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本】《生于六十年代》

克谐

城市生活影视剧：《生于六十年代》
根据小说《镜湖》改编
原著/改编：克谐
故事大纲：
一群生于六十年代的城市人，他们一起度过了青少年时期，相互之间曾经是小学、初中或高中时的同级或同班的同学。于初中时，同在一个班级的一伙人，在城郊一个叫“镜湖”的景区，举办了一次“初中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
时间：千禧年之后。
地点：中国、某二线城市。
主要人物：任凯、陆永明、衣美娟等。
特色亮点：深受社会主义建设和共产主义理想规范教育的一代人，在改革开放浪潮中，个体生活观念（人生观、婚姻观、价值观等）之一瞥。
主要事件：经历、相识、友情、爱情和聚会。
纠结困境：社会地位、经济能力、道德约束、移情别恋。
现实意义：不粉饰、不回避、不评议，旨在拓展原作品“真实”视角。
剧情结果：关于均已成家立业的任凯与衣美娟如何相处，存留悬念和想象空间。
第一看点：1976年前后“小、初、高”学校教育氛围及其学生业余娱乐生活之内容一瞥。
第二看点：通过追忆任凯“绘画”的喜好，展现青少年时期业余爱好的训练和培养及其对于个人一生的影响。
第三看点：事业单位、高等院校、国企、私企、外企等中、高层管理人员的格调品相之一瞥。
第四看点：城市内中年人的事业、家庭和两性生活之一瞥。
第五看点：国内近十年来，盛行不衰的同学聚会风貌。

2016年2月初稿，同年5月第二稿。

李听圃

大制作了，看完再评。

老党

翻了一下，克谐了得。找时间细看。

克谐

78外景 镜湖水上乐园 人物 黑夜78

聚会就餐四楼一旁，有一条通向湖畔的石板路。石板路虽蜿蜒但不曲折，走到尽头是一道七层阶梯。阶梯下面，便是一块不大的人造沙滩。从人造沙滩再往前，既是一片低矮灌木，在那儿有一条土路，像是通向有“蹦极”架子的地方。
在下台阶时，任凯伸手搀着衣美娟手臂，说：“你没喝酒吧？小心点，这台阶太窄了！”
衣美娟用手抓着任凯手腕，小心翼翼看着脚下，说：“能不喝吗！现在还感觉头晕……”
任凯没等衣美娟把话说完，便笑呵呵地接着说：“看来喝的不多！走得挺稳当，也不说胡话呢？”
衣美娟走下台阶，鞋子一下子陷进十分柔软的细沙中，她整个身子歪在任凯身上，赶紧用手扶住任凯肩膀，并顺势伸手褪下鞋子。然后，她推开任凯，说：“你想看我喝醉的样子呀？想都别想！”
任凯站在台阶下，眼瞧着衣美娟赤着脚丫，一手提着两只皮凉鞋，双臂伸展着，在柔软的沙滩上，嬉戏游荡。
衣美娟走到沙滩一边，俯身穿上鞋子又走向灌木丛中的土路，任凯也随着跟了过去。
衣美娟和任凯俩人站在土路一旁，看着接近湖水的岸边，全都是乱石嶙峋的陡坡。
任美娟：“这儿为什么不建个游泳场呀？”
任凯：“这儿是水库。听说城市里面，有地方喝这儿的水。我过去来这里钓过鱼，你看前面那一块儿吧，我在那儿洗过澡……水很深，冰渣凉，挺危险的……”
湖畔的凉风吹拂下，任凯已经完全没有了酒意。周围没有一盏路灯，两个人在清澈的月光下，沿着依稀可辨的路径，时而肩并肩行走，时而驻足交谈……缓缓地往前走去。

（切入）

79外景 宾馆周围 人物 黑夜79

午夜风起，四处树叶沙沙作响。
任凯和衣美娟从住宿宾馆一侧的小路过来，并肩走向宾馆大门。
此时，远处就餐的四楼门厅里，依然亮着大灯，在楼的顶层上，有三个窗户依然闪烁着 色光辉，并不时传来时高时低的歌声。

（切入）

80内景 宾馆 人物 黑夜80

任凯推开宾馆大门，先让衣美娟进去，他瞧着衣美娟的背影，径直走向了楼梯后，他自己来到了服务台前，一位年轻的女服务正在电脑前玩游戏。
任凯：“我是参加聚会的，叫任凯。你看安排在哪个房间了？还要身份证吧？”
女服务员起身来到另外一台电脑旁，她双手熟练地敲打着键盘，随后，抬起头来，说：“306，最东头房间，已经入住了。明天早上一起收身份证登记。请走左侧的楼梯。”
任凯看了一眼女服务员手指的方向，他一边把面前台面上的皮包拉锁关上，顺手把皮包夹到腋下，一边说了声“谢谢”，便向楼梯走去。

（切入）

81内景 宾馆房间 人物 黑夜81

任凯从宾馆另一侧的楼梯，走上三楼。他顺着房间号，来到306房间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
（画外音）：“哦，来了，来了！”（房间内回应敲门的声音）
随着应声，小点点只穿着裤衩，一边打开门，一边转身进到屋里，并纵身跳到床铺上。
小点点光着膀子，把床上被子和枕头一起堆在身后，下身随便盖着一个床单子。
小点点眼瞧着电视里正播放的韩剧，伸出右手，又拿起放了刚才放床头厨上烟灰缸内正燃烧的一支香烟。
房间内，靠墙的一排窗户，是可以遮过整面墙的落地窗帘。这会儿，窗帘只是拉上了一半，而中间的推拉窗，只是有纱窗的一面，已经全敞着。任凯开门时，过堂风迎面扑来，感觉屋里有一股混杂着烟草和霉菌的潮湿异味。
任凯进门后，转身关上门，并合上门扣。他顺手把皮包放在电视桌上，走到窗前，拉上了另外一半窗帘。
任凯：“你早回来了？还是这儿凉快啊！晚上，根本用不上空调啦。”
小点点：“我进来时，开了一会儿空调，太味啦，根本受不啊！这三楼可能就没有人住过……哎，凯哥，我看你今晚上没喝多少酒啊！我给你摸了两瓶啤酒上来。”
任凯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说：“拿什么啤酒啊！拿点水饺还差不多。妈的，真有点饿啦。”
小不点用牙齿启开了啤酒，伸手放到了靠近任凯床铺的床头桌上，扬着脸说道：“啤酒是液体面包，你喝了，保准不饿啦。”
任凯：“你喝吧，我先冲个澡。”说着话，任凯脱光衣服，进了卫生间。
小点点又伸手拿过来刚放下的啤酒，对着瓶嘴，自己先喝了起来。
任凯刚从浴室里出来，小点点说开了晚上班里聚会的新闻。小点点起劲地讲道：
郝总坐下不长时间，就已经喝多了，回到套房里，吐得一塌糊涂；小辫子和大地瓜坐在一起，可能勾起了往事，两个人不但抱头痛哭，而且还进了一个房间，谁也没见俩人再出来；胖子觉得六个人打“够级”没意思，约了几个人和酒店经理一起，躲起来玩带“水”的去了；老大更邪乎，和院长开车溜了，说是明天一早再回来……扯落了一大圈子，小点点的话题才走上了正道。
小点点：“凯哥，我和朋友开的小公司，前两年和哥们一笔业务，有五万多货款，至今还没结清呢！能否帮忙协调下，到时候返几个点给你，好吧？”
任凯原本洗浴出来即刻想睡觉，看着小点点把另一瓶啤酒又打开，并递了过来。于是，他便接过来，一边喝着啤酒，并把电视调到一个逐集放映的考古栏目，一边聆听点点讲述晚上聚会的新闻。
此时，任凯听小点点提及公司业务的事情。于是，任凯拿起床头一盒新打开的的“苏烟”，抽出来一支，扔给小点点。然后，任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才说道：
“我哥公司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他出国都快一年了，年底把侄女出国的事情安顿好，他就回国啦，到时候再说好吧？……”话到此，任凯瞥了一眼小点点，看到他一动未动，虽然面部毫无表情，而眼睛还是盯着电视，但像在仔细听着。于是，任凯接着说：
“我哥这公司，我只是挂个名，财务上的事，我从来不掺合。点点，你这事咱这样吧，你抽空去找下耿主任。耿主任当过兵，说话办事从不拐弯，你说我让你去的，里面有啥问题，他会给我讲的，到时候咱兄弟俩再联系好吧？”
小点点：“好吧，凯哥，就这样吧，先谢谢了。不早了，我洗个澡，咱睡吧。”
任凯见小点点去了卫生间，他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但实际上，根本不清楚上面具体在讲什么事情。只有一股烦厌的情绪，这会儿又升上心头。
任凯关上电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接近一点钟了。
任凯关上手机，背对着小点点的床铺，裹上床单子，用心闭上了眼睛。

（切入）

82内景 宾馆房间内 人物 黑夜82

（画外音）：“呼噜……扑哧……咯吱吱、咯吱吱……”（小点点打呼噜、咬牙的声音）
说不清是房间内异样声响还是被梦境惊吓，深夜之中，任凯一下子清醒了。他定了定神，意识到住宿在镜湖宾馆中。耳闻着一旁床铺上，小点点发出来的异常响亮的呼噜声，尤其类似咬碎钢牙的刺耳动静，任凯转辗反侧，一时无法睡去。
任凯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又洗刷了一个茶杯子，喝了一杯电壶里的凉开水。然后，他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
窗子外面，漆黑一片，仿佛死一样的寂静。然而，任凯又定了一下神，这才辨别清楚，窗外蟋蟀的嘶鸣连续不断，甚至连成了一片，只因为嘈杂无序，却是似无实有。这会儿，在任凯耳鼓里，唯有小点点如雷的鼾声，起伏不定，格外闹心！
任凯回到床边，先打开了手机。他闭眼等着手机出来界面，定睛一瞧已经四点二十分了。他伸手摸过床头桌上的香烟，随即又放了回去。
伴随着小点点的呼噜声，在床边呆坐片刻后，任凯还是倒在床上，又裹上床单子，背对着小点点的床铺，努力闭上了眼睛。

（切入）

83内景 宾馆房间内 人物 白天83

任凯住宿的房间里，阳光透过了窗帘缝隙，屋内已经清晰明亮起来。
小点点已经吃罢早餐，这时开门进来，一边过去打开窗帘，一边冲着仍在沉睡的任凯，喊道：“凯哥，起来吧。八点半前，还有饭吃啊！再晚点，人家就收摊子啦……老大说啦，九点钟集合，包了条船，一起上湖里看看。”
任凯睁开睡意尚浓的双眼，瞧着阳光灿烂的窗外，说：“你媳妇晚上能睡着觉吗？你小子咬牙、打呼噜，弄的我一宿没睡好！”
小点点不急不忙地在一旁用电壶烧水，他笑嘻嘻地看着任凯，说道：“俺媳妇晚上睡得可舒坦啦……我又咬牙了吗？可能是昨晚酒喝多啦。”
任凯起身坐在床边，他翻看着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两个是陆永明的，最后一个是老大的号码。
任凯：“哎，老大回来吗？”
正等着水烧开的小点点，一听任凯问起了老大情况，他即刻回头，一脸不屑地说：“都回来了……好吗！我刚才下去吃饭，一个个都在那儿坐着，全和没事人似的！”
“你小子，想歪了吧，能有嘛事啊……”任凯满脸堆笑，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
小点点不知因何故，突然气呼呼地说道：“凯哥，你装糊涂是吧？你兄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跟你一块来的陆永明和那两个娘们啥关系，你知道吧？”
虽说任凯仅是不经意的一个回话，但小点点听到任凯的话语，即刻关上了烧着水的电壶，一下子铁下脸来，说出来的话里，明显带着见识和讥讽。
随着小点点话音落下，任凯随即口气也加重了起来，他站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点点，打住！别说大家都是朋友，就是单纯同学关系，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议论的好。有钱，也难买愿意，对吧？这不得了！各走各的道，走邪了，不是还有王法在那儿镇着吗。”
小点点也不示弱，摆了一下手，依然气呼呼地说道：“行！凯哥，你仗义。咱那里说了那里了啊。你走的时候带好门，我先下去啦。”
小点点说完话，伸手抓起床头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他头也没回，转身便走了出去。
眼瞧着小点点显然生着气离开的背影，任凯只是摇了摇头，伸开双臂，舒展着筋骨，并扭动着脖子，然后进了卫生间。

（切入）

84内景 四楼一层大厅 人物 白天84

任凯快速洗漱完毕，当离开房间下楼时，正好迎着一拨回房间打牌的同学。
听说还在昨晚餐厅里吃早饭，任凯径直走向昨晚的四楼饭店。
任凯刚走进饭店一楼门厅，陆永明正在大厅里站着和几个同学聊天，见任凯进来，他迎了上去。
陆永明：“老K，你怎么和点点住一起了？我都给你安排好了……电话也不接！”
任凯：“哦，我放静音上了，没听见。昨晚一过来，点点就让我和他住在一块儿，有些事以后再说吧……我吃点饭去。”
陆永明拽着任凯，悄声说：“那船顶多坐十个人！你吃点饭，还是咱四个，开车到大坝上看看。”
任凯：“好吧。”回应着陆永明的建议，任凯转身走向餐厅里。

（切入）

85外景 镜湖大坝 人物 白天85

一辆黑色“丰田”轿车，沿着镜湖岸边上一条土石道路，驶上了镜湖大坝。
大坝路基一侧，在竖起的一块大石碑上，没有任何色 的楷体大字“镜湖水库”，依稀可辨。
“丰田”轿车开到大坝中央一侧，车停稳后，陆永明从驾驶座位一侧车门下来，随后下车的三个人，依次是任凯、方红和衣美娟。
他们四人站在靠近下游一侧的石栏杆旁边，瞭望着下游滩涂地面上，一垄垄绿色的庄稼和菜田。在下方远处两侧，还有散在着像供休闲钓鱼一样的鱼池，各色凉伞分布其间，与周围绿色映衬着，显得格外鲜明。
在镜湖水库一侧，一艘湖上抢救专用的快艇，载着服装醒目的一群人，正飞驶向大坝跟前。然后，只见快艇接近大坝时，掉转船头在湖面上画出来了一道大大的圆弧线，最后停靠在镜湖乐园一旁。
任凯和方红站在大坝石栏旁边，他俩不停地向远方快艇或岸边的同学们挥舞着双手。
在石栏另一侧，陆永明正用手机给衣美娟拍照留念。
任凯等四个人分别在石栏杆两边合影，随后还是陆永明驾车，黑色“丰田”横穿大坝，向着镜湖对岸像是果木林的一片山坡地奔去。
黑色“丰田”刚驶出大坝一侧不久，三四辆轿车，尾随其后，鱼贯而至。这几辆轿车，也在大坝中央，依次停了下来。只见院长、胖子和小点点等，每辆车上带着三四个同学，在大坝两边，观景摄影。

