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三叶草 于 2014-11-6 17:32 编辑
晚 年
【三】 虞南山区 我小女婿的堂兄,经营了“好孩子集团杭州分公司” 许久,大赚了一票,他不想再干下去,想去美国定居,故而把总经理之职位,让给了我儿子。 于是,我儿子成了“好孩子集团杭州分公司” 的总经理。他的女儿,我的孫女,亦已读了三年大学,马上要出国深造了,乘此机会,想到乡下来游玩一次。我想其他地方也都玩过了,只有虞南沒去玩过,不如到虞南去游玩一下,亦当是为孙女出国踐行,加深她对家乡山水的记忆罢! 這几日正是春殘夏初。一早,我儿子一家三囗,早早 地从杭州驾了自家的车子,来到家中。只是我大女儿家庭工 ⺁甚忙,抽不得身陪遊,我儿就只带了我们老的两夫妻俩一 起上路。 车一直向东南,面貌却已大変。原来车出丰惠后,照例要翻一座大岭-----上沙岭的,如今却不经此岭,晃荡荡地尽是坦道。原来岭己在路之东边,那远远的山岭边上即是,却只是灰白的一綫了。车穿过了一个隧道,来到一个大叉道口。再往南,林木葳蕤处,就是丁宅了。车转而往东,就到那上沙岭的下坡处,转弯即向下管了。丁宅,釆桑椹時我刚来过,這下管吆,五十多年前我曾匆匆一瞥,却还依稀记得她的影子…… 于是,坐在车内,我向儿子、媳妇、孙女、以及我愛人,讲起了五十年前的往事: 那年,还是我刚从兰州回乡务农的第二年,刚分小隊。 (“爷爷,那你那时年纪与我现在一样啊?”我孙女插嘴道。 “是啊!是差不多。”) 我回答了孙女, 继续说下去: 因刚分开,所以破损的农具较多,特別是竹制的簟啦箩啦等的,都需要修理。可刚经过困难時期,要修,也沒毛竹啊!小隊长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说是下管山区有毛竹出售。那未,到下管山区去拉毛竹吧!隊里派了四个青年,外加一个副隊长带隊,拉了一辆手拉车,上路了。我有幸也被选中了,成了這支隊伍中的一员,甭说我有多高兴啦! (“爷爷出差啦!” 我孙女高兴地说。) 我们早上从家里塘路顶出发,经百官老街爬上龙山脚下的砂石马路,一路逶迤地向南进发!我们這伙人,生长在平原海滨,平時只对远方地平綫上的山脉远瞭,而今却步步走在山的身边,要多亲近就有多亲近!看着這山上的蒼翠的树木,看着這山上的裸露的岩濑,莫不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 (“是不是我们走过的這些山呵?” 我孙女感兴趣的问道。 “当然是這些山了。”) 到丰惠是中飯过后,到下管已是黄昏。听说私自买卖毛竹是非法的,打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知道后要没收。這消息听了令人毛骨聳然,使我们只在黄昏的余辉里,在下管街尾作了一个蒼茫的张望,却无决心大揺大摆地去逛下管街了。只觉得下管街很窄很小很破烂,还不及我们章家街的规模。 好不容易等到副隊长与卖毛竹的下管附近村荘上的山民,商定好了:全支毛竹已是拿不走了,只有等他们将毛竹剖成一匝匝的篾匝,等天完全黑下来上更了后,才装上手拉车,由他们派一个健壮的小伙孑,送出村子,我们只在汽车路上等候。 天逐渐黑下来,四周是黑黪黪的山峰,头顶上偶然闪烁着几颗星星,显得格外的凄惶。我们倦缩在公路边山的影荫下,等候那山民的手拉车出来。 “喀喇喇……”一阵轻微的响声传来,“来了,来了!”我们全都站起来。只见公路边树木掩映的土路上,钻出一位彪形大汉,他弓着身孑拉着一手拉车的竹篾,副隊长跟在他后面。那山民一见我们這么多人,颇感为难的揺了摇头:“這么多人哪行啊?我看好事做到底吧,你们派一个人跟着我去指路,我帮你们送到家吧!”大家听了俱一呆,因为己走了一整天的路,人已很疲倦了。副隊长为难地望了望大家,大家默不作声。虽然走了一天的路,我也很倦怠了,可我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氣,自报奋勇地、坚定地说:“隊长,我去!”副隊长迟疑地看着我,再看看同来的其他同伴,当他再次转头看到我那付决然毅然、勇气百倍的脸时,赞许的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爷爷真勇敢!” 我孙女不由地赞道。) 我检查一下全身结束,然后对那位山里汉孑说:“我们走吧!”他拉起车孑,轻快地小跑起来。我挥手与副隊长他们告别,飞快地赶了上去。 我们一路小跑着,越过村荘,拐过弯,上了上沙岭。上岭時,我用力在车身后推,他用力弓起身子拚命地拉,车飞快地向上升。