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往事（连载）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6-12-26 07:24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b][/size][/font][size=4][font=仿宋, 仿宋_GB2312]（1）[/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阴差阳错[/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b]按：一转眼，母亲去世四年了。去世时85岁，今年阳寿应该89岁。
    这是纪念母亲的旧作，共七集。每天发一集，七天发完。
[/b][/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按照迷信的说法，我母亲本应该生到富人家当小姐的，谁知阴差阳错，历史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要交待清这一段往事，咱们还得倒退一百多年，从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说起。[/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我姥爷姓韩，家住韩堡村，在我村村东，相距三里地。弟兄二人，他是老大，年轻时家里很穷，累死累活，也没混出个人样儿来。据说，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相面的先生，他和父亲扛着锄头，正要去锄地，瞅着相面先生的空挡，父亲把他往前一推，说了一句戏言：[/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先生，给我儿子看看。”[/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相面先生当了真，瞅着姥爷左看看，右看看，随即唱了一句谶言：[/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钱塘江潮，大起大落；[/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寒冬腊月，炭少冰多。[/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说完，再无下文。[/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围观者一头雾水，催促相面先生往下继续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相面先生盯着我姥爷，缓缓地摇了摇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他父亲猜想相面先生怕付不起酬金，急忙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先生，有话明说，酬金照付。”[/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先生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酬金，我分文不取。”[/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又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好在时间不长就会应验，天机不可泄露。”[/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就这样，围观者大眼瞪小眼，父子俩更是钻进了闷葫芦。[/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我姥爷虽然生在穷人家，但天资聪慧，勤奋好学，抽空就到私塾门外偷听，劳动间隙就在地上练字，几年下来，大有长进。眼看在家中也没有出头之日，有一天终于忍耐不住，给父亲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我想出去闯闯。”[/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他父亲也没有在意，认为年轻人顺口说说，答腔道：[/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我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混到，你能混到哪里去？”[/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又说：[/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出去饿不了三天，你还得乖乖地回来。”