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原骄鹿 于 2016-4-5 16:30 编辑
二十四节气系列随笔之二十四
大 寒
星星稀,冻死鸡。莾莾雪原之上,天空青蓝,下弦月升起在东方,似乎不动了,残淡的星光点缀其外围,夜便更加地寒冷。秃兀的山岗上,影影绰绰的几株坟树在月辉下哀立着,树上的老鸦缩成一个小团,在夜风中恐惧地期待着黎明。天气冷到了极限,其中一只昨晚前未得饱腹的老鸦,终于没有挨过这个寒夜,晕了过去,啪嗒一声,掉到一根枯杆上,然后坠入雪地,便一动不动了。 大寒恰逢三四九交界,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日子。 太阳懒懒地升起来,村庄的上空浮了一小笼炊烟。没有一丝风。村里的男人们,身着白茬子羊皮袄,捂着严严实实的皮帽子,挑上空空的水桶,蹒跚着来到井口前。皮帽的前檐上,是一层白乎乎的霜——呼出的气息被迅速冻结后,爬了上去。 井台上冻着厚厚的冰。系水桶的绳把井口上的冰拉出浅浅的痕迹,光洁,沧桑。空着的桶,装了水的桶,摆放在井台上。男人们铲了沙土,垫在井台的前沿,铺出涩道,一个人站在上面,其余人各执一条桶绳,吃满了水,向远处拉去。挨到水桶被拉至井口时,站在井台处的那位,伸手揪住桶梁,轻轻一探,把水桶提了出来。水汽弥漫着,沸了一般。溢出的水,立刻将桶的四周冻出一层冰来,然后又把桶冻结到了井台上。 “这鬼天气,连担水都不让好好地担,娃他妈还等着水做饭哩。” “可不怎地,夜里水缸都冻裂了,满满一缸水愣是舀不出来。” “哎呀,也不知道有多冷,连我家的后墙上也爬了冰。” “对啊,夜里起来撒尿,刚下地,冻得一哆嗦,立马不敢尿了,返身钻进被窝,浑身筛糠一样,差点没被尿憋死。” ... ... 老井的周围,大家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好不容易打满水,便挑将起来,急急勿勿地向各自家里奔去。 清凝的冷云团浮了过来,起风了。那风从四面八方吹去,街上的碎草叶,乱纸片夹杂了雪屑,四散地飘扬着。呼呼的风偶尔打起尖利的口哨,响彻小村的上空。树头大尺度地晃荡着,那些本来还算结实的枝条,咯嘣咯嘣地断裂了,甫一坠地,便被吹得到处打滚。唏嘘着的寒冷,让整个街巷空荡无人;萧条的景象,令本已饥寒的小村,变得一贫如洗。 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一条黑狗来,夹了尾巴,颠颠地跑着,一股大风吹来,险险摔倒。狗使出浑身的力气,一个箭式越起,猛向前跳跃,却被一块顽石碰了腿,于是那狗凄咧地一叫,一腿蜷起,用其余的三条腿着地,趔趔趄趄地返身向家门跑去。 刚刚下架的鸡,试探着出了鸡舍,冷不防被一股劲风击了一下,慌慌地返进窝棚,再也没有了声音。坐在家里的孩子,呼出口里的热气,哈到玻璃上厚重的冰花,融了一小片,窥见那返去的鸡,吃吃地笑。大人纳闷,听了孩子这一讲,才知道鸡的惨状,跑不颠地出了家门,在寒风中裹紧衣服,将鸡舍重新掩上——这里可圈了一家的“油盐酱醋钱”啊! 刚捉回没几天的小猪仔,出得院来,哄开食槽的冰凌,叽叽地吸着泔水,刚吸了几口,毛子便竖了起来,慌慌地重新跑回到窝里,钻入柴草底。刚掩了鸡舍的主人,又卷了一块帘子,给猪窝门口遮上,便一路小跑着返回家中。 用废铁桶制作的火炉子里火焰轰轰地响着,火焰正炽烈地燃烧,主人伸出手来靠近火炉的周围取暖。那并不严实的屋子,不知道哪来的寒气,还一阵不停地袭来,脸前的热远抵不了后背的寒,屋子依然冰窖一样地冷。 炕席的竹码错综复杂,破旧不堪,孩子们瑟缩着,无可奈何地张望着那块又重新结满冰花的玻璃。他们叫嚷着,盼望着天变得暖和一点,好结伴再到河里滑冰。但这想象中的天气好象暂时还来不了,于是那期盼的心有了丝丝焦渴。 枯白的太阳在一块块废絮一样的冷云里浮动,还没待放出它本来的热气,便又一次偏西。 唉。主人叹着气,开始准备晚饭去了。早早地吃了,充充饥,肚里暖和一些,好睡觉! 大寒,大寒,一年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