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被派出所捉起来了

陈永祥

    大块头有一米九以上的个子，长得和现在的姚明有点像相，都是个扁平脸，只是比姚明矮好多、胖好多。他是轧机横班的值班长，热天上班时，就把工作服上衣的扣子解开，露出肿胀的肚子和胸毛，风风火火地在炉子、轧机、大剪和转运这条生产线上跑来跑去，遇到哪个点上出现了突发问题，他就把扇子一样的手掌向旁边的工人挥来探去：“都莫像个木桩子站到，快过来！都快过来！”
        晚上十一点半下中班后，洗了澡，他就约上班组里的几个同事到厂外的黄思湾喝酒，一喝就喝到了凌晨四、五点，大排档的伙计趴在饭桌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把他们一伙没有办法。酒喝到都没有话说的了，就赌酒。有一次，赌哪个酒喝输了，就要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大块头最后输得只剩下一条花裤头子，酒席散了，一起喝酒的嘻嘻哈哈地不准他穿上衣服。天似亮还没有亮时，街上行人稀稀拉拉，他就抱着自己的一堆衣服回家。他老婆在床上醒了，见他都三十五、六岁的人了，还经常这个样子回家，就翻过身装睡，不去理他。
        大块头酒照样喝，横班里的生产指标也是每天都在刷新，保持在三个横班的前头。车间主任老常喜欢他的蛮劲和冲劲，有时就偷偷塞给他一瓶大冶纯谷酒。这一年，特钢系统在抚顺特钢召开生产班组经验交流会，老常就安排了大块头去参加。
       坐卧铺，大块头差级别。他找到硬座位坐了下来。火车到信阳站时，上来个女的，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对长辫子在腰间甩来甩去，已是九月中旬的天气，那个女的穿着薄薄的沙裙，把裙子下摆一撩，坐在了大块头的对面。
       大块头喜欢扎辫子，而且还是扎长辫子的女人，加上旅途无聊，就有意无意找她说话。一、二个回合下来，对那个女的情况，他就晓得了个大概。让他觉得巧合的是，那女的在一家特钢厂工作，这次是去抚钢参加会议。他拿出煮鸡蛋、榨菜和港饼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又七摸八摸地掏出瓶大冶纯谷酒来。
       “真是太巧了！我也是钢厂的，也是去抚钢参加会议。”大块头热情地说着，把玻璃杯盖拧开，朝杯子里倒了点酒递给对面的女人，又在杯子盖里把酒满上，端起来，一仰后颈子，直接呑了，完了朝那女的说：“喝！喝！你也喝！”
        女人把杯子里的酒又推给了大块头，说：“这饼子真香真好吃！外面是芝麻，馅子里面还有冰糖。”
        俩人七扯八扯地说着，一瓶酒被大块头喝了大半，头上身上也满是汗，他扯开上衣扣，让车窗外拥进来的风，把胸部的毛吹得稀巴乱。女人望着他有点张牙舞爪的胸和毛，就笑，把眼睛都笑弯了。这时，火车像条受惊的虫倏地钻进了隧道，车内猛地黑了下来，大块头想也不想，一下抓住了那女人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女人手不动，嘴里也不说话，像闷热的天去等一场快要落下的雨。
        火车冲出了隧道，大块头松开手指，看见女人的手在他摊开的手掌心里，像只刚出生的新鲜小鸟躺在一个鸟窝里，女的好像也是这样想的，俩人就一起笑了，笑得很默契。
       火车到了河南的一个小站，俩人下了车，出了站，拐进了一条小巷。
      “证明？”旅店的服务员问。
        大块头拿出了从车间开出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关系？”服务员指了指他旁边的女人。
        大块头嘴里还剩下点酒气：“夫妻！”
        “房费五十块。”服务员瞄了一眼女人说。
        大块头赶紧从荷包里掏出钱来，那女人也连忙拿出钱来递给服务员。见那女的给钱，大块头伸着个大手拦下了女人递过去的钱：“你不要讲礼，你不要讲礼，我来付钱我来付钱。”
       服务员冷着眼，看他两个人为付房费扯来扯去，不做声，丢给了大块头一把钥匙。
       第二天早晨，俩人脚跟脚出了房门。门外边早已站立着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大块头和女人一人挎个行李包，挖着个头跟在警察的屁股后面，像两个盲流。大块头看见小站街头的气氛有点肃穆，远处低旋着哀乐。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被警察了解清楚之后，问话的警察说：“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你们这对男女却在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跑到旅店来找快活了。”
       河南话讲快了，大快头听不懂，但也不能说让警察讲慢点，我听不懂。他只能鸡子啄米似地不停地点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两个把单位和联系电话写出来，我们通知你们单位来领人。”警察向他们甩过来纸和笔。
        那女人听了，垂着头的脸更是羞得通红，散了的头发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大块头的心脏这时也急促起来了，慌忙扯住那个五十来岁年龄的警察：“千万不行！千万不行！搞到单位去就完了，就完了……。”
       见警察无动于衷，大块头哀求了：“警察同志，我让单位来领，放过她吧……。”他指着已经哭出声的女人对警察说。
       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老常惊了，这个大块头真是瞎裸搞，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第二天，老常自己给自己开了张介绍信，请了几天病假，急匆匆上了火车，向那个小站的派出所赶来。
       大块头被老常领回来了，上班时，他还是把他的大手掌挥来挥去，同事叫他去喝酒，他就说胃好痛。
       车间在会议室里设置了主席灵堂，那一个月里，大块头总跟他老婆说，心里好不舒服好不舒服，他老婆就甩了他一句：“多喝点酒心里就舒服了。”
      天安门广场召开主席追悼大会的那天，车间组织职工观看电视实况，大块头看着电视里出现的镜头，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旁边的同事也在流着眼泪，没有人发现他这一伤心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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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在那个年代有这么开放的人就是一个例外，那时的人一般来说人们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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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大块头！看得人心，揪得慌。

欢迎来舞文弄墨玩，愿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