[/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不承想，三天后姥爷果然不辞而别。家里满世界乱找，亲戚朋友处找遍了，踪影全无，只好作罢。[/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两年后，姥爷回来了，不啻在村里爆炸了一颗原子弹。[/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font]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　　[/font][/size]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6-12-31 07:33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 （6）[/b][/size]
[size=4]　　 ——品德高尚[/size]
[size=4]　　[/size]
[size=4]　　母亲68岁那年，我的大弟弟去世，儿子年仅14岁。弟媳改嫁时本想带走儿子，但母亲执意不肯，原因有两个，一是怕孙子到后爹处受委屈，二是受传统思想的影响，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儿子的血脉。我和小弟弟在外工作，思想很矛盾，既想留下侄儿，又怕母亲吃不消，最后还是尊重了老人家的意见。[/size]
[size=4]　　实行分田到户后，我们全家共分到14亩土地，随着妹妹们的出阁，大弟弟的去世，弟媳的改嫁，家中只剩下母亲和小侄儿两个人，以我的意思，想把土地全部转让出去，但母亲又是执意不肯，说再辛苦几年，等孙子娶上媳妇后罢手，最后来了一个折中，留下四亩，其它转让。母亲一直劳作到75岁，实在干不动了才罢休。就在这一年，孙子娶了媳妇，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size]
[size=4]　　纵观母亲的一生，虽然是一个平凡的女性，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但在平凡中蕴藏着伟大，其高尚的品德，在道德整体滑坡的今天，更加弥足珍贵。[/size]
[size=4]　　对公婆竭尽孝道。我一岁时爷爷就去世了，留下孤苦伶仃的奶奶。母亲常给我们说：“你奶奶出身贫家，也是一个苦命人。”所以母亲从不让奶奶受半点儿委屈，尽管自己艰难困苦，也要尽最大努力满足奶奶的吃喝费用。从我记事起，从未见过婆媳俩红过脸，更没有吵过嘴，是街坊中数一数二的好儿媳。[/size]
[size=4]　　对小姑相互忍让。母亲有5个小姑子，最小的比我仅大3岁。按照传统的说法，小姑子多，是非多，但母亲处理的关系都很好，姑嫂从未闹过矛盾。我小的时候，每逢与最小的姑姑吵嘴打架，母亲总是责备我，并常常教育我要尊重姑姑。我最小的两个姑姑出嫁时，母亲打破常规，不要 礼，并尽最大努力置办嫁妆。按照母亲的说法，不能因为妹妹们没有了父亲，就像卖闺女一样，让人瞧不起。姑姑们对我的母亲都非常尊敬，常来看望，最小的两个姑姑甚至表示：将来我嫂嫂生病卧床，我们也要像女儿一样尽一份责任。[/size]
[size=4]　　对儿女含辛茹苦。前面说过，母亲共生育八个儿女，除一个夭折外，成就了三男四女七个孩子，在那样艰苦的年代，吃苦受累可想而知。但即使这样，母亲也要让我们上学，为孩子求个好前程。由于条件的限制，我的四个妹妹无缘踏进校门，集中财力供我们弟兄三个就读。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居然成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后来又成了所谓的领导干部，继而小弟弟中专毕业，现在也是领导干部。[/size]
[size=4]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放寒假回家，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五，母亲看我的棉衣又旧又破，心里很难过，执意要做一件新棉衣让我光光鲜鲜地过年。考虑到家庭条件，我百般劝阻，母亲说，大学是一个上讲究的地方，家里再困难，也要让我的儿子体面些。就这样，急事急办，立即到镇上扯来新里新表，送到缝纫社。由于已近春节，人家忙不过来，拒绝接活儿，母亲说，我儿子上大学，穿着破衣裳，我实在不忍心，你们就多受累吧。缝纫社的人为母亲的深情所感动，破例接受了这桩活计。[/size]
[size=4]　　对社会道德立身。母亲一生虽然艰难困苦，但以道德立身，不做亏心事，不贪小便宜，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母亲经常利用农闲割草，晒干卖掉补贴家用，有一年去镇上收购站卖草，人家误多付二十元，母亲是文盲，不会算账，到家后才知道。当时的二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都很高兴，但母亲说，不义之财咱们不能要，硬是步行八里返回镇上，将钱如数奉还，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深受感动，纷纷说，想不到一个家庭妇女，竟有如此的境界。[/size]
