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2018-1-11 08: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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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45 天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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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老妈突然去世了,我们同班组的人一般都是很够意思的,闻讯后立马都赶到了老张的家.
老张人很老实,赶上这事,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的弟弟似乎不是个善茬,抻着脖子嚷着说:"白事情不同于红事情,更要办得像样,我认识一个‘大仙',把他请来,事情都委托他管,保准办得有模有样!"
老张同意了,他们只兄弟俩,老爸走得早,是老妈一个人把他们拉扯大的,老张从来都是处处让着这个弟弟的。
他的弟弟是外单位的,也在外房区住,几个电话要来了那个"大仙"的电话,并联系上了.
那个"大仙"说:"立马就到."
果然,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驾到,一个绝对令人"肃然起敬"的"大仙"下车来到了!
只见"大仙"身着老式青色服装,上身是立领对襟有纽瓣的那种.脚蹬洒鞋,裤腿扎着,头戴着像草帽那种样式的布笠.一张黑黢黢的大脸,眼睛"炯炯有神",嘴的上、下既有须也有胡,上边是大八字须,向两边翘起,下边是近一尺长的胡子,不但有"威严",还给人一种古董感和神秘感.个子也大,足有两米来高,当然是算上了帽子的高度!
"大仙"下车后,步履"坚实",来到了我们迎候的人群面前,一抱拳,问道:"哪位是苦主?"
老张的弟弟赶紧颠颠地迎上前去,应声说:"我是苦主,我是苦主!大师我们认识,过去我见过您,刚才是我打的电话."
"大仙"说:"请恕我记不住了,都认识我,我不可能都记住."
老张的弟弟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大仙"说:"知道我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吗?这里是我的故地,苦主说不定我认识,所以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其实我忙得很,正在一家做法事,安排了一下,立刻就打车过来了."
说完回头喊:“司机呢?多少车钱?我还没给钱呢。”
然后开始翻兜找钱,可翻了好几个兜,也没拿出钱来。
老张的弟弟赶紧跟老张说:“快把钱付了,哪能让大师付钱。”
老张掏钱把钱付了,司机走了。
老张的弟弟面对大师,反而仍是点头哈腰地连说:"谢谢,谢谢."
然后向"大仙"介绍了老张.
"大仙"见着了老张,似乎立刻变成了"庄严肃穆"的样子,又一抱拳,对老张说:"故友节哀."
老张和我们都一愣!
"大仙"说:"怎么?张师傅不认识我了?"
老张吃惊地张着大嘴,眼睛努力地向那张黑黢黢的大脸看去,然后迟迟疑疑地说:"你、你是‘大磨盘'?"
"大仙"“爽朗”地大笑起来说:"正是本座!"
说完,主动地用双手握住老张的手,一个劲地摇头!
我们也都吃惊地向那张黑黢黢的大脸仔细看去,不是"大磨盘"是谁!
"大磨盘"转而与我们握手,并叫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大炮仗"问:"听说你不‘下海'了吗?怎么当起了阴阳先生?"
"大磨盘"说:"确实,不过我后拜无量观无为道长为师,苦学了三年,方成正果."
其实,"大磨盘"早年也是我们班组的,虽然挺大的个子,干活时却是磨磨叽叽的,又懒又滑,一坐一个坑,就是不爱起来干活,所以都管他叫"大磨盘".
但这个人心眼挺活泛,早就"下海"了,最近倒隐隐约约的听说干上了阴阳这一行,不过没有在咱房区干,好象在附近的和稍远的地方转悠.
我们班组的人大都有外号,"大炮仗"也是我们班组的,是气焊工,焊枪、割枪从不好好地收拾,干活时老是"呯呯"地放炮.早年使用的不是现成的乙炔瓶,而是现发生乙炔气的乙炔罐,班长老说他,老是"呯呯"地放炮,回火爆炸了怎么办?可他就是改不了,所以叫"大炮仗".
老张的弟弟见我们相互认识,赶紧打圆场,似乎高兴地说:"这回好了,既然都认识,大师一定会把我们家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大磨盘"说:"那是,我为什么听说是这里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在这几年,我净在旁的房区为别人服务了,还没有为故地的家乡父老服务,说起来还真是遗憾,白学了这身本领.这下好了,我扬名在其次,把张师傅家的事情办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老张的弟弟又连连地说:"谢谢、谢谢!"