（切入）

86内景 餐厅 人物 白天86

角色23：强军，国内某著名高校重点专业毕业生，曾任某厅局工程部门负责人，因受贿服刑3年。现为某知名民企高管，任凯初中同班同学。
按照事前规定时间，十一点半，全体同学聚集在餐厅里，开始正式庆祝“初中毕业二十周年”。
随着同学们陆续回来，原来的班长郝总和书记院长，分别站在木隔断门前，一边安排男女同学搭配着坐在四个餐桌上，一边指定了“郝总、院长、老大和胖子”各自负责一桌上的就餐秩序。
郝总刚刚向老大交代了具体负责的那个桌子情况，而老大一见陆永明进了餐厅，便非要陆教授坐在他那一桌的负责人位置，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陆永明的对面。
郝总搂着任凯肩膀，说：“老K，你坐我那桌上。替我挡着酒点，我不能再喝啦啊！昨晚上，都断片啦……”
任凯进来餐厅时，便瞧见每桌上都放着两盒白酒，饮料只剩下褐色的可乐，而墙角一边至少摆放了六箱啤酒。
还没等郝总把话说完，任凯便插话，说：“我看啊，今天中午，保证喝不成昨晚上那个样子。一桌一瓶白酒，也就差不多啦！”
郝总：“宁多勿缺……你知道昨晚上喝了多少白酒啊！喝不了再退呗。你多喝点……”
任凯：“我现在酒量也不行啦。你自己悠着点，我可替不了你啊！”
郝总一边指示任凯往里面坐在他那一个桌上，一边走向院长，可能又商量其它事情去了。
眼看时间快接近十二点了，上午有一车人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赶回来。
上午，近十点多钟，一位外地同学，约着另外一位市内同学，才赶来聚会。所以，这会儿，餐厅里面，即便没赶回来的不过来，在座的同学人数和昨晚上，也基本接近了。
此时，负责上菜的服务员，已经换成了两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因为，在二楼的单间里，还有几桌市里过来游玩的客人，人家已经喝上了酒，整个楼里弥散着酒精的醇香。
昨晚上，那位给大餐厅上菜的中年男人，刚才专门过来和胖子碰头后，餐厅的时令凉菜和特色拼盘，还不到十一点半，都已经上齐了。
眼瞧着热菜，也陆续上了桌。胖子去大厅里，又打了一个电话，赶紧回来冲着郝总，说：“班长，开始吧。他们车刚修好，还要等一会儿，我给他们说‘不等啦’！”
郝总和院长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每桌指定负责的同学，即刻各就各位。
郝总端起跟前的一杯白酒，站起来说道：
“同学们，毕业二十年周年聚会，现在开始啊！首先，特别感谢从外地专程赶过来的五位同学的大驾光临……（画外音：鼓掌声音）……毕业二十年来，同学们各奔东西，有些同学，昨晚上，我也是第一次见面。昨晚上，我虽然喝高啦，但心里还是非常温暖……上午，听到同学们许多好的意见和建议，我和书记一定积极响应，把同学聚会越办越好……今后，希望大家经常交流……我也不多说啦！把时间留给同学们，每人介绍一下自己。最后，祝各位同学：家里老人健康、家庭和睦、心想事成、快乐每一天！也祝愿我们同学：友谊长存、常相聚，永难忘！……哈哈，我干了这杯，大家随意啊！”
随着班长郝总打趣的结束语，同学们一边鼓掌一边都陆续站了起来。尽管郝总把白酒一口全干了，但大多数同学，只是举了举杯子，随即又都坐下来。
书记：“郝总，能这样喝吗？光带酒的自己干吗？”
郝总：“行啊，行啊！我就这么大的本事啦！你是书记、院长，后面你可以重新定规矩。”
院长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已经近乎全干了的酒杯子，一脸苦笑地嘟囔道：“唉！我又上当了，你这当领导的，总是不按常规出牌啊……”
突然，老大插话道：“哎，班长，书记！先让强军说一句吧，他要早走一会儿……”
老大后面可能还有一句“老人出事啦”的话，但还没等老大把话说出来，坐在他身旁的强军，赶紧拽住老大的胳膊，他自己先站了起来，连忙说道：
“不好意思啊，同学们。老太太上午出门被撞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皮外伤。我妹妹让我赶紧回去……这样吧，谁也别动啊！我本身就不喝酒，只能以茶代酒……先感谢班长、书记和老大，还有胖子，给我们提供了如此好的机会……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同学聚会，就是高中和大学同学聚会，我也没参加过……不说原因啦，以后同学们，或是你们的朋友，有需要安装新型太阳能的，请直接找我，保修终生啊……谁也别动啊！我干了，谢谢啊！请诸位谅解！”说完话，强军干了一杯茶水，并朝着各桌方向上，抱拳答谢一圈。
强军按住要想起身的老大肩头，转身就要离开。
郝总：“强军，强军，稍微一等啊……哎，同学们，咱们一起回敬强军一杯酒，好吧？哎，强军啊，如果老太太有事，咱班在座的就有大夫、护士还有律师，对啦！需要评残可以咨询任凯啊……哎，看你没带车啊？哎，院长，让你那伙计送一趟吧？”
院长：“好啊！哎，强军，让我司机送你吧？”
强军：“我公司车已经到了，在外面等着来……谢谢诸位啦！都留步啊……不好意思啊！回见，回见……”强军一边向大家摆着双手，一边急急忙忙离开了餐厅。
透过餐厅一旁的窗户和玻璃大门，可以看到宾馆门前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那儿。强军步履稳健地走到轿车前，头也没回，打开前车门，低头进了车里。黑色轿车即刻急驰而去。
细说起来，在初中这个班里，当初强军的学习成绩一点也不突出，但在两年制的某重点高中毕业时，他的高考成绩异常突出，因而进入了南方当时声名鹊起的某重点大学的知名专业。
论说起来，强军要比郝总或院长，还要早一步，跻身于单位的管理高层。但九十年代末，因经济问题入狱，强军出狱后，起码最初三五年之间，一再四处碰壁。期间，强军找过任凯，任凯介绍他到大哥公司干销售，但一周后，强军給任凯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干不了那活。随后，他俩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强军走后，院长自己又倒满一杯白酒，接着讲话：
“我长话短说啊！初中咱班里，总共46人，除了去世的两位，今天已经来了30位同学。没来的同学中，还有六位一点消息也没有。希望以后，谁知道他们情况，相互通报一声……另外，上午有同学建议，在网络上建个同学录，但我实在没有时间，希望熟悉网络的同学，尽早建一个，方便大家联络……最后，我跟着班长走，谁也别站起来了，我干了这一杯，祝同学们家庭幸福、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说着话，院长站着一饮而尽。周围同学，有的鼓掌，有的端起杯子喝着酒或水，也有的一声不吭，只是低头摆弄手机。这会儿，老大连忙向陆永明摆手，意思是让陆教授接着讲。
陆永明：“哎，班长，书记，你们说了就行了！每个人都讲一遍，要到什么时候啊？每个桌上自己介绍一下吧！最后，印个通讯录不就都清楚啦……”
（画外音）：“是啊，是啊，听教授的吧！”
（画外音）：“行啊，行啊……这就这样吧，菜都凉啦！”
随着有同学出来呼应，郝总也没再说话，他立即端起酒杯，开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衣美娟敬酒了。
参加“初中毕业二十年聚会”的一班同学，自中午来到餐厅里坐下来，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餐厅内，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气氛，才略显活跃起来。有的桌上，开始相互敬酒，彼此让菜；有的桌上，逐个端酒，在作自我介绍；还有的桌上，已经有人离开了座位，开始喝交杯酒了……随即，餐厅里，才第一次迎来了一片起哄的吆喝声音。
这会儿，上午出去游玩而车坏在路上的两男一女，也赶了回来。
刚进到餐厅里的三个人，有的直接坐在空位子上，开始打开餐具，或在倒酒；有的忙活着搬椅子，穿插在人少的一桌上。
四个餐桌上的人，刚要开始交叉敬酒时，小点点专门来到郝总一桌上，仅仅敬了郝总一杯酒，便回到自己座位上，一边把酒杯放下，一边又起身往餐厅大门外走去。这时，还有几个同学随后也站了起来，像是要离开的意思。
老大站在门口，冲着将要离开的几位同学，说：“下午安排去果园看看，你们不去啦吗？”
一个同学说：“家里有急事，我搭点点车回去，你们去吧。有机会再聚啊！”
此时此刻，这中午的正式聚餐，确乎一直有些沉闷，若与昨晚上的火爆情景比较起来，简直天然之别了。
这会儿，郝总、院长、老大和陆教授以及方红、衣美娟与另两位靓丽的女生，全都聚在一张桌子上面，他们聚在一起相互敬烟、彼此喝酒，反而格外欢畅。
期间，任凯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他就坐在木隔断门旁的一桌上，一直在吸烟、喝茶，没有再去转桌敬酒。而更多时间里，任凯仅是与身旁的不同同学，一起闲聊而已。
时间过了下午一点半之后，胖子让年轻女服务员，按人头一人一碗上了一碗清汤面，并说订好的水饺，晚上再说吧。
老大在一旁听见胖子正在嘱咐面食，连忙插嘴说：“一桌上一盘野菜水饺，吃不了打包，一会儿打牌时再吃……”任凯就着一桌上没有吃多少的炒菜，先喝了一碗面条，又等着荠菜水饺上来，连续吃了三四个水饺。随后，任凯起身去了一趟厕所，接着便一个人到湖边遛弯去了。

（切入）

87外景 镜湖水上乐园周围，人物 白天87

任凯一个人沿着昨晚和衣美娟走过的路线，他独自溜溜达达走着。
一路上，任凯经过人造沙滩、尚未完工的蹦极场地、儿童游乐园和健身馆，并沿着住宿宾馆一旁的林荫小道，走向了宾馆前门。
走在路上，任凯的脑海和眼前，始终显现着似真似幻的一幕场景：儿童乐园一旁，在一颗粗大的合欢树下，衣美娟背靠大树，俩人激吻和相互抚慰着……
宾馆大门前的停车位置，任凯尚且熟悉的同学座驾，剩下来的已经不足六辆。在大门一旁的树荫下，郝总的奥迪A6不知何时停在了那儿。郝总的司机将汽车四门大开，像是在释放新车的异味。
在四楼饭店一边，不规则停放着三辆轿车、两辆小面包和一辆别克商务。
任凯边走便巡视着四周，低头琢磨着推开了宾馆大门。

（切入）

88内景 宾馆大厅 人物 白天88

进了宾馆大门，任凯便看到老大正在服务台上，好像正在结账。
任凯走向前，冲着老大背影，说：“哎，老大，怎么放学吗？晚上不住啦吗！”
老大转身看着任凯，说：“你身份证给教授啦。都走得差不多啦，郝总公司里有事，刚才商量了一下，撤了算啦……”
任凯：“需要我捎带个人吗？你怎么走啊？还坐胖子的车吗？”
老大：“不用啦！都安排好啦。胖子送趟车站，我坐院长的车……哎，晚上回去咱们再弄一场啊？”
任凯：“算啦，都回去歇歇吧！你这边没事吧？我上去收拾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老大看着任凯离开，转身又和服务台女服务员商谈起来。

（切入）

89内景 宾馆内 人物 白天89

任凯从一侧楼梯上楼时，来到二层，看到二楼客房大部分房间都敞着门，楼道内依次透着光亮，从里面的一个房间内，还不时传来一阵阵女同学的欢声笑语。
任凯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任凯摸出电话一看，是陆永明的。
任凯：“哎，我到三楼啦。知道啦，这就走呗。我见到老大啦，没什么事……算啦，我不过去啦，我到房间看看，一会儿我在下面等你们。”
这时候，陆永明和还没走的一伙男女同学，正在二楼女生宿舍里闲聊，他问任凯是否知道聚会结束了，并商量何时一起走，并让任凯到二楼女生宿舍去。
任凯合上电话，快步奔上三楼。
整个三楼的所有房间都敞着门，楼头上一位收拾房间的中年妇女，刚好从房间内出来，他看到任凯，冲着他问道：“你是哪个房间的？这儿还有两个包，是你们一块的吧？”
任凯：“我在这306。房间有东西先别动，他们一会儿就上来啦。”
说着话，任凯到306房间里转了一圈，他拔下电视机一旁插座上的充电器，一边放进皮包里，一边看了一下里面的车钥匙，随即便离开房间，径直走下楼梯。

（切入）

90外景 车厢 人物 白天90

没有再询问回程的路线。任凯开着车离开镜湖水上乐园的大门，直接驶向新近通行的一条大路。
回城的路上，虽说依旧是来时的一行人。但这会儿，除了任凯依然强打精神开着车之外，陆永明、方红和衣美娟，都仿佛一夜没有睡觉一样，个顶个面带倦意，一上车便昏昏沉沉，睡眼迷离了。
刚驶离镜湖地界不久，车窗外，新修的道路两旁，不是农舍院落，就是连绵的果园或庄稼地。因是周六的缘故吧，许多挂着城里牌照的私家车，不间断地迎面开来。而此时，整个车厢里面，鸦雀无声，死一样沉寂。
任凯伸手打开了音响，车厢内回荡起，一首接着一首从阿杜沙哑歌喉中，释放出来的低沉、忧郁而又凄婉的旋律和词句。

（切入）

91外景 市区 人物 白天91

任凯的黑色“丰田”轿车，从郊区衔接市内主干道的宽敞公路上，直接驶入市区。
轿车沿着市区内高架桥下的大马路，拐进一条狭长的街道，在一个有栏杆逐个放行车辆的豪华社区大门前，任凯把车停靠在路旁。方红先走下来车，她站在路旁看着轿车离开后，才转身走进了社区深处。
在华夏大厦门口，轿车挺稳后，陆永明和任凯都走下车来，分别和衣美娟握手告别。衣美娟瞭望着任凯的车慢慢驶入前面的公路后，才转身急忙进了华夏大厦的旋转大门。
任凯的轿车驶离华夏大厦后，融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任凯把陆永明放在宿舍区附近，在返回家的路上，先给家里通了一个电话。
任凯：“哎，你俩在家吗？晚上去妈家吃饭吧……我到楼下再打电话……是啊，提前结束了，见面再说吧！”
任凯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自己楼下，并把车靠在路边停稳妥后，又给楼上打了一个电话。他估摸一时半晌她娘俩下不来，便把车熄了火。
任凯打开车门，起身在车旁活动了一下身子。
接近黄昏的住宅小区内，四处十分寂静。距离任凯停车不远处，在另一座楼的楼头外墙上，不知何时贴了一张黄色醒目的纸张。
此时此刻，周围居家内的灯光，有的已经亮了起来。任凯仰头回身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间，灯光还亮着，他禁不住摇了摇头，抬脚上了台阶，并走向黄色“标语”，一探究竟。
像“文革”大字报一样的黄纸上，用毛笔书写的是一张字迹十分端正清秀的“倡议书”：
“某厂烟筒排烟超标，三年前已经被环保部门责令整改或关闭，至今未见成效，特别是夜间，排放废气，愈演愈烈。一直以来，业主管委会和住户联名通报有关部门治理，至今收效甚微！因此，深望广大居民，都自觉行动起来，不断拨打下列电话，一起反映事实真相，合力维护生态环境，确保市民健康生活。”
在上述文字下面，并列着一串有关市区环境监测部门及其责任人的公开电话。在这张倡议书的落脚处，还特别醒目地挥洒出来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口号：
“还市民一个蓝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任凯默默地读念着“标语”内容，他低头不语，不一会儿转身移步到自己车旁。当他再一次瞭望自家房间时，家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于是，任凯坐进驾驶室里，启动发动机，并关好车窗后，才打开了车内空调。
这个星期六，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又出去采购了一些什么东西。任凯远瞧着媳妇双手拿着三四个大塑料袋子，连胖儿子也拎着一个服装纸袋子，娘俩急急火火地走出了楼道。
媳妇和儿子来到任凯车前，从两边都直接打开后车门，几乎同时坐进了车后座上。
儿子刚在任凯身后坐稳当了，张口便问道：“老爸，你不是说过不动大伯的车吗？”
任凯看着后视镜，一边慢慢地倒着车，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孩子问话，说：“儿子，聚会地方很远，爸只能开车去的。”
妻子：“聚会，就非要你开车去啊？穷洋货吧，你啊！”
任凯媳妇坐在后排车座上，这会儿正回头看着任凯倒车后面的状况，当听到任凯回答儿子的问话后，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顺口说出来的话里，明显带着尖刻和讥讽。
在开着车去父母家的一路上，任凯打开了收音机，播放着时事新闻报道，而他自己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事实上，这期间在他脑子里面，正回放着昨夜在镜湖时，当与衣美娟分手时刻，任美娟的嘱咐和叮咛：
“我每周三回来，等我电话呀！”

