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父

侯诗杰

                                                           清明祭父      
       每年清明节前几天，我都要和妻子前往龙眠山中一座无名荒冈，去祭拜长眠于此的父亲。
       2005年的9月1日，父亲突发脑溢血，短短几个小时，他静静地离开了我们。由那天往前十个月整，母亲也悄悄离世。尽管二老都是近九秩高龄，但当时在我心中，忽生悲感：我成了飘零无依的人了。
       老年时的父母，因为儿女们都离家立户，也就早早过上孤寂的日子。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平常我们回家，父母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经常发现，我们一回去，父亲的话语多起来，声调大起来。喜欢告诉我们各种各样的事——其实与我们无关。
       我印象中的父亲，早年为养育众多子女，辛勤劳作，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到了年迈，心性慈祥，尤喜孙子辈，很有几个，就在他的肩头长大。晚年，他腿眼不好，才真正闲下来，其实也未闲：要照料更体衰的母亲。而我们做子女的，却无法替他分担一些。
       我们的父辈，生于乱世，生活艰难，有过种种的大苦大悲。但他们总能安于现状，乐观处世，实实在在地做事。世间最苦的是农民。父亲是农民，他又挑选其间最累人的活干。比如农闲时，他会到皖南山区帮人伐木锯木，为的是能挣到更高的工分值，一干往往是半年或一年。回来后，我能享受到从父亲嘴里讲述的在那片神奇山区的传说，历险和奇遇，却从未听到父亲感叹生活的悲苦。后来我长大了，在皖南旅游，脑海里还不时闪现父亲所说过的一切。
       在父亲的家族里，他是那一辈人中的长兄。父亲以宽容、公道树威信于大家的心目中。那时少不更事的我，老是遇到这样的事：也已年迈的几个叔叔，大大小小的事情往往还来找我父亲商量或请他拿个主意——我笑叔叔们无主见。到了现在，我突然发现，遇上个问题找个可信赖的人商量一下该多好。可是，今天的人都隔膜得很；或者说，现在的人都自信得过头了。我也是。我自己的大小事情，父亲在世时，我是没有向他提出过。现今，我有悔意了：不知父亲当时该下怎样的评判。我无法了解了。
       我们兄弟姐妹给父亲一点零花钱，也当做赡养费用。我都无法明白，到父亲离世，他竟然积攒下一些。这可都是几元几十元慢慢积累起来的几千块钱啊。而平常，村子里的婚丧喜事，父亲一旦知道，就早早亲自送礼到人家手中，别人推辞，他往往还这样说“其他人可以不收，我八九十岁的人了，你能不收”。乡村中有不少拐弯抹角的亲戚，遇上什么事情，父亲当面提示我们该怎样去做。我有时不以为然。现在，我只能说，做子女的更自私。淳朴的村民之间都是如此照顾。我有时回家，看到父亲从田野上经过，他身边总有个大人或小孩相携相送，直到把我父亲送回家中。
       随着母亲的离世，我们把父亲接到城里我们身边住下，他也就不再坚持住在乡村了。临来之前，他用不短的一段时日，把村子前前后后的人家看上一遍，又到隔河相望的他的唯一妹妹——我的姑母家住一个星期，并且告诉姑母说“这次进城住，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语成谶！父亲进城自己把两样东西带在身边，一个是印有他的名字作纪念的茶杯。这是村庄撤并时，村支部送给每一位农民党员的纪念品。父亲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入党的共产党党员。另一件东西，是一柄大斧头。那是当年陪伴他在皖南山区劳作的工具。这把斧头，我双手提起都很吃力，父亲带它进城肯定更是派不上用场。但，我想，这是能抚慰他年老孤单心灵的见证。这，或许能让他在寂寞的时光中魂游早年的山林。
       进城不到半年，父亲在我大哥家平静辞世。一点征兆也没有。正如他自己所说“不能拖累你们”。那年我曾请父亲进城后要到我家去过第一个春节，谁知愿望落空，这也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憾事。当年的大年三十，我带些祭品，领着女儿，上山到父亲墓前，想去缓解一下心头之痛，结果，唯有泪流。
       受苦受难的我的父辈，不能在物质上给我们留下什么，但在我心里，会留下一些精神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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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二一二

父亲自然划归，遗物不多，遗德满满，子孙传承，代代不息！父亲当会欣慰！

侯诗杰

weiqing 发表于 2014-4-1 17:15
"受苦受难的我的父辈，不能在物质上给我们留下什么，但在我心里，会留下一些精神上的东西。 "
好！父慈子 ...

谢谢。

weiqing

"受苦受难的我的父辈，不能在物质上给我们留下什么，但在我心里，会留下一些精神上的东西。 "
好！父慈子孝。

月亮的梦

唯有珍藏记忆，在心里回忆那一点一滴

侯诗杰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4-3-27 19:56
逝者鴐鹤西天，晚辈清明祭思 。

无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现在只能寄托哀思了。

侯诗杰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4-3-27 15:34
泪眼蒙蒙看完此文，勤劳朴实善良的父辈们，他们一生都是付出，很少能享上儿女们的福，祝愿他们天堂幸福快乐 ...

我们的父辈那代人，历经坎坷与沧桑，度过苦难的一辈子。

清清慈湖水

逝者鴐鹤西天，晚辈清明祭思 。

泪眼蒙蒙看完此文，勤劳朴实善良的父辈们，他们一生都是付出，很少能享上儿女们的福，祝愿他们天堂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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