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了爱情

李芳洲的世界

《圣洁了爱情》

  

作者：李芳洲

一

      电梯下到大厅，保安递来一个快递，打开是一张精美别致的喜帖。上面书写了新郎新娘的名字：……两天后中午，在北京恒和医院俱乐部参加婚礼。
      女方是我朋友，男方名字似熟非熟。我想，大概是同名同姓吧，可是为啥要选在医院的俱乐部举行婚礼呢？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几天前我还听林玉如说，她刚从海外回来不久，“这次贸易旅程很平淡，没有惊险刺激，但收获颇丰……”好像她还说：“有空想跟你们聊聊，补补你们缺失的海洋课。”
      不会吧，林玉如！她这婚姻，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互联网时代，任何事情都可能跨行业、跨门类、跨国界、跨大洋、跨种族、跨学科，甚至跨时空，一切都不奇怪。海底餐厅、空中花园、太空跳伞求婚，怎么新奇怎么来。但在医院结婚，在恒和医院俱乐部结婚，       还是有点难以接受。难道是诀别？绝唱？不会是人生告别会吧？我嘲笑自己脑洞开得太大，胸中容积率又太低，所以才……
      我开车时习惯把手机放到方向盘旁的架子上，虽然有点不符合安全要求，但屏幕一开始闪烁，就见微信圈里聊开了。当然我的眼睛是一直盯着前方的。
      “你们收到林玉如的请帖了吗？”陶兰问。
      “当然收到了。”王觉知说。
      “你们不觉得，婚礼在一个医院举行，有点惊悚，至少有点花遮柳影，云影挡光线的异样吧，是在躲闪和回避着什么吗？”陶兰继而发问。
      杨强说：“别，别想多了。玉如是个好同学，选这儿，不是这家医院在治疗理念、诊断技术和给药手段有多么领先。而是这个医院的位置，位置太好了，环境非常好，而且私密性很强。说白了，这个医院外表上看上去不太像医院，有点像个高端低调奢华的富人会所或俱乐部什么的。因此，有很多国内外腕级、款级等神秘人物在这儿休养生息，根据需要找到自己适合的运动和娱乐。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这儿聚集了国内外最优秀的医生，在治疗肿瘤晚期，心脑血管晚期，白血病晚期等方面都有其他医院不具备的优势。不仅如此，他们还能用中医治疗方法让高血压、糖尿病患者停药，真的很厉害。”
      “据说那里集中了国际、国内最顶尖的中西医专家，团队式协同合作。还有各种私人订制服务，合理化管理，设备比国外的高端医院还要好。对没有生病的人、亚健康或者有抑郁自闭倾向的人也能进行全面健康管理，做到了周到细致、体贴入微。他们精准地检查治疗，有高于其它医院的疗效，使病人有尊严、有信心。因此，病人没有抗拒和惊恐，这里没有冰冷的严肃、赝品的微笑、敷衍的解释、暴躁的查房、草率的提问，天书的处方、不合理的收费。各类患者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打断道：“你说这些不都是医院嘛，跟举办婚礼关系不搭调吧。”
       杨强扔了一个坏笑的怪表情道：“你这就OUT了吧。那个恒和医院还有好多沙龙、俱乐部、早教室、音乐厅、跳舞厅、朗诵馆、阅览室、K歌房、四维度的孕检、各种讲座、儿童精确营养中心等等，各种与健康相关的软心理、软医学治疗，这里都有。根据需要，这里的病房比酒店还舒服，还配有管家服务。专门可以为外地来京的担心身体情况的人提供24小时的医疗应急服务。上次有个朋友的父母，家里特有钱，但父母都有严重的心脏病，不敢来北京旅游，后来联系了恒和医院，医院有专门的医疗小组为他们提供24小时医疗服务和保障，晚上住在医院的高端套房里，享受着温情柔软的特殊监护，价格和质量都不亚于出国体检和治疗，一家人开心得不得了。你想这样的医院岂是浪得虚名？”