[size=4]　　母亲就像一头老黄牛，几十年只知奉献，不求回报。关于这个话题，咱们下次再说。[/size]
[size=4]　　[/size][/font]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7-1-1 05:30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5）[/b][/size]
[size=4]　　 ——黄连苦胆[/size]
[size=4]　　[/size]
[size=4]　　旧社会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即使是现在，这种现象仍未绝迹。[/size]
[size=4]　　作为赤贫出身的母亲，婚姻行为自然逃不出这一桎梏，可谓吃罢黄连，又尝苦胆。19岁出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苦难。[/size]
[size=4]　　婆家的境况，与娘家难分高下。我曾祖父四十多岁就去世了，曾祖母一个妇道人家带着我爷爷弟兄四个艰难度日，四个爷爷中，就有三个光棍儿，家中本来有几亩薄田，但我父亲出生时，只剩一亩坟地了。[/size]
[size=4]　　母亲出嫁后，没有房子住，只好暂住邻居家的房子。我父亲弟兄一人，下有五个妹妹，按照旧社会的陋习，小姑子多，是非多，这个年轻的嫂嫂实在不好当。好在我奶奶是个善良之人，几个姑姑还不算刁蛮，所以家中还比较平静。[/size]
[size=4]　　母亲共生育八个孩子，四男四女，可惜我的三弟弟在一岁时就夭折了。从我记事起，总是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冬天村头的水坑结了厚厚的冰凌，小孩子都在冰上打陀螺玩，母亲砸开冰凌就洗尿布，手指冻得红肿。父亲主外，家中杂务全靠母亲打理，常常一个人推碾子推磨，大冷天儿，即使脱去棉衣还是汗珠滚滚。劳累一天后，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纳鞋底，缝制衣裳，一熬就是大半夜。[/size]
[size=4]　　吃苦受累还在其次，最难应付的是一家人的吃食。生产队时，每人每天八两指标，本来就不够吃，由于人多劳少，还要卖掉一部分粮食才能领回口粮，为了对付日常开销，还得卖掉一部分。这样七扣八扣，吃到嘴里的粮食非常有限，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size]
[size=4]　　最难熬的是1960年那几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吃糠咽菜就不用说了，就连一些树叶子也都成了充饥的食物，什么榆叶、杨叶、柳叶、杜梨叶、槐叶我都吃过。比较起来，榆叶最好吃，黏黏的略带清香味儿，杨叶、柳叶、杜梨叶次之。最难吃的是槐叶，有股浓烈的邪味儿不说，还往往使人中毒，脸肿的像个发面馒头，眼肿得看不清东西。树叶子吃光了，就吃棉花壳子，至今我还记得由棉花壳子到制成食物的全过程：从地里采来棉花壳子，倒到大缸或大池子里泡一天一夜，待泡软后用石碾子轧烂，然后用稀布挤出浓稠的液汁，把液汁倒进容器中使其沉淀，一天后舀出上面的清水，其沉淀物就是制作食物的原料，摻上少许玉米面或高粱面挛成团，蒸熟即为食物，整个过程充满了难闻的气味儿。其沉淀物黑黑的，黏黏的，象软狗屎；蒸熟的食物象硬狗屎，不好看，更不好吃，象嚼着棉花套子一样，实在难以下咽。那时，天一擦黑儿，母亲就让我们钻被窝，为的是减少体力消耗，苟延残喘。[/size]
[size=4]　　年轻体壮的，勉强维持着生命。那些年老的，体弱的，有病的，都在劫难逃，一个个像得了鸡瘟，说蹬腿就蹬腿了。我们的村庄当时不到一千人，属中型村庄，仅那一年冬天就饿死三十多人，隔三差五就办一次丧事，整个村庄一直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size]
[size=4]　　在这种艰难的大环境中，母亲更是艰难，上有老，下有小，各方面都要照顾，唯独没有自己。由于严重的营养不良，她饿得浑身浮肿，身体肿得大了一圈儿，几近丧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总算硬挺过来了。[/size]
[size=4]　　母亲四十九岁那年，我父亲染病去世；二十几年后，我的大弟弟又英年早逝。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是人生的三大不幸，母亲占全了，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性。[/size]
[size=4]　　艰难困苦使母亲养成了不屈不挠的性格，也铸就了其优良的品德。关于这个话题，咱们下次再说。[/size][/font]