（切入）

92内景 火车站 人物 白天92

火车站候车大厅里，电子屏幕上显示着：“20xx：08：21；星期天；农历：0x：xx；时间：09：13.”
衣美娟一个人，坐在熙熙攘攘候车厅的排椅上，正低头摆弄着电话。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拨通了电话，并把电话放在左耳旁，右手遮住嘴巴通话。但是，也就不到一分钟样子，像是电话就挂断了。衣美娟把身旁的一个小旅游箱拉到两腿之间，双手握着手机，一脸茫然地坐在那儿发呆。

（切入）

93外景 车厢内外 人物 白天93

一辆黑色“丰田”轿车，在城市内沿着一条特别宽敞的马路驶向城外。汽车驶入郊外大道之上，可见道路一旁有一个高挂的指示牌，上面清晰地表明：“镜湖水上乐园，距此前方15公里。”
在“丰田”车内，任凯一脸轻松地开着车，父亲坐在副驾驶座上，而在后排座上，母亲、儿子和媳妇，依次挤在一起。
（画外音）：“喔喔…喔……喔喔…喔……”（雄鸡打鸣的动静，任凯设定的手机声音。）
汽车行进之中，放在导航仪下面的任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任凯一边看着汽车前方，一边瞥着自己的手机。他用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拿起手机，并用拇指点开了电话的接听键。
任凯：“哎！啊，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了？……啊，不用管了，第一次吗！老大自己解决啦……有什么好不好的……哦，哦……我在开车，带父母去镜湖看看……好的，有时间再说吧，拜拜！”
任凯刚放下电话，媳妇便在身后问道：“谁的电话啊？给你说了多少次啦，开车别接电话！”
听到媳妇的责怪话语，任凯即刻只用右手把着方向盘，并把左胳膊依在车门扶手上。他眼睛看着前方，又加速超过了前面一辆小面包车之后，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昨天聚会的同学，问聚会的帐谁结的。”
任凯媳妇：“你们住宿吃饭，都让人家老大自己掏钱吗？你们这么多人，也真好意思的！你回去把钱给人家老大啊。最看不上，白吃白喝，爱占小便宜的啦！”
任凯：“我又怎么白吃白喝、又占谁小便宜啦？本来挺好的一件事，让你这么一说，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任凯媳妇：“你别扭就对了。要都是你自己掏钱，你还别扭。”
任凯：“算啦，算啦！咱出来是开心的，别抬杠好吧？中午，到那儿吃顿饭，你就明白啦，花不了多少钱。”
任凯媳妇：“不在钱多少，你们办的这是什么破事啊！”
自昨天下午任凯聚会回来，自家媳妇那一张拉得老长的脸，就一直没有恢复常态。任凯听着媳妇不依不饶的谴责声音，心知肚明，即便再多说什么话，也不可能缓和矛盾了。于是，任凯不再言语，双手轻轻把着方向盘，像是十分认真开车的样子。
任凯接电话后和媳妇的一段对话，父亲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木纳地两眼凝视着前方。而坐在父亲身后的任凯母亲，始终一脸的严肃，她一会儿看看开车的儿子背影，一会儿又瞧一眼满脸不快活的儿媳妇。但是，任凯母亲也没有插一句话。而这期间，坐在母亲和奶奶之间的儿子，双手拿着陆永明伯伯来家里“温锅”时送给他的MP4，一直全神贯注的“打游戏”。

（切入）

94外景 汽车4S店 人物 白天94

接近城郊，在一家一眼望到到边的汽贸公司内，四周到处摆放着各色各种样式的待售汽车。在此处一个4S店门前，陆永明正在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握手告别，而他的那辆黑色SUV，已经被一位穿制服的小伙子开到了门前，并在汽车旁清理着车里面覆盖车座的保护薄膜。
陆永明走到自己的车旁，他与手里拿着一大把塑料薄膜的小伙子交流了一会儿。随后，陆永明上了汽车。
铮明瓦亮的黑色SUV缓缓起步，并加速驶出了汽贸公司。

（切入）

95内景 SUV车厢内 人物 白天95

驾车的陆永明看到前面亮起了红灯，他把车紧贴着前面汽车尾部，待车停稳后，他右手拿起一旁的手机，一手熟练地翻看电话薄，并拨通了电话。
陆永明：“在哪儿啊？……呃！已经走了？我车修好了，想去送你啊……哦，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啊……”
信号灯变成了绿灯。只见陆永明仍在一手打电话，一只手把着方向盘。黑色SUV尾随着前面的车辆，一直向市内驶去。
（切入）
96内景 列车厢内 人物 白天96
向东南奔驰的一趟列车，刚刚驶离南京车站。
衣美娟坐在卧铺靠车窗的小桌旁，她两眼茫然地看着窗外。
车窗外面，逐个一闪而过的，先是城市内的繁华楼宇街区，随后是城郊结合部新旧一派杂乱无章的房舍景状。
（画外音）：“……”（手机音乐，吉他《致爱丽丝》的旋律。）
衣美娟：“喂……过了南京啦……先到上海，明后天到杭州……不清楚的呀……到四川看情况呀……不一定的呀！不用了……好的呀，再联系吧……谢谢呀！拜拜。”
合上电话，任美娟顺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她右手托着腮旁，眼睛依然瞧着车窗外。
这时候的窗外，已是幅员辽阔的原野。衣美娟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自然的恬静和淡漠。

（切入）

字幕：星期一

（切入）

97外景 单位门外 人物 白天97

城市内，在一个古木参天、树木成行的半山坡上，于一处大门两侧挂满了单位或公司标志牌的办公场所楼前。
一身夏季休闲打扮的任凯，光脚穿着凉鞋，蹬着自行车径直奔向停放自行车的棚子。他把自行车挨着其它车辆放好，并把车把上的链子锁拿下来，弯腰锁在了后车轮子上面。
一辆破旧的帕萨特驶入办公楼前画线的停车位上，小赵从车里下来，他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向远处的任凯招手。
小赵在办公楼前等着任凯不急不忙地走过来，两个人迎面说着话，一起走入办公大楼。

（切入）

98外景 大学校园内 人物 白天98

陆永明的黑色SUV，驶入恢弘庄伟的大学校门，经过校园内一大片白杨树林，一头扎在一处并不十分宽敞的停车场内。
一身时尚夏装，头戴一顶新款高尔夫帽子的陆永明，手里拿着手机走下汽车。他走到车厢后面，打开后车门，站在那儿整理着里面的东西。一会儿，陆教授背着一个长长背带的挎包，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教研室大楼。

（切入）

99外景 西湖 人物 白天99

在杭州的西子湖畔，虽不是节假日，四周依然人流如织。
在秋瑾烈士墓碑一侧，衣着时髦靓丽的衣美娟，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檀木凉扇，正给身旁一位高大魁梧的外国老年男人，讲解着什么。
在衣美娟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西式套装的年轻人。女的打着一把凉伞，正和身旁一只手抄着裤兜的男青年在交头接耳。

（切入）

字幕：星期二

（切入）

100内景 饭店 人物 午饭时节100

位于“舜山会馆”东临半山坡上，在一处掩映在林木毛竹之中的私人饭庄内，满脸通红的任凯，从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一侧房间里，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院落门外。
任凯：“……你怎么啦？明天不是过来吗？……我没说你什么啊！……嗯，嗯，嗯，你让我说什么呢？！……我出来接的，不是同学，是一位领导请客……嗯，嗯，好的，好的！……明天中午，我去找你吧……好的，拜拜。”
任凯挂上电话，他上下摸着口袋，但香烟却没有带在身上。任凯紧锁眉头，又在四合院门旁的花池边，低头呆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赶紧又进了四合院里。

（切入）

101内景 四川一办公室区内 人物 白天101

四川重庆的街景风光。
在“美神”设在重庆一处工作场所内，挨着衣美娟办公室的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房间。房间除了一侧过道外，还有四个用隔断分来的工作区域。这会儿，三三两两的中青年男女，都站在办公桌附近，他们均在窃窃私语，而桌子上面，摆放着统一订购的午餐。
午餐是用餐盒装的一盒炒面、一盒老豆腐和一个像宫爆鸡丁的炒菜。但他们并没有用餐，而是站在一边交头接耳，并不时地望着房门紧闭的衣美娟办公室。
在办公室内，衣美娟坐在一个新式电脑桌前，桌上放着和外面同事一模一样的午餐。此时，衣美娟俯身在桌旁，哭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想见到你……你为何不能给我打个电话的呀？……是你自己说的，就是，就是的呀……我晚上的飞机，好的……这会儿好多啦！……好的，拜拜。”

（切入）

102内景 某高档饭店 人物 黑夜102

在灯火通明的某高档饭店内，一群打扮时尚雅致的中老年男女，正围坐在餐桌旁。他们举杯换盏，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可容纳八个人的餐桌上，从驴头、羊腿到赤红的螃蟹、整只烤大虾、深海鱼头以至于色泽鲜亮的蔬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
坐在付陪位子的陆永明，端着空酒杯子，这时站了起来，并走向身后一位正忙着为四周倒酒的女服务员身旁，他示意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白酒，便端着杯子，直接走到坐在主宾位子上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领导面前。
陆永明低头弯腰在老领导耳边说着什么，那位显然是领导模样的老同志，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陆永明用杯子碰了一下领导面前的酒杯子，然后一饮而尽，而老领导只是左手端了一下只有半杯的红酒，便用右手拍了拍站在他身旁的陆永明，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去。

（切入）

103内景 某歌厅 人物 黑夜103

在灯火绚烂的某歌厅内，当晚与陆永明一起喝酒的几个中年男女，正在热歌曼舞。
这时坐在陆永明身旁的萍妹，正在阻拦陆永明又要再喝勾兑冰水的洋酒。
陆永明醉眼迷离、颜面凝滞。这一会儿，陆永明显然真的醉了。
陆永明拉起萍妹，俩人在别人歌声之中，翩翩起舞。

（切入）

字幕：星期三

（切入）

104外景 飞机场 人物 清晨104

清晨，天才麻麻亮，在机场出站口，衣美娟一个人拉着旅游箱子走了出来，她脚步匆忙地径直走向停在大门不远处的一辆进城的豪华大巴上。
衣美娟才坐下不久，那辆坐着不足半车客人的大巴车，便按时起步，并驶入进城内的公路。

（切入）

105内景 宿舍 人物 清晨105

在陆永明装饰优雅奢华的客厅西面墙上，一款欧式自鸣钟的时针正慢慢靠近六点钟，钟表上一扇小木门猛然打开，一直小鸟昂首而出，开始“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在宽旷舒适的卧室内，陆永明醒来，他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萍妹。
萍妹呼吸均匀，依然沉睡不醒。
陆永明悄悄地从床上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躲进了盥洗间面，掩过房门后，陆永明审视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庞，瞳光中散出黯然的神伤。

（切入）

106内景 宿舍 人物 清晨106

在任凯七楼的卧室里，任凯媳妇端着一杯水，一边放在任凯头旁的床头橱上，一边推了一下仍盖着被单熟睡的任凯，说：“几点了？你不上班啦？我先走啦。”
任凯：“我九点直接去厅里开会，你先走吧。”
媳妇：“中午是不是又要喝酒啊？别开车去啊！”
任凯：“我上哪儿开车去！你快走吧。放心吧，我自己‘打的’过去。”
任凯听媳妇走出房间后，他起身坐起来，端起床头橱上一杯水，一口喝了进去。
客厅餐桌上，放着一小碗米粥，旁边盘子里摆放着一个煎蛋和两片面包。在盘子旁边还放着一瓶草莓味的果酱，果酱盒盖上摆放着一个小巧铮亮的不锈钢勺子。
任凯慵懒地在卫生间一旁水池边洗漱后，便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而他眼睛却瞧着窗外明显灰蒙蒙的天空，显出一副若有所思样子。

（切入）

107内景 阁楼 人物 白天107

在任凯家七楼上的阁楼里，任凯拿着一支烟，伫立在菱形窗前。在他视野前方，那一个高大耸立的烟筒，此刻正冒出滚滚云朵样的白烟。那白烟延绵天空之上，和周围灰雾浮云连成一片，已经无法辨别此刻的太阳究竟藏身何处了。
在任凯身后的画架上，一副水 画，已经不再是鲜亮刺眼的颜料堆积，而更像任意用毛刷涂抹一样，完全是一片灰暗。

（切入）

108外景 华夏大厦外 人物 白天108

一辆捷达出租车，由公路转入华夏大厦的小广场。未见减速的出租车，在大厦门前台阶下停了下来。任凯从车上下来，出租车迅即扬长而去。
任凯仰头望了一眼华夏大厦，他顺手把右手的皮包夹在左腋下，低头看着脚下，拾阶而上，进入了华夏大厦的旋转大门。

淡出（fade out）

(全剧结束)

克谐

69外景 宾馆门外 人物 黑夜69

任凯把车停靠已经不规范放置的七八辆轿车旁，他们四个人才走下来车，老大便从宾馆里面，迎了出来。
老大：“老K，你会开车吗？还以为你开沟里去了呢！就让方红开，你们也早到了。陆教授还没缓过劲来啊？车都不敢开了吗！……哦，衣美娟是吧？你好，你好！胖子说你早来这儿工作了，也不和同学联系联系，光认识帅哥吗？哈哈……”
衣美娟下来车，好像还没有适应这儿环境，她只是和老大握了一下手，眼瞧着老大嘻嘻哈哈的话语，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陆永明下车后，便一直瞧着大门外的一侧。他看到竟然还有一条通向城里的大道。于是，他转头冲着老大，说：“什么时候修了这么一条路啊！你那天怎么不说清楚呢？我以为还是下面那条老路呢？”
老大：“哎，你这人赛吧？还怪上我了！我又不开车，人家胖子说下面有条新路，你还在那里硬犟……嘿，嘿，我看你这教授啊，就是职业病，谁说的话，你也不信！”
任凯：“算了！算了！都怨我好啦。我记得，原来这条路，也挺好走来……算了，别说这事啦，不是没耽误吃饭吗？哎，老大，我们可不是故意来晚的啊！那两位领导走到哪儿啦？”
老大：“班主任来不啦，院长一会儿就到，他走错路啦！郝总正往这儿赶着，刚来过电话，让别等他啦。都来的差不多啦，进去坐一会吧。再等一会他俩。”
任凯和老大说着话，随着走向餐厅。陆永明还在车旁边站着，可能和她俩商量住宿的问题。

