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况空前的东方情人节 刘毓民 下班后,有点困倦,躺在沙发,不是吃桃,就是吸烟,总想借此消除疲劳。天热了,上班是活受罪,一直空调,会吹感冒的。不吹,则心焦楘乱,坐卧不宁。过了六点,妻督促早点上山,自己没有吭声。过了会,她又是提醒了。自己想让她一同去,她看来不是那么情愿,推辞说儿子学习。 儿子有儿子的安排。六点刚过,他的电话不断响起,门铃也两次被人按响。看见儿子换衣服外出,妻子才答应一同登山。儿子听说我们去,他说他们同学约定,也要亲自骊山的。让孩子一同前往,他则一口回绝了。他们那帮孩子在一起,自由空间大,跟随我们,行为总会局促受限,因此,我们分头外出了。 我与妻子顺小径登山。为照顾妻子,让她开路,自己殿后,并以她的节律、速度登山。跟随妻子,自己得调整原有的步幅,也得调整呼吸。想不到的是,跟她攀登,居然难以适应。不仅没能适应她的节律,反而连自己的节律也紊乱不堪了。看来自己真的邯郸学步了。 进入山口,较往日多了一条长凳,多了几名镇守山门的警察。我连看也没看,径直我的登山。妻子尾我,只顾追赶,并没抬眼看人。把门的工作人员,没有吭声,只是相互对视,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说。在他们看来,我们是一年四季登山的运动者。 从山路直上,相遇的登山者,较前两天多了很多。前多年,骊山森林公园单子会门票5元。自去年以来,每人10元。今年也不例外,还是10元。缆车收费,对半打折,让利造福附近百姓。香客对十元价格的门票,微词不少,有的甚至骂娘。依我说,比起游客的75元,应该知足了。 顺每天的登山路径攀爬,出现了有别往常的巨大变化。人流熙攘,时不时出现拥堵现象。人多了,废弃的垃圾登台了。秀美骊山,遭遇了玷污的尴尬。而这种现象,在平素登山是从未遇过的。林子大了,鸟鸟也就什么都有。人多了,什么素质人都来。总体而言,具有保护环境意识的游客少之又少。偌大的骊山,仅靠几个清洁工,怎么也不会做到垃圾归箱。没有素养的游客,是教育的悲哀,行为的悲哀。难怪台湾旅游景点民众,对赴台游客不良行为习惯微词。看看骊山,看看满山遍野的的垃圾,看看格外显眼的不文明之举,我感觉无奈,也为之脸红。废旧报纸,食品包装袋,水果残渣,使秀美不再,整洁不存。 美女经不起折腾:愁苦不起,忧思不起,病疼不起。骊山也难以承受这种不文明的非礼:肮脏不起,污秽不起,混乱不起。 到石瓮桥,仰视,百米悬崖之上,发现有勇敢小伙的敏捷身姿。妻子看见,既为小伙的冒险担忧,也为小伙的果敢称奇。那位悬空险峰之间的鲁莽小子,的确不敢失足,万万不敢!因为一旦脚下打滑,不测是必然的,不粉身碎骨才怪呢。这个小伙,以他的魄力穿梭于悬崖树丛中,却让我屏息心悸。以前单子会,没听说纵身“舍身崖”的,他若舍身,我与妻子一定会晕厥过去…… 至火神庙平台,这里聚集了很多游人。三角形的盛阳亭屋檐下,坐着许多中年男女。微风吹来,的确爽之又爽。他们是乘凉还是过夜,自己很难判断。火神庙神像座基下的狭窄空间里,坐着七八位老年男女。他们看来是有备而来的。席地铺着蛇皮袋子,颀侧的,斜躺的,盘腿的,姿态万千。 他们身边放着大瓶可乐,其实是盛满的凉水。几个塑料袋里,放着馒头烙饼还有黄瓜水果。有香,有火,还有一沓沓的冥币。他们用汗水换来的纸币,再兑换这些冥币。正所谓:真钱换假钱,钱换钱,真不如假,假不如真。 瞬间,我感觉这些虔诚的民众,才是真正的神灵。他们勤劳淳朴,憨厚忠诚,是美好生活的缔造者和献身者。 登到滑索,问妻子是下山还是老母殿。妻子站在高处,看见西边元宝大道那里人头攒动,就说到哪里看看。要到那里,我们就必经上善湖。湖面波光粼粼,碧水荡漾。湖边伫立着很多游客,观赏鱼戏浅水的冲动。调皮的孩子,总是从嘴里节省食品,投入湖中,贪吃的小鱼,就会竞相跳跃,争食抢食。 上善湖南面,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柏树林。这里树木茂密,蓊蓊郁郁,是圣境中的天堂,也是天堂中的圣境。在缓坡的树荫里,容纳着不少游客。困乏的,已经在这里铺了单子,盖毛巾被大睡了。也有在树与树之间绷绳索的。其实就是尼龙绳编织的网状悬空睡床。他们躺在那里,慢慢悠悠摇晃,是不是神仙,他们的感觉应该是。 