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绳索（旧作）

红松看世界

我常常在柜台里接待过很多年轻的乡下少女。她们一般都脸含羞涩，由家人陪伴，来到店堂里挑选各种商品。这一群人中有母亲，婶子，嫂子，姐姐等，当然，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介绍人，外加一个略带腼腆的男人，好一长串。

她们买衣服，买毛线，买手表，还有袜子，手巾，裤带等小商品，一应地由这些陪伴的人相帮着选，又嘻嘻地笑着向那腼腆的男人喊：“喂，开钱！”

我明白，这又是相亲后的打发过程。
每逢看到这种情形，我常常在心里沉思，她们使他们结合后，会不会是一对幸福的人？
看着那个年轻淳朴的姑娘，我又常常想发问：“啊，姑娘，健康朴实，美丽善良的姑娘，这就是你的意中人？你满意他的是勤劳憨厚，还是想到他会一技挣钱的手艺？”

我时常在心里为他们的相遇衡量着，猜想着：
“这一对，彼此相称，哟，还真有点情投意合呢，瞧，他们脸上那幸福的笑容。”

“这一对呢？”穿花衣服的姑娘和穿白衬衫的小伙子隔得那么远，远的来只能通过那寻找的眼光和偷偷回眸的羞涩的表情来断定。我笑了，给他们安上了“道是无情却有情。”

又过来一对。当我举目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双红肿的眼睛：“姑娘，你的眼睛。你还这样年轻，十七岁？”你摇摇头。“十八岁？”你摇摇头又点点头。

哦，我明了，你还不到十八岁。而他，那个将要伴你终生的男人，他也许三十都冒了顶吧。看他的头发已显出了白影，那黄黄的脸色和盯着你的眼睛，抖着手里的一叠钱，为你买这布料，也是在买你的青春，你的爱情。

那是你的母亲吧？你的婶，还有那介绍人，都在轻声细语地问：“你喜欢哪个颜色？”
不，我在心里说，应该问，喜欢什么样的人才行。

而你却别过头去，小声说：“我要读书。”

“读书！女娃儿读书有啥子用？认得到几个字就行了。你还能上大学？”你的母亲瞪着眼说。

“我听说现在上大学都要自己出钱了，一个月要好几十块呢！”那个见过世面的介绍人在旁边这样说。

“就是。哪个供得起你？连高中都没有考上，还谈大学！”你母亲愤愤地说。

“我今年还想去考。”你又小声说。

“再读，再读还不是赔钱货！早晚要嫁人！”看到你固执的眼光，你母亲生气了。

“这样子，你再三都说要读书，我还是依你。只要你考上高中，我等你就是了。我也不怕岁数大。”手里晃着钱的他“啪！”地把钱摔在柜台上：“东西还是要买，反正你也需要制几件衣服。婚事你答应了，莫说等你几年，就是供你读出来，我都愿意！”他又慷慨地这样说。

“要得，要得。这下你该高兴了吧？你看人家的态度多好，你还挑这选那的。”你的母亲高兴地责怪着你说。

你却难过地扭过头去，泪珠簌簌地从那红肿的眼眶里滚出。但她们哪管你哀怨的脸色和凄苦的泪水，代你作答，那脸上的假笑和着处处讨你欢喜的男人的真笑，浮在这店堂里。人们惊奇地望着，拥着你，像拥着一位公主一般地离去······

“哦，姑娘，”我在心里深深地为你挽惜。我这样定论：这是用钱买了一件活的商品。

钱！钱，有多少无辜的姑娘为它付出了青春，爱情，甚至生命。这双晃着钱的手买到了一位姑娘。然而，在我的心中却想起了另一位出不起钱的男人。因为这，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

我曾经插队的村子里，有一位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她长得很美。但是在那劳动一年却无所报酬的年代里，日子是过得相当穷困的。