（切入）

70内景 餐厅 人物 夜晚70

在任凯停放汽车的宾馆一侧，位于镜湖不远处，还有一座四层高的楼房。在这楼房一楼正对着门的位置，即像宾馆的接待处，又像饭店的吧台。在接待处或吧台一侧延伸进去，是厨房和储藏室；而它的另一侧，用木隔断分开，有一个可以放下六张餐桌的大餐厅。位于像吧台的地方与餐厅之间，便是可以并行三人的楼梯。二楼以上，应该有就餐的单间吧。
任凯和老大才走进楼门口，通过木隔断的缝隙，任凯看到有人向他们招手。随之，便传来了一阵议论和呼唤声。
（画外音）：“老K到了……哎，他自己来的吗？……还有陆永明吧？……那不是方红吗？”（男女混杂声音）
（画外音）：“哎，凯哥，上这边来吧！”（一个男生的声音）
（画外音）：“是任凯吗？怎么胖成这样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任凯举起拿着皮包的右手，和餐厅里的同学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直接走了过去。
老大看一眼吧台里面，这会儿也没有人在。他便走向厨房里，大概招呼上菜去了。

（切入）

71内景 大餐厅 人物 夜晚71

大餐厅内，仅有的四张餐桌上，已经铺上了薄纸一样柔软的餐布。
四个桌子上面，摆好了没有打开纸盒的一瓶白酒和两个大瓶装的饮料。
四个桌面上的饮料，一个是通明的雪碧，另一个是褐色的可乐。另外，原本均匀摆放的盛着瓜子和水果的三四个盘子，已经被挪动的各处都是，里面的食物也被先到的同学们分食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只见桌上和地下，瓜子壳、果皮和烟蒂，狼藉一片。
在餐厅最里面，围在两个没有桌布的餐桌旁边，有一伙男女同学聚在一起打牌。有一张桌子，围着六个人，一定在打“够级”；而另一桌上，共有五个人摸牌，不是在“争上游”，就是玩“保皇”。
放着食品饮料的四个餐桌，原本每桌周围摆好了八把靠背椅子。这会儿，不过二十几个人，却把屋里的所有椅子，都摆布的乱了方位。有两个男同学，任凯也没有看清楚是谁，他们正在一把椅子上赌牌技，周围还站着三四个男同学。
任凯进了餐厅，一边向一旁围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的四五个女生，摆手打招呼，一边拿出包里的“苏烟”，分别递给靠近木隔断一桌的几位男生，说：“你们早到了，我走岔道了，真不该走高速。”
任凯刚点上烟坐下，突然餐厅里响起一个女生的尖利惊叫声音。这一声尖叫，倒让一屋子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无数只眼睛一起聚焦在正从门口走近餐厅的三个人：陆永明、方红和衣美娟。
（画外音）：“哎呀！衣美娟。”（一个女生的惊叫声音）
随着惊叫的声音，原本散坐在不同位置的六七位女生，陆续站了起来，她们一起围拢上了衣美娟。
屋内的男生，原本打牌的都扔下了手中的扑克，一旁抽烟拉闲呱的，眼瞧着女生围着的衣美娟，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窃窃私语。
在任凯身旁，一位不吸烟的男生，这时低头冲着任凯，说：“哎，这个女的叫什么？她是哪儿的？是咱班的同学吗？高中几中的？”
任凯：“一中的，她在南方工作，衣美娟。”
虽然在座的同学，至少有三位，也是在外地市工作。但任凯自己还不清楚，当他们进门时，是否也有过如此热闹的气氛和场景。不过，在衣美娟进门之后，原本尚且平静的等候氛围，即刻被打破了。有几位男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主动打招呼，拽上几位熟悉的同学围坐在餐桌旁，有的拿起桌上的白酒盒子，左右端详着；有的搬起墙边一箱，不知由谁带来的成箱啤酒，直接放在自己桌旁，并撕开了包装箱。
老大和胖子，一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他俩后面，还跟着分别端着大托盘的一男一女。而端托盘的两位三四十岁中年男女的模样，论打扮，说是像厨师或服务员，还不如说更像开“农家乐”的夫妻。他俩分别端着一模一样的不锈钢托盘，每一个托盘上面至少摞着十个菜碟，里面是各色各样的凉菜和冷拼。
（画外音）：“老大，等到什么时候啊？弟兄们都饿了！”（一位男生的抱怨声）
老大站在隔断门旁，冲着一屋子的同学，笑呵呵地说：“哎，同学们，我说一声啊。班主任老师来不了。班长郝总马上就到。书记院长走错了路，可能还要晚一会儿。大家先吃点水果，等领导一到，咱就开始。自由组合啊，男女生最好分开坐，咱先把凉菜上来。”
（画外音）：“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都是一帮同学，吃着，喝着，等吧！”（一位男生高调声音）
（画外音）：“就是啊！班主任不来了，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开始吧，老大。”（一位女生随声符合的声音）
随着上面男女同学的共同呼声，只听到“嘭”一声，最里面一桌上的一位男生，已经把啤酒打开了。
（画外音）：“啪……啪……啪”（用筷子戳破餐具外包装的动静）
在大餐厅内的木隔断一角以及最里面靠墙位置上，分别放着两个塑料箱，里面装满了注明已经过消毒，并用空气隔膜包装好的一套一套的餐具。已经把餐具拿到桌上的，随着上面话音落下，便用桌上刚刚摆上的一次性筷子，打开了成套餐具的外包装。
这会儿，四个有桌布的餐桌上，四周都坐上了人，有的起身去一边拿餐具或啤酒；有的在用暖瓶或桌上茶壶，冲洗餐具；而有的已经就着凉菜，端起来白酒或啤酒，开始喝酒，并敬酒了。
老大这会儿打着电话，已经走向外面。胖子一转身，便又进了厨房。任凯一瞧这样一种势头和状态，他便拿起皮包，起身走向了事先看好的门厅一侧的卫生间。

（切入）

72内景 餐厅卫生间 人物 夜晚72

角色22：小点点，在某企业“买断工龄”之后，一直和朋友一起开公司。任凯初中同学。
位于一楼大门口内一旁，斜对着大餐厅隔断门的另一侧，走过一段过道，就是一层卫生间。在一侧没有房门的大门洞内，正对着一面大镜子，下方是两个大理石台面的洗手池，男女厕所门分设洗手池的两边。
任凯推开男厕所门，径直走到里面一个小便池边，正在解手。
这时厕所门又推开了，随着传来一个声音。
小点点：“凯哥，晚上咱住在一起啊？”
任凯转身看一眼，见是班里的小点点。任凯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到门口，用脚尖顶开厕所门，才应声道：“行啊！不知道，这边住宿是怎么安排的啊？”
任凯站在靠近男厕所门旁的洗手池边上，正在四处寻摸肥皂或洗手液。小点点拉着裤子拉链，一边从男厕所里出来，一边回应着刚才任凯的问话。
小点点：“可能等郝哥来了，再定吧。不过，没关系的，我到那边看过了，根本没有人住。太便宜了！不行，凯哥，我给你包着。”
任凯：“怎么？发财了！你现在忙什么？”
小点点站在任凯一旁，看着任凯用手捏起大理石台面上一点点软化的肥皂头，一边放进手心里揉了揉，一边用水仔细地洗着双手。
任凯回应小点点的热心建议时，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小点点，便又低头认真洗起了双手，而脸上完全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小点点：“瞎忙！瞎忙！凯哥，我刚才好像看到郝哥到了。咱快点过去吧，有话，晚上再说。”
小点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任凯对他显而易见的冷漠，他一边紧接着任凯的话头，依然十分谦卑地迎合着，一边从任凯身后闪过去，伸手打开了另一个水龙头，只是冲了一下双手，便紧跟在任凯身后，一起走向餐厅里。

（切入）

73外景 宾馆门前 人物 黑夜73

此时此夜，在镜湖天空中，圆圆的月亮掩映在薄薄云雾里，这会儿已经高挂在东方地平线之上了。
老大挂了电话，才走出四楼的大门，恰好看到一辆打着雪亮大灯的轿车，径直驶入院落大门后，又一头扎在宾馆门前一个空位置的中央。
郝总穿着一身浅色西装，也没扎领带，刚从黑色奥迪A6后车门下来，便快步与迎面过去的老大凑在了一起。
老大：“你还挺快来！人基本到齐啦。”
郝总：“我司机路熟，走的市里。怎么书记还没到呢？刚才又打电话问，你没和他讲明白吗？”
老大：“是胖子讲的，让他走里面。他还是上了高速！”
郝总：“他来过这里啊！哦，那时候这条路还没通车……来了多少人啊？”
老大：“二十七八个吧。就等你俩啦！”
郝总：“等什么啊！你们开始就行。这大晚上的，院长再有半小时，能赶到就不孬……”
老大：“哈哈……都已经喝上啦！”
郝总：“那你还在这里等我干嘛……”
老大与郝总边走边说着话。在他俩身后，刚刚进门的那辆黑色“奥迪A6”，快速倒了一下车，随着“噗”的一声响，便又开走了。
老大听到汽车的动静，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了开着大灯已经走远的郝总座驾背影。于是，老大转头问道：“你司机不在这儿吃饭啦？”
郝总：“我让他回市里，随便吃去吧。明天，咱们还不忙活一整天啊？我正好歇一歇，这段时间熊事太多，简直没完没了啊……”
随说着话，俩人已经来到餐厅门前。

（切入）

74外景 餐厅内 人物 黑夜74

（画外音）：“班长来了……班长到了……来晚了！噢，噢、噢！”（餐厅内传出男女嘈杂声音）
老大和郝总伴随着大厅内的嘈杂动静，俩人快步从门口走进了餐厅里。
郝总：“对不起同学们啊！我来玩啦，今晚上，随便吃点，相互交流一下。明天中午，正式聚会，再吃特色啊。”
郝总站在木隔断门口，冲着同学们讲话，但下面四个桌上，仍有人忙活着敬酒说笑。
郝总瞥了一眼左手桌上基本都是女生，桌子上已经上了的两个热菜，也基本吃干净了。
郝总转头对身旁的老大，问道：“你怎么安排的座位啊？赶快催上热菜。白酒够吧？不够，从这儿拿就行，这地方出的白酒不错……”
老大：“没安排座位，随便坐的……今晚就这样吧，明天中午再说行吧？”
郝总听着老大说话，示意一起坐在进门右手的餐桌上。两个人正在打开桌上餐具的包装，方红和几个女生已经端着饮料或啤酒，一起过来敬酒了。
一位女生：“谢谢班长和老大组织聚会啊！以后别等这么长时间啦，每年都聚一次吧？”
方红：“辛苦了老大！辛苦了郝总！我们一人敬你们一杯，不带耍赖的啊。”
老大拿起桌上一瓶啤酒，赶紧给自己倒满了一玻璃杯。
郝总拿着杯子，隔着桌子向对面正在自己倒白酒的一位男同学，说：“给我倒一半就行，谢谢啊！”
对面同学笑呵呵地说：“郝哥，跟女生喝酒，倒满了吧。”随说着话，他接过郝总手中杯子，忽地一下子，倒的酒都漾了出来。
郝总见状，脸上虽闪过不快的表情，依然笑呵呵地开口说道：“谢谢了兄弟！你真实在，一会儿你也和女生这样喝啊。”
郝总端着满满一杯白酒，转身对一旁的女生们说：“我不能一口喝进去吧？分六口，行吧？”
一位女生：“不行，不行。我们一块敬你，你一口喝了吧！”
方红：“这样吧，我这是啤酒啊。我敬你一杯，你喝三分之一。你可以先吃口菜，谢谢啊，班长！”
方红说完话，随着便一口把啤酒喝干了。
方红也不管郝总是怎么喝的，她眼睛即刻盯上了老大。老大赶紧拿起啤酒瓶子，并对方红说：“你们还没敬完郝总，怎么就冲我来啦？”
方红：“我敬完了就不管啦，他也少喝不了。老大，你说咱俩怎么喝吧？”
老大：“我那酒量你还不知道吗！一人一半吧？今晚人多，就这我也撑不住啊！”
方红一手端着空酒杯示意老大倒酒，她自己却一直瞥着郝总。只见郝总真的喝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白酒，随后过来的几个女生，即刻围上郝总，轮流给班长敬酒。方红低头冲着老大耳朵，悄声说：“咱们不喝啦，让他们多喝啊！”
老大即刻会意，一再“嗯、嗯”表示赞同。
这会儿，任凯和身后的小点点已经走了过来。
任凯笑眯眯地看着郝总已经被一群女生拽到了她们那张桌子上，并在那儿一边给他往嘴里夹菜一边敬酒。任凯眼瞧着老大和方红，俩人都端着满满的啤酒，交头接耳，像是商量如何敬酒的样子。
任凯：“方红，你又忽悠老大！可别又上当啊，把你自己忽悠进去。”
方红见任凯过来，又悄声对任凯说：“哎，我给老大说啦，要有联邦精神，咱们别敬酒啦，让他们喝去吧。”
任凯侧耳听着方红交代的话，笑而不答，他直接走到老大身后一个空位子上，刚打开餐具的包装袋，其他桌上的同学们，已经端着杯子过来敬酒了。

（切入）

75内景 餐厅 人物 黑夜75

原本尚且宽敞的餐厅里，虽说只开了四桌饭，而且房间总共不足三十个人。从第一瓶啤酒打开到现在，亦不过半个钟头。但是，这会儿整个餐厅里面，更像是人满为患，四周左右，或结伴或独行，来回交叉敬酒的人影，总是川流不息。
饭店里那一对中年男女服务人员，也一刻不停地往餐桌上分别送菜。
在门口像吧台的地方，不清楚何时又多出来一位老大爷。时而有同学从餐厅里出来，在老大爷那儿拿酒和买烟。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当四个餐桌上的男女已经搭配的比较适中之际，一身西装革履的院长及其身后跟着一位小伙子，才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
胖子这会儿里倒歪斜地从餐厅里迎了过去，餐厅里面没有再发出欢迎的呼喊声，只有少数几个人举手与书记打着招呼。
院长低头与胖子耳语了几句，他自己便立即融入了班长那一桌最热闹的人群当中。胖子安排那位小伙子坐在木隔断右侧的餐桌上，并过去取来一套餐具。随后，胖子便去了厨房里，不一会儿，那位中年男服务员，便端过来了一盘雪白的大馒头。
任凯挨着桌子敬酒，转了一圈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喝了多少白酒加啤酒，甚至中间还喝了几杯雪碧和可乐。他这会儿坐在餐厅里面右侧餐桌旁，眼瞧着桌面上一共没有几个人动过筷子的糖醋野生鲤鱼、豆腐盒子以及炸河蟹、炸河虾、炸薄荷、炸藿香和炸花椒叶等等特色美食，本想一样尝上一块，但腹部感觉胀满的要溢上来了，实在吃不进去了。于是，任凯也没再动筷子，只是又点上了一支香烟。
老大这会儿坐在最里面一张堆着空瓶子和破纸盒的餐桌一边，他满脸一直到整个脖颈一样通红老大一手捏着一个燃尽的烟蒂，似乎在打盹。这时，一个男同学走到他身旁，猛地戳了他一下，说：“老大，这儿能唱歌吧？”
老大猛地抬起头来，并赶紧扔掉烟蒂，还没有回话。那位男同学又冲着身旁餐桌上，正在和同学拼酒的胖子，喊道：“胖子，这里有唱歌的地方吗？”
（画外音）：“是啊，老大，这儿有地方跳舞吗？”（另一桌上传来一位女生的声音）
老大站起来，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一样默不作声的郝总和院长后，说：“吃点面食吧，还没上水饺呢！四楼可以唱歌跳舞，我先上去安排一下。”说完这话，老大起身抓起桌上的“金将军”，起身走向楼梯。
随着老大起身，有三四个女生也站了起来。随后，各桌上有的男生或女生一起站起来，跟在老大身后，走向楼梯。
看到有同学离开餐厅，陆续去了楼上。这时，任凯才意识到，自个儿也吃不进去水饺了。他伸手摸起身后的皮包，起身随着一群同学，向楼上走去。