碍于情面,我们也连说了一些捧场的话.
但办事情的过程就不用详细说了,虽然有神秘感和新鲜感,也把老张和家的人及我们这些人折腾得够呛!
对于阴阳一说,我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就算真是一门学问,但对一些假神汉我是信不着的.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我认为,"大磨盘"就是假神汉,你看他咋咋呼呼那样,就是装模作样嘛.学三年就把本领学到手了?可能吗?别说是<<奇门遁甲>>,就是<<周易>>,有几个人能用三年就能看懂的?就是再简单的阴阳学说,也不是三年就能掌握的!
另外说他假,也是有根据的,如"大磨盘"在仪式上老喊:"驾鹤西游西方极乐世界去吧",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既然你学的是道家,就应当说是"东方长乐世界",而西方极乐世界是佛家的教义.
还有很多出洋相的地方,但也没有必要戳穿他。如说老张家是“苦主”,虽然未尝不可,毕竟不太准确。还有在见到了老张的时候,经其弟弟介绍后方“庄严肃穆”,好像才看到,就是在表演嘛。连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刚到时为何故意视而不见?不过因为现在很多丧家都相信这一套,相信和尊重阴阳先生,戳穿他,丧家就高兴?未必.
在出丧那天,灵车走了以后,"大磨盘"开始"净宅",尔后把老张母亲用过的衣服、被子、枕头等东西归弄在一起,说:"烧了吧,也送往西方极乐世界,到那里也得用."
老张的弟弟同意,这也是家里事先核计过的.
老张跟灵车走了,他弟弟夫妇是特意留下来的,陪"净宅",并特意留了辆小车,"净宅"后,好与"大磨盘"一同去追灵车.
"大磨盘"又说:"烧这东西有讲究,不能乱烧,有专司这个的."
说完开始打电话.
工夫不算大,来了一个男人。
呵,这个人真出奇,恐怕都没有一米五,还罗锅,长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看就知道是个崎形人。好象三十来岁,穿得破衣罗蓑的,骑了个小号的倒骑驴!
"大磨盘"一见,一皱眉,问道:"不都早就说好了吗?‘大虾米'怎么没有来?"
"罗锅"知道是问他,回答说:"她突然有点儿事儿,就找了我,让我过来了."
"大磨盘"说:"那好吧."
又紧跟着说:"我告诉你‘鳖三',活干得要立立正正的,否则今后不带你."
"鳖三"说:"放心吧."
说完,“鳖三”把东西装进车里,骑倒骑驴走了.
刚见着"鳖三",老张弟弟一家人也觉得别扭,感觉这个人太恶心了,虽然活不算太重要,也不放心,怕他把东西偷着不烧,留下自己用.
老张弟弟媳妇就对也在场的亲弟弟说:"跟上他,必须让他都烧了,然后给他十块钱就行."
老张弟弟的小舅子,立刻喊着追了上去.
老张的弟弟问"大磨盘":"他怎么叫‘鳖三'?"
"大磨盘"说:"你看他那瘪犊子样,还背个鳖盖子,不是‘鳖三'是啥?"
老张弟弟夫妇把家里委托别人照看一下,然后跟"大磨盘"乘小车去追灵车了.
老张弟弟的小舅子追上"鳖三",坐在倒骑驴的车邦子上,问:"上哪儿烧去?"
"鳖三"说:"在农村好办,在大地、在哪儿都行,在城里就费劲了,得找一个又偏僻、又宽阔、又安全的地方."
左转悠、右转悠,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较适合的地方.
"鳖三"问:"在这里行不行?"
其小舅子说:"有啥不行的,行."
"鳖三"就把东西卸下来,堆上,面向西方叨叨咕咕,然后就点起了火.
其小舅子见状,说:"我走了."
烧旧东西,味儿并不好闻,他受不了,要走.
"鳖三"说:"赏钱还没给呢?"
其小舅子甩过去十元钱.
"鳖三"说:"哪有赏十元的?最少也得赏二十元哪?"
其小舅子瞪了他一眼儿,无奈就又加了十元钱.
丧事办完后,老张的家里并不平静,这些都是老张事后跟我们说的.