一方

呀，主角还没出场呢，您就把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虽急切想听下一节，也只好等到明天了。好故事。{:1_231:}

老党

点赞支持，等着故事延续。

一个放羊娃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0925&ptid=93837][color=#999999]一方 发表于 2016-12-26 11:34[/color][/url][/size]
呀，主角还没出场呢，您就把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虽急切想听下一节，也只好等到明天了。好故事。[/quote]

鼓励有加。

一个放羊娃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0965&ptid=93837][color=#999999]老党 发表于 2016-12-26 15:49[/color][/url][/size]
点赞支持，等着故事延续。[/quote]

谢谢支持。

云上云上

期待着您精 故事继续。

思绪微漾

吊足了胃口，真心期待故事的继续。坐等故事上演。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6-12-27 06:54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2）[/b][/size]
[size=4]　——奇峰突起[/size]
[size=4]　　[/size]
[size=4]　　姥爷荣归故里，判若两人。当年的穷小子此时一身戎装，后面还跟着两个护兵（警卫员），着实令庄稼人目瞪口呆。直到这时，人们方知两年前姥爷投奔了国民革命军，由于有文化，很快就担任了部队的会计。会计虽然职务不高，但岗位重要，掌管着部队的钱财，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护兵保卫。[/size]
[size=4]　　简短截说。有了姥爷的提携，家庭不出两年就翻天地覆，置地九顷，骡马成群，田产曾一度延伸到我村附近，成了有名的大财主。一系列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方使人们想起了当年相面先生的话，“大起大落”果然应验。但人们遇事总往好处想，殊不知相面先生还有“炭少冰多”的预言，变数还在后头。此是后话，暂且不表。[/size]
[size=4]　　姥爷的婚事，也颇为轰动。女方是田家镇一位姓田的小姐，这就是我的姥姥。田家镇位于韩堡西南方向，相距十里。田家也是一个大财主，比我姥爷家更富有，田财主有三个儿子，膝下只有一女，视为掌上明珠，出嫁时仅嫁妆就绵延一里长。一年后，我舅舅出生，韩家喜得贵子，大摆筵席，出尽了风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闲谈说起姥姥，我奶奶大发感慨说：想当初你姥姥可了不得，有时为了解闷儿，就到田里巡视，坐着飞檐细车，套着高头大马，带着跟班丫环，你姥姥抹着红嘴唇儿，额头上点着红胭脂儿，浑身珠光宝气，有时来到咱村边儿，引得咱村半道街的人出村观看。[/size]
[size=4]　　此时我的姥爷，可谓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唯一搔头的就是匪患。[/size]
[size=4]　　姥爷家位于韩堡村的最西头，高宅大院类似于军事上的前哨阵地，所以常常成为土匪袭击的目标。别看姥爷的家人们大白天威风八面，一到晚上就噤若寒蝉，家眷常常躲到村内过夜。土匪上门抢劫也有诀窍，一般不抢银元等物品，因为搬运不方便，往往只绑“肉票”，一旦有了人质，你就得乖乖地送钱。我姥爷不在家，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姥爷被绑票最多，每次被绑票，土匪张口就索要几草蒌银元。“草蒌”这个物件，是伺候牲口的工具之一，现在已经基本绝迹，我小时候曾经见过，用荆条编制而成，圆形，三、四尺高，直径一米，主要用于搬运铡碎的干草之类。你想想，这么一个大家伙，该装多少银元？何况还是若干草蒌！[/size]
[size=4]　　屡屡的匪患，令姥爷一家颇为头疼，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毕竟是一笔很大的负担。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更大的灾难还在后边。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size][/font]

一方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016&ptid=93837][color=#999999]一个放羊娃 发表于 2016-12-26 17:58[/color][/url][/size]
鼓励有加。[/quote]

您的故事好。{:1_231:}

一个放羊娃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078&ptid=93837][color=#999999]云上云上 发表于 2016-12-26 20:18[/color][/url][/size]
期待着您精 故事继续。[/quote]

谢谢关注。

一个放羊娃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174&ptid=93837][color=#999999]思绪微漾 发表于 2016-12-26 22:22[/color][/url][/size]
吊足了胃口，真心期待故事的继续。坐等故事上演。[/quote]