（切入）

76内景 楼房 人物 黑夜76

任凯离开餐厅，走到二楼上。
二楼全是吃饭的单间，门厅明显比一层小了许多。一旦走上二楼，即可看到，在一道对开的玻璃大门外面，便是一个大凉台。那道玻璃门，已经被一把戴红塑料包皮的链子锁紧锁着。
任凯好奇地走到玻璃大门前面，用手遮着光亮，看了一下凉台模样。于是，他转身正向楼下走去，刚好老大这时又从楼上匆忙地走了下来。
任凯抬头看着老大，说：“老大，你够忙活的，连敬酒都找不到你。哎！晚上，我给点点在一起住啊？”
“行啊！行啊！点点给胖子已经说啦。可能给你安排好啦。你去唱歌吗？我下去再喝两杯。”老大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转身便匆忙下了楼。
任凯看着老大背影转过了楼梯后，他才慢慢地下来楼。他望了一眼餐厅里，里面根本没有老大的影子，只剩下最里面一个餐桌上，还有六七个男生在喝酒，另外一边椅子上，坐着三四个女生在一起看手机或聊天。
看到吧台上没有人，任凯便拐进了厨房。厨房地面上整个湿漉漉的，屋里面到处黑糊糊一片，凡是能放下东西的台面上，随处堆放着锅碗瓢盆等杂物。
任凯刚出现在厨房门口，里面那位中年妇女便赶紧迎了出来。
中年妇女：“有事吗？”
任凯：“没事，没事。能把二楼凉台门打开吧？我凉快、凉快。”
中年妇女：“好的，好的。你跟我过来吧，那个门不好开！”
随说着话，中年妇女赶紧走出来，直接到吧台里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便和任凯一起上了二楼。

（切入）

77外景 凉台 人物 黑夜77

长方形的凉台，足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靠近楼边是钢筋铁管式的栅栏。站在栅栏边上，镜湖山色，近在眼前。
夏末湖畔，晚风袭袭，让人感到格外清爽。镜湖夜里，四处蟋蟀和树蝉，声嘶力竭，不绝于耳。高挂的一轮圆月，已近头顶之上，这会儿被灿烂群星烘托着，倒映在宛如镜面的湖中，由高处望去，生发出一番别样的心情和境界。
任凯沉浸在这样一种如诗如画的环境中，但他却没有月明心静、豁达舒展的畅快，有的只是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淡漠、痴滞和无奈。他又像完全醉了一样，醉在了这夏夜镜湖里，醉得忘却了周围喧嚣、世故和自身的存在。
任凯独自一人，亦不知道在这个二楼平台栏杆边上，呆呆傻傻地站了多久。只有天空的月亮，悄然西移。
突然，衣美娟一个人悄悄地溜了进来，她走近匍匐在栅栏边上任凯背后，落落大方地问道：“老K，一个人躲在这儿干啥呀？”
任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衣美娟，声音有些低沉地回答：“哦，啤酒喝多了，出来凉快、凉快。”
衣美娟径直走到平台的栏杆边上，眼望着镜湖和身旁的任凯，说：“我才听说班长出国了呀？”
任凯：“你说高中班长吗？高中我们那个班出国的多了！你不是也成‘侨民’啦？”
任凯双肘依在栏杆上，眼睛望着前方，声音怪怪地回应着衣美娟的闲话。
衣美娟听得出来任凯话里有话的意思，她转过脸来，直视着任凯，语气也加重起来，说：“我们家去年移居加拿大的，我自己可是一直在国内的呀。”
“在国外发展多好，回来干吗？”任凯也转过头来，冲着衣美娟没好气地说道。
“国内有业务呀。”衣美娟挺直身子，冲着任凯，语速明显加快了。
“有业务好啊！嗨！我看你上去唱歌啦，你自己出来干嘛！还会唱国语歌吗？”任凯没正眼看着衣美娟，他附下身子，又匍匐在栏杆上，而眼睛直盯着前方，依然怪腔怪调地问着。
“什么呀？国语歌！老K，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啊？”衣美娟明显被激怒了，她语速反而放慢了，用更加标准的普通话，像是质问任凯。
任凯也挺直身子，脖子耿耿的，而眼睛一直盯着衣美娟，语调强硬地说：“别打架啊！我有成见怎么啦？我就这样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衣美娟一点也不示弱，更像是新帐旧账一起算一样，她气呼呼地训斥任凯道：“谁稀罕和你吵架。你以为还在上高中啊！别人变化多大呀！你怎么还是老样子！阴阳怪气，连讽带刺的……”
对于“还是老样子”这句话，任凯一直以来特别敏感。当某些事实，完全源于不同因果，或仅是一些个别习惯性表现时，不管是亲戚、家人，还是同学、朋友，甚至就是他自己，每每用这样一句“还是老样子”的话加以概括出来，即使任凯正处于极度的喜悦、暴躁或忧愤之中，他都会即刻平静下来，旋即便恢复了常态下的理智。
此刻，面对衣美娟“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的一句话，任凯即刻醒悟到“今晚，处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由于身心不适应，他自己显然表现出来的失礼、怪癖和烦躁”。于是，任凯主动伸出手来，心平气和地对美娟，说：“好啦！对不起！是我的不是。走吧，我请你跳舞。”
衣美娟依然在一旁生气，看着任凯伸过来的手，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没有点滴和解的表示。这时，衣美娟的一双大眼睛，正盯着任凯若显尴尬的脸庞。她用恶狠狠的口吻，直冲着任凯说道：“不行！呆这儿吧。山东人怎么这样子喝酒！烦死啦！”
任凯：“别烦啦，二十年不就才这么一回嘛！明天各走各的路，下次不来啦，不就行啦。我们进去吧，走…啊！”
任凯眼瞧着衣美娟气恼的模样，他自己反而笑嘻嘻地一边解释着一边向玻璃门走去。当看到美娟依旧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挪步的意思。任凯便又转过身子来，站在离她不远处，催促着。
衣美娟：“你变得好快呀！我不想回去。我们再呆一会儿，好吗？”
衣美娟好像也消了气，她沿着楼边护栏徘徊着，并用商量口气对任凯说着。
看着衣美娟执意不进去，任凯这时摸出烟来，他只管自己点上了一支。
任凯走到了她的身边，匍匐在楼台边的围栏上，远眺着湖面，只是吸着烟，仿佛又陷入了沉思。
站在一旁的衣美娟，看着正在吸烟的任凯，用手捅了一下他，软声细语地说道：“哎！给我一支吧。”
任凯：“一边歇着去！女孩子抽什么烟啊！”
低头吸烟的任凯，连头也没回，但从他即刻回应的话里，透着一份怜惜和哀怨。
衣美娟没再做声，她把右手轻轻按在了靠着她的任凯左手上。
任凯的手没有移动，只见他慢慢抬起头来，仰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星。随后，他转过脸来，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大眼睛。
（画外音）：“吱……”（从楼上传来一声打开推拉窗的动静）
（画外音）：“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女声）
（画外音）：“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男声）
这时，随着四楼歌厅的一扇窗子不知被谁“吱”的一声推开，一首《心雨》，伴着夜风，在四处飘扬，并弥散开来。衣美娟和任凯还听得出来，那是陆永明和方红激情洋溢的歌声。
衣美娟：“我们到湖边走走吧？”
任凯：“你那鞋能行吗？这儿不是海边，没有沙滩！”
衣美娟：“没关系的呀……你会游泳吧？”
任凯：“想干嘛啊？你要自杀，我可不捞你啊……”
俩人说说笑笑，从二楼下来，前后脚地走出了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的灯光依然亮着，而一旁餐厅里，已经漆黑一片了。

（切入）

克谐

60外景 单位停车场 人物 白天60

角色21：耿主任，任凯大哥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夏季一个周五下午，在任凯单位办公楼前的停车场上，任凯大哥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坐在两面打开车窗的黑色“丰田”轿车内，正在打电话。
不一会儿，任凯拿着皮包，不急不忙地溜达出了办公楼，并走向黑色“丰田”。
“丰田”车里面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瞧见任凯从办公楼出来，他便打开车门下来，用双手整理了一下扎在腰里的衬衣。
任凯：“耿主任幸苦了！一直没时间过去，不好意思啊，你多费心吧！”
耿主任：“你太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油加满了，车的手续都在里面。没事了吧？那我走了。”
和耿主任握手告别后，任凯还站在车旁，一直看着耿主任出门打上了出租，他才坐进车里。任凯先熟悉了一下车的档位情况，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盯着里程表和油箱情况。然后，他才缓缓地加油起步，驾车驶出了单位大门。

（切入）

61外景 大厦广场 人物 白天61

华夏大厦曾是这座城市的第一高度，在大厦前面小广场旁边，穿着一身淡雅夏装的陆永明，带着夏季高尔夫凉帽，在一棵阴凉不大的树下，时而看着手表，正等候任凯到来。
任凯驾车拐过路口，老远看到了陆永明，并巡视着小广场四周，已经划了线的空车位。
陆永明看着一辆黑色“丰田”径直开了过来，他用手遮着阳光，仔细瞧了一下，见是任凯，便赶紧迎上去，比划着让他把车停下来。
任凯从车上下来，说：“你约的谁啊？”
陆永明：“走吧，上去看看，见面就认识了。”
任凯尾随在陆永明后面，俩人先后进了华夏大厦。

（切入）

62内景 大厦 人物 白天62

在华夏大厦门厅内，第一次踏进这里的任凯，只觉得这大厅像是电影上见过的欧洲宫殿。陆永明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直接向大厅里面的电梯走去。
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二十二层上，当两扇铁门缓缓打开时，即刻看到对面墙上，在射灯和蓝色布料衬托下，凸显出九个金色隶体大字“美神保健品有限公司”。
陆永明和任凯先后走出电梯。在电梯往左拐的门旁，站着一位着装合体的女服务员。陆永明也不打招呼，径直从女服务生身边闪过，一直往着里面走去。跟在后面的任凯，若现迟疑，他不由自主地和那位高挑的女服务生目光，碰到了一起。
任凯觉察出女服务生眼神里透出一线质疑的光芒。于是，任凯眼瞧着女服务生，一边点了一下头，一边手指着陆永明的背影，说：“我和他一起的。”
女服务生没有不搭话，冲着任凯微笑着，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进”的礼仪动作。
任凯拐进电梯过道门，眼前是一长排用玻璃幕隔开的小房间。透过朦朦胧胧的玻璃墙，灯影下分隔开来的房间内，像是过去理发店的样子。
在过道最里面一个单间门前，陆永明停下了脚步，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还没等里面回话，他便推门进去了。
整个楼层内部，即刻回荡起陆永明嬉戏欢笑，并带有磁石般的声音。
（画外音）：“不用介绍吧？你们看谁来了！”（陆永明的声音）

（切入）

63内景 办公室 人物 白天63

在华夏大厦二十二层楼的东南侧，被幕墙隔离成单间的衣美娟办公室里，方红随意地坐在对着门的沙发里，在老板桌旁转椅上，坐着衣装新颖的衣美娟。
方红上午就到了，中午，她和衣美娟在大厦下面食品一条街上，一起吃的台湾担担面。按照陆永明事前的电话约定，她俩人正在静候陆永明到来，随后一起去镜湖水上世界，参加“初中同学二十年聚会”。
陆永明敲门后，随即推门进来。
陆永明“卖关子”的话音才落下，任凯便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站在门前的任凯，先是一怔，即刻点了点头，面带疑惑地说：“衣美娟啊！”
衣美娟：“老K，十几年不见了，这么胖了呀！”
随说着话，衣美娟起身，转出办公桌子，并把手伸向了任凯。
任凯一边轻轻握了衣美娟伸过来的右手，一边顺口问候道：“快廿年了吧！你好吗？”
衣美娟眼盯着任凯，刚回应一声：“还好呀”
任凯没有再接着衣美娟的回应说话，而是转身冲向陆永明，说：“嗨！我们别在这儿坐了。路上不好走，到那边儿再聊吧。”
方红依旧坐在沙发里，她不紧不慢地对任凯说：“不用忙，郝董到北京去了，大约七点，才能赶回来。院长下午市里有个会，说一会儿开完了，他去接班主任。老大和胖子，现在已经到那边张罗开了。我们急啥！”
任凯眼瞧着方红如此沉住气，并说出来这样一席话，接着方红的话茬，说道：“这么老远！班主任能去吗？再说，真叫班主任，这事该让陆教授办啊！院长也是，改不了和老师套近乎的毛病。老大和胖子先去了？一定是胖子的车吧？前两天，他俩不是闹掰了吗？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任凯讲的话，站在他一旁的衣美娟可能一句也没有听懂，急得她在一旁嚷嚷道：“你们说慢点呀，说普通话好不好！”
陆永明一脸笑意，对着衣美娟说：“老K普通话够标准了，主要这些同学，你都不熟悉了。别在这里说了，还是走吧。”
衣美娟瞧了方红一眼，然后回头，冲着站着的他俩，说：“你们在楼下等会儿呀，我俩儿这就下去。”
任凯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用再打扮了，够漂亮的了！”
这时，方红微笑着站了起来，眼瞧着他俩出去后，随手关上了隔断的玻璃门。

（切入）

64内景 大厦走廊、电梯 人物 白天64

二十二楼电梯门前，任凯和陆永明静候在电梯旁，任凯一直瞧着一旁墙上的公司招牌。
陆永明：“她俩，都和你挺熟啊！”
任凯：“我哥的事，方红一直在帮忙。衣美娟吗，我俩高中是同桌。”
陆永明：“你俩高中还是同桌，没听你说过啊！……哎，还真让你说对了啊！老大和胖子又合好了。前两天郝董请客，你没有去。他俩已经没事了……哎！他俩为何翻脸了？你知道吧？”
任凯：“他俩就那样！可能业务上有点误会吧。”

（切入）

65外景 大厦广场 人物 白天65

任凯和陆永明，俩人站在华夏大厦小广场的“丰田”车旁。任凯仰头望着高耸的华夏大厦，陆永明一再看着手表。
任凯：“衣美娟在这儿干什么？”
陆永明：“哦！她是‘美神’的股东，经常来这里讲课。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最近，我才知道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衣美娟和方红才从大厦里走了出来。
俩人脸面上口红和眼影，都明显加重了。衣美娟又换了一身新套装，手里还拎着一个有“美神”标志的化妆品纸袋。
衣美娟：“老K，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不知道你夫人是否喜欢？”
任凯从衣美娟手里接过来纸袋子，只说了一声“谢谢了”，便走到车后面，把化妆品袋子放进了后备厢里。
陆永明示意女士先上车，并冲着一旁放东西的任凯。
陆永明：“我开，还是你开啊？”
任凯：“还是我开吧，应该晚不了。”
四个人分头上了轿车。任凯端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即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征求旁人意见，头也没回地问道：“应该怎么走啊？”
方红：“走下面，快不少呢！”
陆永明：“还是稳当点吧！走高速，应该差不多时间。”
任凯没再说话，脚下一踩油门，他打过方向盘，黑色“丰田”缓慢驶过华夏大厦的小广场，进入大马路后，奔向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方向。