原来老张的老妈老早就守寡后,靠打短工养活这两个孩子,有时也捡捡破烂.他哥俩上班结婚后,他的老妈本应该享清福了,可她没有,因为干惯了,闲不住,就专门捡起了破烂.
他哥俩虽不属于有钱人,但养活老妈还是没有问题的,就不让老妈捡,可老妈不听,反而是越捡越起劲.
不要小瞧了捡破烂的,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钱也不少挣,一些年之后,他的老妈很有一些积蓄.平常给老张,他也不要.给他弟弟,不但要,还经常主动地要.
他老妈老对他弟弟说:"你老要,你哥哥老不要,我这当妈的一碗水没有端平啊.我在你哥哥这儿住,还白吃、白喝,老房子也给你了,所以不能老给你.等我走后,这剩下的几万块钱你哥俩再分,一人一半."
所以,他哥俩都知道老妈有几万块钱,可老妈突然得脑溢血走了,这钱却不知道放在哪儿?
在出殡前,老张的弟弟就老问这事,老张实话实说,可他的弟弟就是不信,硬说他哥把钱独吞了,并把老张的家里和老妈的遗物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找着那几万块钱!
所以丧事虽然办完了,但事情并没有完全平息,老张的弟弟是三天两头来闹,非让给他几万块钱不可!
这天,老张的弟弟又来了,正吵吵间,说是有挂号信,老张签收后纳闷,是谁寄来的呢?
他的弟弟可不管那个,说还有什么秘密呀?抢过挂号信就撕开了,"叭嗒",一个存折掉在了地上!
他的弟弟赶紧捡起来,打开一看,五万块!是他妈妈的名字.
他的弟弟更来气了,高举着存折嚷嚷着说:"怎么样?还不承认,这怎么解释?"
老张还真解释不了,他也纳闷是怎么回事?可怎么解释,他的弟弟就是不信!
又过了几天,老张家的大门缝里夹了一张字条,上写:"大磨盘"不是物,你妈那墓地他是花六千买的,卖你家一万,那还是别人家移葬的废穴.
老张吃惊不小!找来弟弟商量怎么办?
他的弟弟根本就不信,说是没苍蝇脑袋的事儿.
老张把这事跟我们说了,我们说,由我们出头,一定要弄明白.
这事缺不了"小诸葛",他能说会道,心眼儿也多,也是我们班组的.
那天,我们去两个人到了墓地,扯景说是来买墓穴的.
老板说:"一万二."
"小诸葛"说:"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
老板说:"不能,卖得飞快."
"小诸葛"说:"有没有移葬的废穴?这样能便宜些?"
老板说:"这倒行."
然后就拿起电话来联系.
联系好后,说:"八千."
"小诸葛"故意说:"头些日子也是卖的废穴,听说是‘大磨盘'联系的,那真是便宜,才六千."
老板说:"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废穴,确实是‘大磨盘'直接跟移葬那家联系的,干这行的一般都掌握这方面的信息,但不是六千,是一万.给移葬那家三千,我们固定收三千,‘大磨盘'也不能白忙乎呀,人家挣了四千,所以卖的是一万,买家比买新穴便宜了二千."
"小诸葛"说:"这回没有了‘大磨盘'这个中间环节,应当让我们买家省点儿,你不能多挣啊,还是收三千吧?"
老板笑了,说:"你们还真能算计,好吧,六千成交,你们省了一半的钱."
"小诸葛"说:"那就谢谢老板了,不过我们是受人委托,回去跟东家学学,如东家不嫌弃,图便宜,肯定买."
"小诸葛"他们回来,跟老张兄弟俩学了经过。
老张平时虽然老实,这回却气得破口大骂!他认为,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用别人家移葬的废穴,心里相当不得劲!
老张的弟弟也气得暴跳如雷,发誓要出这口气!
但冷静下来,老张又渐渐地怒气平息了.
他说:"算了吧,‘大磨盘'虽然浑帐,但毕竟曾是一个班组的,实事求是地讲,办咱家这事也给人家累够呛.看得出来,在其它方面,如用车、火葬场什么的,确实也省了不少钱."
又说:"老爸的墓地在老家,原想日后一同移到这里来,现在看来,还是把老妈的坟也移到老家去吧,那个废穴也能卖三千块钱."
他的弟弟不干,老张好说歹说,也最后勉强劝同意了.
后来,大家议论来、议论去,问题又集中到那封挂号信和字条上.
