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浔江飞鹭 于 2013-8-5 22:44 编辑
我挺久没回泉州洛阳老家了。前天是星期天,一大早起床,但见难得的晴好天气。于是我和妻协商后决定带女儿回去,走访几户亲戚家。时光有若白驹过隙,女儿下个月就满11周岁。9月份可上小学六年级了。欣欣在厦门市出生、成长、上学。亦算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 泉州洛阳乡下老家,对她而言只是陪大人去做客的地方。 若不继续刻意找机会带她多回来几趟。待长大成人,其内心对老家的记忆估计更少了。一个人内心对特定族群的归属感,是要有特定条件的。我没指望她对老家有多么发自心灵深处的归属感。只是想让她至少对祖籍地,对“根”有切身感悟和理解。我以为,一个人应该明白自己从哪里来,才能更好地往前方去。如同,回顾历史才能更好迈向未来。一样的道理。记得以前听一友人说过:“一个出门在外的人,喜欢上一个城市,往往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个城市中的某个人。”此时,再次回味起朋友的这句话,感觉味道真好。有异曲同工之妙。
由于第二天我还得上班。这次回老家前和妻就说好当日来回。黄昏时,我们驱车回厦门了。刚出村子不远,田边道上,我们不约而同西望窗外,只见古老的洛阳桥方向,夕阳冉冉, 霞簇拥。真难以用言语准确表达如何个美妙。全家人不禁惊叹,我将车停下来,用手机拍照留存此难得瞬间,老家夏日黄昏之美景。继续前行,走泉厦高速真的蛮方便的,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厦门岛内家里了。
几年前我读过一本很有名的小说。一位美国黑人作家,阿历克斯-哈利写的《根》 这本小说的确好看且很触动人的心弦,引发思考。诚然,关于根之问题,关于故乡情感,往往涉及到一个人内心世界很微妙的归属问题。特别是当人到了不惑的年龄段,夜深人静、独自闲处时,常会有此经验,自问:“我内心真正的故乡在哪里?我心灵归依之故乡其实在哪里? 去年在网上看过一篇不算长的文章。其中心思想是:“我们的内心,都有一个回不去了的故乡。”此话蛮拨弄人心弦的。一句浓缩了多个思维角度、多种内涵,韵味深远的文字。我想,一篇文章若能触动读者心弦,激发思考,基本算是有意义的文字了。
回顾年少时, 那是1977年夏,我年满七岁半了,该上学读书了。按父母的安排,挥别在老家的奶奶,也告别邻家几个年龄相仿的小玩伴。到厦门集美学村和父母及大哥一起生活,终于阖家团圆了。当时父母在集美学村教书。我哥也已早我几年转学来集美了。我在老家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来集美时不识一字,纯文盲一个且一句普通话都不懂,只会说闽南语。父亲赶在暑假结束前,指导我学说普通话,认几个数字,学多少算多少。记得小学一年级时,有一次我被一本地小同学欺负,他掐我脖子。我瘦小,打不过他。感到很委屈,回家向老爸哭诉,父亲让我找老师投诉。我找到老师,因我满口泉州乡下闽南语腔调,与集美人的闽南语腔差异太明显,结果连老师都被逗乐了。投诉的事情焦点不集中了。后来老师如何摆平欺负我的小同学,如今记不得了。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因为自己富有特色的闽南语腔,搞得好长一段时间让周遭人茶余饭后提起当笑谈,我自己感觉挺无奈,觉得没面子。今天,我的闽南语,可谓多地域混音。泉州腔加集美腔加厦门岛内标准腔。 闽南之外的人是分不清差异的。但泉州市当地人和厦门本岛人及集美当地人用心听听,是不难听得出好些词汇音调有细微差异的。 是故,当我人在泉州时候,人家说我是厦门来的。人在厦门岛内的时候,人家说我像是集美人,但又不完全对。听力不错!我在集美时,若与集美大社人聊天,对方会说我口音像泉州,泉州各地腔调区别又很大了。所以,我到底是哪里人呢?母亲泉州城里人,住家离开元寺很近的地方。父亲是从泉州洛阳桥不远的乡下出来的。可以肯定的是,我是正宗的闽南人哈。
