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缘
现代社会很少有人写信了,而我时不时还爱写信,更高兴看信,也喜欢收藏信,似乎对“信”有一种特殊的“情缘”。
写信不单纯是为事,或者问候。写信往往是觉得自己心里有许多话要说,想把自己生活中的各种感受向自己最亲近的人,能理解自己的人倾诉。所以写信也是一种情感的交流,寄托或发泄,也是调节个人心态的一种方式。 1996年4月初,由于我所在的企业不景气发不出工资,经朋友介绍,我从西安来到三亚,受聘到一家医院上班。初来时,简直无法排遣远离故土的孤寂,和对亲人的牵肠挂肚。写信变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下子写出去10余封信,写给我的孩子、我的朋友、我的同学。 信寄出去后,自然就盼着回信,会掰着指头算着对方收到信的日子,揣想对方收到信后的反应,再等着回信。大儿子在回信中写道:“妈,我非常想你,同时也在心底里由衷地钦佩你的坚强和勇气……虽然我们一家人天南海北,但在不同的地方都积极地面对一切困难,为了终有一天我们能无忧无虑地相聚。”小儿子在信中说:“妈,你常去海边散散步,大海会消除你心中的忧愁,我也会常给你写信安慰你……我不希望你太累了。只要我们母子之间牵挂着、想念着,那就是很幸福的事了。”一位朋友还在来信中附了一首诗:“千里飘海南国行,虽为生计别有情。记着亲人甚悬念,鬓华之人多珍重。”儿子、亲友在一封封来信中对我的理解、关心、思念,给予我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我从回信中大多都能得到一种心灵的呼应,这些信不仅给我在他乡寂寞的生活增添了快乐,同时也给我带来了文学和艺术上的享受。几乎所有的信件都饱蘸浓墨,情深意重,文采飞扬,读来似在欣赏文学佳作,又倍感温暖,激动不已;看到信封上精美的图案和邮票、隽秀或苍劲的钢笔毛笔字,又像在欣赏一件件工艺品和书法。这确是一种享受和乐趣。 几十年来,我把认为有价值的信都珍藏下来了,特别是保存了所有的信封。从西安的校园时期,到四川、海南各个不同的工作单位,有爱人,孩子,朋友写来的,也有参加各种学术会议的邀请信。每一个信封里都有一个故事,不同信封里的不同故事,就是我人生旅程的足迹。也留下了不同时代的政治色彩。“文革”中的信封,邮票上多有毛主席像,毛主席语录,有工农兵形象而绝不会有这“星”那“星”。而最让我追悔莫及的是在“文革”开始后,当时我的先生被打成牛鬼蛇神,我忍痛把他写给我的信偷偷地烧了,但把信封留下来了,因为那些信封都是他一个个精心挑选出来的,上面有他那一手蝇头小楷的毛笔字,有一枚枚有价值的邮票。我实在不忍心将这些,我深爱的东西化为灰烬,被幸运留下来了。 岁月流逝,人已去了那么久,那些信件虽已化为灰尘,却无法抹去留在我心中的伤痛、深情、诗意、浪漫印记。每每重阅这些信件时,那一件件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记得1965年下半年,我在西安建筑职工医院实习,他写给我的信经常被人偷。有一次,他在牛皮纸信封的背面,用毛笔竖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下联是 白纸黑字一大张,横批是 盗者自便。 我们之间,连吵架都有诗意。吵架后,他在给我的信中写到: 一时生气猛言激,神静气消悔不及。 坐立不宁食少进,茫茫心烦身无力 。 空室寂寂闷气生,旷野廖廖月光明。 不见娇娇伊人面,唯有繁星添心烦。 睹物思人,尽管心潮难平,泪水喷发……却也能得到些许安慰和鼓舞后,对亲人的思念,都会在一行行泪水中慢慢融化,擦干眼泪再向前走去。 这便是我的“信缘”,我还会再写下去,直到我走到夕阳的尽头。
附:这篇《信缘》1997年,刊登在三亚珠江花园酒店第一期店报上。酒店每期店报都送《三亚晨报》,我的这篇《信缘》也就刊登在《三亚晨报上》,还给我稿费。因为那时没有手机,在外地打长途电话费很贵,这篇文章发表后,在酒店引起员工们起的共鸣。有一位员工立即又写了一篇《再续》,还让我修改过。 后来酒店就成立了店报编辑部,自然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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