大家一致认为,笔迹是一样的,肯定是同一个人写的,应当访访这个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挂号信上有寄信人的地址.
可地址挺怪,写的是城南街西条丙三号,还有这样的地址?这是什么地方?
这只好把我们班组的房皮子"耗子"找来.
"耗子"来了,一看地址,马上说:"我知道."
原来那里是城南街的一处棚户区,是真正的棚户区,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贫民区.
按政府的一般说法,棚户区就是待开发改造的老式住宅区,都是早年建的小趟房那样的住宅区,各种配套设施缺乏或落后.
而城南街的棚户区可不是这样,都是违章自建的简陋的个人住房,什么形状的都有,挤挤压压的一大片.政府给扒了也不可能,因为也不能让老百姓住露天地呀,政府只好暂无奈容忍,为了有秩序管理,就按东条、中条、西条,弄了编码。这编码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也不算是邮政编码,邮政通信一般是不给送的,但在特殊需要的情况下,还是能起到通信作用的。
有了"耗子",这外人弄不明白的地方就好找了,为了看究竟,我们呼碌碌地去了不少人.
当来到丙三号一看,是一个用砖头和土坯砌成的小平房,有两米来高,歪歪扭扭的,房盖是用小块油沾纸铺上的,用砖头压着.房前有个小院,也就五、六平方米大小,院里停着一辆小号的倒骑驴,像是"鳖三"的那辆车?难道是"鳖三"的家?
院墙才一米高,是用树条扎的,院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堆着很多杂物,一看就知道是捡破烂的.相对院门可挺大,可能是为了进出那辆倒骑驴,是对开的木门,用破铁皮钉的.
"耗子"把破铁皮门摇得"哗哗"响,高声向屋里喊:"有人吗?"
一会儿,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鳖三"!
一脑袋乱糟糟赶粘的头发,一张发育异样的崎形脸,一身褶褶巴巴的衣服!
"鳖三"见来这么多人,有点儿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忐忑地问:"你们找谁?"
声音就像夹舌子,就是发育不良的声音.
"耗子"说:"就找你,快把院门打开."
"鳖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把院门打开了.
院子太小,站不了那么多人,屋里看样子也没有多大的地方.
"小诸葛"说:"还是让‘老蔫'他们家人进院里去吧,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就不进去了."
老张当然也有外号,叫"老蔫",他媳妇没有来,他弟弟两口子来了,就一起进了院子.
"鳖三"见是他们,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说:"是、是你们!"
本来"老蔫"是要好好说的,可刚掏出存折,还没等说话,他弟弟突然一下子抓住了"鳖三"的衣领,厉声吼道:"那几个存折呢?快交出来!"
"鳖三”是真被吓着了,脸腾地红了,眼神也慌乱了,更结巴了,说:"你、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老蔫"把弟弟拽了回来,说:"你干什么?怎么能跟人家这么说话?"
他弟弟说:"跟他这样的人还客气啥?我小舅子走后,他肯定把火弄灭了,东西都拿到家里来了,不一定有几个存折呢?"
他媳妇也跟着嚷嚷!
"老蔫"彻底来劲了,他很少来劲,对弟弟吼道:"哪有你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就动上手了,既使是人家寄的挂号信,也是有恩于我们,怎么?你要恩将仇报呀?咱妈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呀?"
我们在院外也看不惯他弟弟的做法,也劝好好说,他弟弟两口子才不吱声了.
"老蔫"拿着存折转而对"鳖三"说:"兄弟,对不住啊,咱俩是第一次见面,我们今天来就是要弄明白,这个存折是不是你寄给我们的?我们是来感谢的."
"鳖三"脑袋晃得像拨楞鼓,连连说:"不是、不是!"
"老蔫"继续说:"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来找你算帐的.看得出来,你生活也挺艰难,替别人家烧东西,挑能用的,偷偷地拿回来留自己用,虽然不太好,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这存折怎么能剩下呢?所以说,我们不但不怪你,还要重重地感谢你."
"鳖三"不等"老蔫"说完,又赶紧说:"不是我、不是我!"
"老蔫"又掏出那张字条,问道:"这是不是你写的?别害怕,我们真的是来感谢你的,你绝对是个好人!"
"鳖三"又连连说:"不是、不是!"