且说所谓厦门人,其实绝大多数无非近100-200百年来,移民来的乡下人以及后来以此基础形成的市民阶层。主要来自闽南各地农民和渔民。彼此祖籍地大多是差不远的。古时的厦门岛,本只是分布几个渔村。因为岛上栖息有众多白鹭。亦被称为鹭岛。数百年前,厦门岛在行政上还隶属同安县管辖的。风水轮流转,而今的同安,情何以堪?不但反被岛内领导管着,几年前行政区调整,同安地盘最大,其翔安又被划出去独立成了翔安区。 现在我每天从岛内开车去翔安厂里上班。与公司市场总监关系和谐,他住厂里。我们闲聊时候,说到兴奋处,我常脱口而出,你们同安这里如何又如何。他起先总免不了提醒我:“总监,你又搞错了,是翔安不是同安。都提醒你几次啦,烦不烦啊。”我继续调侃之:“你是新来的台湾人,你不懂的啦。你住在这里的翔安属同安,但同安还是同安。Ok?”搞得他没脾气。一来二去多了,他终究改不了我的惯性。现已变得懒得纠正我。 按理说岛内也好,同安也罢,集美也是。都是厦门人不就得了,彼此没必要为相距几公里远,只因腔调有差异就分得这么细。一不小心让外地人更觉厦门市民文化心理上有胸怀与格局狭窄之嫌。可是,关于何谓厦门人?你若不在厦门生活久了,估计是搞不清怎么回事,大有剪不断理还乱之感。待我为君继续闲说。
上世纪的70年代直至80年代末,厦门本岛内外不只是城市表面区别明显。民众的地域观念,认同心理方面差异其实更大。生活在岛内市区的人与生活在岛外的人,心理感觉是很不同的。其实不只是说岛内和岛外有区别。1995年我在岛内的莲坂紧靠莲花边的一栋三层农民楼,租住过几个月。目前这村子早就消失了,变成热闹的明发商业广场。记得当时,我常见女房东出门买东西,每当我看她有特定的打扮,会礼貌性问一下:“房东,你要出去走走啊?” 她总会很礼貌回答说:”是啊,小杨。我去厦门逛街”。我知道她要去老市区,中山路那边了。人住在莲花或莲坂,去中山路,称为去厦门。用今天的形象解释等于说,人在厦门市区说要去厦门玩。呵呵, 有没搞错啊?没搞错!莲坂、莲花1995年当地人心理习惯上是感觉处于郊区的。 不远处的湖里区,在80年代还算山区农村呢。据说对处于湖里区,效益好的单位,工资条里还常有含山区补贴费的。这是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中期之特色厦门岛。厦门岛内包括城中村和岛内耕田的农民以及渔民算在内,上世纪80年初总户籍人口才30多万人。当时的人口政策控制很严,增长缓慢。那时也还没农民工这个群体。政府政策上是不鼓励快速增添外来移民的。后来经济发展,人口快速增长,如今岛内应该有200百万人了。这属自然的发展过程。当时小小鹭岛从上到下普遍满意于岛城寡民的态势。其实包含着地方优越感心态。我作为一个小学生,已很容易感受到了。那时候的厦门真小巧,山清水秀。道路通畅,绿树成荫、尤其到了周末,街上行人不多车也不多。店门口摆摊泡茶悠闲自处的人倒不难见到。人过马路,安全感特高,车少,随便你散步不用看红绿灯,很多时候问题不大的。就算遇见多雨季节,暴雨连连,来个三天两夜也很少听说会内涝。哪像现在,成何体统?前一阵子,只不过是一夜暴雨,就造成岛内到处内涝,几多汽车泡水中,发动机玩完也就算了,还泥石流埋死了人。我驱车经过前埔会展中心对面的那栋明发新城。见几十米长的横幅都打出来了,大意无非表达本灾区人民很不高兴,有冤情。应是经济损失赔偿纠纷没解决好吧。他们太生气,用这招吸引眼球。厦门市民从古至今何曾如此中标过,与内地灾区人民同甘苦来着?驱车路过的瞬间,恍如误入四川灾区。差点神情恍惚,方向盘抓不稳。
1990年前的厦门,日常社交生活中仍然是闽南语主导的社会,大家发自内心的为这古老的河洛语自豪。据悉闽南语是唐朝官话。真正的汉文化传统语言!是该发扬光大。当时在厦门,你若不懂得说闽南语问题不大。但如果听不懂,你在生活中必然会体认到内外有别和不方便。这闽南语很奇特。岛外的集美腔与几公里远而已的后溪腔已经明显不同。后溪腔又和几公里远的同安腔不同,同安和马巷及翔安虽是连成一片,很近的,但腔调还是不同。翔安腔和杏林腔自然更不同,杏林腔又同海沧腔明显不一样。海沧腔和岛内中心区自然更是有明显差异。腔调不同,海沧人自然不会自以为自己和厦门本岛隔着浅浅、窄窄一条海峡,即鹭江,即可与岛内厦门人彼此认同了。大家脑子很默契,内外区别清楚得很。可以说,除了鼓浪屿人和岛内市区人互相认同不成问题外,其他地方都不被当厦门人。那个年代,岛外人不被称为厦门人。除非你离开厦门,在外地才会自然地脱口而出,自我介绍是厦门人来自厦门。总之,厦门民众普遍心理习惯上是这样的。此特色应该说谈不上对错问题。只是特定历史阶段,自然形成的现象。
集美很早前称为“浔美”。不知哪年改名为集美的。名称改为“集美”的确比“浔美”味道好。我们特别景仰的陈嘉庚先生,当年在他老家集美创办学村。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一应俱全。陈嘉庚老先生乃很了不起的实业家兼教育家。毛泽东主席曾为此挥毫题词颂扬之。我们作为集美学子。人人皆能朗朗上口这八个字:“华侨旗帜,民族光辉。” 学村里各个学校的校训是统一的,即:“诚毅”二字。“诚以待人,毅以处事” 之意。校训心中藏,丝毫不敢忘!
