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离开原处作者：李芳洲

李芳洲的世界 · 发表于 2015-12-6 15: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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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深秋的下午，不冷不热。我听着若隐若现的钢琴曲，悠闲地阅读着卢瓦尔河谷的故事，仿佛嗅到了熏香的胡桃叶，看到圆如珠，红若宝石的葡萄，六百多年至今繁星般璀璨香艳的城堡、宫殿，我想可以类比为“直把杭州作汴州”偏安的南宋。那卢瓦尔河谷的贵胄们，不也是为躲避战争移居到此处夏宫的吗？

　　文字因不太具象，又似乎可随意具象，画面与声音便同时呼之欲出，悬浮在我的视野与脑海，生动鲜活，快意恩仇，脂粉味、血腥味都触手可摸，皱鼻可嗅……

　　为了避免王后与情妇冲突，国王请达•芬奇设计双悬楼梯，然英年早逝的国王，哪管得了生前事。因此，绝色的情妇们往往被妒火熊熊的王后杀害，城堡里就有了灵异鬼魅……

　　自从有了两性人类以来，好一个情字了得，使英雄气短……

　　男人为欲，叫女人一定要做夏娃。偶然想变身圣徒，又一定要女人为贞女或圣母。

　　在赏析历史掌故的间隙，我恍若听到清澈的流水，看到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王储们的坐骑驮着千娇百媚的佳丽。还有那些穷画家们，为猎艳、为献身艺术、为有机会跻身上流社会，齐聚一堂的酒馆、咖啡馆，吞吐着劣质酒、劣等烟的场景。

　　我的思绪正在深深浅浅的树叶中摇晃，沐浴在如春的阳光里，被历史的长镜头，穿越浓缩再现，那些优雅、高贵、富奢的经典，使我仿佛置身在这样的趣闻轶事里，乐以忘忧地断开、抽离了现实。

　　我轻轻地搅动杯里的咖啡，以看客的身份想象着夏宫里的王妃们，怎样矫情地争艳斗丽炫晒妩媚，又就着甜点喝下午茶的呢？

　　此刻，似遥远非遥远地传来几声清扣，扑面而来标配的香奈儿5号，告诉我曼雯来了！震惊之余，我严肃地问：“几月不见，你真个就比黄花瘦了。他呢？”

　　不想说者无意，曼雯的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一个劲儿地砸落到我肩膀上。

　　我惊讶又不惊讶，奇怪又不奇怪地扶着她抖动的双肩。看着她长睫毛下迷蒙着雾一般水汽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流盼的神采，那半带娇羞，涵着光与热的秋波荡漾着涟漪，只要她与你对接，便会解除你全部的武装，使你的视线泄露全部的心事。今天看来，似乎已魔力不在……

　　二

　　曼雯坐在我的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我也伸手握住她那一只冰凉发颤的手，严肃地说：“在见不到你的那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听你妈妈说，你曾割过腕，幸得抢救及时，才……你们不是分手两三年了吗？想不到像你这样潮，思想这样前卫，又美得像芭比娃娃的女孩儿，还会被一段恋情伤到如此不堪。宝贝儿，说出来，或许心结会打开。旧梦失去，会有崭新的无限可能等在不远处。试一试不也很好吗？”

　　曼雯的头依在我胸前，莺声燕语地絮叨：“我知道你来看过我，可我因为心情太坏，不愿见你，你不会怪我吧？我今天来造访，既是求解脱，也是为道歉。”

　　我笑道：“要是这么小心眼，就不配做大众的朋友了。告诉我什么雾霾驱不散？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只要向前走，不要老是回头望就OK了。”我说完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又哭起来道：“别，别，别笑我这么没出息。自分手以来，我总也走不出失恋的阴影，好像灵与肉撕裂了，几乎每晚都在有他、追他的梦里哭醒。尽管我们分手前曾多次争吵，但是回忆中，总像电影一样闪回着那些幸福的点滴，恍若细碎残阳，给我洒下一路的金币，总也捡不完。而醒来，却春梦随云散，飞花似秋蝶……

　　我百思不得其解，当初他为了我，深夜打来一个电话，我哭得说不出话来，他竟会吓得满头大汗地打车过来安慰我；在我无理任性的时候，他总是以骄纵的方式宠我；我要是喜欢上哪一款坤包，他会千方百计托人到海外去帮我淘；一次，我意外怀孕，他就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呵护我，为自己的不小心频频道歉；记得一次野餐，我指着远处一丛艳丽的黄花，喜欢的跳脚拍手，他去摘那丛黄花，险些陷进沼泽。幸得请来有经验的民工及时营救，才得以脱险。事后他却丝毫没有怨恨我……如今，却为一些莫名的小事，他竟绝尘而去，不肯回眸看一眼伤心欲绝的我。把所有我能找到他的端口屏蔽，封锁了我俩过去和现在的路，将自己彻底隐身于不知所踪。

