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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早上九点不到，退休老头李老师就走进了镇上的“剑客”网吧。 “张老三，起来给我开台电脑。”他敲着入口处的柜台对趴着打瞌睡的人说。迷迷糊糊的张老三不情愿地抬起头来。 “哎呀，是李老师。”看清来人的张老三赶紧走出柜台。“你老可是我这里的稀客，欢迎！欢迎！” “我今天是来向你学习的。赶紧，开台电脑，教我上网。” “您老今天不去钓鱼吗？” “钓啥子钓，河里连猫鱼都没有了，过几天再说。” 李老师喜欢到小镇的母亲河——西河边去钓鱼，小镇的人都知道。只是李老师钓鱼的技术很一般，每次只能钓到一些小猫鱼。但他却很满足，每天乐此不彼，早出晚归。他常对人说，到河边钓鱼不是目的，关键是去走走路，看看清澈的河水，飞翔的白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随着河边上陆续建起了一些小厂，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水被排进河里，鱼就越来越难钓了。县里环保部门到河边来过几次以后，排污大户铜厂和牛毛毡厂似乎停止了生产。可小镇上有人半夜被尿憋醒时，还是能听到铜厂的机器轰鸣声，也闻到了牛毛毡厂放出的刺鼻气味。 大家都知道河里鱼少的原因，可议论一阵也就慢慢没人再提起。钓友们有的收杆不钓了，有的转移到鱼塘去了，像李老师这样不去钓鱼，却进了网吧的，小镇人觉得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据李师娘说，这段时间李老师在家里把老伴当作模特，用手机一会拍照片一会拍视频，害得老伴骂他是个疯子。 没几天李老师就在张老三的帮助下学会了用邮箱发送文字和图片、视频，还学会了用拼音打字，也有了自己的邮箱。谁也不知道这老头要干什么。 临近中秋的一个夜晚，晚上十点不到，铜厂的机器轰鸣声迫不及待地传到了小镇上。李老师背着钓鱼的行头，向西河边走去。 古老而曾经美丽的西河由南向北流过，紧靠西岸有一条堰沟，堰沟上有一座宽约两米的小桥是小镇通向河边的必经之路。铜厂的修建几乎切断了这条到河边的通路。现在要到河边得绕过铜厂高高的围墙，再沿堰沟边窄窄的小路走十几米才能过桥到河边。铜厂的排污口就在桥下，小桥中央是最好的拍摄处，这一点李老师早就侦察好了。 走在铜厂围墙下的李老师，突然有了悲壮的感觉，他不由低声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诗句，马上又觉得不吉利，硬生生压着了后面那句“壮士一去兮……”。转过围墙角，再走几步就可以上桥拍照了。 突然，夜空中响起了狼狗凶猛的咆哮声，并伴有铁链的哗啦声，吓得李老师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差点掉进了堰沟里。月光下，只见桥那头不知何时竖起了一个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私人用地，小心猛犬！”。牌子后面有一条狼狗正咆哮着想扑向他。来不及多想的李老师赶紧转身就往回跑。 接下来的几天里，心有余悸的李老师既不甘心失败，却又无计可施。 很快，中秋节到了。 “老头子，后街郑大娘的黄狗几天不见了。”一早买菜回家的老伴没头没脑地对他说。 “什么？狗？”要在往日，李老师对老伴的八卦一般是不理睬的，可这几天，李老师对狗却相当敏感。 “大家都说肯定是被兵娃给下药了。” “兵娃？哎呀，老婆子，你咋不早说？我咋把他给搞忘了”大叫一声的李老师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跳起来，“叭”就给老伴脸上来了一口，没等老伴回过神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家门。半天回不过神来的李师娘摸着自己微红的老脸，只来得及冲李老师的背影骂了一声“老疯子！” 兵娃是小镇有名的不务正业者，成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也曾是李老师的学生，小时候没少得到李老师的资助，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独对李老师一直很敬畏。 “李老师，郑大娘家的黄狗不是我干的。”都说做贼心虚，当李老师把兵娃从床上揪起来，什么都还没说时，他就先为自己辩解开了。 “是不是你，以后再说，今天先说别的。”李老师凑近兵娃的耳朵，边说边比划了好一阵子。兵娃则频频点头，嘴里连说“要得，要得。” 晚上十点，当李老师到达铜厂围墙下时，明亮的中秋月下却不见兵娃的身影，正想在心里骂时，却听背后有人轻轻喊他。转过身，正是兵娃。 “你个贼娃子，躲在哪里？吓我一跳。” “嘿嘿”兵娃不答，只是低声笑了笑，然后带头向围墙转角处走去。 刚走过转角，果然又听到了狼狗的咆哮。饶是李老师有心里准备，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好个兵娃，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物件，“嗖”，月光下只见一条漂亮的弧线直接划向狼狗。那狼狗也不含糊，猛地一跃，叼着物件，带的铁链一阵乱响。不多会儿，狼狗便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 “ 搞定！李老师，我去拖狗。“ “拖什么狗，你过去看着，不许动狗。” “不动狗？那我们来干什么？”满脸狐疑的兵娃还是听话地向小桥那端走去，监视着躺在地上的狼狗。 李老师跟在后面，站在小桥中间，掏出相机，对着铜厂的排污口猛拍起来。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都照着他们，为他们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临离开前，李老师将内有猛犬的牌子和躺着的狼狗一起拍了下来。 返回的路上，李老师不由唱起了《十五的月亮》，唱到那句军功章有你的一半时已经和兵娃勾肩搭背了。兵娃则一路嘟噜“可惜了一条大狼狗，起码可以卖两百元……” 大约一个月之后，小镇晚上被尿憋醒的人再没听见铜厂的轰鸣声，也闻不到空气中有牛毛毡厂放出的刺鼻气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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