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绿叶儿 于 2015-6-16 09:00 编辑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看我们村的那所学校。 顺着蜿蜒的石板小路来到小山上,树荫掩映下白墙黑瓦的小学校出现在眼前。穿过长着茂密杂草的小操场和舞台,透过铁栅栏门的缝隙可以看见四合院里部分情景,才修几年的小楼和平房干净整洁,只是门窗紧闭。那两棵李老师带着我们栽的白杨树依然神采奕奕,尽心尽力地守卫着空无一人的校园。站在围墙边可以看见四合院旁边是宽阔平坦的大操场,两个篮球架孤零零的挺立在那里。这所学校,前年因为学生不到二十人,已经撤销了。看着这气派漂亮寂静无声的小学堂,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那时,老态龙钟的学校是一个四合院,瓦片上长着青苔,墙壁上坑坑洼洼。教室是泥土地、有破洞的木板壁、石桌子、石凳子。石凳子的稳定性不太好,李老师每天上课前都要告诉我们不要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以免碰倒凳子砸到后面同学的脚。虽然老师天天讲,但还是有调皮的同学犯规,这不,一个叫李奇龙的同学就把凳子碰倒了,幸好后面的李敏人小腿短,只是把腿碰掉了一小块皮,但出了一些血。李老师赶紧抱起李敏往山下的医疗站跑,几个男生就陪着李老师一起去,我们女生就站在操场上盼着老师回来,看着李老师抱着李敏回来,大家才放心了。那几天,大家都小心呵护着李敏。李老师给她买了糖果,我们帮她完成劳动,顺路的同学帮她背书包,还把她送回家。从那以后,李老师隔两天就要检查一下凳子,看是否稳当,有点松动的就用泥土塞塞缝儿。 那时候没有玻璃,木板壁上方是木条。冬天,西北风呼呼地从外面刮进来,特别冷,桌子凳子冰凉冰凉的,李老师就让我们叫妈妈用谷草编成蒲团,每个学生都带一个垫在石凳子上。下课了,他就和我们到操场上跑步、跳绳、踢毽子。四十来岁的李老师在一群身体轻盈的孩子中间显得那么杂眼,他的身体显得笨拙,腿脚略显僵硬,动作很是怪异,但他毫不在意的和大家玩得不亦乐乎。绳,是李老师从自家屋后割来的葛麻藤,毽子呢,是李老师从自家公鸡尾巴上扯的毛做的鸡毛毽,听说为了这事,李老师还被师母骂了一顿。做了那么多个毽子,说不定那几只公鸡的尾巴毛都扯光了吧!扯了毛的公鸡哪还能卖上好价钱呢!当然,这种小事李老师是不会告诉我们的,但我们还是知道了家住大院子的李老师家的不少秘密。比如李老师把师母专门留给他的米分给班上的同学蒸饭啦,悄悄把树上的桃子、李子摘来让我们吃啦,把给自己买布做衣服的钱拿来买了白纸给我们每人做了一个本子啦,给家里很穷的李琼交了学费啦。我们还知道身为民办教师的李老师穷的时候家里只能喝菜汤啦,老母亲生病了只能到处借钱去看病啦,那件永远干干净净的衣服其实是晚上洗了烘干的啦。 每天当我们哼哧哼哧从山脚跑到学校时,都能看到李老师在操场上迎接我们。有时候,李老师会唱着歌儿;有时候,李老师会吹着笛子,有时候,李老师居然坐在凳子上拉二胡。遇到我们会唱的歌,不同年级的人都聚在一起,会来个大合唱。嘹亮的歌声常常把教室背后干活的人吸引过来乐呵呵的看着。放学的时候,李老师又会目送我们走下山坡,他从不允许我们在陡峭的山边逗留。 在这所小学堂里,我度过了五年快乐的时光。很幸运的是,当我工作时,李老师还在学校,我和他做了同事。当时,李老师已经转为了公办教师,每天更是乐呵呵的。他依然精神抖擞,黑板上的板书还是刚劲有力,作业本上的批语还是洋洋洒洒;只是戴上了老花镜,脸上有了皱纹,鬓边染上了风霜,脊背微微佝偻。初出茅庐,我遇到了很多难题,教学方法不能灵活运用,学生矛盾不能及时调解,闹脾气时甚至迁怒于学生。李老师看在眼里,像我初入学堂时那样,细心地指点我,辅导我写教案,听我上课,给我指出不足。每当我稍有懈怠时,总会想起李老师曾经说的:“既然当了教师,就要认认真真做好。”于是,我又信心满满的向前行。那时,我们的学校已经修成了砖瓦房,教室装上了玻璃窗,石桌石凳早就换成了木桌木凳,李老师又成了义务修理员。玻璃坏了,换上;凳子摇了,用木片卡好;瓦片松动了,爬上屋顶重新盖一遍。 前几年,李老师退休了。而政府花巨款改建成楼房的学校却因为学生太少,撤销了。李老师知道这个消息后,在学校徘徊了很久很久。 2015.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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