿泉水、卫生纸，客人退房时饭店也绝不查房，饭店可以免费为客人召唤的士或联系拼车等事宜，这些是使我们感到新奇的。
棉花糖太太为我们安排拼车去参观太鲁阁国家公园。同车的是一对新加坡小情侣，司机兼导游是一位原住民小伙，长发飘飘，刚健清新。经过清水断崖之后，先到游客中心看介绍。太鲁阁公园的规模很大，北部与我们刚刚去过的武陵农场所在的雪霸国家公园相接，境内有多座高山可供攀登。我们不可能去登山，只由原住民小帅哥带领去了几处步道，但见远近高低，各有不同。有的步道右临峭壁，左傍清溪，直通原住民的住地；有的崎岖险峻，吊桥深洞，令人心惊目眩；有的紧靠悬崖，怪石丛生，游客要戴上头盔才能进入。进入群山深处，见到一座新建不久的庙宇“长春祠”，是为了纪念开辟横贯台湾中部的中横公路时牺牲的民工而建立，碑文中详细地列出了每个牺牲者的姓名。我们问：中横公路现在通车了吗？导游回答：通车但是限于货车行驶，因为地形险峻，载客的车子是不能通行的。大半天下来，我们都已汗流浃背。台湾的天气令人一时难以适应，一是潮湿，步行一会就满身大汗；二是日照强烈，皮肤很快晒黑，涂防晒霜也无用，因为会被汗水冲掉。离开太鲁阁，导游又带我们到七星潭海滨。今天是晴天，我们看到海边天色之蓝，简直为之震惊。台湾的气候带来的好处就是水果种类繁多而且质量上乘。在台湾的日子里，我们吃到了凤梨、香蕉、芭蕉、芒果，还有过去没有吃过的莲雾、释迦。路旁的小摊上随时可以买到鲜榨的果汁，每碗35台币（在福州，优惠价还要39人民币）。
次日，棉花糖太太又为我们安排拼车到垦丁。司机是年轻的小伙小毛，同车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快活女孩，还有一个沉着朴实的男青年，交换名片，才知道他是大陆某高校的武术老师，来台湾进行交流的。天气虽热，那老师却还穿着长袖衬衫。他偶尔撩起袖口，我瞥见他的小臂粗得惊人。中途休息，老师跳下车来站在一旁，真如岳峙渊渟，好一位武林高手！小毛非常尽职尽责，驱车沿着东海岸一路南下，沿途凡有好景致必定停下来招呼我们去看。我们面对波涛浩瀚的太平洋，浏览了嶙峋怪石、火山岩浆沉积、根雕公园、北回归线标志塔，还有无所不在的各种庙宇。台湾的庙宇与大陆不同，一是建筑风格不同，“歇山转角滚龙脊”（京韵大鼓《游武庙》唱词），飞檐檐角一律高高翘起，装潢大多五 缤纷，金碧辉煌。二是供奉的神像不同，虽然也有玉皇、观音、关帝，但多半是没有听到过的，例如“张府三千岁”、“杨府漠夫人”等等，竟不知是何方神圣。三是分布极广，哪怕是马路边也会出现一所庙宇，与各种小铺比邻而居，而且有信徒虔诚地朝拜。当然，参观都是不付费的，也没人强迫你烧香拜佛。傍晚时分，我们愉快地到达了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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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垦丁已经接近台湾的最南部。我们从恒春出发，乘坐公交车去垦丁国家公园参观。公园内地面空旷，筑有一条沿着海岸线的观景栈桥，还有著名的建筑物鹅銮鼻灯塔。步出公园大门，妻到路旁一家小店里去买东西，我在外面等候。有一位老人正坐在凉棚下，和几位女士高声说笑。他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这时，妻也已经出来，我们就和他共坐。“大陆来的？”老人问。“是的。”我们回答。“印象怎么样？”“很好！”“怎么好法？”“这里的人都很热情，而且极有礼貌。”妻说：“例如，向人问路。他们一定详细告诉你，绝不会冷漠地不理睬。还有，一种商品，在各处的售价都一致，让人放心。”“那好，下次你们再来台湾，就住到我家里！”老人豪爽地大笑，并且掏出名片给我们。
谢过老人，离开垦丁，我们来到小湾海滨，那儿有台湾罕见的沙岸，适于游泳。海岸一片金黄，在骄阳暴晒下煦煦生辉。在那里遇到一位来自重庆进行交流的大学生，和我们交谈甚欢。我们还去了垦丁一条街和恒春古城。

