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侯诗杰

                                               年年有“鱼”（小说）
       在我们眼里，周围环境渐渐漂亮了；外出回来的人，却是不断惊呼“大变样！”确实，单就是身边朝夕相守的护城河，原来旱能见底，水来成渊；现在两岸夹柳，清溪淙淙，水草丰美，鸟集鳞萃。到了晚上， 灯华放，栈道逶迤，游人如织。
       逮住空闲，我们也加入到游走的队伍中。或是悠闲散步，或是健康理念驱使来锻炼，这十多华里路长的河岸曲径，是城区绝佳的休闲之地。
       更有垂钓兴趣浓厚的人，在这样的夜晚，一矮凳，一钓竿，荧光浮标，能守候至中夜。
       我是个临渊羡鱼但不结网的人，只是爱看别人的举动，欣赏别人收获的时候还能如数家珍地报出几种鱼的名称及其习性，似乎表明自己也是个行家，其实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在重温少年的梦而已。
       为此，我曾结识了一位捕鱼高手胡师傅。
       说他是高手，多少带有点夸张，因为在过去乡村，这类人比比皆是。我若不是做了教师，说不定就能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但这位胡师傅，家在城区，下岗职工，仅以捕鱼为业，养活家人，培养儿子上了大学，难能可贵，姑且算是高手吧。
       最初认识他，是买他在护城河里钓起的大鲫鱼。
       那时候我每天早出晚归上下班，都经过护城河边，经常看到一个小伙子老是在同一位置，背靠一棵大柳树，抛饵，起钩，当银色的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准确地送入他的手中，往往引起过路人驻足惊叹。
       我也观赏了几次。一天傍晚，看到水桶里鲜活灵动的大鲫鱼，当即提出要购买两斤。
       小伙子头也不抬地回答“一块钱一斤”，这比市场价略高两毛钱。“称两斤。”他随手折一枝柳条，熟练地扭几扭，从桶里面捞出三尾大鲫鱼，用柳条串起，又捉一条小鲫鱼加上，掂一掂说“两斤，平点称，添条小的，又多2两，算你两块钱吧。”我接过来，迟疑地付钱，“足称吗？”“放心，我天天在这。”
       我看他又专心去钓鱼，就提鱼骑车回家。
       到家，我马上称鱼，衡量一下小伙子的自信程度。结果是，三条大鲫鱼，2斤平点称，加上小鱼，果然是2斤2两整。
       鲫鱼的口感以及小伙子的诚信都令人满意，后来我又向他买过几次鱼，还介绍我的同事来买。几个交往下来便熟了。我喊他“胡师傅”，他也就“池老师”的称呼我。遇上鱼色及大小不等，有过讨价还价，胡师傅一根筋，丝毫不让步，口中振振有词，“有饭店出这个价包订我的鱼，我都不答应，就是为了卖给老主顾，几年来，一口价没有变。”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有次放晚学，我远远看见胡师傅的鱼竿停在支架上，人不时地扭头看路边。他见到我，赶紧挥手打招呼，似乎是有事情找我。我下了自行车，推车来到大柳树下。
       “池老师，问你个事情行不行，早就想问了。”
       “这有什么为难，老熟人了。”我看他多少有些犹豫，就鼓励他。
       原来是为他的儿子的事。孩子上初二年级了，小学时听话，成绩还可以，“现在变成个好歹不识、处处和我作对的人。池老师您说该怎么办？”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把逆反期的孩子常见表现及疏导方式讲给他听。其间有过路人提醒胡师傅鱼在咬钩，他干脆收起鱼竿，拿小马扎（矮凳）让我坐下，自己蹲在我面前听我分析。
       最后我建议胡师傅，找个机会和孩子诚心沟通，帮助孩子度过困惑期。“你们夫妻俩，先做好表率，一个在外面辛苦挣钱养家，一个专心接送孩子，掌控作息时间，陪同孩子一起养成良好习惯就顺利了。”“千万不要望子成龙心切而发生矛盾，创造条件多表扬鼓励孩子。”临走时，我又对胡师傅强调补充一句。
