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20 小时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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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3670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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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明曾经是世界最优质的文明。中华文明的青春期在先秦。那时候,每一个中国人都活得神采飞扬,有滋有味。男人特别阳刚,女人特别妩媚。百家争鸣,思想茂盛。不料,一个叫嬴政的男人毅然斩断了中华文化的脐带,于是他以后的男人们都渐渐雌化了。秦代留给我们最坏的遗产是,把思想的对错交给权力评判。汉武帝走得更远。他真的把一个最优秀的中国男人阉割了。这一道深深的刀口,是中国历史特殊的符号,也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自那以后,中国再也没有出现过伟大的思想家。至明清时情况更为恶化。龚自珍用“万马齐喑”形容中国明清之际的社会,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他还说,今日中国,朝廷中见不到有才华的官员,街头见不到有才华的小偷,民间连有才华的强盗都没有。
中国人失去了原有的精神。千载以降,无论他们的身体呈现何种形态,灵魂都永远跪着。他们如蝼蚁般卑微地生活着。他们只会匍匐,无论在皇权面前,还是在外国侵略者面前。这一状况到中日甲午战争时达到了巅峰。日军进攻辽东,清军有5万人,日军比清军少,不到10天,辽东全线溃败。旅顺要塞,固若金汤,清军只守了一天,日俄战争中俄军守了近一年。日本军医检查清军伤口后提交的报告中写道:“从清兵的创口来看,射入口大抵在背后,自前面中弹者极少。”显然这是逃走时中弹的。南京大屠杀时,十几个日本兵押解上万名俘虏去屠杀,竟无一人反抗,连逃跑都不敢。如果有人带个头,用脚踩也把日本人踩成肉饼了,可这个人永不出现。甲午战争后,甚至连清朝的属国朝鲜也做起了瓜分中国的美梦。朝鲜《独立新闻》1896年发表文章称:“但愿朝鲜也能打败清国,占领辽东和满洲,获得8亿元赔偿。朝鲜人应下大决心,争取数十年后占领辽东和满洲。”
(三)
中华文明有一个特点:中华民族一旦遭遇外侮,就会迸射出自强之光。中国总是在接近谷底时获得重生。甲午一役,中华民族走到了悬崖边。一个人只有站在悬崖边才会真正坚强起来。一个民族也一样。断了退路才有出路。最惨痛的沉沦造就了最辉煌的崛起。中国被日本打败后,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大批中国有识之士源源不断涌入日本,开始了向日本学习的过程。两千年来,一直是日本学习中国,什么都学,用过去的话说叫“唐化”,用现在的话说叫“全盘中化”。看看京都和奈良的建筑,给人一种宁静、沉稳的感觉。连房屋的颜色都以灰色调为主。那是唐朝的基调。日本人学中国太凶,以至于认为自己成了中国。1870年中日两国进行谈判时,中方代表要求日本称清国为“中华”,日本坚决不答应,说:如果称你们为“华”,那我们不成“夷”了?谈判因此差点破裂。
对华战争的鼓吹者福泽谕吉在甲午当年撰文《日清战争是文明和野蛮的战争》,和他同一时期的植村正久则称:“要把日清战争作为精神问题”,“这是新旧两种精神的冲突”。甲午以来,日本人***的眼光变了,说话的口气也异样了。中国当日本的老师两千年。日本当中国的老师近百年。今天我们的语言甚至都受日本影响极大。像“干部、路线、社会、民主”这些最常用的名词都来自日本。这些名词占了现代汉语社会名词的70%。如果删掉这些名词,很难写出一篇现代文件。不过,我认为这是日本对中国的反哺。
更重要的是,这批远赴东洋的志士在那里初识了“德先生”和“赛先生”。这两位先生让他们的精神为之焕然一新。他们当中最杰出的代表是秋瑾、陈天华、周恩来和鲁迅。有人说,近代中国历史的转换在两个女人手中完成,一个是秋瑾,一个是慈禧。1907年7月,秋瑾在绍兴古轩亭口英勇就义,她喟叹:“忍看眼底无馀子(男人),大好河山少主人。”而一年后,这片河山的真正主人慈禧也撒手人寰。陈天华则在写出了《猛回头》这篇呼唤中国人精神的檄文之后蹈海自尽。陈天华求死,是“恐同胞之不见听或忘之,故以身投东海,为诸君之纪念”。以一己之死,求国家兴隆,中国不灭。在这些辛亥革命党人身上,依稀可见日本武士的影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鲁迅。他到日本原本是学医的。在选择拯救中国人的精神还是拯救中国人的肉体上,他毫不犹豫地挑了前者。不过我认为他仍然是一个医生,他想的是如何医治一个国家的病。世界上,有些人专门留下脚印,有些人专门研究脚印。鲁迅就是专门研究脚印的。我觉得他说过的一句话可以成为他全部著作的概括:“今索诸中国,为精神界之战士者安在?”鲁迅常常提到三个问题:一、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二、中国国民性最差的地方是什么?三、为什么会产生这些病根?三个问题都指向精神层面。鲁迅看到,中国人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信仰正是有些人的信仰。(四)