二

     一个一直保持缄默的警察同学张国忠发了声：“林玉如，林玉龙，这两个名字很像兄妹。在我的记忆里，三年前的一个周末，林玉如到我们所上报过案，哭哭啼啼地说她弟弟林玉龙失踪了。当初警察怀疑是绑票勒索，或者出车祸……但很快得知他是开着豪华车，从一家医院“出逃的”，会不会是得了绝症？
     院方、家属、公安都很重视，我们曾到各医院、诊所、殡仪馆查找，皆没有线索。后来，远郊的一位农民，向警方报了案。
     那农民紧张结巴的说：‘那天我正好在山路上，见到一个瘦削不堪的年轻人，把一辆漂亮的汽车开上悬崖。我大喊，停车，停车，那儿没有路了。可是那个傻瓜跟聋子一样，不听我的。我还追过去，又喊又挥手。我想制止，可他却一轰油门，从悬崖顶上，直冲下去，跌进那条盘乡河。
     车在水中翻滚，我用手机报了警。警察来得很快，还组织当地农民协助打捞，我的儿子也参与了，还得到他家亲属的酬金。我们大家砸烂车窗，幸好有气囊、安全带保护，这人虽昏迷，却无大碍。’
     据当地公安和医院证实，那人就是林玉龙……”
     “你说这些证明什么，此林玉龙和彼林玉龙有何关系？她弟弟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自杀？她家那么有钱，几代单传，千顷良田一棵苗。这个唯一的儿子死了，那么血脉、家业，谁来传承？再说，总不能姐弟俩结婚吧？”我反驳道。
     张国忠听了，扔出了伸舌头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包，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跟你们瞎聊了。假如恒和医院能独领风骚，颠覆传统、古板、僵硬的医风，将最潮最前卫的创新医疗方法直接用于临床，同时将治病疗养无缝对接，使患者生命延长，生活质量提高。那么就让各位展开想象的翅膀吧。至于婚礼仪式，两天后自然会揭晓，答案不会如鲍勃迪伦的歌词‘在风中飘荡’的。”

三

       今天，凭着过去对医院的了解，包括对治疗收费乱象的成见，我泊好车，叫同学们先行一步，独自晃悠到医院的候诊大厅内，开始用五官对比着、鉴别着这家医院与别的医院有何不同。说真的，这家医院的外在确实很特别，甚至你都看不出来，这里是一家治病的医院，它的精彩是在于建筑理念及东西方美学观的融合。
      我婉拒了导医小姐礼貌的安排，徘徊在病员、家属、导医们和医患人员之间。
      通过二十分钟的观察，“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说真的，导医们功底扎实的解说、风趣幽默的比喻和医生们的认真负责不得不使我折服。于是，我潇洒地挥挥手，走向婚礼现场。

四

      这是个小型的俱乐部，参加者不足百人，除我们几个同学，其余就是双方的亲朋好友和医务人员了，也可以看出医护人员和患者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现场布置得奢华而低调，鲜花、电子彩带、电子礼花璀璨夺目。
      婚礼进行曲响起，二人踏上红地毯，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是，原来他们真的就是林氏姐弟。大家都心里打鼓，这不是违背六代内血亲不能结婚的伦理吗？不知怎的，我的心魂仿佛被玉如前夫的影子锁控，眼睛和思想都无法在两人的身上聚焦。
      主婚人竟然是在恒和医院坐诊的某国宝级医学专家，（原来是北京一个著名医院的领导，据说还是院士。）难怪大家都说恒和医院是一个有院士们坐诊的医院。老人用中英文献上贺词与祝福，宾客们都以为他是他们家亲戚。男女傧相，簇拥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和英俊但略显瘦削的新郎。所有仪式都中国式的，可到了向双亲行礼的时候，却只有女方父母。两人还合唱了《选择》那首经典老歌，将浪漫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当新郎、新娘到各桌敬酒时，新娘一直保护着新郎，让大家千万别灌新郎的酒。我看见有个不懂事的小伙，强行要灌新郎一杯，很快被伴郎一把夺过，代而饮之。
      这婚宴跟寻常婚宴稍有不同，尽管菜肴、酒水都高端丰盛，可只进行了不到五十分钟的功夫，主婚的老爷子便宣布婚宴结束。我们意识到，这是怕新郎累着了。接下来，主婚人宣布宾朋好友可自由到对门的舞厅跳舞，新郎拥着新娘，共舞了两曲，便被他妈妈拉去休息了。

