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穗

红松看世界

“小丫头，快起来！走，跟妈妈捡麦子去。”妈妈推着我，喊着。

　　“嗯！嗯！”正在甜睡的我不情愿地摆动着身体。
　　“你不想吃粑粑啦？烙得喷喷香的麦粑，走吧，捡回来妈就做给你吃。”母亲的脸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呼！”我踢开了被子，光脚伸进了虎头鞋。麦粑，放上糖精在铁锅里烙，包上桐子叶在木甑里蒸的喷喷香的麦粑，好久好久就听到母亲告诉过我，要想吃到它，还得靠我这双小手去帮着捡麦穗呢。

　　我们家住在县城里，是分不到麦子做麦粑的，而在那吃野菜，咽仙米（白泥巴）的灾荒年代，又怎么可能吃到一口香甜的麦粑呢？

　　“走吧，妈。”我催促着母亲。
　　“鬼女！不梳头？”她含笑着用木梳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很快就给我扎好了稀稀的黄毛。

　　我提起了竹篼。望着精神焕发的母亲，我觉得惊讶，是穿上了那件新衣服，那件在她肿得特别厉害时害怕不测而特地缝制的（老衣）还是终于盼到了能够捡到麦穗吃一顿香甜的麦粑？

　　啊，记得那还是春天，田野里的麦苗还是青青的，母亲领着我挖野菜时就天天念叨：“以后捡麦子做一顿麦粑吃。”瞧，收割麦子的日子盼到了，母亲的脸也似乎不那么肿亮，那么黄了。

　　五月的娇阳晒得人热烘烘地的，田地里金黄色的麦子吐着诱人的芳香。随着母亲轻快的脚步，我蹦跳着走到前面，赶到了正在收割的一块大田里。

　　我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等待那割麦的姑娘，大嫂，运麦垛的小伙子们走远，近处只剩下麦茬的时候，才用眼睛搜索，寻找散失的麦穗。

　　这样的运气很少,捡麦子的人又很多。但渐渐地也有了起色，两双手居然使那小小的竹篼连渣带粒有了半篼。“妈，这够做一顿吃了吧？”

　　“憨女，那一点麦子磨成粉，只够做一个这么小的麦粑，或者做一碗麦糊糊。快捡吧。”妈妈比划着说。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腰勾得更低，脚迈得更慢，眼睛更仔细地寻找。

　　那天，我们跟着收割的队伍，捡了一块又一块的麦田。

　　夕阳发着红光，那个火球一点也不刺眼了。田里收割麦子的人已没有了，捡麦子的人已渐渐地走完了，只剩下我和母亲还在继续捡。

　　“妈，回家去吧，我饿了。”望着她手里快满篼的麦子，我请求着。

　　“好吧，回家去。明天早一点来。看，人还是要勤快。做吃，做吃，要做，才有吃啊。这不，就捡了一顿饭吗！”母亲高兴地说着，牵起了我的小手。

　　我仰望着她的笑脸，沉浸在同样的喜悦中。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觉得热，她脱下了那件新衣服，那是一件淡蓝色的包襟衣服，她把它放在篼面上，盖住了麦子。她叫我看着篼，她要去方便一下。

　　这时，远远地，从小路上走来了两个人，这是两个很壮实的男人。

　　他们走到我的面前，看到了那个篼，就问：“你是那里的？在这儿干什么？你大人呢？”

　　我说，我在等妈妈。

　　他们说：“叫她出来！居然敢跑到这儿来偷麦子！”

　　看着他们凶凶的表情，我吓得大喊：“妈妈！妈妈！”

　　母亲从荒草丛里走出来，赶紧解释：“我们不是偷得，是捡的。”她一边说，一边去拿那个篼。可是，母亲的动作慢了，一个男的抢先抓起了篼，大步朝前走去。

　　母亲说：“你们拿我的东西干什么？还给我！”

　　他们不说话，大步朝前走。母亲和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她一路走，一路哀求：“把东西还给我，大哥，求求你们，把东西还给我吧。”

　　那两个人不理睬我们，竟自走进了一座大院子。

　　院坝里还有很多人在忙碌着。地上堆着刚收割回来的麦子。那个提篼的人把母亲的衣服拿出来搭在肩上，把篼里的麦子倒在地上，再把篼扔在一边。他又推搡着母亲：“进去！进去说清楚在哪儿偷的！”

　　我们被关在了一间大屋子里，里面有一张很大很长的桌子，有几条板凳。桌子上面放了一个装着水的瓦罐。这时的母亲又急又饿，又生气，她先舀一碗水给我喝，然后自己喝了两碗水。

　　我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着有人来问我们，等着来人好放我们出去。可是，没有人理我们。

　　天渐渐地开始黑了，外面干活的人也回家了。这时，门锁响了，进来了一个人，他对我们说：“你们回去吧，哎，这年头，你们出来干什么呢？能捡到什么便宜吗？！”

　　母亲问他要衣服和篼，他说：“你看清楚，我不是拿你东西的人吧？我不知道你的衣服是谁拿走了，篼也没有看见。快回去吧，还不饿吗？”

　　母亲淌着眼泪，拉着快要走不动的我，一跌一撞地回到了家。
   
   我永远也忘不了和母亲拾麦穗的经历，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的新衣，母亲的眼泪······

单衣

穷困艰难的往日,酸涩的故事,读完一声叹息.
问候您!

红松看世界

单衣 发表于 2015-11-8 20:21
穷困艰难的往日,酸涩的故事,读完一声叹息.
问候您!

谢谢朋友!祝福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