谢谢！

老党

点赞。全是干货，加上精心谋划的选材，用心锤炼的词句，一切干净利落，明晰快捷。读来省时省力，自然心境舒爽。

云上云上

故事果然非常精 ，文字简练有力，期待精 继续。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6-12-28 07:24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b][/size][/font][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3）[/b][/size]
[size=4]　　—— 一落千丈[/size]
[size=4]　　[/size]
[size=4]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我姥爷家只用了十几年，就彻底地败落了，真可谓转瞬即逝。[/size]
[size=4]　　败落是从姥爷被部队除名开始的。原来，他早就养成了吸大烟的恶习，大肆挥霍公款，造成巨额亏空，本应军法从事，由于积极退赔，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回家后，恶习不改，整天腾云驾雾，家庭逐渐败落。[/size]
[size=4]　　姥爷在外闯荡几年，不但学会抽大烟，还养成了公子哥儿的坏毛病，败起家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例如，地里开着白花花的棉花，懒得采摘，就把田地连同棉花一起卖掉，所得银钱只是一个棉花的价钱，土地等于白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弟弟见他这样瞎折腾，深感大事不妙，为了不被连累，就提出分家。分家后，姥爷只能在自己的份额内胡糟蹋，败家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size]
[size=4]　　1923年，大女儿出生。1927年二女儿出生，这就是我的母亲。按照常规，我母亲本应该是富人家的小姐，谁知阴差阳错，生于败落之家，命运注定她要遭此磨难。[/size]
[size=4]　　母亲十岁时，家底彻底败光。骡马卖了，田产卖了，积蓄光了，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房屋。面对一贫如洗的窘况，姥爷吸大烟并无收敛，只要烟瘾发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出来。[/size]
[size=4]　　家中几天揭不开锅，一家老小嗷嗷待哺，姥姥刚借来一碗米，转眼就不见了，被姥爷换了大烟；炕上的一领席子，还算完好，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也被换了大烟；家中的两只鸡，姥姥走亲戚回来也不见了，还是被换了大烟……[/size]
[size=4]　　家徒四壁，姥爷就打起了房子的主意。但如果卖掉房子，一家老小就要流落街头，思忖再三，他雇来两个人，要对房屋动一番手术。[/size]
[size=4]　　在此我要交待几句。这五间房屋的墙体是“里生外熟”，所谓“里生外熟”，就是墙体由两部分组成，外面是一层砖，里面是一层土坯。姥爷通过“手术”，要把外面的砖扒下卖掉。这样，房屋虽然还在，但质量却大打折扣，遇到风雨的侵蚀，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size]
[size=4]　　姥姥明白了姥爷的意图后，一家老小顿时哭天抢地，齐刷刷跪到姥爷面前，央求他千万不能这样。两个雇工看到这个场面，不忍心下手，用征询的口气看着姥爷说：[/size]
[size=4]　　“掌柜的，还扒吗？”[/size]
[size=4]　　“扒！”被烟瘾折磨得红了眼的姥爷，斩钉截铁。[/size]
[size=4]　　“你看——”雇工指指哭天抹泪的一家老小，仍然迟疑。[/size]
[size=4]　　“少啰嗦，叫你扒你就扒！”姥爷不为所动，歇斯底里。[/size]
[size=4]　　就这样，在一家人震天的哭喊声中，外墙被扒掉了，换来了鸦片的一缕缕青烟。[/size]
[size=4]　　吸大烟是个无底洞，维持了几天，姥爷又被烟瘾折磨得死去活来，要把屋子的木门卖掉，亏他想得出，做得出。木门一去，等于“国门”洞开，一家人自然又是哭天抢地。[/size]
[size=4]　　七十多年后的今天，当母亲终于明白我要写她的身世，还要连带写姥爷，仍旧愤愤不平：[/size]
[size=4]　　“别提他，伤心，丢人！”[/size]
[size=4]　　我可怜的母亲，您生于这样的家庭，将怎样苦熬那漫漫的岁月？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size]
[size=4]　　[/size][/font]

一方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230&ptid=93837][color=#999999]一个放羊娃 发表于 2016-12-27 06:37[/color][/url][/size]
母亲往事（2）
　——奇峰突起
　　
[/quote]

哦，昨天还丢掉了这么有味的章节，其实回帖的时候想：一会儿就该有故事了。

一方

[i=s] 本帖最后由 一方 于 2016-12-29 12:32 编辑 [/i]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699&ptid=93837][color=#999999]一个放羊娃 发表于 2016-12-28 07:22[/color][/url][/size]
　母亲往事（3）
　　—— 一落千丈
　　
[/quote]
嗨i，您这位姥爷真真的让人生气让人伤心！苦了您母亲她们了。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方 于 2016-12-29 12:31 编辑 [/i]