小径两边,是兜售各种小玩意的商贩。挂件,饰品,玉器,工艺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镇邪避灾的,有吉祥安康的,还有许多红色的飘带,上面印着吉祥的祝福文字,不少孩子挂在脖颈,系在胸前。能不能前程似锦,不可妄语,但图个吉利图个安详,应该是没问题的。 在小径前行,艰难而缓慢。人潮如流,摩肩接踵,如同下饺子的锅。走不动,就静下心来欣赏兴趣的所在。凑近,几位民间艺人,用鲜亮的颜料书写游人的姓名。这种手艺,自小见过,也特别喜欢。他们勾勒的汉字,是由许多小鸟图案组成的字画艺术。凡“点”“竖”的笔画,大多搀和使用“鸟”的形态画技。 到“朝元阁”,这里空间相对开阔。但两边依旧摊位相连。叫卖声,喇叭声,小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其实,朝元阁就是以前的“老君殿”。迁移这里,也只是五六年的光景。里面大殿,厢房,院落,塞满了进香的游客。挤不进去,也就顺路往老母殿走了。 老母殿东南,是小吃摊位,面条凉皮水饺和其他快餐,应有尽有。可饭馆门厅冷落,桌面板凳零落孤寂,没有光顾的食客。看来,登山带食品的为数不少。 到老母殿门口,自己再次欣赏大门牌匾和对联。东西南三条路汇集的人流,到这里已经水泄不通了。自己拉着妻子,在人流的空隙艰难穿行。我们不进香,不抽签,不算卦,但我们喜欢看热闹。与妻子挤进院落,想不到人满为患了。即使曾经去过的偏僻之所,也卧着跑累的香客,所有通道,难以前行。 大殿前面,炉膛香火正旺。黑烟直冒,火光冲天。想不到的是,这么大的院子,香火灰烬足有一米高,平摊五六十个平米。灰烬四周,是灰烬与水的混合物,顺地面漫流。为防止不测,附近几处放了灭火器,大油桶灌满了水,以待急用。今年进香与往年的最大不同,是香火越来越大,包装越来越美。 一位三十出头的时髦女性,时尚而绰约。身高超过一米七,在晚风里,亭亭玉立出仙女般的贤淑儒雅气度来。瓜子脸,端庄稳重,曼妙秀气,其修长的体型和慑人的姿色,毫不亚于影视明星。肤白,上穿蓝色绸缎衣衫。戴金色项链,西斜阳光一照,耀眼而辉煌。两腿修长,在风的助推下,短裙撩拨,也没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虔诚之此,善莫大焉。 她面对老母神像,神情凝重,肃穆庄严。两条西子臂,把两米长的香火从腹部一直举过头顶。又慢慢落下,来来回回往往返返几个回合。她两唇开合,一张一翕,说什么,期盼什么,许什么愿,一点也听不出来。她究竟是为情所困还是婚姻节外生枝,是祷告吉祥还是祝福平安,我想只有她明白。 进香的人,依次排成长长的队伍,队伍蜿蜒盘曲,直通老母殿大门口。向老母献衷心,看来也得耐着性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人们竞相把愿望寄托在神灵身上,这让老母微颦窃笑。 这些芸芸众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信了,没有什么理想了,为了钱财,为了权力,为了私欲,人们善良不再。信任危机,信仰危机,已使本来贫困之民更加精神潦倒了。自从掀倒民众心里的那座精神之山后,民众迷茫,百姓苦闷。已经不再信任任何领袖了,看来,理论创新是当今最为迫切解决的重大问题了。 挤不进老母大殿,就趴在窗户看抽签算命。抽签也不容易,香客按先来后到顺序排队。每签10元,抽后必须尽快离开。道士尼姑,收钱算命,已经疲于奔命了。烧香的,拜佛的,磕头的,作揖的,也得次第相随。功德箱满了,孝敬神灵的纸钱外溢,不下压就放不进去了。 老百姓是真心实意供奉了,至于神灵是不是惠我民众,佑我邦民,那只有神灵清楚。这些吃斋念佛的人员,每年一次这样的黄金盛会。聚敛的财富,花天酒地想必够一年花销。神像下,他们是智者,是神灵的使者。而生活坎坷命途多舛的凡夫俗子,则在这里寻求心灵的慰藉。 西边天宇,晚霞满天,天幕慢慢低垂了。 我带妻到老母殿后面,看那块巨大的石碑。南面是“黄帝阴符经”“骊山老母受经记”“老母殿重修记”的楷书记述。北面则是以骊山老母为主题的浮雕。又顺台基下到骊山有名的那颗皂荚树。这是一块清净之所,除了三四个歇息的,就是我们夫妇。妻在这里,举目远眺,欣赏城郭美景。停会儿,妻督促折返。