（切入）

66外景 公路 汽车 白天66

黑色“丰田”驾车，穿过新建了不过三四年的“阳光大道”，在那足有“十车道”宽的大马路上，来往车辆尚且稀稀拉拉，更显的道路格外敞亮顺畅。
大马路两旁，五颜六色的花草夹杂在低矮的灌木中间，而两旁正在大兴土木的脚手架以及拔地而起大楼框架，此起彼伏，历历在目。
任凯驾驶的轿车，经过高速路口收费站，驶入车流穿梭的高速路，连续走过几个隧道，用了不足半小时，便下了高速。
在高速下面通往镜湖的道路，虽说是暂新的沥青马路，但道路两边，农舍延绵不断，而行人、车辆和禽畜，更不时地从一旁窜出来，再加上路面中还有一块接着一块晾晒的麦秸……这一切，都让任凯愈发谨慎起来，而“丰田”轿车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切入）

67内景 车厢内 人物 白天67

任凯驾车驶过“阳光大道”之际，宽阔通畅的大马路和周边绚烂的花草，即刻让车内的人们，陷入了一种心旷神怡的兴奋状态。
方红：“老K，你什么时候学的车啊？路跑得很熟了！”
任凯：“占教授的光，我俩一块儿学的。是师娘，手把手教出来的。还可以吧？别夸我啊，容易骄傲！”
方红一听任凯调侃，笑哈哈地说：“教授开车，倒像师娘教的，那么宽的马路，还能撞在电线杆上！”
衣美娟一脸不解地看看任凯，又看看陆永明，眼瞧着方红，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呀？我听不懂的呀！”
陆永明：“老K是在说滋话。有本，有车，都一直藏着，整天蹭车。”
衣美娟：“师娘教的又怎么了？”
陆永明：“驾校校长是女的，是我姐的同学。老K，你也忒差劲了！老拿这个说事，人家是大姐，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任凯像是一门心思开车，陆永明回应衣美娟的话，任凯只是微笑着，没再吭声。
方红：“人家老K也没说你俩有事啊！你心里没鬼，瞎抹划什么？越抹划越黑！”
陆永明刚要再解释什么，衣美娟插话，说：“永明，你姐姐比我们高好几级吧？小学时见过她，真是大美人呀！现在干嘛呀？”
凡小学或初中与陆永明一起的同学，一般都会知道，那时候在学校里，陆永明姐姐异常美丽，而且能歌善舞。
大概除了任凯之外，陆永明从来不和任何人提及他姐姐的情况。任凯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知道，陆永明姐姐在初二时，说是招文艺兵去了北京，其实在部队当话务员。好像没有退伍，他姐姐便嫁给了一位部队的高干子弟。当初，因为年龄差距，陆永明父母一直不同意这桩婚事。最后，是陆永明在北京外事部门的一个舅舅出面，家庭关系才有所缓和。改革开放不久，他姐姐一家移民美国，不久离婚，儿子跟着父亲，他姐姐一直独居海外，始终没有回国探亲。陆永明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他父亲曾经在前苏联学习一年多，据说在“文革”中被揪斗过。
在小学和初中时，任凯都曾去过陆永明的家里，印象中陆永明的父亲特别友善和蔼。据陆永明讲，他父亲只管教书，拒绝任何“官职”，甚至连专业“学科带头人”也不干。陆永明的父母，是前后脚退休。之后，老两口不是在国内各地游山玩水，就是在浙江老家，走亲访友，很少在这个城市里居住。
听到衣美娟问询陆永明姐姐的情况，任凯禁不住看了一眼陆永明。
陆永明：“我姐在美国水牛城，去了十多年了……哎，老K，是不是该下高速了？别走过了！”
任凯：“没问题。刚通车时，我来过几次。再过一个隧道就到了，但下面真不好走啦！”
衣美娟：“过去不知道这边还有这么多山的呀！怎么也不觉得凉快呀！”
这会儿，方红也拿出一把檀木折扇，她一边扇着一边说：“一上高速就觉出热来了。老K，你空调管用吗？”
任凯把车速放慢，一边看着陆永明在调节空调，一边说道：“这车放了好长时间了，空调有点问题……哎，方红，你把后面的开关，调一下试试。前面，进了山里，可能会凉快一些。”
轿车从高速下来，行驶在两边村庄的崭新沥青路上。任凯的车速，也明显慢了下了。坐在一旁的陆永明，刚刚打开了右侧车窗，一阵尘埃卷着一股酸臭气息，一下子充满车厢内。陆永明赶紧又把车窗关上了。
方红：“都说农村空气新鲜，真来了，这味道，太让人受不了！”
陆永明指着前窗外面一家农舍大门口，那儿有一片晾晒的黑色透白的粪土，说：“你俩知道那是什么吧？哎，老K，你也不一定知道吧。”
任凯只是瞥了一眼陆永明手指的方向，并没有说话。
衣美娟和方红都看着陆永明手指的前方，衣美娟没有吭声，而方红说：“不可能在大门口晒大粪吧？”
陆永明：“晒得鸡粪。这里一定有种果树的。我去年摘樱桃，听他们说，种果树，需要有机肥料，就是这玩意儿。”
任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顺着陆永明的话，说：“教授就是教授啊！不光是抓思想品德，还知道果树爱吃啥饲料啊！”
陆永明一脸尴尬地说道：“你小子一张嘴，就是这一套！一点常识都不知道，要不你办公室的花草，都长成那个熊样子呢！”
任凯：“我那叫，随心所欲，任其自然……哎，别胡罗罗了（地方方言“胡说八道”的意思）！这条路对吗？哎，方红对吗？我怎么觉得该拐弯了呢！”
坐在后座上的衣美娟和方红，正笑盈盈地看着任凯奚落陆永明。
接着任凯的问话，方红看了一下四周环境，说：“还早着哪！那个路口上，有一个牌子。还是慢着点吧！我问下老大，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说着话，方红接通了老大的电话。
方红：“喂，你那边怎么样啦？……啊！啊，到了这么多人啦……我们走的高速，已经下来了十多分钟了……怎么这么远啊？……那就慢慢开吧，老K的车……四个人啊，还有谁！说了你也不认识，衣美娟……是啊！人家从上海专程赶过来的……哈，哈，好的，一会见！”
放下了电话，方红伸手拍了一下坐在她前面的陆永明肩膀，说：“都是你瞎指挥！要是走下面，新开了一条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已经去了十多个人了！老大还挺明白来，说衣美娟，是不是部队大院里，去福建的那位……郝总和院长还没到呢。”
衣美娟：“你说的老大是谁呀？我对不上号的呀！在大院里，胖子和我家不在一个宿舍区，他父亲和我爸爸在一起办公……”
听到衣美娟的解释，陆永明转头看着衣美娟，接着她的话，说：“保证是胖子和老大说的。你家不是在四川吗？怎么又到福建去了？你什么时候走的？”
衣美娟：“高二下学期。我在福建参加高考，在上海上的大学，毕业才回四川的呀。当时，我爸爸妈妈已经搬到四川去了……”
方红：“好像那时候全国裁军是吧？胖子他家是从东北调过来的，一口东北腔。过去，每次看电视小品，老觉的范伟就和胖子一样……”
陆永明：“哎！你别说啊。不管说话声音，还是外形上，他俩还真有点像呢……”
在车箱内，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东扯葫芦西扯瓢，嬉戏欢笑不止。
任凯默不作声，只管用心开车。
车窗外边，两侧茂密的树林和远近的山峦沟壑，替代了炊烟袅袅的农舍。眼瞧着路面很快暗了下来，任凯双手把着方向盘，向前探着身子，不断巡视着路旁高挂的路牌。
轿车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上，任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通往“镜湖水上乐园”的鲜明标志。
这会儿，任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瞧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从华夏大厦来到这里，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了。

（切入）

68外景 山路 轿车 人物 黄昏68

夜幕降临前，行驶到一段隐秘在山间树丛中的蜿蜒小路上，道路虽有“两车道”的宽度，但却被大车压的路面上，各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任凯的黑色“丰田”轿车，开始上下颠簸，只能磨磨蹭蹭，缓缓前行了。
此时此刻，两边树林之中，蝉嘶鸟鸣，此起彼伏。四处的花草树木，散发出隐约温馨的清香。落日后的山涧沟壑，伴随微风吹拂，草木树叶一阵阵沙沙作响。
在轿车内，已经没有了说笑的动静。任凯伸手打开了夜行灯光，车上四个人、八只眼睛，这会儿十分一致地盯着前方，急切盼望着，即刻能够出现一派湖光山色，或者是水库大坝的身影。
轿车驶上了一个高坡，在前方夜色之中，闪烁着点点光辉。
走近灯光闪烁的地方，一片不大的建筑群，宾馆似的楼房，别墅式的庭院，依然尽收眼底了。
在一处敞着大门的宾馆院落正前方，在湖畔夜色之中，依稀耸立着一个蹦极样子的脚手架。再往远方细瞧，镜湖大坝，影影绰绰，横断其间……这儿应该就是镜湖水上乐园了。

（切入）

克谐

43外景 车内 人物 黑夜43

夜晚近十点钟城市马路上，已经车少人稀。陆永明驾车，副座上坐着曾经让他签过书名的那位高挑的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只是听过同学们传说，没想到他算的真很准啊！什么原理呢？真是算出来的吗？”
陆永明：“你也开始迷信了吧？我过去给你们讲过，一切生命现象，看似千差万别，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而这个‘宗’就包含在《易经》卦象和爻变里面……其实，我也不太懂啊！所以，我只建议你们不要否定一切，可以怀疑一切，不要断然否定……特别是不能早早地‘固定思维’，而放弃探索、思辨的勇气和努力……”
女大学生聆听着老师教诲，若有所思地两眼看着前方明亮宽敞的大马路，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再微微点头称是。
陆永明：“我把你放在宿舍东门，不进去了啊！我要去车站接个外地朋友。”
女大学生：“啊！你还去火车站啊？喝酒了，你能行吗？”
陆永明：“没关系的，今晚没喝多少吧？你们带的白酒，我一口没喝。”
女大学生：“啊！整整一箱啤酒啊，我们三个没喝多少，她表姐喝的多点，剩下的都是你喝的……”
女大学生可能喝了一点啤酒，提起刚才酒场的事情，显得有些兴奋，只见她眉飞色舞地面朝陆教授，不知描述着酒桌上谁说的什么话，两个人都面带欢笑。
陆永明把汽车靠到距校园东门不远的背阴处，一边打开门锁，面对女大学生，说：“我再说一句啊！你今年没考上正好，回去好好复习，明年目标‘北上广’吧。真的！再考咱学校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这专业，在本省就业都难！想留校更难了！你父母也是老师，其实回家乡，生活会很舒适的。你考虑下，有机会再聊……拜拜！”
女大学生低头下车时，虽应了一句“拜拜”， 但她站在车门前，像是有话要讲。
陆永明：“有话，你说就是了。”
女大学生：“老师，过两天我父母过来，能请你吃个饭吗？”
陆永明：“好的，只要时间合适，没问题的。”
“老师，再见了。你慢点开啊！路上小心点！”女大学生听到老师十分爽快的答复，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把车门推上。她没有立刻离开，眼瞧着黑色SUV起步走远，夜色灯影下，泪水仿佛浸润她的眼眶。
陆永明通过前上方的倒视镜，看着仍然站在路边的女大学生。他眉头不展，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大车灯光，待大车飞驰而过，他打把调转车头，并快速放下左车窗，向女大学摆了摆手，脚下加大油门，向火车站方向奔去。

（切入）

44外景 汽车 人物 黑夜44

黑色SUV临近火车站，沿着路旁指示牌，驶入车站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内。
陆永明选择了一处靠近接站口的位置，停稳汽车。汽车熄火后，他双手擦拭一下面部，看了一下左腕上手表。随后，不急不忙地拿起导航仪下面隔断内的手机，翻看过上面的信息，便关机了。
陆永明摘下安全带，侧身掏出裤口袋里另一部手机，一边打开等着开通，一边扫视着地下停车场的周围环境。
陆永明盯着电话屏幕，用右手指翻找着电话簿，然后，拨通了电话。
陆永明：“到哪儿了？……早该进山东地了，问一下，下一站到哪儿？……啊！泰安也停吗？你坐的这是什么车啊……晚点啊？晚点是一定的了……我这边完事了……我已经到车站了……没关系的，你跟我客气啥……啊，都几点了？还想请我吃饭！……呃！这么多人吗？……呃！是啊，学生有放假的了……一个小时根本到不了……也不至于晚这么多吧，到这边会提速的……嗯、嗯……好的，我的也快没电了！快进站时，打我这个手机……好的，拜拜！”
陆永明放下电话，下车到后备箱中皮包内，拿出一块备用电池，站在那儿更换着手机电池。突然，车站内的报时钟响了起来，他停下手中的活动，静静地在心里默数着钟声敲打的次数。
画外音：“铛……铛……铛……”（喇叭播放着录制下来的铜钟报时声音，一共敲了十一下。）

（切入）

45外景 火车站 人物 午夜45

在灯火通明、银光闪烁的车站广场，随着出站口自动扶梯缓缓上行，陆永明出现在一拨又一拨出站的人流之中，他一手攥着一个黝黑发亮的软面手包，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站在广场一侧，环视着周边店铺。让偶，奔着一处有肯德基标识的位置，快步走去。
陆永明再次出现在广场上，径直走向接站台的出口。他一手拿着黑手包，另一手提着装有快餐和可乐的白色塑料袋。

（切入）

46外景 火车站台 人物 黑夜46

在列车停靠的站台上，一位男列车员帮着衣美娟，把一个大箱子放在站台上。衣美娟满脸笑意，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和列车员握手告别。
衣美娟站在两个一大一小的箱子旁边，她从胸前斜跨手包中，拿出电话，只是看了一会儿，却又把手机放回包里，并拉上了拉锁，然后一手一个箱子，十分吃力地走向“出站”指示牌。