[quote][size=2][url=forum.php?mod=redirect&goto=findpost&pid=611748&ptid=93837][color=#999999]一方 发表于 2016-12-28 09:14[/color][/url][/size]
嗨i，您这位姥爷真真的让人生气让人伤心！苦了您母亲她们了。[/quote]
谢谢关注！

老党

家财万贯，就怕烟枪一杆。败家老头，着实可恨。故事精 ，情节动人，越来越好。

云上云上

大烟，不仅剥夺了姥爷的大好前程，而且还散尽了家财，一家人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故事引人入胜，精 。

一个放羊娃

[i=s] 本帖最后由 一个放羊娃 于 2016-12-29 06:46 编辑 [/i]

　[font=仿宋, 仿宋_GB2312][size=5][b]母亲往事（4）[/b][/size]
[size=4]　　 ——漫漫长夜[/size]
[size=4]　　[/size]
[size=4]　　母亲一降生，就掉进了苦海里，从此开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苦难岁月。[/size]
[size=4]　　农耕时代，一个没有半寸土地的家庭，其艰难可想而知，按照母亲的说法，真如在刀尖儿上滚日子。[/size]
[size=4]　　文人说到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困苦，往往用“吃了上顿没下顿”来形容，对于母亲来说，情况要严重得多，往往几天不见一粒粮食。敢情人饿急了什么都能吃，母亲吃过各种野菜，吃过各种树叶，俗称“树头菜”。在所有的“树头菜”中，槐树的叶子最危险，难吃且有毒，吃下去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一年四季中，冬季最难熬，其它三季尚有野菜、树叶充饥，秋天还可拾秋，冬天万物凋零，天寒地冻，什么可吃的东西也没有，有时实在饿极了，晚上就到野外偷割人家的麦青，回来煮煮吃。麦青也叫麦苗，本不是人吃的东西，但为了活命，只得勉强下咽。若干年后，母亲给我们提起此事，总说：在所有能充饥的东西中，麦青最难吃，不但嚼不烂，而且下肚后滚肚发烧，真不是人过的日子。[/size]
[size=4]　　为了减少一张嘴，舅舅十五岁就出去当小长工，任人役使，每年的报酬仅仅是二斗粮食。[/size]
[size=4]　　为了减少一张嘴，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姨母，十几岁就出门当童养媳。姨夫比姨母大二十岁，几乎赶上了爹爹的年龄。[/size]
[size=4]　　一家人中，最苦最受熬煎的，当属我的姥姥。作为一个母亲，不但要顾及全家人的几张嘴，还得勉强撑起这个所谓的“家”。为了一双年幼的女儿，当年的大小姐抛弃了颜面，沿街讨过饭；为了一双年幼的女儿，她曾出村给财主家当厨子。白天把一双年幼的女儿撇在家里，直到晚上才能回来，第二天早起又得匆匆出门。当年的小姐被人伺候，现在看人家的眼色，伺候别人，真是世事难料，命运无常啊！[/size]
[size=4]　　温饱知羞耻，一个食不果腹的人很难顾及颜面。当姨母和母亲稍大些时，为了活命，到田地里不免小偷小摸，今天割人家几把麦穗，明天掰人家几个玉米，被村人称为“最难防备的小偷”。有一次，她们掐了几个谷穗，被事主发觉，人家拼命追赶，姐妹俩眼看跑不脱，就近爬上了一棵大树。事主坐到树下不走，树上树下展开了拉锯战。足足有半晌的工夫，事主终于拗不过而撤离，姐妹俩才下树回家。[/size]
[size=4]　　1938年，姥爷这位昔日的公子哥儿外出打短工，从此再没有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们猜测多多，有的说被国民革命军捉去枪毙了，有的说熬不过烟瘾寻了短见，至今仍是一个谜。姥爷的一生，既有穷困潦倒，又有大富大贵，总之潦倒多于风光，真应了相面先生的谶言：大起大落，炭少冰多。[/size]
[size=4]　　母亲在艰难困苦中，度过了少年和少女时代，19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出嫁后的母亲，命运如何？咱们下次再说。[/size]
[size=4]　　[/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