       斗转星移。随着城市开发大建设的步伐，护城河分段治理，挖掘机、推土机阵阵轰鸣，胡师傅的垂钓场所很快建起绿化带，河段综合利用，取而代之的是个水上公园的雏形，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前年新学期开学没几天，我在居家附近的菜市场上和胡师傅不期而遇。他非常高兴，首先告诉我，他的儿子考上了一本，并且说这多多少少与我当初的指教有些关系，接着又领我到鱼市场的摊位旁，他用塑料方便袋装上好几斤杂鱼，递给我说，“感谢池老师，送几斤野生鱼给您，替我高兴高兴。”我赶忙推辞，胡师傅就是不准，说这几家摊位都是由他提供野生鱼，“袋子里的鰟鮍、沙鳅、车梭子，平时也难得一遇，今天您有口福。”实在推不掉，给钱又没人收。一个摊贩主人说，“胡老板生意做大了，还给几家饭店送野味呢。”我笑着插嘴问“不钓鱼，改行啦。”“哪里是，没地方钓鱼，又要养家糊口，就到湖边摆‘迷魂阵’、下‘地笼’（捕鱼方式），顺便张网带点野鸭子之类给饭店。”胡师傅乐呵呵地对我解释。“到冬天逮只活雁送给您”，他凑近我悄悄说。“千万不能，我可不敢吃受保护的野生动物。”“不敢吃？！天鹅在饭店里才抢手呢。”他用嘲讽的语气大声说。
       这可不是由我来说教的地方。我提上胡师傅送的鱼，再次道谢，离开了。
       护城河的改造工程似乎难以结束，据说政府随时会来“改造改造”，能不断推陈出新，以致于河道沙滩上杂草丛生，水流忽高忽低。不过这倒又促成另一道风景。流域如同湿地草甸般，引来鸥莺翔集，鸬鹭浮沉，把城市的日日夜夜装扮得生机盎然。
       夜晚的河道里还增添了异类，远望如萤火游荡，是“打电瓶的”（我们这里称背着电瓶用电捕鱼的人）。他们头顶矿灯，穿戴如蛙人般，一手电杆，一手鱼兜，涉水捕捞。都说这种捕鱼方式最恶劣，不论鱼虾，无论螺蟹，甚至是鱼卵，一律电死电昏。
       昨晚，我和妻子沿栈道散步，看到前方河沿处灯光下围着一群人，我知道，肯定是“打电瓶”的在卖鱼，他们能随时将背篓里的鱼虾随地出售。一般我是不爱上前凑热闹的，可那群人中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我——是胡师傅在和别人讨价还价。“分开卖，贵的二三十一斤，现在混一起卖你十五元还嫌贵，我才无所谓卖呢！”
       已经几年不见他，我挤进人群。
       他正在低头替别人往方便袋里装鱼，地面上还放着装好的几份。
       中年的胡师傅，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蛙人装，像套在袋子里似的，弯着腰，显得很矮小。
       等他收完账，我打声招呼。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池老师”。
       我看他手忙脚乱地翻内衣口袋装钱，笑着问：“收入不错嘛，不下湖，又改换模式啦？”
       胡师傅轻松地回答：“不用跑那么远的路了，儿子也反对我抓野鸭，说是违法；电鱼最省事，晚上出来几小时，现钱到手；白天我和老婆打打小牌，日子比以前舒服。”停了停又说，“早知遇上池老师，我也少卖一份鱼来送给你，现在的野生小鱼虾开始走俏了。”我赶忙称谢，说自己怕小鱼的细刺，只能吃市场上的大鱼。
       “你等等。”胡师傅边说边走下河滩。我看到他在半人多高的一处杂草丛中拨拉，不一会，双手各提一串禾草混杂的东西上来了。
       放地上，他手脚利索地连揪带撕，十多支粗粗细细的茭白呈现在我们面前。“带回去吧，这才是真正的无公害蔬菜。”胡师傅颇为自豪地说。
       看着我们的惊叹，他又补充说，“河里面各季节的菜都有，这时候有的是水芹、茭白、空心菜，还有菱藕。我家很少买菜，都是我捕鱼后随手抓一把就够了。”
       我们直夸他能干。为了不影响他继续挣钱，相互交谈几句，他下河，我们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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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

萍水相逢缘得真，沧桑世道守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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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诗杰

方子 发表于 2013-9-14 11:54
萍水相逢缘得真，沧桑世道守信人！

谢师评。底层生活，苦乐相随。

陈建1970

这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不能以对错好坏来评判，他们不停的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