（切入）

47内景 地下停车场内 人物 黑夜47

（画外音）：“来电话了……来电话了……来电话了……”（女童声音，手机铃声。）
躺在副驾平放的座椅上，陆永明已经睡着了，简短而又持续的电话铃声，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陆永明：“哎，到了吗？……我已经在出站口了，好的。”
挂上电话，陆永明赶紧起身，他先把座位调整好，快步走向出站口，身后的SUV门锁“啪”的一声关上了。
在出站口，走出来的人流，间断而持续。
陆永明左右前后寻找着衣美娟的身影。他眼光最后盯着到出站口上方列车到站的显示屏，又看了一下手表。这才定下神了，站在出站口的一旁，静候着。
又一波出站的人流，从多到少，直到断断续续了，陆永明又看了一下电子报站荧幕后，刚想再打电话，一抬头正看到衣美娟出现在出站走廊的远方。
衣美娟拖着一大一小两个旅游箱，胸前还有一个带链子背带的手包，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招手的陆永明，像是十分吃力地拖拉着两个箱子。
已是深夜了，出站口上只有一名检票员，还是一位中年妇女。检票员只是站在两道出站栅栏中间，左右察看着乘客手上举着的车票。
陆永明走到女检票员身边，说：“老师，我过去帮帮她好吧？”
女检票员回头看了一眼陆永明，摆了摆手，让他进去了。
陆永明快步迎着衣美娟，伸手想接过那个大箱子，衣美娟却把小箱子伸向他。
陆永明刚把箱子接到手，整个身子便往一侧一沉，他旋即一用力又把箱子提了起来，并赶紧追上了衣美娟。
陆永明在衣美娟一旁，小声说：“你这是装的炮弹吗?啥玩意儿？这么沉！”
衣美娟头也没回，说：“资料”
衣美娟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后，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打开手包拉链，并把车票拿在手里，径直走出了检票口的甬道。
跟在衣美娟身后的陆永明，在接近检票口时，他用手里的黑手包，冲着检票的中年妇女举了一下，说了声：“谢了！老师。”
女检票员的眼睛一直盯着陆永明拉着的箱子，像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但听到陆永明一口地道的方言习语，便一摆手，又让他过去了。
衣美娟在出站口外面，等陆永明出来，一脸疲惫地问道：“你喝了不少酒吧？”
陆永明：“没喝多少？就几瓶啤酒。”
衣美娟：“车哪？”
陆永明：“在地下，就在旁边。”
衣美娟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劲头，在与陆永明并行走向地下车库时，说：“车上人太多了！要不等着拿这些材料，我下午坐飞机早到了呀。谢谢你啊！永明，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陆永明：“客气什么！你说下午过来，本想晚上叫你一起吃饭，我请的学校里一位神人……”
衣美娟根本没在意陆永明说什么，依然按着自己的思路，说：“外教下午到的，明天有讲座，急需要这些资料……车在哪儿？”
（画外音）：“吱……咔嚓”（汽车自动开门的声音）
随着陆永明靠近，衣美娟话音刚落，黑色SUV车灯一闪，自动感应门锁便打开了。
衣美娟：“司机哪？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呀？多危险呀！知道这样，我不会让你来的呀……”
陆永明直接走到车后，打开了后车厢，并把车厢里的电脑包靠在一旁，又把里面还剩下一瓶优质矿泉水的纸箱子拖出来。随后，把空纸箱子提出来，走过去放进不远处的一个大塑料垃圾桶里。
陆永明暗地运了一口气，用力提起小旅游箱放进后备箱中。他盯着后备箱，站那儿琢磨了一下，好像自言自语：“算了，大的放在后座上吧。”
衣美娟站在车旁看着陆永明把行李放好，才把刚才陆永明递给她的那瓶水，又递给他，说道：“给我钥匙，我开吧！”
陆永明从来不把车借给别人，他和媳妇一人一辆车，甚至都不情愿让媳妇去开自己的爱车。
衣美娟已经说出口要求开车，陆永明刚想要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一边把裤兜里车钥匙拿出来，递给衣美娟，一边接过她手中矿泉水，顺手打开了瓶盖，自己先喝了一口。
俩人分头上了汽车。

（切入）

48内景 车内 人物 黑夜48

宽阔的大街上，除了零星驶过的汽车或飞驰的摩托车，路面上已见不到几个行人。
路口上的“红、绿、黄”信号灯，依然按部就班地轮流闪烁。
在等信号变换时，衣美娟拿过陆永明手中的矿泉水，旋开瓶口，自己也喝了一口，又旋上瓶盖，递给陆永明，问道：“去云天大厦的路对吗？”
陆永明：“呃！不是去‘华夏’吗？……你慢着点，要去‘云天’，前面路口右拐，直行左侧，上高架。刚通的高架桥，开到头，下来就看到了。”
衣美娟俯身看着前方的马路，拐过一个路口，灯火通明的高架桥，便历历在目了。
衣美娟沉稳地开着车，说：“我们在‘华夏’开店，住宿云天大厦。上次也是和外教过来，他们要参观曲阜，计划请你去公司看看。可是，时间太紧了！”
陆永明：“我过去了一趟，是22楼吧？不是美容院，搞传销的吧？”
随着陆永明质疑是否“搞传销”的话音，车速突然慢了下来，衣美娟侧头瞧了一眼陆永明，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衣美娟：“帮帮忙好不啦？‘传销’是违法的呀，我们是‘直销’，是国际知名品牌，好不好。”
陆永明：“再好，不就是个化妆品吗！‘直销’也是促销吧？还是卖化妆品的呗，对吧？”
衣美娟：“你夫人也这个观点吗？老土吧，你呀！她用什么品牌的呀？”
陆永明：“不清楚！她自己买的和别人送的，我家没有打开包装，就当垃圾扔了……别说这个了，你不是没吃饭吗？我给你买了肯德基和可乐，要不你先吃点，我来开？”
陆永明看到衣美娟路况不熟悉，车速太慢。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衣美娟还是不跟着陆永明的思路走，依然接着“化妆品”的题目，说：“扔掉太可惜了！‘过期’也可以保养皮包、鞋子的呀！”
陆永明没再接她的话，只是用手指着前方一座座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说：“看到云天大厦了吗？直接往前开就行，到桥头，从右侧下桥……”

（切入）

49内景 宾馆地下车库 人物 黑夜49

黑色SUV按照路旁的指示牌，缓缓地驶入云天大厦地下车库。汽车在地下二层靠电梯的旁边停了下来。
陆永明：“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衣美娟：“要身份证干嘛？我有房卡。”
衣美娟回应着一边下车，一边拔下车钥匙，并顺手放进了自己的手包里。陆永明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打开后车门，先拿出后座上的大箱子，又去车后厢用力提下来小箱子。然后，他又到后车座位上，拿出来在车站买好的快餐，并把大箱子和快餐袋子递给了衣美娟。
夜深人静的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四周灰色的栋梁石柱，让人徒升一份压抑幽闭的感受。
衣美娟：“带让你的贵重物品，车库也不保险的呀！”
陆永明未再言语，他十分机械地顺从着衣美娟的提示，又从副驾座前的车厢内，拿出自己的黑亮手包，并把导航仪下的手机装进手包里。
衣美娟在前，陆永明随后，两个人走进通向客房的电梯。

（切入）

50内景 电梯 人物 黑夜50

云天大厦豪华亮丽的电梯内，陆永明看着衣美娟轻按一下18楼，两个人眼睛都盯着电梯门右上方迅速变换的楼层字码。
陆永明瞥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半多了。他又瞥了一眼身旁的衣美娟，感觉这会儿她整个人儿，从精神风貌到言语思路上，好像比在车站刚见面的样子，愈发精 了。

（切入）

51内景 客房 人物 黑夜51

陆永明尾随在衣美娟身后，俩人走出电梯，左突右拐，她身段轻盈地径直走向一间客房，轻轻地打开了房门。陆永明刚刚靠近客房门前，一股鲜花特有的沁人心脾幽香，一缕缕拂面而来。
在宽敞整洁的标准间内，轻柔灯光下，靠近明亮落地窗的圆桌中央，有一个高挑简洁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红白黄交织的鲜花。电视橱一旁，放着不足一箱的矿泉水，却不是这儿市面上常见的品牌。
陆永明：“有人住啊？人哪？”
衣美娟关上房门，看着站在房间内的陆永明，应声说：“你不是人呀？明天还有许多事情！帮帮忙！把箱子里资料拿出三十份吧，密码三个7。壁橱里有袋子，装在两个里面吧。”说完这话，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并掩上了门。
整洁的床铺，淡雅的花香，柔和的灯光……这里的一切，徒然让陆永明有了一阵困意，他即刻想吸烟，但环视一周，也没有看到一个烟灰缸。于是，他俯身拿起一瓶矿泉水，一边打开，一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远近的灯光、错落的楼群和延伸的马路。一口略感甘甜的冰凉矿泉水，由上往下，仿佛一下子流向了大腿根部。他又深深地喝了一口水，便把两边的窗帘拉上了。
清洁洗刷后的衣美娟，出来看到小旅游箱完全打开了，箱子旁边放着两个装满材料的纸袋子。陆永明坐在靠窗子的床铺边上，正低头翻阅着拿在手中的宣传资料。
衣美娟又略施粉黛，身上诱人香水气息，掩盖了屋内的花香。她移步来到陆永明面前，把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陆永明头都没抬，手上的资料一下子抛在地上，他伸手揽过面前的腰肢，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铺上。

（切入）

52内景 客房 人物 白天52

陆永明和衣美娟缠绵和聊天，一直延续到黎明时分。原本，俩人已经说好，稍睡一会儿，并在早上八点之前，由他送她到华夏大厦。因为上午的讲座，约定在九点举行。
陆永明自觉刚刚睡着，衣美娟便在他耳边说道：“你睡吧，我先走了。”
等陆永明一觉醒来，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定定神才缓过劲来，低头在脑海里回放着昨晚的事情。
床头手机下压着一张从房间留言薄上撕下来的纸片。陆永明先打开自己的手机，然后拿起纸条，用心端详着衣美娟十分清秀、方正、圆润的字迹。
（画外音：衣美娟的音调）：“永明：将来你会知道，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们下午飞上海，每周三过来。走时，关好门窗。衣美娟”
陆永明起身，走过去把窗帘打开。窗外太阳高照，视野之内，错落参差的楼房马路，都掩映在一派山岚薄雾般的朦胧中。他茫然地站在窗前，一下一下地把手中纸条，撕得粉碎。
陆永明走向卫生间，他眼瞧着一个个白色碎片，随着抽水马桶内的漩涡，在迅速转动着……随着“咕咚”一声，流水带着纸屑，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切入）

53内景 住宅 人物 黑夜53

在七楼住宅的客厅里，墙上的康巴斯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了，房间黑着灯，墙壁周边闪烁着电视荧屏折射出的光亮。任凯独自坐在沙发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欣赏着电视上的“午夜影院”。
（画外音）：“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任凯拿起仍在震动的电话，一看是陆永明打来的，他一边点击了接听一边站起身来，躲进客厅旁的凉台上，轻声问道：“哎，几点了！还打电话？”
随着问话，任凯静静地听着电话里说了一些什么。他一直认真听着，并一屁股坐在凉台的马扎上，急切地问道：“人没事吧？……对方人哪？……嗯，嗯，我认识那儿放射科主任……好的，好的，还是做个CT吧……你现在没事吧？你先等会儿，我这就赶过去……好的，你就在那儿等着，我过去再说吧！”
任凯放下电话，拿起茶杯一旁的遥控器，先关上电视，又过去拔下电视和机顶盒的插销；随后，他踮着脚步走向卧室。
卧室里，任凯妻子已经上床了，她靠在床背上，借着床旁的台灯，正翻看着一本《知音》杂志。在她一旁的床头橱上，还放着一摞书本和杂志，最上面一本是《实用临床护理杂志》。
任凯推门进来，说：“陆教授撞车了，他在医院里，医生让他做CT。”
任凯妻子：“啊！撞哪儿啦？人没事吧？整天喝酒开车，早晚的事！去我们医院了吗？”
任凯：“120送市立医院了。你睡吧，我过去看看，如果需要去你那里，我再打电话，你开着手机啊！”
任凯阴沉着脸，赶紧换下身上穿的休闲装，并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新上衣，一边穿着一边说：“对方没大事，他的车撞在电线杆上了！手腕和头上有点外伤，医生非让他做CT。”
妻子刚才话儿才出口，便瞥见任凯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于是，她没再说什么。这会儿，听任凯解释撞车的情况，她才开口说道：“多带点钱吧，如果需要住院，还是到我们医院去，那儿太远啦，多不方便啊！”
任凯：“包里有钱。我走了啊。”说完这话，他才带过卧室的房门。不一会儿，卧室门又推开了，任凯侧着半个身子，冲着媳妇说：“你别下来了，我在外面把门锁上。应该没大事，你先睡吧！”
任凯在门前套上长裤，穿上网眼皮凉鞋，便拿起鞋橱上皮包，先找出来门上钥匙，出门后，便把门上了锁。
任凯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切入）

54外景 医院 人物 黑夜54

角色19：韩主任，某市立医院放射科主任，和任凯因业务关系交往多年。
临近郊区的市立医院，在门诊楼的一侧放射楼门前，明亮灯光下，陆永明从左手腕到大拇指交叉包着雪白的纱布。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右手拿着烟，眼睛不断地瞧着医院大门外面。
当远远地看到任凯下来出租车后，陆永明高举起胳膊，向任凯招了招手。
下来出租车，任凯一抬头，便看到在放射楼门前招手的陆永明，他也举起胳膊挥了挥手。
任凯：“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没做CT吧？”
陆永明：“已经做了，等着出报告。说是要等主任过来才行。”
任凯：“有这么严重吗？头上碰哪儿啦？”
陆永明用手指了指右侧额头的上面，任凯伸手摸了一下，说：“这不没破吗！包也不大啊。不过，做个CT，倒有必要。知道叫的那个主任吧？”
陆永明：“好像姓韩。”
任凯：“那就没问题了！我给他打电话。”
好像在来的路上，任凯已经准备好了给韩主任打电话一样，他拿出皮包里手机，麻利地拨通了电话。
任凯：“哎…韩老兄，还没休息啊？哈哈……是啊，我任凯。你值夜班吗？来到哪里啦？……不是我，是我同学……对，对，大陆的陆……我在你办公楼前啊……喂，喂、喂！”
（画外音）：“任主任，看这边”（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位五十来岁，个头不高，梳着平头，脸色白白净净，白大褂敞着怀的男大夫，这会儿站在放射楼里面的走廊尽头，冲着大门外边的两个人，高声呼喊。
任凯转身看了一眼，即刻合上电话，他把手中皮包夹在左腋下，一边挥着手，一边向着那位喊话的男大夫，迎面走去。
任凯：“老兄，不好意思啊！大晚上，还骚扰你啊！”
韩主任：“任老弟，你也太客气了！你的朋友啊？我和骨科大夫正在看片子，颅脑没什么问题，锁骨像是有骨折啊！对啦，正好叫你朋友过来，让王大夫，再看一看。”
任凯只管自己走过来，边和韩主任握手，边说着客套话，当听到“让王大夫再看一看”的话，任凯这才转过身来，看到陆永明已经跟了过来，面对陆永明，说：“放射科韩主任，咱们的老大哥。你肩膀疼吧？”
介绍加询问的话，才和陆永明说完，任凯便回身对韩主任介绍说：“我中学同学，陆主任，和我一个系统的。躲车，不小心撞树上了。”
和陆永明结交多年，任凯了解这位老哥，除非在圈子里面，对外人一般从来不说自己在高校工作。对于不熟悉的人，尤其在同学的朋友面前，若陆永明主动介绍自己，一般不是说在农科院或科学院上班，就是说挂靠在某研究所或设计院工作。所以，今晚陆永明没有找别人，而是单独和任凯联系，任凯自然清楚，究竟应该如何向别人介绍自己这位老同学和老朋友。
陆永明走过来时，已经听到了韩主任刚才说明的情况，他不由自主地用受伤的手，摸了一下右肩部，即刻皱了一下眉头，好像这会儿才感觉这个部位有一点疼痛感了。
陆永明：“谢谢主任啊！很严重吗？”
韩主任：“倒不严重，但不能漏诊啊！进来吧，让骨科王大夫再看一下。”

