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平羌老克 于 2013-11-6 17:37 编辑
冤案源于装束 按理,装束本不应有故事,剥开那身外之物,都是尜尜,最多是肤色、老嫩不同。然而古往今来的现实社会,却故事多多。人靠衣衫,马靠鞍,故而就有了“狗眼看人低”之叹。唐淮南节度王播少贫,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就去慧照寺蹭饭果腹,聊以度日,久之,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佛门子弟,就捉弄他,把原来的开斋敲钟,变成斋后敲钟,让衣衫褴褛的王播饥肠辘辘。王播于是题下“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的句诗。宋代名相吕蒙正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都是装束惹的祸啊。 本人当知青时狂放不羁,向来不修边幅,热天,穿一条裤衩就去赶集;冬天,空心穿一件破棉袄,干谷草一拴就去县城访友。当然主要还是生活使然。 1969年6月,通过亲朋好友的帮忙,我从穷山恶水之处辗转落户到坝区。为了给新落户地的人们留下入眼的第一印象,我特意穿上压在箱底里最“豪华”拜客衫衫(1966年妈妈为我生日缝的学生服)。是日,我手提网兜,内装盥洗用具,来到当时的甘露乡同心大队,在大队部,一妇人笑容可掬,主动与我搭讪:“哎呀,同志,辛苦了,大热天你还下乡呀。我在公社没见过你,你一定是区上下来的吧?”待我坦然回答是知青时,该妇人马上晴转阴,骂骂咧咧:“妈哟,老娘都还吃不饱,又来了棒客。” 此后几天,我去甘江赶集,顺便到街道工业补鞋。接活的是个熟人,由于我赤着脚,高挽着裤腿,一身补丁重补丁的衣服,他竟认不出我来。登记姓名时,我说住甘小,他却把我当成甘小新请的工友,写上名字,他惊奇地打量我,连声搪塞:“变了,不认得了。” 1978年恢复高考后,我有幸赶上了末班车,把妻女留在乡下的知青房,进了大学。这四年,是我个人家庭最为困难的四年,我的行李中最值钱的是一捆菸叶。 这年12月1日,学校组织我们去看省人艺演出的话剧《于无声处》。演出票头天就发给了我们,我拈阄到手的票是“楼6排13号,丙票”,13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票到手的当晚,女生院就闹小偷,我们同宿舍的八条汉子还纷纷起床,摇旗呐喊“抓小偷”,害的个个睡眠不足,眼圈红红。次日就去看省人艺为应付学生场,由B角、C角登台的演出了。为了入校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我还特意穿上了那件肘部、领袖部已经打了补丁学生服拜客衫衫。 待我刚刚坐定,噩梦也随之开始了。 一个着制服,自称校人保处长着一对吊角眼的汉子,在楼厢环视一圈后,勒令我跟他出去,带我去了剧院保卫室。莫名其妙的我,向邻座的室友说了句“莫名其妙”就跟去了。去到保卫室,那吊角眼劈头盖脸,问了我一连串问题:家住何处?票是在哪里买的?哦,是川师的,哪个系的?在哪个宿舍住?眼睛这么红,昨晚干什么去了?得到我从容的回答,吊角眼茫然了:好嘛,去看演出嘛。 回到方位,演出早已开始。刚刚要入戏,那吊角眼又打着手电,叫我去了保卫室。这时那里多了一个女娃子,这女娃子我面熟,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酒窝,是我们同系同年级小班的(后来我才晓得她姓李),由于她喜欢抛头露面爱出风头,我们宿舍有人为她取了个绰号叫“酒缸”。吊角眼用目光指指我,问酒缸:“是他吗?”酒缸说:“不像,比他瘦,比他高。”吊角眼满脸失望说:“那好吧,暂时就这样吧。” 经过这两番折腾,我已猜出了十之八九,心中像踩到一滩稀屎一样不快。回到学校,向同舍的哥们谈及此事,都为我愤愤不平。有人同我一起去找到年级主任唐,唐说:“他们可能搞错了。”哎哟,我的妈哟!可能?倘若我再高点、瘦点,那不就成了当代窦娥!再后来,我和唐混熟了,他才道出了此事的缘由:那晚女生院闹小偷,李姓女娃子的钱包被偷了,看演出的票也在其中,她只记得票是“楼座丙票”,人保处就下大包围了。奶奶的,“大包围”就包围了我----一个衣衫褴褛的穷大学生!狗眼看人低! 这年寒假回到我的知青房,给老婆摆起此事,老婆气愤至极,卖肥猪后,发狠花了十多元钱,为我缝了两套新衣。 1979年10月,女生院又闹了一次小偷,动静更大,数学系一个男生,以为是闹地震,跳楼求生时摔死了。这次,小偷被群情激奋的男生逮着了,原来是本校教心理学的某教授的儿子,当年的高考落榜生。他供出了上次女生院偷钱包也是他所为。我的“可能搞错了”,才变成百分之百搞错了。但是没人对我说声“对不起”。我那些同舍的哥们还一直开我玩笑,乱点鸳鸯谱:人家“酒缸”,喜欢你这个酒坛子嘛。 说来也巧,那个小偷我也认识。他是我远房亲戚的侄儿,为了高考,他父母在大学生中找了几个为他补习高考科目,也辗转托人请我为他补习语文。不过那娃娃不贪学,我去辅导了两次,他就罢课了。出事后我去过他家一次,陪他伤心欲绝的父母坐了两分钟。 故事的结局很有意思,我那件惹祸上身的拜客衫衫被盗了!缘于同学们晾晒的衣服,常常失窃。于是有一晚我就特意将它晾在窗外可见处,坐在窗口“钓鱼”,同舍哥们笑我:你这件只能舞台上充当叫花子道具的,那个会要哟。就把我劝去睡了。嘿嘿,真是无奇不有,当晚还真被人顺手牵羊了。此事一传开,后来班上推举“治安员”,我居然当了这个比弼马温还小的官。我们各班治安员的顶头上司就是那个吊角眼,没了那件拜客衫衫,他召集我们开会时,竟然没有认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