这时"小诸葛"进来了,说:"破案得讲究证据,这两个物件的笔迹一模一样,让他写一个供词,如笔迹一样,不就清楚了吗?"
又拿过存折,面对"鳖三"厉声问道:"这上面有多少钱?你取出来多少?"
"鳖三"没加思索,立马说:"五万,我一点儿没动!"
"小诸葛"哈哈大笑!把"鳖三"抱了起来,抡了一圈,说:"小兄弟,对不住了,不这么诈你,你不说实话呀,我们真的是来感谢你的,你放心吧!"
说完,把存折还给了"老蔫".
再看"鳖三",刚才被惊的两眼发毛,满脸通红,一脸的热汗,此刻仍惊魂未定,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蔫"笑了,对"鳖三"说:"我妈也捡破烂,攒了几万块钱我们是知道的,但她突然去世了,存折不知道放哪儿了?我们把家里翻遍了也找不到,你帮烧的旧东西,我们也翻了,也没找到.但我们想,有人把存折寄给我们,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存折在你烧的那些旧东西里,你发现后,就寄给了我们.这说明你肯定动了那些旧东西,可能挑一、二件能用的,拿回来自己用了.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死人的旧东西也有送人的,只要你不嫌弃就行.所以我们不但不怪你,还要感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否则,你怕我们怪罪,干脆把存折撕了、扔了,受损失的不是我们家自己吗?"
"小诸葛"接着说:"听明白没?真的是来感谢你的.不过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存折的?"
"鳖三"这时真的听明白了,怕人家怪罪的担心放了下来,回答说:"我这个损样你们也看到了,烧东西遇到什么能用的,我确实有留下来的时候.那天,刚点上火,你们跟去的那个人嫌乎有味儿,就立马走了,我早就看见有一件尼外套挺好,冬天我可以穿着挡风,就赶紧把它拽了出来,还好,它在下面还没烧着.我到家仔细地看了看,这件衣服真不错,可能老人家平时也没怎么舍得穿,还挺新的.但我就这么穿有些担心,虽然我们住得离很远,我也怕有一天被你们看见,就琢磨能不能改一改?怎么改呢?所以就翻过来、掉过去地看.在反复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兜里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怀里的兜里还有兜,里面硬硬的,像是有东西?原来这里兜有个不易发现的小拉锁,打开之后就拿出了这个存折."
"老蔫"说:"你这个人很善良,不忍心不告诉我们,但又怕告诉我们后受到怪罪,就采取了用挂号信寄的办法,是不是?"
"鳖三"不好意思,笑了,说:"是."
"小诸葛"接着说:"你不但善良,还考虑得挺周全,你为了寄挂号信,特意去落实了一下地址,既使这样,你也怕邮丢了,所以无奈写下了你真实的寄信地址.这样,万一寄信地址写得不对,存折也不能丢,还可以回到你的手上,你再想办法怎么送去,对不对?"
"鳖三"又笑了,抬起头,望着"小诸葛",说:"你怎么知道?"
"小诸葛"哈哈大笑,拍拍"鳖三"的脑袋,说:"我是神仙,什么事都知道!"
"老蔫"问他弟弟说:"那天谁跟去烧的东西?"
他的弟弟说:"是我小舅子."
"老蔫"又问:"给没给辛苦钱?"
他弟弟媳妇说:"我让他给十块钱."
"老蔫"转问"鳖三"问:"给了吗?"
"鳖三"说:"给了,给了二十."
"老蔫"问:"怎么回事?"
"鳖三:"说:"不好意思,那天确实先给了我十块钱,我说哪有赏十元钱的,最少也得二十元,他就又给了我十元钱."
"老蔫"说:"那也少."
又问"鳖三":"一般的辛苦钱都给多少呢?"
"鳖三"说:"赏多少钱的都有."
"老蔫"问:"有给一百、二百的吗?"
"鳖三"说:"有."
"老蔫"点点头,他弟弟两口子可是脸不红不白的.
"老蔫"又问"鳖三":"你为什么给我们写那个字条呢?"
"鳖三"说:"你们认识的那个‘大磨盘'确实不是好东西,坑蒙拐骗,还买好,东家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好人,我气不过,才写了那张字条."
"老蔫"问:“你跟‘大磨盘'不对付?"
"鳖三"说:"是不对付,我们不是一路人."