到了上沙岭顶上,他停下车来,用搭肩布擦了擦满头大汗,不无赞许地向我抻出手指头:“小伙子,了不起,了不起!” 我只是呵呵地傻笑。 下岭了,他半拖着车孑小跑着,我紧紧地跟牢车孑。后来他愈跑愈快了,我已逐渐跟不上车孑,只好放开车子狠命地跑起来。快到岭底了,只见他放平车子,轻快地跑动着。我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不管是气喘吁吁吧,我始终隔三五步之遙,紧紧地跟着。 东方有点鱼白色了,前方有一朦胧的大镇,我知道這是丰惠了。只见他稍稍地加快了腳步,更轻松地一溜小跑着。一待跑出丰惠老远了,他才又一次停下来,用搭肩布擦了擦汗,说道:“危险处过了,不要紧了。”盖因指丰惠打办很严厉,他以前吃过打办的亏,所以至今犹有余悸。我们喘了阵气后,才又上路。 到了百官,太阳刚从龙山顶上探出头来。为了避开打办,我们不从大街走,而沿江从海塘顶上走。才出中利,我实在已累得迈不开脚步了,从昨日家里开始走起,到今曰,我已走了一天一夜,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時,走了二百来里路,中间还要跟着车孑跑! (“怪不得呀! 爷爷, 你已跑了一天一亱了哇!” 我孙女不无怜惜地说。) 我走一步拖一步的跟在车子后边,那山里汉孑看着我可怜,他将车停下来,对我说道:“你索性爬到车子上去吧,坐在车孑上指挥路好了。”我感动的点了点头,“那幸苦你了!”“沒什么,还不是一样的拉吆!”他大度地回答。 于是,我爬上手拉车,坐在竹篾上面,嘴里指着道路,指点行径。 行不了多久,约摸快走到三甲渡那儿,我远远望见那田畈叉路上,有我们隊里的社员叫裴伩寿的,我就大声地打招呼,裴伩寿听了大喜,忙忙的跑过来,“还好还好!总算接着了!”裴伩寿不无喜悦地说。 (“救星来了!” 我孙女也隨之高兴。) 原来副隊长怕我们路上出意外,今天一早,就打电话到隊里,叫隊里派人来接我们。隊长认为我肯定会从悬沙里蹽路过来,因此指定来人从悬沙里接。 我欲下来,伩寿叫我不必下来了,让我坐得更舒适一点,他来拉。我于是听话地臥在竹篾中, 在车轮磷磷声中睡着了…… 待我醒来,早已到了隊间道地,隊长笑呵呵地对我说:“小民, 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 快回家去睡觉吧!” (“大功告成了!”) 我這一觉直睡到第二曰早晨方醒, 才知副隊长他们已于昨天晚上到家了。 经过這次买毛竹, 隊长们都对我刮目相看。因此在年终评定底分時, 妇女隊长提出我不值10分, 正副隊长均表示了反对…… 我故事讲完了, 车子也早到了下管。 下管, 凭我五十来年前的记忆, 如今与当初大不相同了。街道整齐、简练,百货齐全。比之百官街, 当然不好比, 就是比之当初崧厦街, 也小不了多少。更胜人的是街后的一摊溪水, 诤诤琮琮的流淌着, 平添了几许迷人的色 。 我们一开始从街后翻上一斜坡, 路标指示我们,前往就是黑龙潭了。黑龙潭, 我们也想去, 可一看時间不允许了, 因我儿子他们还得返回杭州。所以折回头, 到南边的陈溪吧,从那边转回上虞。 沒多少时间就到了陈溪。陈溪陈溪, 确有条很宽的溪, 且在溪的中间, 修了一条拦水大壩, 将上流来水, 拦成一宽阔的水域。使這崇山峻岭下, 突现一似湖非湖、似江非江的绝美景致。衬着对面的两支大石笋、一架象鼻峰, 倒映水中, 摇戈生姿, 端得艳丽多 ! 更有一架软索竹桥, 横架其上,人一踏上去, 桥身晃动, 别有一种风味。我媳妇和孙女, 就爬上桥去, 晃晃荡荡走将起来。本来我们都想过桥去玩一玩, 怎奈一来我妻胆小不敢过桥, 二来时间也不够了, 所以我媳妇她母女俩到了彼岸,也只得马上返回。 车从陈溪囬往西南, 路遇一山脚宽阔处, 筑有几十间平房。 只见对过一面山坡上全是郁茂树木、时有巉岩裸露, 一面山坡上全是茂盛毛竹, 两坡中间乃深深沟壑。我儿子就于宽阔处停下车来, 径往山岙处中间沟壑边上之小路攀越。此小路一边系毛竹海, 故多有毛竹横卧路边沟上。那沟沿路旁, 净是些杂乱野生茶树, 我愛人和媳妇、孙女, 就当采茶女采起茶来。我儿子把衣裳一撩, 大踏步登上山去。路上遇到一看山老者, 询问之下,他说道這就是冬季砍竹时的滑竹道。原来冬季時山民上山砍竹, 预先在這壑边小路上, 横放数支毛竹, 然后将砍伐下的毛竹顺势溜下。 千万枝毛竹在横放于壑边的竹桿上溜行, 其声如惊雷,势如奔马,端得惊人! 回到山下平屋处, 只见有数片簟在晒毛笋干,我向山民买了几斤, 作为礼物送给我的孙女, 不枉她出国前大远来這乡下一趟。 走了一天山路, 看了一天山景, 做了一天山民, 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