她不知是烟熏火燎还是炙烤难耐,死活不愿在这里感受热闹了。这里升腾的热气,总是带着香火的灰烬味道。 上山时,我们走石瓮谷。那里毕竟是新修的景点,好多人还没去过,自然不知骊山开辟的新天地。西路是老路,也是至老母殿烽火台的主道,因此游客最多。顺台基下,稍不留意就会满怀对撞。甚至打个趔趄。山路狭窄,上的上,下的下,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是延绵不断流动的人潮。往年单子会也上过,却没遇到如此多的香客。 到了蟾蜍池,池里有六只形体一样的蟾蜍。池边围着前来烧香拜佛的游人。六只蟾蜍,口张不一,大小有别。蟾蜍嘴里,塞满了面额不等的钱币。一角,五角,一元,五元,十元。蟾蜍消化能力有限,口里衔不住那么多的纸币,外溢的钱币掉到水池,不知是洗铜臭还是沾仙气,水里浸泡了不少这样的纸币。一位年过半百的农妇,把手放在池中撩了撩,然后用湿漉漉的手,轻轻抚摸蟾蜍的额头。抚摸完毕,会把准备的钞票塞进蟾蜍口里。 再往下,是金元宝铺设的金光大道。在金元宝上踩踏,据说可以永远走富贵奢华的人生。也有用放大的“麻钱”铺设的富贵路径。麻钱尺寸,直径至少三十公分。这些“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重宝”躺在那里,任凭脚丫惠顾了。无论男女老少,人们总喜欢脚印其上,无非是期盼珠光宝气自己。在我看来,吃萝卜还是吃精肉,一半靠勤,一半靠命。人常说,小富靠勤,大富在命。没有运气夺运气,那会夺来惩罚的。 不知不觉,天暗淡下来。走到观景台,看见不少年轻人在“骊山灵泉”“骊山晚照”的石碑附近照相留影。也有一个十多岁胖乎乎的孩子往灵泉扔石头。他是蔑视神灵还是无目的撒野,一时说不清楚。观景台西面,是射箭娱乐场所。不少年轻小伙在那里学习射箭,脱靶的多,中的的少。也有打气枪的。射击距离与射箭一样,大多枪法不准,是枪的原因还是经验的问题,我想两者都有。 观景台北面,围拢着不少老年人。这是秦风秦韵秦文化的标志性社团组织的喧簧之所,也是粗犷豪放的地域风情文化都市。一群秦腔爱好者,在这里献唱民众,其精神值得赞许。抬眼望去,不经意间看见了孙总刘总。他们坐在那里,静听秦腔的折戏。我虽秦人,但对挣破嗓子吼秦腔的艺术欣赏不了,尤其听不惯那震耳欲聋的乐器伴奏。看见他们,自己与妻过去,一起欣赏秦腔。 自乐班围成一个半圆状,总指挥就是打板的。打板的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头,除了打板,还要根据需要打牙子。他是乐器团队的核心,也是精力充沛倾情投入的铁杆指挥家。一个是敲梆子的,兼顾大锣。一个铙钹(陕西称作“扇子”),小锣、吹笛各一。二胡、扁胡各二,底胡一人。底胡直径约莫三十公分,发出的声音瓮声瓮气,浑厚雄壮。这个自乐班,由一个年龄六十上下,云髻发型的王女士鞍前马后照应。她对这个自乐班情况熟悉,能根据需要合理调配人力资源,是个风韵气质俱佳的老美人。 孙总给了一张钱币,要王女士安排几折小戏。活泛机灵的王女士,于是报幕开唱。《苏武牧羊》《沙家浜》《周仁回府》,还有眉户《梁秋燕》选段。《血泪仇》王仁厚唱段,由一位六十左右女子扮演,其倾情感天动地,其一招一式接近专业水准,她不仅赢得了阵阵掌声,也赢得了戏迷的眼泪。她表演能进入角色,一会跺足,一会颤栗,一会泪流满面。还有一位秃顶的老者,他蹲在观景台的城垛上,一言不发,始终目视戏摊,总是随着秦腔的旋律,摇头击掌,其陶醉幸福的样子,真的令人嫉妒。 听完五折戏,我们下山。荧光棒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惹眼。有的孩子把荧光棒弄成手镯,戴在手上,也有戴在脚上的叛逆者。荧光晃动,绰绰约约,似飞光流星。正门口,还密密匝匝汇聚了不少人。守门的还在守,不愿出10元钱的,还在等。 快步回家,到一道门,看见东边天宇一轮圆月渐渐升起,皎洁而明亮。这个月圆,一定是送给骊山的,也是送给民众的。它的登台亮相,给单子会不仅添加了美妙,也增加了浪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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