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 天气预报还是大风,四到五级。可是窗外有很好的太阳,正是明媚可以形容。正午未到,楼下人声渐多,多是娃娃们发泄般的嘶叫——寒冬加上疫情的隔离,一定把他们闷坏了。抬头看下去,老人带着花花绿绿的孩子,三个两地玩在日影下。每个小孩都戴着口罩,影子随着小脚摇摇摆摆地跑。楼角的一树榆叶梅恰好放开,在楼阴里耀眼。决定不再想那四五级的大风,出去转转。良驹早就备妥,开门出去便好。 小市场人已络绎,蔬菜瓜果,绿的黄的红的,都比卖菜的人鲜艳。向北的路上车辆往来,路边的店铺除了饭馆也都开张营业,春节贴的“财源广进”的桃符,现在才得以践行。疫情终于缓和,街市在慢慢恢复着它的繁忙。 向北是顺风,车子动力十足。顺风骑车如顺风扬帆,有着一泻千里的畅快,就一路飞奔下去,仿佛永远都不会回来。其实人生之事能回头的极少,学生手中未上交的试卷算是一例。 经过一个个小路口,有风尘布满的桌椅歪斜在旁边,醒目处贴着红纸黑字——毛笔写的大字:量体温处,或者是谢绝入内。那是通向旁边的村落或者小区的入口,可以想像,疫情紧张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有人把守,检查人员进出,量体温问来处以防病毒被带入。现在大数据显示,疫情过了紧张的时候,即使有几个外来的病例,好像也不必太在意,多数人都开始正常的活动了。人们已经在家呆得很久了,就像弹簧不能总是紧崩,也该有所变化了。况且,春天本来就是万物萌动的季节,人也不会例外。 现在有人在谈论疫情过后的事情。人是脆弱的,人也是思想的动物——谁说过,人是能思维的苇草——对这些事思想总是正常的和应该的!这次疫情留给人间的痕迹太多太乱也太深了,有可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就像人们脸上的口罩和心里的恐慌。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一边是村庄,一边是田园。十几株杏树开得一片雪白。幸而它们不怕病毒,不用口罩一类的东西把自己遮起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我不希望它吹满头,就让它们那样开着就好。 远近的树都没有开花,深色的枝子簇在一起,显得有些沉重。这样的背景恰好显出杏树的可爱。它们在人家门前,路旁或者菜棚外面,不择高低,或繁或简,一枝一枝地横斜,一树一树地绽开,远看像夜晚天空下腾起的不灭的焰火。暗夜的焰火照亮天空的沉寂,一树树间或的杏花,唤醒了春天的活力,给人以喜悦和期待。 一个全身是土,穿着看不出颜色衣服的小孩子,提着他的玩具桶,走在同样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的奶奶脚下,看到我的车子,歪歪斜斜地跑到路的另一边去。我小心地放慢速度,刚要过去,他竟然扬起沾着土的小手,向我咿呀。立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向他招手回应。可惜我戴着大大的口罩和眼镜,否则他会看到,我脸上的皱纹以最柔和的弯度,凑成最快乐的笑容给他。小孩子是可爱的,像这风中的草树,活泼泼地生长。生命是可爱的,无论是新发的嫩芽,还是经年的老枝。路边的麦地里,小麦长高了许多,绿而壮,随风闪动着柔软的叶子,那应该是风的舞蹈。 路边种着花树,细看花苞如米粒般,要过几日才开。可以想像,几日后花事繁荣,香气馥郁,定是不一样的热闹。忽然想到,那一粒粒长在树上的花苞,不仅仅是花苞,分明是一个一个的宝藏。那里面是色彩和芳香,还有甜美的果实;更重要的,有看花人的笑容。每一个花苞里都有一个春天,带给人间喜悦。难怪人们要看花,难怪人们会赞美花的事业! 往回走才真的领略到四五级的风的威力。用力地蹬着车子,立刻出汗了。春风逆耳,以不变的频率在耳边用力地呼啸,几乎挡住了高树上好鸟的鸣叫。抬头看向树梢,只见蓝天斑斑,树枝姗姗。那鸟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真正比“凤姐儿”还要大牌。 这时候最好看的树应该是柳树。远看路边水旁已经是绿茸茸的树冠,温柔地撑在灰蓝的天空下。浅绿,黄绿,柳条柔柔的在风中拂动,感觉每一拂动就长长了一点。难怪观音菩萨起死回生的净瓶里要揷着柳条,柳树原就有不死的生命力,就像这人间,无论多少严冰和霜雪阻扰,春色总是如期而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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