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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系列随笔之十七
寒 露
寒露百草枯。这句农谚,只是一个大体的估说,多数阔叶草,野外的五颜六色的花儿,经不住频频光顾的轻霜、重霜的拍打,黯然地死去;农作物不经这节气的蹂躏,由老成持重而渐次枯萎,最后只剩下沉甸甸的果实和牲畜赖以避冬的秸秆食物。 天空深蓝而悠远,出奇地晃着农人的眼。云朵洁白而饶有秩序在点缀其间,颇显得恬淡而松散,是啊,那与雨水已不再结缘的云,象母亲诞下婴儿后,倏忽间便轻松得虚脱一般地软,远远地望着那陌生而亲切的孩子,空空地守候着。 大雁在这个时候往往会结队南返,时而呈一个“人”字,由排头的雁引领着,时而变做简单的“一”字形,有节律地拨动、飞进。大雁南栖,告别了一个生活周期。它们的新生代未必都能集体随父母南迁,要不然,雁阵里怎么会传来凄惨的鸣叫,让人肝肠寸断呢? 山湾里,还有一泊绿得泛紫的莜麦尚未彻底成熟。不过也别指望它们能黄了,随着日子的推移,只会越来越紫,最后成为冰冻的对象。 山渐渐地失绿、秃裸、至荒。一坡又一坡的矮壮的杨树,叶子一天比一天地金黄,把山岭装点得兀自地美。岭头边、石崖缝里长着的“醋榴榴”,碧绿的细叶托起一串串鲜艳的碎果实,正傲然地斗着这寒霜,越来越鲜红。霜冻后的“醋榴榴”,可是孩子们,不,同时也是大人们极喜欢的“野味儿”。孩子们提上小筐,或者也不带小筐,疯颠颠地攀上山岭,把“醋榴榴”的枝条小心翼翼地垫在石块上,用锋利的石头棱敲击,折断了,再剔掉杆上的一部分尖刺,拉紧没有刺的地方,带下岭来,尝个鲜。别看这仅有筷头大小的野果,却饱含了酸楚,吃上一枚,顿时让人牙痒痒,滴泪水,出小汗。有怕食酸的,因为口馋而吃上几粒后,被这小果酸得原地蹦跳不休。 沟谷到河滩上分布的杨柳,此时的叶子已杏黄。解开笼头的牛马,穿梭在林间,舔食夹杂其中的残草,捡食掉落的叶片,偶尔还会抬起头来,探食枝条上悬挂着的叶子,间断地放声嘶吼,仿佛是对这将要逝去的暖季作最后的依恋和告别。 河间的水潺潺地流淌着,蜿蜒而下,冲刷着泥沙,缓缓地、一棱一棱地漫卷到岸边,干净而清爽。清凉的气息回旋在山底处,勾斗着鸟雀,忽高忽低,吐出尖尖的叫声,在山凹里一遍遍地回响。 河对岸大片农田里,此时只剩下几块老玉米,土黄的杆了上,一棒棒金黄的玉米穗,经庄稼人粗糙的双手掰拨,结实而健壮地露了出来,那将是上好的食物,留作当地人一冬的口粮。在那个年代,我村尽管盛产谷子,可精细的小米“腿长”,它要分赴全国各地,变作为市民们的供应粮。谷子大部分被调运出去了,玉米却很少能离开村子,它们是要留下来,给当地人食用的。农家妇女们施出浑身解数,制做成玉米窝头或者烙成玉米饼,成为一家人每日的主餐。 在我记忆的深处,玉米窝头顿顿不离口,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特别是母亲失手后放的土碱多了,窝头会象“黄梨”一样,粗糙的表面,看得人泪眼汪汪的。大人们却说能填饱肚子已经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可想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那日子是何等艰辛! 玉米田里,土黄的叶片失去了支撑,疲软地拖了下来,风穿越而过,发出“刷啦啦”的响声,却是儿童们捉迷藏的好地方。逗弄和嬉笑声不绝于耳,常常引来大人们的仰头大笑。生活的日子虽苦,却也心里纯纯的,哭是哭,笑是笑,没有互相撕缠和绞织,人与人单纯地相处着。 那时,村里人显得拥挤,特别是小孩子占了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他们懵懂而无知地享受了那个特别年份的特别气息,除了泥土的味道,空气里就是湿湿的水分和花香、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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