在那之后,又是因为日本人的缘故,北京爆发了五四运动。这次运动,既是对日本的再批判,又是对日本的再学习。批判,是抵制它灭亡中国的狼子野心;学习,则是从一个民族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民族的背影,使中国在精神和文化层面上获得涅槃。至此,中国对由日本带来的灾难而进行的反思达到了最高峰。日本侵略过亚洲那么多国家,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进行过反思。韩国前总统卢武铉说:“与日本这样的国家为邻,是韩国人的耻辱。”可惜韩国人的认知只走到这里就止步了。韩国离日本更近,但始终没有出现过大规模浮海求学的场景。五四运动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的思想战争。它差不多算是一场文艺复兴了。五四运动的真谛在于,只有人的站立,才有一个民族的站立。天地之间人为尊。尤其应指出的是,这场运动不仅仅是一场精神的启蒙,它还为民族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准备了一大批民族精英。这场运动的尾声,中国共产党应运而生。这是五四运动最伟大、最美丽的果实。五四运动告诉我们,只有伟大的民族才有自我反省的能力。只有意识到自己责任的民族才是伟大的民族。一个日本人也看到了这一点,他说:“如果中国彻底覆亡,东方各国也就没有了希望。如果中国能够勃兴,东方各国救助有望。呜呼,中国问题实乃东方之大问题。”(宫崎滔天《三十三年之梦》)
(五)
甲午战争发生在五四运动前,抗日战争发生在五四运动后。这两场战争战场一致,对手一致,但结局迥异。在中华民族反抗外敌入侵的所有战争中,抗日战争最为惨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所有反法西斯的战争中,中国赢得最为悲壮。原因何在?就是因为中国人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根本改变。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认为,明治一代人是日本历史上最有声有色的一代人。在那之前没有这样的人,在那之后也没有。明治的荣光,至今是日本人挂在嘴边的荣耀。而在中国,“五四”一代人则是先秦以来最有朝气、最富生命力、最具品相的一代人。明治一代人和“五四”一代人发生了猛烈碰撞。这是两个精英集团的碰撞,这种碰撞才有了激情,也才有了世纪意味。甲午战争后期,日本人已经没有了激情。但抗日战争就不是这样。1945年日本投降前一个月,它还一口气在江西等地攻占了十八座城镇。它的激情在燃烧,因为它面对的是一个伟大的对手。甲午战争中,中国人“如死猪卧地,任人宰割”(李鸿章幕僚罗丰禄语)的情景令世界耻笑。抗日战争中,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屠杀比上一场战争更为酷烈。它是循清朝灭亡明朝的旧路这么做的。听父辈说,在我的家乡,日本人设哨卡,中国人经过时,日本兵伸到人胸口摸一摸,发现心嘭嘭乱跳的,牵到一边,一刀砍掉。尤其是南京大屠杀,杀得天地为之改色。南京大屠杀之前,中日双方的战斗还是胜负之战;南京大屠杀之后,双方已是生死之战。日本军阀惊讶地发现,仅仅过去40年,这个大陆种群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甲午战争中,中国人只有两种情景,一种是悲惨,另一种是非常非常悲惨。抗日战争中,这两种情景改变了:一种是坚强,另一种是非常非常坚强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中国成为废墟,“国在山河破”,但精神上获得重生。这个古老的民族开始了新的生命历程。战争没有在日本本土进行,因此,日本是“国破山河在”。这个“国破”不仅指一般意义上的国家灭亡,还指一个民族在精神上的死亡。日本民族的精神在这场战争中遭到重创,其完整性直到今天也无法恢复。美国占领日本,主要还不是军事意义上的占领,而更看重精神上的征服。麦克阿瑟飞往东京时,随从问他带不带枪,他说:“什么也不带,就空手去,这样对日本人更有震撼力。”结果,日本人看见麦克阿瑟,就像看见神一样。日本外相重光葵到“密苏里”号签署投降书的前一天,裕仁天皇对他说:“你要把明天当做日本新生的第一天,所以你要趾高气扬地去签这个字。”裕仁大大低估了美国人。美国战后对日本进行改造,主要是在精神上瓦解和压制这个民族。美国人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这个东方民族头上。事实证明,东方民族西方化是不健康的。美国利用雅尔塔体系把日本打回到了明治时期的起点。它是不是想让大和民族也回到最初的起点呢?
