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一天,市里通知第二天召开精神文明建设动员总结大会,市发改委被摊派参会100人。委主任卞步清照例安排委里会议专干公孙干副主任按惯例落实。单位设会议专职那是天都市一大特色。这当然是司马辨弶书记来了以后才有的。 现在会议本来就多,天都市新调来的司马辨弶书记更喜欢开会,而且最爱开大会,似乎在大会主席台上看着会场乌泱乌泱的人头才能找到大领导者的感觉。市委千人礼堂已经找不到统帅千军万马的高高在上的快感了,司马书记批示专门兴建了万人会展中心。会议多,会开得时间长,弄得官员们不堪其烦。于是,逃会者渐多,司马书记很生气。你想啊,会场那么大,参加会议的人稀稀拉拉,影响司马书记作报告的情绪嘛。 市委秘书班子善于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祭出“绝招”:开会凭票入场,对号入座。每次开会,秘书班子专人手拿会展中心座次图对照检查,凡迟到早退、缺席会议者,一经查出,进行通报批评,严重者一把手下次大会上台亮相检讨。会风一时大为好转,司马书记在主席台上精神大振,挥手的招牌动作频频而出,一副君临天下的领袖神采。可是与会者更加痛苦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都比领导聪明的人太多,很快下面就有了应对之策,主职找副职代会,副职找下级替会,办事员只好找朋友熟人滥竽充数,冒名顶替开会悄悄流行开来。较大规模的会议,一般县区委局指派一名干部带队,临时在劳务市场招揽人员组团参加。于是,替会就在天都市蔚然成风,很多下岗工人、进城务工农民都兼职替会,甚至还形成了代会价码:每人半天三十元,一天五十元。 公孙干被委任为市发改委会议专干,还是副科级实职,很多人都很羡慕,觉得是一个轻松自在的闲差。殊不知天都市会议纪律是很严明,接电话、打瞌睡都是要挨批评、扣奖金的。可是,冗长的官话就像催眠的瞌睡虫,哼哼唧唧,人的意志很难抵抗的。最烦人的是经常会后检查笔记,抽查考试,达不到要求一样挨批评、扣奖金。只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你偶尔开一次会议,新鲜;你天天开这种平淡无味的会议,就要求饶了。 公孙副主任接了会议通知,就到市劳务市场寻摸一圈,农民工大都回去过年去了;再加上各局都在操这一路子,年末替会市场供求缺口大,根本找不够替会人员。公孙干回到办公室,正在着急犯愁,偏偏这时有人敲门。他没好气地问:“谁呀?我现在没时间!” 敲门人还是自己扭开门进来了,笑嘻嘻地说:“领导,耽误一分钟,试试咱的龙虎强身丸,保管夫妻和睦了,您的情绪也好了。” 公孙干一看就是个推销保健品的老手,没好气地说:“我的愁事不是吃药能解决的。你快走吧!” 卖保健品的缠住不放,说:“您有啥子愁事嘛,说来我或许能帮你破解破解。事办成了,你买我一个疗程的保健品得了。” 公孙副主任在无奈中也就只好实情相告。卖保健品的一听笑起来,说:“好大个事,替会我干过的。我手下有百十号人呢。” 公孙干像遇到了贵人,忽地坐直了,说:“你坐,你坐!” 那卖保健品的说:“肯定是天都又要开大会了。你赶紧说要几多人,我给我的团队发一个信息,别让他们再接替会的活了。” 公孙干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了,赶紧按替会的行市把会议票和一半的替会钱给了卖保健品的。另外多给卖保健品的一百元,说自己有急事,带队的事也全权委托他了,并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卖保健品的说:“我们替会也不是一次两次喽,官会的规则基本都晓得。” 末了,两人约定,剩下一半替会钱明天下午一上班在公孙办公室兑现。 全市精神文明建设动员总结大会在会展中心举行,会议的主题是总结过去一年的成绩,表彰一年一度的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安排部署新的一年工作。发改委因成绩突出也在受表彰的名单之中。当主持人宣布领奖名单时,那卖保健品的也大大方方上台冒名替发改委领取奖牌。一时间,镁光灯、摄像镜头全对准了获奖者。 当晚市电视台播出了会议新闻,公安局长正津津有味地观看,发现领奖人是正在追查的一个传销头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个传销头目是发改委的干部。当下抓起手机安排发改委辖区公安分局,指示明天早上派员到发改委把那个搞传销的干部抓起来。 第二天早上公孙干刚到办公室,就被等在那里的警察不由分说地拷上了。走廊里挤满了委里早来的人,公孙干嚷嚷着,质问犯什么法啦?警察压根儿不理他。等卞主任到委里的时候,公孙干他人已经被带走了。 卞主任和几位副主任一时都很紧张。不过卞主任估摸着不会是腐败问题,因为腐败问题该是纪委、检察院的人办。他抽了一支烟,静下心来,赶紧打电话找市公安局的朋友打听,探寻公孙干出的什么事。很快朋友回了电话,说公孙干是市里正在侦破的一个传销集团的头目。卞主任不相信,说:“不会呀,公孙干是委里会议专干,忙着呢,没有干那个的时间啊!” 对方说:“市局局长就是在昨天会议电视新闻上看到他的,不会错的。” 卞主任心里轻松了一些。转念一想,公孙干还兼着委里后勤财务,知道的事不老少,得想法子尽快把公孙干捞出来,万一乱说一气后果更严重。于是,卞主任叫车亲自去市公安局治安支队说情,想给公孙干办个取保候审,结果碰了壁。卞主任想,既然来了,就要求探视一下公孙干。治安支队领导同意了。和公孙干一见面,情况就真相大白了,原来是替会惹得祸。 卞主任回来和发改委班子开会研究半天,一致认为替会的事绝对不能暴露。但是,不说清楚,公安局不会轻易放人,公孙干非进监狱不可。可是不救出公孙干,以后怕找不到会议专干了。会议无果而终。 现在就是这样,遇到难缠的问题,副职都躲清闲,等老一拿主意。思前想后,卞主任还是找市公安局长说了实话:“公孙干是找的替会人。你说年关前后这么忙,为了开会,我不能把工作停下来吧?我真停下来也不够一百人,要不就得从二级机构借人。你是清楚的,替会在咱市里也不是我一家,这事你就没干过?”话锋一转,又晓以利害。“你把公孙干处理了,替会的事就公开化了。我的乌纱帽事小,全市多少县区委局恨你啊!这个马蜂窝戳不得!” 市公安局长含含首,问题的严重后果他认识到了。但又为难地对卞主任说:“这事咱捂着。可你也得替我想想,我们局破案率还没完成任务,这个传销集团还是跨年度案子。委屈公孙主任几天,帮忙完成我的破案率,好吧?就几天,你让他先给我帮个忙。” 卞主任只得又去拘留所,苦口婆心地给公孙干做了两个多小时的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承诺给五千块经济补助,并允诺春节以后提拔正科。公孙干默认了。 卞主任在委里宣布,公安局误会了,他们请公孙干配合抓那个真正的传销头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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