集美这地方真蛮具备独特性的。首先,集美本地人也就是陈氏宗族的民众。他们的生活方式自然是被厦门不少人当乡下人。大家知道在中国,乡下人这三个字意味着容易让人联想什么?联想到一个字是“土”。谁都不想成被轻视的“土人”。然后,除了土字外,难免脑子闪过贫困、落后、没文化、粗俗的镜像。没错吧? 现今中国社会为何乱象丛生?因为还是传统的等级社会、特权社会。本质上封建性体制还在运行着。只是体制的外套换了一件,与时俱进的新外衣罢了,外套虽极度似名牌。可是高仿的无论如何像样,毕竟不是真的名牌。当下中国社会问题深处根源在何在?根源问题,悠悠众口、各说各话。窃以为此亦是在国民性使然。更是在统治阶层文化深入骨髓里的等级理念及统治体制作用。以至于隶属这个阶层的相当多人,或亦包括您犯了:“你其实是个帮凶,只是你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因为你在那个体制里,客观上你是或多或少的受益者之一。”正因为你其实是帮凶,只是你并不知道或你知道想改变却无能力扭转局面。你或亦是受害者。因为你的亲人或你的亲戚或你的好友就有穷工人或穷农民。乡下农民,其实亦就是被统治的最底层民众。自古如此,不曾改变!常言道,人的权利和义务对等才能算公民社会。所以,如果您是客观上的不同程度的受益者,您是否有相应程度的责任感呢?为正直、正义、为良善的传统价值观之维护,用合适您的方式,尽您可以有的一份能力与担当施加影响。为了中国公民社会的建立,唯一不变的是改变。
我们这个社会真的病了!而且病得相当严重。极端及变态的事件发生的频率越来越快。佛教谈因果,这是因果报应。这年头,一个有正义感、有良善心、正直的人见到如此社会乱象,一个城里人,特别是读书人如若心态不麻木的话,却没有一定程度似愤青之表现,窃以为,其近似高人了。是的,有些事情沉默是智慧。但有些事情沉默是麻木更是传统的臣民心态。中国人多不幸,当了几千年的臣民了。你幸福吗?-----CCTV这道题出得太逗了。待到公民社会基本到来再提这问题也不迟嘛。你急什么急啊? 而公民社会的到来是所谓中国梦,有望圆梦的前提。是故,请君一起切记印度非暴力不合作领袖,圣雄-甘地的名话吧:“不要仇视人,要仇视的是制度。”在下相信,只要绝大多数读书人记住了“不要仇视人,要仇视的是制度。”认可了这话,国家就一定有救。公平、正义、法治就应该会在不太遥远的将来到来。到那天,我们中国人,当然包括我们这些被称为乡下人的同胞就有希望感受到和在美国被称为乡下人一样味道。这才是最可爱的中国梦!当中国体制深入变革,制度变得基本良善了,和谐社会也就基本到来了。所以,央视待到那时候,如果还正常运转着,你记者就可以满大街,不分东西南北,不分男女老少,先挺胸收腹,精神饱满,然后举话筒大胆、自信地截住一个问一个:“请问,您幸福吗?”