姑娘的父亲要给女儿找一户好婆家，可是她高低不答应，莫非她不想嫁？莫非她舍不得离开这贫穷的家？哦，不，二十岁的姑娘也悄悄地把本村的小伙子柱子爱上啦。

柱子是家里的独苗，长得高高大大。但和姑娘是在一个大锅里盛饭，他的家里也没有积存的钱粮啊。

年轻人没有想到钱才会给他们带来幸福，他们悄悄地约会，悄悄地把心都交给了对方。

这既伤门风，又不划算的事情使姑娘遭到了父亲多次的毒打。那呼呼的皮鞭声和着姑娘痛得满地滚的哭喊声，哀求声连着柱子在家那绝望的嚎叫声：“都怪我们穷，太穷了！”使村子里的姐妹都把同情的眼泪洒。

姑娘的父亲要柱子拿八百元钱做礼金，不然就送走她。用什么去换钱呢，不准养鸡，也不准养鸭，连栽种的桃李果树都要砍去，说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为这事，柱子急白了头发，整整几天不说一句话。清廋的脸上，大眼睛再没有神采的光亮了。

得了几百元钱的彩礼，姑娘还是被无情的父亲送走了，送到那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据说，那里的男子娶女人都是用钱买······

我赌咒这样的婚姻。也深深地为有着这种命运的少女叹息，多少年了，多少代了，这世俗的绳索还束缚着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它使多少代人的结合，仅仅是为了生男育女。

人，有血有肉的人，就只能这样度过美好的人生。


这是一九八二年写的观察日记。是真实的记录。

云上云上

红松看世界 发表于 2017-11-1 09:18
是的，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是以金钱为标准来选择另一半的。

是的，以金钱来衡量选择，注定是一个错误。

红松看世界

云上云上 发表于 2017-10-31 22:43
无形的绳索束缚了那些女孩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令人心痛。祝福所有的女子都能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快 ...

是的，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是以金钱为标准来选择另一半的。

云上云上

无形的绳索束缚了那些女孩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令人心痛。祝福所有的女子都能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快乐一生。

思绪微漾

红松看世界 发表于 2017-10-31 11:02
朋友说的很对，女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问好！朋友！

一方

红松看世界 发表于 2017-10-31 11:04
是啊，时间过去了几十年，农村少女这样悲惨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很多。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是必然的，只是，整体素质的提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酸痛还是会时常光顾。

红松看世界

老党 发表于 2017-10-31 15:20
是的。

那请问：你属什么的呢？

老党

红松看世界 发表于 2017-10-31 15:11
哦，是当了知青以后去当兵的吗？

是的。

红松看世界

老党 发表于 2017-10-31 14:49
我也是下乡知青。

哦，是当了知青以后去当兵的吗？

老党

红松看世界 发表于 2017-10-31 11:06
是的，我在乡下当知青多年，回城后又当了售货员，因此看惯了很多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下乡知青。

红松看世界

老党 发表于 2017-10-29 15:59
时代感强，描写细腻，生活味道浓。经历过那个时代，场景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是的，我在乡下当知青多年，回城后又当了售货员，因此看惯了很多这样的事情。

红松看世界

一方 发表于 2017-10-29 20:22
心酸又心疼，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哪怕是大山深处，抑或是贫瘠土地上，现在也不用如此发愁了。真好。

是啊，时间过去了几十年，农村少女这样悲惨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很多。

红松看世界

思绪微漾 发表于 2017-10-30 00:14
看了太心酸了，女子的地位总是应该随着文化的增加而上升。只有知识才能改变现状。加油！女子的世界由自己打 ...

朋友说的很对，女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绪微漾

看了太心酸了，女子的地位总是应该随着文化的增加而上升。只有知识才能改变现状。加油！女子的世界由自己打造。

一方

心酸又心疼，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哪怕是大山深处，抑或是贫瘠土地上，现在也不用如此发愁了。真好。

老党

时代感强，描写细腻，生活味道浓。经历过那个时代，场景就会浮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