"老蔫"问:"你们不是一个团队的吗?"
"鳖三"说:"干这行的确实都有一伙人,合起伙来骗人,可人家根本不带我."
"老蔫"问:"怎么不带你呢?"
"鳖三"说:"不是一路人呗,我不跟他们同流合污,我这样的,人家也看不上,给人家团队掉价."
"老蔫"问:"那怎么、那天你还去了呢?"
"鳖三"说:"我虽然不是他团队的,但有机会挣俩钱还是要去的,咱凭的是辛苦,不像他靠骗.那天,本来他与‘大虾米'都事先定好了,但‘大虾米’突然有事去不了了,她就给我打电话,我去属于救场."
"大虾米"是谁?""老蔫问.
"鳖三"说:"‘大虾米'是个女的,大高个,勾勾眼,水蛇腰,‘大磨盘'可得意了,人家可是配套,逢丧事是成双成对.烧活前,‘大磨盘'就先让东家出一百、二百的,不像我去了,人家根本不管.有时还让她做供菜、做纸活,钱搂老了!"
"老蔫"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墓地的事儿我们也去问了,确实像你说得那样,卖我们一万,说看他的面子便宜二千,其实是花六千买的废穴,他挣了四千."
"鳖三"说:"什么浑账东西,还跟你们认识呢!"
小诸葛问:“你是最后那天才去的,你怎么知道‘大磨盘’跟我们认识?你怎么知道他的外号叫‘大磨盘’?”
“鳖三”说:“我本来不知道,可跟我烧活的那个人坐在我的车上跟我讲了一道,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干的都是骗人的事儿,你们还当他是好人在帮忙呢!”
"小诸葛"问:"你跟‘大磨盘'应该有过节吧?"
"鳖三"想想后说:"是有过节."
"小诸葛"问:"什么过节?"
"鳖三"说:"那过节可多了."
"小诸葛"说:"说说看."
"鳖三"说:"说也说不过来,只说一个例子吧。有一次净宅,他装神弄鬼,用破拂尘瞎胡撸,镜子不都是用白布蒙着的吗?他不用手,而是用拂尘把去瞎挑,结果把整个大镜子给扯下来了.那可是个古装老镜子,值老钱了,东家心疼坏了!我当时吓了一跳,说,糟了,这下完了,也赔不起呀?‘大磨盘'心眼飞快,瞪了我一眼儿,胡说什么……嗷,好象是说,‘西方灵台空自明,是人是妖人去空,同赴极乐魂魄在,他年瑶池方知情',说这是静宅必须的程序,东家虽心疼,可也不好说什么.过后,‘大磨盘'狠踢了我一顿,说我瞎呲呲,从此就更不愿意带我了."
我们听了都笑了,认为"大磨盘"是有随机应变的能耐。
"小诸葛"问:"你念过书吧?"
"鳖三"说:"初中毕业,念书还不错呢."
"小诸葛"说:"这就对了,要不说话唠嗑怎么还挺在行呢,不过那首诗,或叫顺口溜,你不可能背下来呀?”
鳖三说:“是,他要是瞎编一个顺口溜,我只能记住意思,不可能背下来。但那首诗不是他瞎编的,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有专门的书,我也有一些,他说的那首诗就是书里介绍的,他是临时用上了,我也早就知道。”
“小诸葛”点点头,又问:“看来你念书真能不错,那为什么不继续念呢?"
"鳖三"说:"我父母都是残疾人,那时候有人管哪,政府也管,可后来父母都不在了,就没法念了."
"老蔫"说:"原来是这样,现在还有什么亲戚吗?"
"就我老哥们一个.""鳖三"苦涩地说.
"小诸葛"指着院里的杂物问:"你还捡破烂?"
"鳖三"说:"不捡怎么办?"
"老蔫"问:"你主要靠什么营生?"
"鳖三"说:"本来我什么都可以干,可打工人家一看我这样的不敢用,只好干点儿下三滥的活儿.烧活也不是常有,每个月能有几次,而且不能指望‘大磨盘',我跟别的阴阳先生也有联系,但也不是固定的关系,都是临时垫场.不像‘大虾米',不但天天有场,有时一天好几回."
"小诸葛"说:"所以,你为了生计只能捡破烂."