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沿着西海岸北上回到台北。为了寻找在高雄的住处，民宿主人在电脑上多方联系，才找到一个在高雄乡间美浓的民宿，价格也是一晚2200台币。这是因为次日正逢周末，而台湾人素有周末举家出游的习惯，所以饭店都住满了。第二天，主人帮我们联系，还是多人拼车去高雄火车站，并且嘱咐我们到火车站后再坐公交车去美浓。但是，当天骄阳似火，异常炎热，到了高雄火车站，我们已经很疲劳，于是请求那司机带我们在市内找住处。司机同意了，但是说，希望我们增加100台币作为报酬。我们表示可以，他便带着我们一家家旅店去问，问了不少家，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饭店，而且每晚只要1980台币。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又多赠送他100台币。找住处就有这个两难问题：在网上预订往往偏贵，自己去找则要做好跑路的准备。


在高雄，我们只住了一宿，参观了科技馆，然后乘火车北上到台南。在高雄火车站，一位车站服务员带我们坐了升降电梯，为我们做了详细的解释。妻感到满意，此后每逢坐火车，她都要寻找垂直升降电梯。结果，我们发现台湾每个火车站都有升降电梯，这对我们这样带行李的乘客无疑是很方便的。


从台南下火车，妻去洗手间，我守着行李，看到一位警察在车站门口踱步。我暗暗地想：来到台湾这么多天，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警察，今天在这儿终于碰上了一位。顺便说一下，在台湾，找洗手间（又称为化妆间）是很容易的。不仅车站、商场等处必有洗手间，即使是街头的一个卖早点的小门脸，只有四五张桌子的，后面也会带一个很小的洗手间。因此，我猜想，前些时在香港曾经出现的年轻父母因为找不到洗手间而让孩子当街便溺的事情，在台湾是不会出现的。而且，我们在台湾所见到的洗手间都非常清洁，空气清新，绝不会出现凭着鼻子就能辨别出洗手间的现象。


走出火车站，我们拦下了一部的士。那司机说；“你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你们给我一百五六十台币吧。我就不打表了。”妻和他争论起来，并且动手把行李向车下拿，准备另找别的车。这时，刚才看到的那个警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


妻指着那的士司机说：“他不肯打表！”


那警察立刻取出笔和纸，记下了我们的姓名和入台证编号，接着说：“小姐，请告诉我你在大陆的住址和电话”，然后向我们示意可以离开了，回头去询问那个司机。我们在路边继续打车，等了一会，还没有遇到空车。这时，那个警察带着的士司机向我们走来，对我们说：“他愿意向你们道歉，并且送你们去宾馆。你们同意吗？”我们表示了同意。那警察又说：“如果他不好，你们就打电话给我。”那位司机一路上不住向我们道歉，说自己是小地方来的，没养成打表的习惯。到达宾馆，只用了85元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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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来到台南，向旅店老板打听有什么可供参观的地方。老板说：安平古堡是一定要去的。第二天，我们就去了安平古堡。刚刚下车，就看到古堡历尽沧桑的高大围墙，还有墙边身躯庞大，长髯飘拂的老榕树。走进古堡看介绍，知道这里原来是荷兰殖民者的驻地。其后，郑成功收复台湾，也在此地驻守练兵。古堡里面有两座建筑物开放。其中一座从外面看是一座楼，里面却是洞穴巷道，俨然一座坚固的堡垒。两座楼之外的广场上矗立着郑成功雕像，还有大量的土炮等等兵器。一树缅栀正在怒放，巨大的树冠覆盖极广，淡香的白花不断飘落。步出古堡，不远处就是安平老街，商肆林立，到处飘着饭菜的香气。台湾的饮食店往往打出招牌“古早味”。我曾经问过当地人：“古早”是地名、食品名还是时代名？他们说：所谓古早味就是怀旧的味道。走在百年前的老街上，看着一片“古早味”的招牌，竟不知今夕何夕。

