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饭馆儿里端坐的女人,捧着饭碗,从容地往嘴里扒饭,停住,用筷子尖儿拨弄一粒混入米中的豆子,听对面儿人说话儿。 草坪,歪斜食过撕开盖儿的酸奶盒子上,爬进,爬出,抿洗翅膀,快速飞离的一只果蝇。 落在房坡,跳几跳,到房脊才开始颤着尾巴叫的大喜鹊。 走很久去看一个人,人在家,那屋子里的水汽随着门打开拥过来,糊满了镜片,温暖无法言说蜡封胸次的那种满胀的严实。 路过售卖年饰品的摊子,所有的物件艳俗地堆在一起。有挂胡茬男子不厌其烦琐碎地挑选一幅印刷对联,对联被摘了去,空出的地方没有即刻被补上,虚白着,好一段时间。 深秋,梓树枝承了露水弯成弧形,聚着聚着,露水滑落,枝子反弹溅起一块儿树间的小迷蒙。细雨,小珠聚成大珠,汪成小潭,倾覆,水珠,荷间传递。月影下独自走路,一侧恰好有一堵寺院的红墙。法华寺的花开得正妍,人多花多。香烟缭绕,经声般若,束烟直飘高于众生的丁香之上散开,朦朦胧胧。
傍晚远山之上的鸦影,堪寄凝眸;初夏松间簌落的花粉,尚可安神。秋水上漂浮形状各异的离枝叶,出校门没着校服蹦跳跑过的孩子们。
酒精催促一人话多。话多令人不大愉快,一些无聊的空旷。抬眼去瞧酒桌一端的朋友,他也在瞧你,似笑非笑。 捡废品老人撂下一捆纸板歇肩,置旁边被人遗落的饮料瓶于不顾,满足地骄傲地蹒跚走过。 从高潮处听一首曲子。在初秋撞见一畦葵花。 天还黑着,路灯早灭。萧疏的树枝背后那轮昏黄的大月亮,以及挂了几粒星星那一幕掺了点儿竹青的黛蓝的天。 浓雾里,几声遥远的狗叫。路旁的沟洫挂着微霜,一痕清晰的足迹印在石桥稍凸的桥面上。 轻手轻脚,轻拿轻放对待世界的那个捧着鲜花喜悦在病容下深埋并没埋严的病人。 无聊雨天,一杯温暖在手的茶,塔尖的铁马声似无若有;冷风贯街,抱紧絮了新花的袄袖,烤白薯的甜味似有若无。 没因发芽遭遗弃而被栽入花盆中的蒜,长成微型竹丛的姜。结了雨滴的蛛网,趴了伏猎小虫壁虎的绿方椽头。
过一个年碰一次杯,环顾四周,该在的都在。
碰一次杯长了一岁,岁月宁静,便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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