五

       我们无意中看到医护人员虽然没有穿工作时的白大褂，却不时卷起新郎的袖子，看他戴着的手环；掀开他西服的领带，仔细听、看那并非项链的东西。我们便互相碰碰，相信那精致如装饰品的东西，一定是脉搏或心肺的监视器。于是，我们互相递了眼色，推说单位有事，留下一堆美好的祝福，劝他俩早些休息。带着许多疑问，大家退场了……
       我们一路走，一路欣赏这几座结合了中西园林山水精髓的建筑，心想，这个在长安街边上的医院，离天安门不过两站地铁，真是奇葩啊，竟然还能举行婚礼。
      “这个医院一般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也找不到吧。”我说。
      “是啊，我们来的时候导航也找不到，也许是为了保护来这儿的人的隐私，才故弄玄虚的吧！”有人开玩笑道。
      “人家这医院玩的就是酒好不怕巷子深。”
       “这里若是公园，低素质的喧嚣，丑陋的行为，立即就会将这儿毁了。你没听说，武大樱花雨的破坏场景吗……”
      五个人走着、说着，对美景顾盼着，带着共同的疑团走向停车场。警察张国忠哼起鲍勃迪伦的歌，上车前，杨强自言自语地回头对大家道：“起点产房迎人；终点殡仪馆送人。贫富贵贱，一律平等。其实每个生命体，一出生，就有了戏份，以后就不自主地参与各种破局。那设局的到底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他，各自开车走了，但大家都有一个关于婚礼的谜团，火一样地在胸中燃烧。

六

      婚礼后的第四天，玉如约我们几个老同学小聚，说自己即将最后一次出海做外贸，她不在时，希望请我们经常看望一下林玉龙，多鼓励鼓励他，我们点头答应。从眼神里可以看得出她对林玉龙深深的爱意……
      但是，他们毕竟是兄妹啊！我想大家心里都跳动着一个灯谜。
      警察张国忠，直直地望着玉如问：“这个林玉龙，是不是当年飞车坠崖的那一个？我觉得既像又不像，为此，我专门翻阅了三年前你报案的卷宗。你提供的照片两张，一张是他策马扬鞭，奔驰在草原；一张是形容枯槁，瘦骨嶙峋。你不介意我的问题吧，他后来……吗？”
      玉如表情幸福，郑重地点点头。“是他，是我的弟弟。”
      “你说说，他那时为什么要选择结束生命？”杨强撇撇嘴问。
      “哦，他被检查患上了胰腺癌，花了将近一千万元。各种常规的、新型的治疗手段都用过了，如换血、洗血、离子技术，以及各种中西药物都没有用，病情越来越重。曾经深爱他的女友，也失去信心，怕我家会破产，便堕胎离去，致使他丧失了活下去的最后勇气，毅然选择了了断。因为那时为他治疗，公司抵押了许多资产，贷款给他购药。”玉如含泪回答。“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对爱情非常执着。”
      “那，那天和你结婚的是谁？”王觉知严肃地搁下杯子问。
      “是我弟弟林玉龙啊。”
      众人听了还是愕然，尽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玉如见状，站起身来，镇定自若地扫视众人一圈，神秘地笑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我比他大两岁，其实我是他父母散步时在花坛边捡回来的。当时包裹的小被窝里，还有一张我的生辰八字。本来我也不知道，高三时，我亲爹妈来找过我，想把我要回去。被我严词拒绝，因为我已成年，法律是要尊重我的决定的。而玉龙是后来病危时才知道我真实身世的。”
      “他病成那样子，飞车坠河受了重伤，怎么又活了，活得很健康？还与你成婚……我记得你的老公，不是一个什么局的局长吗？”陶兰在包间里踱着步子，两眼充满疑问。
      “说来话长，我现在将这段人生经历，给同学们做个汇报。”林玉如脸色凝重地说。