在台南上网查询下一步的住地。朋友们推荐的鹿港、通霄等地的旅店竟然都已客满。于是我们决定下一站定在台中。

从台南到台中，我们坐的不是区间车而是长途火车。这种火车的车厢座位安排与区间车不同，从前到后分为若干排，每排有4个座位，分列两边，当中是通道。与我们平时坐的列车不同点是：一、排与排间的距离较宽，二、座位一律面向前或后，没有对面而坐的情况，三、座位的角度比较适于休息，坐久了没有脊骨、颈椎僵硬酸痛的感觉。车上的乘客同样很少，因此十分安静。可能是由于郑捷案的影响，我们看到有一位警员在车中不时走动。


到达台中的当晚，又逢落雨，旅店隔壁恰好是一个购物中心，我们便去观光。那中心真也大得可以，居然还有某一层是航空展览之类。我们逛了两层，然后到地下一层的美食城大嚼一顿，又到同层的家乐福置办了必需品，回旅店已是很晚了。打开电视消遣，电视里依然一片对当局的批评质问声。我们刚到台湾时，遇到反对派质疑马先生的绿卡到底是否已经作废，当局展示了有关资料，质疑才告停歇。后来则是越南排华，台商损失惨重，电视里纷纷声讨当局无所作为。最近几天，台北发生了大学生郑捷在捷运（地铁）杀人案件，电视又开始追问当局的责任以及事件缘起和防止方式等等，马先生、郝龙斌、宋楚瑜等人纷纷露面，吵得好不热闹。


第二天乘大巴去溪头自然教育园区。一进园区，见到几只白鸽，公然踱来踱去，毫不避人。再走进一段，见到一位女士正在投喂松鼠。松鼠们忽而近前争食，忽而跃上高树，活跃非常。这天正好是假日，台湾人游园的很多，或持手杖，或持长伞，或推童车，两三结对，漫游在园中路上。来往车辆无不屏息减速，缓缓而行，绝无过去所见某些景区中大开“土匪车”之虞。道路两旁又多设有步道，用木板铺成，供步行之用。再深入一些，便见到高峰耸立，老树遮天，流水声喧。我们一直走到大学园区，才兴尽而返。



在台中，我们又遇到一次的士司机拒绝打表的事件。那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相貌猥琐的男人。我们照例拒坐他的车，并且很快等到了另一辆的士。但是那原来的的士司机却在一旁喋喋不休，说是要打表也可以嘛，何必打别的车等等，我们也不理睬他。等到我们的车子开动，他竟然冷笑着抛出了一句：“我们不欢迎大陆客！”



晚上，妻和我讨论：这个司机，还有在宜兰遇到的车站服务员，是真的不欢迎大陆客呢，还是一贯态度恶劣，或者出于遇到不愉快事件时的一种发泄？妻还说：我感到有一些人，当然是少数，虽然表面上也很谦恭客气，但是隐隐流露出一种对我们的戒备甚至敌意，这是为什么？后来，又是一位的士司机回答了我们的疑惑。他说：扁执政的时候大搞政治宣传，恶意修改了教科书，把国民党和大陆人都说得很坏，这种政治宣传影响了人们对大陆的看法。他说：“其实，大陆客来观光游览，增加了百姓的收入，也增加了交流，有什么不好？这种贴政治标签的做法很坏，教坏了年轻人。有些的士司机是民进党观点的，他们会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要注意！”幸好，后来我们没有再遇到这种找麻烦的情况。不过，我很赞同那位的士司机的话。扁集团这种滥扣政治标签的手段，使我联想起文革期间坐公交车经常要被红卫兵（多数是官二代、红二代）查问“什么出身”的情景，令人不禁恶心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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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经历了近半月的环岛之行，重回台北，又与陈教授、艾咪博士和一干老友相逢。我们游览了万华龙山寺、台北植物园、艺术教育馆等地。龙山寺是一处有名的兰若禅林，构造精美，法相庄严，然而任凭游客游览，绝无强索布施之事。记得去年在成都游览文殊院，那里也是只向游人免费供应冷饮，却无所需索。但是多数庙宇却并非如此，早已成为商业活动场所。有诗友咏庙宇云：“沧海桑田任变迁，岿然不动笑依然。年年香火有人扫，还有僧人在点钱。”令人叹息。

游到艺术教育馆，先在馆外水边的小亭暂坐，见到亭上油漆着诗句“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顿时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亭上还有一位摄影师，在那里投饲水中水鸟，不时抓角度拍照。他向我们展示了几幅作品，取景、色 、光线俱臻上乘，不减油画。陈教授和内子先进馆参观，那摄影师便笑着对我说：