　　你说他这样对我，是因为审美疲劳，猎到新艳，爱情不够深还是当下诱惑太多？情与爱从此不再永恒，可叹我生活里，不能没有他。在两年半的分离里，心仿佛被掏空，梦游般漂浮在天空，无处软着陆，所以职场也不顺，‘情场赌场皆失意’。家人多次不得不对我施以催眠术治疗，使我免于崩溃，在千钧一发，好歹让我没有淹死在情海孽天。可是，我终无信心摆脱对旧情的依赖，我，我的希望在哪里？有谁教给我做得到，叫我如何不想他？突破自己，不为这段缘困锁。”

　　三

　　我抚摸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挂满泪珠的脸，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倒上一杯热热的浓咖啡递到她唇边，劝她喝下。又剥了几个巧克力喂她。趁着夕阳的余辉犹存，拉她到了露台，让她朝远处瞭望。她在我的逼视下抬起头看向远处，说道：“这里的视野好开阔。那么远的环球中心都看得好清楚。”

　　我开心地一笑说：“这就是独栋别墅的魅力，可让你尽兴地享受阳光、风雨，把老远老远的风景尽收眼底。夜晚在露台或者花园的摇椅上，欣赏满天的星星，欣赏趴在树梢的月亮，看倦鸟归巢，听雀儿在曙光里唱歌。”她听了我的话，笑靥如花地绽放开一对酒窝，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看，你还是这么美。只是少了点儿昔日的妖娆，使俏皮的风情打了折。你今年多大了？”我随意地问。

　　“我二十八。”她说。

　　“你们相恋几年了？”我又问。

　　“四年。”她说。

　　“那么把分手两年多加上，也就是说，你认识她不过二十二岁。你二十二岁以前的生活里是没有他的，对吧？”我问。

　　“那肯定咯。”她说。

　　“那前二十二年你没有他，不也是过得挺好的？为什么现在失去了他，就像塌掉了一半天呢？”我把这句话重说了一遍，她听了我这句话若有所悟地大睁着眼睛，很专注地看我。我们并肩坐在有花有菜的瓷桌旁，享受着黄昏的宁静。

　　曼雯道：“经你举重若轻地一点，缭绕在我眼前的烟雾已散去一半，我好像一下清醒了好多。可我还是奇怪，我们可以如数家珍，自如梳理、评点好莱坞大片，可却打理不好二人世界，掌控不了情感这匹烈马。”

　　我笑道：“那是艺术，是别人的故事。这边是生活，又是自己的。当然不如意，就十有八九了。”

　　“那我该如何走出他的阴影？”她问。

　　“抬脚离开这段情。别让自己不可自拔地驻足于懊悔、怨悔、痛悔里，想一想就是佛祖也不能保证你拥有了就不失去，不如洒脱地一切随缘。学会在种植情感的时候把握疏密，两人再好也要有距离、有风度。既然相爱就认真经营，不得已时就放弃，切忌死去活来，让旁观者看着都累。羁縻是套索，也是牵引。区别就是艺术和力的把握。”我说。

　　曼雯脸红了，说：“我总在找自己曾经哪些地方不对，内心有忏悔，更有不忿……”

　　四

　　我轻轻地说：“看来你们的前卫只是在穿着打扮上，处理问题却一点儿都不像现代人。当‘苹果’、‘黑莓’主宰世界，人们最稀缺的是耐心和时间。慢生活基本不被国人所接受。假如女孩儿一再装傻卖萌，像大棚蔬菜一样永远充嫩、耍性子、闹脾气，再好的男人也会热情熄灭，认真耗尽。不过二人之间对错难分伯仲，失去和得到往往因积怨，绝非一蹴而就。结束了就迅速翻过这一页。世界这么忙，谁有功夫看你的眉头。4G、5G一再提速，你那爱的律动不也该跟上时代的节奏，才不至被拉下，不是吗？及时总结过去的失败、错误，使自己更优秀，为迎接下一场的真爱到来，那就闭关修炼，打理好内心的情感生态，剪掉旁逸斜出——倔强任性，哭泣一晚，去等候微笑的黎明。切莫将错就错，让苟活、凑合围堵一生。

　　人就这么一辈子，能牵手就勇敢地去牵。不管什么理由，对方要放手，又何必紧拽死拽呢？把大好的光阴泡在眼泪里，等于让时间红木化为锯木屑，自己亲手拒掉了无限可能的美好。迈步越过昔日思维的陷阱，勿让理智输给时间，使旧情长成心中永远的刺。其实，致命致胜仅一步之遥。明天那么好，且拭今宵泪，抬头望天，星光更澄澈，荷塘月色原来就在窗外。认真生活，继续求光、求好、求幸福……”

　　曼雯又问：“我能做得到吗？”

　　我笑道：“只要你愿意，就没有做不到的。但你得练出山一样坚硬的下颌，弯弯如水不仅是迷人的眼波，更是柔韧的人生态度。把挫折遗憾视为人间必须上下的坡，把知性优雅，人文关怀的温柔，绽放在自己的春夏秋冬。记住，婚姻爱情在当代只是人生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全部。”

　　话音落地，她跑过来，热烈的拥抱我，亲吻我。口里说：“谢谢你使我情感天空明朗，从此不再有乌云，我将永远爱你。”

　　2015年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