70年来,日本右翼政客每次参拜靖国神社,骨子里都有挑衅美国的意味,因为那些甲级战犯正是被美国人逮捕并处死的,但美国沉默如山。它在日本驻有重兵,而且都在战略要冲。70年前两颗核弹爆炸的巨响声犹在耳边。美国根本不怕日本闹事。美国成功了。日本输得服服帖帖。美国占领世界那么多地方,无论在阿富汗,还是在伊拉克,袭击无日无之,只有在日本一次也没有发生过这种袭击。不错,日本是如裕仁期望般“新生”了,但这是在美国人强势主导下的“新生”。日本成了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一枚棋子,再也没有了对弈者的身份和心态。明治时期的精气神一点儿也没有了。2011年日本发生大地震,东京剧烈摇晃,一栋栋大楼都“吐出”滚滚人潮。一位中国作家写道:“大街上全是人。他们都在一种异样的沉默中缓缓移动脚步。打个不恰当比方,好像遗体告别仪式时那种静默和步履。虽然没有哀乐,但所有人脚步移动的节奏都是一致的、有序的。上百万人在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有人赞赏这种状态,认为日本人井然有序。我却不这么看。从这种举动中你难道看不出压抑和窒息吗?这是万众一心吗?这是万人一面。明朝人在扬州和嘉定不也都出现过类似情景吗?人一旦成了机器还叫人吗?恰恰是两个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民族都被人称为“机器民族”,难道其中有什么深奥之处吗?我经常研究日本人的名字。从日本人名字的变迁中可窥一二。明治时期,日本人的名字大都英气蓬勃,如伊藤博文(君子博学于文)、山县有朋(有朋自远方来)、夏目漱石(枕流漱石)、大隈重信(民无信不立)、宫崎滔天……上世纪初,还是中学生的毛泽东给宫崎滔天写了一封信,上来就称呼道:“白浪滔天先生。”我想毛泽东一定注意到了日本姓名的不凡之处,否则他不会这么叫。这些铿锵的名字已经离今天的日本人远去了。
抗日战争过去70年了,日本仍有些人对战胜了他们的中国人民耿耿在念,这是日本民族精神矮化的一个重要标志。哪有一个战败国,对彻底的战胜国——原谅并宽恕了自己的战胜国,这个战胜国还放弃了战争赔款和对日本的占领——过了70年,还充满了怨妇般的愤恨?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人,对日本人是宽宏大量的。抗日战争中,由于精神的转换,中华民族已成为精神的强者和巨人,所以才宽宏大量。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是:不能忘却,可以宽恕。新华社记者穆青曾是八路军120师的干部,一次,他随部队攻占了日寇的一个炮楼,在炮楼角落里发现了两个大木箱,打开后,竟是被日本鬼子剁下来的人手,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满满两箱子。穆青所在连的连长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红军,也禁不住捂住嘴蹲下身去。战士们都哭了。国民党远征军将领孙立人在缅甸作战,俘虏了不少日本兵,部下请示他如何处理,孙立人说:“这些狗杂种,你再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就这么办!”国民党军也同日本人打了不少仗,多是败仗。但败仗也是仗,至少是打了仗。不过在对待日本俘虏问题上,就远比不上共产党人了。在八路军的队伍里,有不少日本反战同盟的成员,他们大多数是被俘虏的日本士兵。后来,他们当中很多人随共产党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在国民党军队中就没有听过这种事。华盛顿说:“如果一个民族长久地仇恨和崇拜另一个民族而无法自拔,这个民族心理上就是奴隶之邦。”日本不对战争罪行道歉,继续仇恨中国人民,它在精神上就永远是侏儒,永远是心理上的弱者。1973年,已经80岁的毛泽东曾评价日本:“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国家。”也许道理就在于此
刘亚洲:国防大学的政委,此为其系列文章中的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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