“大叔，我猜你一定是位书法家。”


“不，不！”我连忙解释：“我写字像蜘蛛爬一样！”


“你还是位艺术家。”


“哪里，哪里！我不懂艺术！”


我忽发好奇之心，问他：“你怎么看出我是书法家？”


“因为你那把扇子上的书法很好。”他回答。


“那是朋友写的。”我再问：“那你怎么看我像艺术家呢？”


他狡黠地一笑：“你知道郎咸平大师吧？”


“知道啊？”“他和你一样瘦啊！”他又是一笑。


我不觉大笑。这时，陈教授也已从馆内出来，坐在我身边。他调侃我说：“你还不抓紧时间抽棵烟？”在台湾，吸烟确实不容易。不要说室内严格禁烟，就是学校、车站等地的周围区域也会明令禁烟，违者最高罚款台币10000元（回到厦门，发现那里的最高罚款是人民币2000元，看来海峡两岸在这一点上颇为契合）。所以，经陈公一说，我不觉心动，取出一支烟来吸。吸过之后，我问他：“烟头丢在哪儿？”这一下陈教授紧张了。他连忙摇着手说：“不要乱丢！”然后跳起来前后仔细观察。最后，他告诉我：艺术馆门前有垃圾箱，可以丢到那里。


这时，妻看完了展览出来，招呼我也去看，“很有意思！”我去看了，原来是一个包括大陆和台湾的儿童绘画展。大陆小朋友的几幅画标题分别是：我没有玩的地方了、好拥挤的马路、驱除雾霾……引起了我们的一阵感慨。



参观张大千故居“摩耶精舍”要事先预约。艾咪博士已经为我们预约好了。到了门口，被告知时间还早。到了指定的时间去，又被告知要等讲解员来了由她带领进馆。正在这时，讲解员准时赶到，原来是一位志愿者。她轻言慢语，神色庄严地为我们介绍了艺术巨匠张大千先生的事迹和他生前的最后住所。精舍位于两条溪流之间，地形幽雅，建筑精美，藏有张先生的多幅照片和作品，很高兴地在这里也看到了他与溥心畬先生的合影。可惜，精舍室内不准照相，所以只好用百度到的一张照片代替，供各位瞻仰“南张北溥”两位大家的风采，同时纪念经典的岔曲作家溥心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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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妻听说莺歌古镇盛产陶瓷，想去看看，朋友们也一起前往。到了莺歌，发现这个离台北很近的小镇竟然还保留着不少古典欧式建筑，镇内碎砖铺路，小店盈街，颇有些古色古香的风情。
妻去商店转，朋友们坐在一起闲话往事，提起一位女士，原本是当地最早考取大学统计系的才女。毕业后进入土地管理部门任职，由于坚持操守，竟然迭受冷遇。某年，扁的女婿插手，要以十分之一的价格收购某块土地。上司扛不住，已经批准了交易，女士却坚决顶住，不肯就范，一直拖到年底。按照台湾的法律，年底不能了结的交易视为作废，第二年要重新交易。扁婿没有办法，只好在午夜前一两个小时拨付全款。女士如此操守，上司却把她当做麻烦，经常斥责。有一次，上司打电话来，假惺惺地表示要来女士家中做客探访。女士的先生是一位学者，当即在电话中拒绝道：“算了吧，我们不是一类人，有什么好谈？”上司怫然作色道：“你耍什么大牌？”先生回答道：“岂敢耍大牌，我们本来不是一类人嘛！”现在，女士也已退休，算是远离了官场生涯，自得其乐。言谈及此，大家都是感喟不已。想到那位先生公然面对官员宣称“我们不是一类人”的高风亮节，又不禁钦佩。


妻转了一圈回来，想去买些陶瓷产品。我们随她走进一家小店，那年轻的小老板立即泡上乌龙茶，搬来座位，笑脸招待。妻问起一些产品，他都热情回答讲解。最后，妻终于满载而归，回到台北。


次日上午，我们又参观了中正纪念堂。堂内的展览主要是介绍这座建筑的历史和艺术特色，据说设计时吸取了天坛、泰姬陵等多处建筑的设计思想，果然颇为壮观。当天中午，我们告别了台北，乘区间车到达基隆。