"鳖三"说:"是啊,我也不想捡,可没有办法.但捡破烂也不是容易的,都是成伙成帮的,老头、老太太捡很少有人欺负,我捡就不让,老挨揍!"
"老蔫"闻听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叹了口气!
"小诸葛"拍了拍"鳖三"肩膀,也叹了口气,说:"不容易啊,兄弟!"
"鳖三"说:"光站在院里说话了,到屋里坐坐,我给烧点儿水喝."
"老蔫"说:"不用了,但屋里我是要看一看的."
“老蔫”的心思大家都明白,他是想多了解一下“鳖三”的生活状况。
"鳖三"赶紧把屋门打开.
屋门没有一米八高,"老蔫"虽没有一米八,也得低头哈腰进去,看了几眼儿就出来了,"小诸葛"也进去看了几眼儿.
屋里只有一张床,是小号的,上面窝着一床破被,还有一个过去小学生用的长条旧书桌当作桌子,可能也是捡来的,相当的破旧,剩下除了锅碗瓢盆,什么也没有。也就五、六平方米,阴暗、潮湿、还有一股味儿,就不用说了!
"老蔫"出来后问他:"你也应该是残疾人吧?"
"鳖三"说:"就是残疾人,可街道不承认."
"小诸葛"问:"你有没有低保?"
"鳖三"说:"街道不给办,说我是成年劳动力."
"小诸葛"骂了一句:"浑账东西,我认得几个开小车做生意的,还有低保呢,真正应该办的有的就是不给办!"
"老蔫"说:"兄弟,我们这就回去了,等我们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再来感谢你."
"鳖三"说:"不用."
并追出老远,一再说千万不要谢!
过后,"老蔫"为答谢我们这帮哥们,特意请我们吃了顿饭,也请了"鳖三",可没有来.
"老蔫"说,他跟弟弟商量了一下,五万给"鳖三"一万,哥俩每人二万,可弟弟不干,他只好用自己的钱,给"鳖三"送去了一万,可人家怎么也不要.这件事愁死了,他可不愿欠人家这么大人情!
我们说:“你弟弟怎么那样?驴活活的?”
"老蔫"说:“要怎么叫‘二驴’呢,就是驴活活的,没有办法!”
我们说:“你弟弟叫‘二驴’?名副其实呀.”
"老蔫"说:“小时候这么叫,现在不能叫了.在小时候,我在外边护着他,在家里让着他,老妈惯着他,他就成这样了,没有责任心,更别说侧忍之心了.”
我们问:“那你到底想怎么答谢‘鳖三’?”
"老蔫"说:“这不找你们商量帮忙吗?我想,不管他是小时候摔伤导致的发育不好,还是先天造成的,看样子,都应该属于残疾人,街道不应该不承认哪?”
"小诸葛"说:“我们帮他找一找,如能办下残疾人证,就能按残疾人安排就业,工作和生活就解决了,如再困难,办低保也有依据.”
"老蔫"说:“是啊,要办不下来残疾人证,想办法帮他支个摊子,卖点儿什么,也比捡破烂强.”
"大炮仗"说:“捡破烂收人其实也不错,就是老受人欺负不太好办,干脆帮他在早市支个摊,我们有的都退休了,没啥事,早上帮他去大市场批发点儿水果或蔬菜,别小看了早市那小破摊,不少挣啊!”
"老蔫"说:“那太好了,不过还有房子?”
"耗子"抢过话头说:“这个我能整明白,据说市政府对那片贫民区已有定夺了,虽都是违建房,无奈也得管,很快就会拆迁,建成适用房,属实无住房的,都能分到一套.”
"老蔫"乐了,说:“那可挺好,不过还得给他说个对象.”
大家哈哈大笑,说:“‘老蔫’真够意思,干脆认他做干儿子吧!”
过后,也就是现在,这些事正在办理,但愿"鳖三"能有个好的转机。
对“老蔫"来讲,一好换一好嘛.如果读者有兴趣,等事情办完后,再告诉大家结果。
为什么都叫他“鳖三”呢?“小诸葛”也调查了,确实有“大磨盘”所说的一些原因。不过“瘪三”是上海人的叫法,咱们这地方是东北,传来传去,就都叫他“鳖三”了,这多少符合点儿他身体的弱点。其实他的真名叫匡前途,是父母给起的,可见其父母的期盼,也可见好人不见得就肯定有好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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