七

      玉如喝了一杯冰咖啡，欲言又止，又继续喝了另一杯冰可乐，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表情看得出她的心潮似乎难以平复。她紧捏手指，咬咬嘴唇，叹声道：“生活之海，是望不到头的，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
      ……他从河里被救起后，经过当地医院的紧急抢救。经人介绍，我们把他送往了恒和医院。因为他的癌症病情已经恶化，又加上摔伤，生命已来到了悬崖边上。多亏了恒和医院这个聚集了全中国顶级医生的平台，经多位名医集体研究后，决定采用最新的西医疗法、辅助以中医疗法。然而，他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坚决要求出院，理由是他不能拖垮公司和家庭。院方又多次请来心理专家对他进行多维度的干预辅导，在全家的苦苦哀求下，他勉强答应，在这儿只住三个月。若三个月内，病情没有好转，求我们遂了他的心愿——出院，然后顺其自然……后来他的病情越来越重，生命几乎停摆。
      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使公司的现金流不断，我托了朋友想方设法又贷了款，租船开始做海上贸易。为了最快地赚钱，我专门找那些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做贸易。我航行过凶险的亚丁海湾，经过马六甲海峡，也经过爱琴海。曾遭遇过三次海盗的劫船、劫货，终因有我们的护航救援部队帮助，两次都有惊无险。特别是有一次，是我们的海军从海盗的手里将我们拯救出来的。
      海上风恶浪大，日晒雨淋，我渐渐已不那么漂亮了，我那局长老公，因我经常不在，早已另谋新欢。我忍耐着，沉默着。
      最可怕的一次，我们竟然被海盗扣押了几个月，而谈判期间，我被一些歹徒强行占有，还怀孕了……老公便以此为理由，决绝地和我离婚了。
      讲着讲着，她哽咽了。“后来，我竟然还生下了一个混血儿，我抓狂地嚎叫着，想要摔死孩子泄愤。可弟弟和父母都安慰我，恒和医院的专家们都劝我放了这孩子，说他是无辜的。
      值得高兴的是，我的冒险和奋斗，终于使我家的财务状况大为好转。不仅还清了贷款，生意也兴隆了，弟弟一天比一天健康。恒和医院几个关系不错的医护人员，还玩笑地说：‘瞧，就是这小家伙，给你们带来的福音。’
      不过，海上贸易，绝没有游艇旅行的浪漫，常有危险。最幸运的是家庭的爱，医院的努力使我的弟弟玉龙，情况好转，渐渐康复。医生们说，只要坚持接受治疗，再服用中药调养。存活率保守估计20年都是有可能的。”
      玉如笑容复杂地说：“我为他和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使我有满满的幸福感、成就感。
      其实玉龙的自杀问题，家里的人都知道原因，压垮他的最后那根稻草，是他深爱的女友把七个月的孩子引产了，女友的理由竟然是怕玉龙死了，家里没钱了，孩子会拖累她重新嫁人……这与当初他们的恩爱场景反差太大了！
      当玉龙知道了我不是他亲姐姐，又为他付出那么多，于是就哭着向我求婚，还说其实从小就喜欢我，只不过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样就有了你们参加的这场婚礼。”
      有人插话道：“难怪他的女友与你长得有点像啊。”
      “就是心灵不像！”有人玩笑道。
      听完她的讲诉，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向玉如默默施礼，眼睛里含着敬慕的泪花。
      我感叹道：“过去，我们哪知你有这么多的故事。只知道两百米下的海水是黑色的，一千米以下会伸手不见五指，也许这便是人海。当你面临苦难的时候，没用特写镜头，将其放大，而是用长镜头把人生的眼泪和不幸稀释，化为喜剧趣剧，多了不起啊。愿我们的心，也能如你，也如恒和医院，春色满园，恒久不变。”

2018年5月13日

李芳洲的世界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9-3-10 16:18
本文巧设悬念，层层推进，向我们讲述了一对特殊恋人的人生故事。女主人公在困境中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以及对 ...

谢谢谢谢！

李芳洲的世界

冬风无痕 发表于 2019-3-9 21:30
小说很精彩！一波三折，小说处处设悬念，读起来引人入胜！

特别文末这段话“过去，我们哪知你有这么多的 ...

谢谢谢谢！

鹿城飞侠

本文巧设悬念，层层推进，向我们讲述了一对特殊恋人的人生故事。女主人公在困境中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以及对爱的忠贞令人折服，是一篇难得的佳作，同意亮起！

冬风无痕

小说很精彩！一波三折，小说处处设悬念，读起来引人入胜！

特别文末这段话“过去，我们哪知你有这么多的故事。只知道两百米下的海水是黑色的，一千米以下会伸手不见五指，也许这便是人海。当你面临苦难的时候，没用特写镜头，将其放大，而是用长镜头把人生的眼泪和不幸稀释，化为喜剧趣剧，多了不起啊。愿我们的心，也能如你，也如恒和医院，春色满园，恒久不变。”是点睛之笔！建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