因为离上船的时间还早，妻上街去逛，我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看管行李。坐了一会，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头。回头看时，原来是一位中年女士，推了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老人，对我说：“一百元，一百元！”我明白了，这是一位乞讨者，于是抱歉地说：“抱歉，我身上没有台币，人民币你要吗？”那老人摇摇头。女士又推他到别处去了。


又坐了很久，有一位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衣衫破旧的男士，由另一位男士扶着坐到我的身边。那扶他的男士旋即走开了。我看了看那男士，猜不出他是何许人，就继续坐在那里。过了一会，我感到有些闷热，就取出折扇，扇了几下。那男士忽然显出厌恶又害怕的神态，朝远处躲开。


“你怕风？”我明白了，赶快收起折扇，说道：“对不起！”


他朝我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许。


过了一会，他忽然缩成一团，摸着肚子，痛苦地说：“饿，饿！”


我恍然大悟：他也是乞讨者，于是问他：“抱歉，我没有台币，只有人民币，你要吗？”


“要，要！”他回答。


我摸出钱包，交给他20元人民币，心想：这大约合近100元台币，够他吃一顿了。


他又伸出大拇指，表示感谢。过了一会，他对我说：“我，46岁！”


“你，46岁？”


“是的，是的，属鸡！”


他大为高兴，紧紧握着我的手摇了又摇，甚至在我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问：“你的家就在基隆吗？”


“不，不，太鲁阁，太鲁阁！”


“你是太鲁阁人？是原住民吗？”


“不！阿拉斯加，阿拉斯加！”


我没有反应过来，他又说：“阿拉斯加，北极！北极！”


“那你怎么来到这里呢？”


“跳船，跳船！”


我心想，这可有点出圈了。他又问：


“大哥，你，几岁？”


“我76岁了。”


“你，儿子，几岁？”


“你，儿子，几岁？”“46岁。”此言一出，我立即发现大大不妥：他会不会以为我在骂他？可是我儿子真的46岁啊！不过，他倒丝毫不以为忤，哈哈大笑说：“也是46岁，属鸡！”
我心想：不能再说下去了，言多必失啊！于是客气地对他说：“我要等一个人，你去吃饭，好吗？”


“好，好！”他不知朝哪里做个手势，刚才那位送他来的男士出现，扶着他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又一个人踱步过来了。这次，他并不看我一眼，而是走到离我不远处的一位男士身边坐下。我心想：看他这次如何表演？过了一会，他拿出几枚硬币，对那男士不知说了什么。那位男士显然不想和他搭讪，摇摇头便伏在椅子上装睡。他又说了些什么，那男士索性躺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他看了看，就起身离开，走出大厅了。


妻逛街回来，对我说：候船大厅很空，我们不如坐到那里。于是，我们来到候船大厅，果然显得相当空旷。有一位警察跑上来帮我们推行李。我请教他：办理手续在哪儿？他热情地说：“我带你去！”于是带着我办完了出港手续。我们又坐了一段时间，大厅开始放行，人们陆续上船。那警察又跑来对我们说：


“你们可以上船了。”

我们回答：上船人多，我们等一等再上。他热情地说：


“不多，今天只有40多个乘客，你们上吧！”


这时我们才发现，今天的乘客真是寥寥无几。于是，我们上了船，住进客房，随着汽笛一声长鸣，我们终于结束了十多天的美好旅程，告别了美丽感人的台湾。


“再见！希望今后有机会再来！”

李听圃

台湾还没去，慢慢看，先占位。

剪烛西窗

站长，我不会写散文。这是上半年去台湾后回来写的，发表在相声网。不知算不算散文？

侯诗杰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15-2-2 17:57
七

妻听 ...

有序而抓住游踪特色来写，别具情味。

剪烛西窗

侯诗杰 发表于 2015-2-4 21:55
有序而抓住游踪特色来写，别具情味。

非常感谢诗杰兄！我没写过散文，请多指导！

侯诗杰

剪烛西窗 发表于 2015-2-4 22:21
非常感谢诗杰兄！我没写过散文，请多指导！

好文章贵在真诚真情——共勉。

剪烛西窗

侯诗杰 发表于 2015-2-4 22:38
好文章贵在真诚真情——共勉。

谢谢！期待不断赐教:handshake

李听圃

不错的游记，走马观花写的已经很不错了，若要写好，就需要收集更多准备材料，穿插进来丰富相关的文化的内容。写这类散文游记，我们这里的高手是运涛超版。

剪烛西窗

学习了运涛超版两篇，精工细作，确实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