且说,当代的读书人阶层或者所谓的干部阶层,本质上就是这个社会广义上的统治阶层。这是中国传统特色!这阶层乃在上者之统治基础,层层接班人之人才库。亦是他们相对最亲近,最有身份认同感可能的阶层。读书人是最接近执政者的阶层。所以这圈子相对来说也最有能力影响国家相关政策走向。至于乡下人,基本上都是外人。基本上您们说了等于白说的。省省心力吧。照顾好自己和自己的小家就不错了。中国家大业大,好难管啊。其实只要读书人阶层安定了,他们前途之上升通道还在,至少表面还有希望。加上绝大多数工人、农民有口饭吃,几千年来乡下人总是最配合的族群。最可以逆来顺受的阶层,甚至您可以让牛儿产奶,不让牛儿吃草。这样恶心事情时不时还可干它几票。却没大不了的问题,连一毛钱损耗也没有。
中国乡下人是全球最可怜,最可感佩的良民。身处乱世,要打战了,要改朝换代了,他们的儿子是当炮灰的主力。大难不死,运气好的可当个将军,荣归故里。可能有几人呢?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和平了,绝大部分乡下人哪里来回哪里去。该种田种田,该交税交税。为国家经济快点儿发展,压低农产品价格,支持城里人、支持工业。他们义无反顾至少像沉默羔羊,默默承受。他们不停地纳税,直接税间接税。他们像多产奶却能少啃草的奶牛。几年前,农业税竟然给取消了。很划时代事件的样子。其实主要原因是这农业税占国家税收比重太低了,可以忽略不计的。政府来个顺水人情而已。否则,这世界岂不是太黑了。至于乡下人几千年的生存根基:土地!话说当年就因为你鼓动说革命成功耕者有其田。我们乡下人才齐心协力打倒地主,扶你们上台。怎么你们一上台站稳了,土地就不归我乡下人所有了。没所有权只有使用权也就算了,当我们愚昧没高度自个看走眼,倒霉。改革开放后,日子开始好过多了。国家经济快速发展了,乡下人最宝贵的土地,首先被地方当局盯上了。乖乖,政客们在GDP大旗的指引下,高呼为了所谓的公共利益,高呼为了国家发展之伪命题,让希望乡下人交出来的土地一块不能少。事情不可以完全做绝的吧。自然也会来个美其名曰,有补偿费。其实那简直和剥夺区别不大,我们乡下人实际拿到手的钱,绝大多数不过只是转手卖价的零头。为了这社会发展,为了城里人先得到体面的生活。举国乡下人的牺牲何如的惨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恨绵绵无绝期。凭什么?老是我们乡下人比你城里人牺牲大。不是说中国人是一个大家庭吗? 自1949年起,每个人从小学开始,就被老师一再灌输说无产阶级是国家主人吗?我这乡下主人怎么就当得这么惨兮兮,这么老土呢?可是,城里人们,你们每个人的祖上谁不是来自乡下?可以说绝大部分追溯到祖父辈,基本上皆为来自农民阶级了。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家兴亡,首先看我们乡下人兴还是亡,没错吧。你们城里人能对我们乡下人公平些。我们乡下人早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高歌悦耳之声:“我们都一样”。
回望当初民国时,乡下人中还有一个乡绅知识阶层。而今乡绅阶层消失了。而今是平等了。却是平等地一起穷。乡绅没了,换成农民工。 农民工?这词总感觉大不通。有语病和轻慢之嫌。乡下农民就叫农民。城里工人就称工人。玩文字拼装游戏吗? 我起初听到这词的时候,想不通干嘛这么对待弱势群体,经济上够剥削了,言语冷暴力还屡禁不止。过分了!但还后来似乎想明白了。因为换了个思维角度,可理解为什么了。从本质上说,工人们的地位和农民们的地位也就只隔一层牛皮纸似的。当你一穷困,你农民到城里找活干或你工人在城里活不下去回老家种田。这层纸自然破了,直接衔接为—体:“农民工” 简洁高效、形象生动。想必,创造这词组的人定是很创意的人。太有才了,可惜乃歪才!如今生米早已成熟饭了。人人这样称呼,顺口成真理。 并且从小学开始,老师老一再灌给我们一个理念是,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组成部分。乖乖,按此逻辑推演下去。为什么不参照“农民工”的创造性思路,也将科学家、教师、公务员、以及政客们都统称之为“知工”呢?因为时代变了,“同志”二字不方便到处叫了嘛。称“知工”不是也高效简洁吗?所以,我始终闹不明白,为何可以有“农民工”,却没有“知工”。国家不是老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这法律看来只是文字游戏,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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