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山一统 于 2016-3-18 14:13 编辑
雨中登骊山 刘毓民 下午五点多,办公室突然黯淡下来,阴沉酷似黄昏。眼观窗外,才知浓云密布,天低云坠,一副山雨欲来的征兆。天地如此拍合,如此相融,使得秋的广袤变得极其狭窄,整个天地,大有集装箱可容的味道。 下班后,自己匆匆更衣,便带上妻子准备的行头,快步如飞决意登临骊山了。出大门西行百十来米,看见单位年龄相仿的一对夫妻。男的秃顶,仅有的毛发总是人为地覆盖缺失的头皮,不想狂风让他原形尽显;妻子瘦小,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文静出一种温存的柔弱之美。 吆喝他们一起登临,谁知,下午五点多他们就已登临了,仅登不足三分之一路程,见天昏地暗,风吹云卷,被山雨欲来的阵势吓破了胆,是仓皇遁逃至此的。他们站在桥头,伸腿动胳膊,居然以这种方式锻炼,真的好滑稽。 自己什么也不管,只是前行。既然决断了,就不必三心二意。到石瓮谷“秤砣石”附近,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平素登临,这段路程,肯定会遇不少登山的。这时的天幕,瞬间遮天盖地拉了下来,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貌。是退缩折回还是继续攀登,这对自己来说,是必须抉择的。 生活中,自己从来不惧千难万险;登山中,也不管路途艰辛。为了信念,是沟是坎,是谷是崖,也会义无反顾。于是,一个人在光线黯淡的幽谷石径上攀援。前行一阵子,就会仰观天象,看会不会降雨,甚至担心暴雨引发的泥石流,会不会出现山崖坍塌。越是观天,越觉得雨要下,不觉步伐加大,步频增快。 爬到石瓮桥下方陡峭路段,山谷与天体合而为一,晦暗阴森的山谷,除了风的呼号,就是风的凄厉。还没上到桥上,银元大的雨点开始坠落,起初稀稀疏疏,到桥上,雨倾盆而下,浑身浸湿。汗水雨水,相溶相和,在脸上身上滚落,不知是汗腥、泥腥,扑鼻的,还有修筑栅栏新刷的油漆味道。这里山势飞翘,嶙峋横空,是山体滑坡的危险路段。加速,很快登到火神庙,停在庙堂之下,避雨歇息。 神庙中央,是一尊金光四射的泥塑雕像,雕塑的神佛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头长双角。这尊神佛,据说是炎帝之躯。历史上炎帝是否生角,是否生须,一点也不清楚。神像身躯,披着虔诚信徒的大红被面子。神台之下,有蒲团,也有手工制作的圆形坐垫。信徒进香佛事,可以跪在上面,不至于膝部粘灰带土。 神像两边,墙壁上镶嵌着两块巨大的青石,左侧是“炎帝与骊山之渊源”,右侧是“火神简介”。青石两侧,是一副“光被宇宙万物;福庇神州百姓”的对子。在神庙的两根水泥石柱上,镌刻着“福庇神州黄图九万里;德耀中华文明六千年”联子。神庙右侧,坐南朝北,矗立着一块青石,铭刻着“重修火神庙碑记”。风雨中,除了山谷的雨声风声,什么也没了。 我静立神像前,端详神的模样,揣测神的意旨,心灵第一次与神交流。神还是那副威严的神态,目光始终盯着我的身躯。我目不转睛,想从神的风采中,找出神的隐秘。 我对着神,默默表述心声:你至尊至圣,浮光普照;你金碧皇皇,富丽高贵。你坐在这里,天天受人膜拜,你真的伟大光荣,真的英明睿智。希望你在民众疾苦时,怜念他们;在迷惘时,智慧他们。 神看着我,依旧严肃,俨然是真的神灵。他告诉我:这个世上,信则有神灵,不信万事空。信由百姓,不信亦由民众。我整天背西面东,天天看晨曦,日日见黎明,总是看到光明的多,见到黑暗的少。至于百姓敬我信我,这由不得我。依我看,泥塑不是人,我炎帝也不是神。困苦的百姓,贫穷的民众,不必烧香,无需拜佛,更不应虔诚。学会珍重,学会自爱,超凡脱俗,足矣。 听罢神谕,我忽然间慧眼打开,顿悟世理。雨不停下,风不停刮。一时三刻,骤雨难停,就唏嘘一声,继续登攀。过鹞子翻身,小心翼翼。至达摩洞,则放步疾奔。登到上善湖,除了一汪碧水和无休无止的涟漪,就是空空荡荡,幽幽静静的死寂。喂鱼的小伙不见踪影,说好汇合的小倪未见,整个老母殿东侧,居然没有一个人的踪迹。看来,暴风雨之前,他们蛰居安稳了。他们是不是“愚蠢的企鹅”,我不得而知。但我绝非海燕,这是的的确确的。 无人的上善湖,空寂阴郁,冷飕阴潮。骤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没了初降时的猛烈。自己像吊嗓子吼秦腔一样,在那里飙喊起来。山谷回音,吼声入耳,快意出一种独特的满足来。未歇息,匆匆下山。因雨仍下,故未走登临时的老路。顺台阶下,依旧没有人的踪迹。 雨中的骊山,迷蒙出一种神秘。石阶积水,倒映着两边的花草树木。零零星星散落的枯黄叶子,趴在水中,泯然欲睡。这些雨后掉落的叶子,之所以枯黄,之所以凋零,全是虫叮的缘故。未受侵袭的绿叶,在树上悬挂,在风中展腰。看来,再健康的肌体,再美丽的事物,只要污秽了,虫蛀了,就难逃枯黄衰败命运。 下至观景台,仅看到了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女孩子站在“骊山晚照”的石头旁,两小伙用手机快速拍照,留存瞬间。继续下山,至日月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顺路继续,因地势未淋湿的青石上,留下下山人湿漉漉的足迹。到兵谏亭,遇到装束一样的两男子,上穿迷 服,下穿蓝短裤。年龄大的,个高,微胖;年龄小的,稚嫩,白皙。与之搭讪,才知是某集团军某师的现役军人。 空山遇同路,这让自己格外开怀。平时上山,人山人海,走到哪里,尽是攒动的人头。而暴雨之后的骊山,空旷寂寥,深邃幽远,显得格外冷清。至山下,同行的两位,一个军官,一个随从,进了军部院子,而自己放开步子,径直回家。到家,已七点三十五分。 雨中登山,自有雨中所得:寂寥空旷,幽邃凄冷;神授智慧,增见长识。细细想来,雨中登山,除了执着,就是信念。既有目标,就应继续。风雨之洗礼,环境之熏陶,说不定还能生发出会飞的羽翼,翱翔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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