（切入）

55内景 医院 人物 黑夜55

角色20：王大夫，年轻男大夫，骨科门诊，夜间值班医生。
角色21：矮个头男大夫，放射科夜间值班的年轻技师。
放射科阅片室内，两个身穿隔离衣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大夫，正盯着阅片灯箱上的几张CT照片，比比划划，窃窃私语。
韩主任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任凯和陆永明。
韩主任：“王大夫，给你介绍一下，科院分析中心的任主任……哎，对啊！任主任爱人在省立医院工作……我们这王大夫，是省立医院骨科刘教授的研究生。”
随着韩主任的热情介绍，任凯眼瞧着转过身来的王大夫，人家整个脸上没有一点亲热的表情。于是，任凯主动接着韩主任的话茬，说：“我媳妇在内科，是护士。辛苦了两位老弟！有大事吗？还需要怎么处理啊？”
那个高个子“王大夫”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任凯点了一下头，移步来到陆永明身边。
王大夫左手轻托着陆永明右胳膊，一边慢慢地上下左右活动，一边轻声问了一句：“疼吧？”
陆永明：“好像刚感觉有点疼。”
站在一旁的任凯和韩主任，都眼瞧着王大夫继续查体。而那位个头稍矮点的男大夫，这会儿悄悄挪动到办公桌前，站着俯身低头翻看着很厚的一本书。
（画外音）：“叮铃…铃…铃…铃…”（阅片室办公桌上电话铃声）
矮个头男大夫，迅速拿起电话，说：“哦，在这里啊…哦…哦，好的，马上回去！”
矮个头男大夫一边放下电话，一边冲着还在查体的王大夫，说：“王大夫，又一起车祸，大腿骨折了，让你快点过去！”
王大夫：“韩主任，应该没问题，若不放心，搭个吊带，观察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吧……任大哥，你们一会儿去门诊吧，我先去处理个急诊。”
还没等韩主任或任凯再说什么，王大夫赶紧离开了阅片室。
韩主任走到阅片灯前，一边把上面片子一张张取了下来，一边又一张张地放进一个塑料袋子里。然后，韩主任坐在阅片灯前，拿起桌上一支笔，在一摞报告单上，迅速地书写了起来。
韩主任起身，又在装片子的塑料袋上，写上了名字和门诊编号，这才转过身来，冲着站在身后的任凯和陆永明，说：“扎什么吊带啊！这两天注意点，别用这个胳膊提重物啊，尽量少活动。若不放心，过两天你直接过来，我给你透个视看看。任老弟，你说这样行吧？”
任凯：“好的！老兄。到时候再给你添麻烦啊！”
韩主任：“老弟，你说这话，是不是想让我请将你吃饭啊？你也太难请了！我麻烦你多少次了，你也不给我个面子。前两天，人家老总还让我约你，我说你最近很忙，想过几天再说。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啊？”
韩主任把装片子和报告的塑料袋递给陆永明，并用右手搭在任凯肩旁上，嘻嘻哈哈说笑着。
三个人前后脚出来阅片室，任凯出门后，说：“老兄，我就不客气了。还有，保险公司那边要是有问题，我可能还回来麻烦你啊！请你留步，我们直接走了。”
韩主任：“有事你尽管过来，这院里的事，我还能帮上忙。你太忙！再有问题，让这位老弟自己过来就行。我送你到大门口上。”
任凯和陆永明一再让韩主任留步，但三个人还是说着客气话，一起走到了放射楼门口。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了那个矮个男医生的喊声：“韩主任，王大夫让你朋友到门诊拿病历，他去病房了，一会就回去。”
任凯闻声，转身拥抱了一下韩主任，说：“老兄，你千万别过去了。也不早了，我们拿了病历，就走了。说实话，那个老总的饭，咱也别吃了，这里面有些事，我没好意思和你明说。赶紧掀过这一页算了，都是公家的事情，没必要那么较真。改天，我们兄弟俩，陪你喝个酒，叫上王大夫和你徒弟。”
韩主任：“好吧！我不过去了，有问题直接问王大夫就行。那孩子年轻，说是研究生，临床经验不足啊！”
三个人，在放射楼门前，依次握手告别。韩主任一直站在放射楼门口，目送着他俩走进门诊楼，任凯一再回头挥手，让韩主任进楼去。
在去门诊楼的路上，陆永明问任凯：“韩主任很热情啊！你们关系不错啊！”
任凯：“干放射的见多识广，有的在业务上，比临床大夫还丰富。别小瞧老韩啊，在这一片儿，也是个人物……对了，你怎么撞的？喝酒了是吧？”
陆永明：“就喝了三两白酒，‘五子’的事情！”
任凯：“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白酒了？又是他一帮战友的事情吧？”
陆永明：“是啊！就他战友孩子上学的事，还不知道成绩咋样，他两口子非要邀我去打靶。中午喝的啤酒，晚上都熟悉了，上的‘特供茅台’，非让我喝了一杯！”
任凯：“‘五子’一帮战友忒能喝了，一喝酒就没数！哎，你的车怎么样啊？”
陆永明：“水箱全完了！多亏有个电线杆，不出一米就是山沟，太悬了……”
俩人说着话，已经来到骨科门诊前。
在外科诊室里，没有见到王大夫的身影。这时，从一旁换药室里出来一位护士，她说：“你们找王大夫吧？请坐下等一会儿，王大夫送病人去病房了。”
任凯：“王大夫打过电话了，让我们过来拿门诊病历。谢谢啊！”
年轻的护士听任凯这样说，便走进外科诊室内，和里面另一位大夫搭话，不一会儿又进入治疗室内，拿过来一本薄薄的病历。
任凯接过病历，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诊断一栏，在“1、左手腕挫裂伤；2、头皮血肿”后面，紧接着明显又加上了一条“3、右锁骨骨折？”。
任凯看过病历，顺手递给陆永明，并对护士说：“我和你们放射科韩主任是朋友，刚才见过王大夫啦，麻烦你和王大夫说一声‘我们先走了’，有事再和他联系。谢谢啊！”
护士没再说什么，回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任凯看着陆永明把病历放进手提的塑料袋里，随后，两个人转身离开了门诊楼。

（切入）

56外景 路旁 人物 黑夜56

医院大门外，任凯和陆永明并肩走向停靠在路旁一辆出租车。
任凯：“你坐后面吧？”刚说完这话，任凯突然停下了脚步，又冲着陆永明问道：“哎！你没带皮包吗？别落下东西！”
陆永明：“我只拿了钱包和手机，皮包留给‘五子’了，里面有驾照和保单。”
任凯打开出租车的前门，一边坐下一边对司机说：“大学路5号。”
陆永明坐进后排座位上，说：“先送你吧？你媳妇没说什么吧？”
任凯：“媳妇说让你去她医院。还是先送你吧，明天你可有事干了！”
陆永明也就没再说什么话。
医院门前，灯火明亮，马路上车少人稀，出租车直接在马路中央调转车头，一溜烟向城市东部奔驰而去。

（切入）

57内景 大酒店 人物 黑夜57

夜晚，在一个大酒店四楼内，任凯满脸透红地走出“男士”洗手间，他身体略显摇晃地站在水池边洗手。任凯身后一位穿保洁制服的中年女服务员，见他冲洗过双手后，立即从门旁一个消毒温箱里，用不锈钢镊子，夹出来一块温热的湿毛巾，递到任凯面前。
任凯嘴上虽说着“谢谢”，但用毛巾擦了一下脸面和双手，却把手中毛巾，没有再递给他身旁的女服务员，而是顺手丢在了温箱的上面。
任凯头也没回，摇摇晃晃地走到电梯旁一处顾客闲谈或等人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伸手拽过茶几上一个大玻璃烟灰缸，侧身从裤口袋里，拿出半盒“软中华”和火机，点上烟深深地吸了几口。这时，鉴定所的小赵，由过道快步走向卫生间，一眼便看到正在沙发低头吸烟的任凯。
小赵：“哎！主任，所长要我找你，让你回去敬酒啦！”
任凯：“谁给谁敬酒啊？！你就说我正接电话呢！”
（画外音）：“……”（欢快的轻音乐旋律，手机铃声。）
对小赵说“我正接电话呢”的语音未落，任凯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却真的响了起来。他立即向小赵摆了摆手，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打开了电话。
任凯：“哎！怎么了？……噢，你啊……是啊！我已经给老大说了，真有事啊！所长亲自出面，我躲不开啊……”
电话是陆永明打来的，前一天老大已经和一伙同学说好，快到月底了，大家在一起聚聚。
今儿下午即将下班时，鉴定所里的头儿，也是分析中心的一把手，让任凯召集所里三四个人，一起参加个活动。任凯也没隐瞒实情，直接对领导说了“早就约好的，晚上同学聚会”。但是，任凯的领导也没含糊，直接问道：“你要不去，后面的活，我让谁接啊？”
今晚一坐上酒桌，请客的也是一个机关部门的主要领导。虽然，他话说的是“你们分析中心的鉴定所，在全省也是权威部门啊！”，但他那话外音，不用太聪明的人也会听明白了，却在暗示：“你们分析中心的鉴定所，在办事上，也过于死板和教条了吧！”
任凯坐在“副主宾”的位子上，任由所长一番表态或承诺，但他自己却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随着大流，一起喝酒而已。
酒喝到这份上，整个场面有点尴尬。好在相互敬酒之间，所长在介绍小赵的父亲时，不曾想请客的领导和小赵父亲还不是一般的熟悉。于是，那位领导直接给小赵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一通电话过后，整个酒场气氛，一下子才活跃起来。
任凯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这会儿正躲在外边接听着陆永明的电话。
任凯：“……别听老大瞎说！他俩一个熊样，谁也别说谁，狗一阵猫一阵的，没几天就过去了，还会好的和一个蛋一样！……你那车还没有修好吗？不是国内组装的吗？怎么能没配件呢？……那就开我哥车呗……你不说，谁还知道我会开车啊！……好的，我还能叫谁啊？……你们去吧，我真过不去了……别给我打电话了，媳妇这几天犯病，天天找事！……算了，算了，你别给我找事啊！她知道我在这边喝酒……好吧，到时候再说！”

（切入）

58外景 酒店门前街区 人物 黑夜58

在上面任凯喝酒的大酒店后院停车场内，真正请客的外地客户，从车上卸下礼品后，说是要连夜赶回县城，尽快整理好资料和样品，赶明天再过来。任凯在一旁，悄悄地和当“付陪”的外乡人交代着几句话，主要是劝他们没必要这么急着赶路，随后任何时间过来都可以，关键问题是涉及打官司的事情，最好双方先协商好去哪儿鉴定，或者由律师事务所或法院指派鉴定机构。
作“付陪”的外乡人，也不清楚他是真明白了，还是装糊涂，任凭任凯说什么，他只管点头称是。随后，又跑过去先送请客的大领导了。
请客的大领导有自己的专车，说是捎着所长和所里一个女打字员。于是，他们就一同上车，便先走了。
参加宴会的所里一位老技术专家，说是家就住在这附近，死活谁的车也不上。他自己提起两盒礼品，直接横穿马路，钻进了胡同里。
小赵坚持开车送任凯回家，车才起步，小赵便对身旁的任凯说：“主任喝的不痛快啊！我带你找个地方玩玩啊？”
任凯：“算了吧！哪儿也别去了，直接回家。儿子游泳，感冒发烧了。你嫂子最烦别人长病，这两天，天天在家里找事！”
小赵：“嫂子在医院里，还怕长病吗！你又不是大夫，回家能干什么？”
任凯：“哼！等你结了婚，有孩子，就知道了……啥事也不用你干，只管在家里，老实呆着就行。算了！别扯这个了。今晚这事，明天要和你联系，你还是劝他们走正常程序。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最后一定两头落埋怨！酒场上，有些事能解决，有些事，竟他妈的胡扯蛋！”
一晚上，小赵早就瞧出来任凯一直闷闷不乐，他还以为任凯是和所长闹别扭。这会儿，听任凯发牢骚，却还是为了接案子的问题。于是，小赵顺着任凯的话茬，说：“就是的！要咨询我，我就不建议他们搞鉴定。都是兄弟单位，还不就是钱上的一点事吗，说是保证质量，心里却想把人家搞垮。下面的企业挺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哎，主任，你说他们晚上能赶回去吧？还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呢！是吧？”
小赵的一席话，让任凯禁不住看了他一眼，在心里也愈发确信了平时对他的看法。
平日里，小赵整天吊儿郎当、油嘴滑舌，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他心上。对于单位内的业务工作，更是一点积极性都没有。但是，真正遇到事或看问题上，小赵心里，其实都非常有数。
任凯：“他们爱上哪上哪！借这个机会，走走上层关系，倒也不错。只是让咱们一起瞎掺合！今晚喝的这场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小赵：“什么话啊？谁说的？”
任凯：“老百姓说的。打春的萝卜…立秋的瓜…死了媳妇，走丈人家。”
小赵：“主任，什么意思啊？”
任凯：“没滋拉味！”
小赵：“什么萝卜？什么瓜？后面一句，我听明白了……哦，就是为了最后一句‘没滋拉味’吧？哇塞，还挺有意思来！不过，主任啊，这事咱要不接，怎么和所长交代呢？”
任凯：“明天，他们自己真的过来了，你把材料给我，我找所长签字后，再说……”
平时，小赵总爱对别人炫耀，说他喝酒以后开车，还会特别的稳当。
任凯过去坐过小赵开的车，打眼一看，就知道小赵开车就是一个“二把刀”。任凯一直怀疑小赵是否真的上过“驾校”，但从来没好意思问过他。
俩人说着话，小赵开的车，这一次确实既快又稳当，不一会就到了任凯宿舍的路口。
任凯：“停这儿吧，里面不好调头。你小子这车技见长啊！但我劝你，喝酒还是别动车，刮了碰了，还不够恶心人的！”
小赵：“谢了主任！我小心点开，反正我这破车，刮刮蹭蹭，也无所谓了。你慢点下啊，我给你拿着礼品。”
小赵把车靠到路边，一边打开车门并赶紧下车，一边走过去打开了后备箱。他先提下来今晚送的两盒礼品，放在车旁的路基上，一边又回身拿出来一个纸袋子，也放在两盒礼品旁边。
小赵：“主任，这里还有一瓶酒和一条烟。别嫌孬啊！没别的意思，正好在车上放着。”
任凯刚想开口拒绝，但即刻改口说：“好吧，谢谢你了老弟！你路上慢点开，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小赵一边应诺着一边上了车，又打开右侧前窗玻璃，对任凯说：“主任，我看你酒一点事都没有。给嫂子稍好，我走了。”
黑色的帕萨特，随着“呼”的一声响，一下子便走远了。任凯拿起三件礼品，慢腾腾地走向楼群里。
此时此夜，任凯也说不清究竟是孟夏，还是正值仲夏。反正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清星星。环视四周，在隔三差五只有一点亮光的路灯下，没有一个在外乘凉的，只有偶然路过的行人。
走到自家楼下的一处花池砖台边上，任凯坐了下来。他把礼品放在脚旁，侧身从裤口袋里拿出只剩两棵的“软中华”，缓慢地抽出来一支，用手捏了捏烟丝，顺手捋直了烟卷后，他才点上，并深吸了一口，随后又长出了一口粗气。这会儿，在他脑海中，正有两个任凯在里面掐架。
任凯甲：“你真的有毛病是吧？所长都出面啦，你干嘛不顺水推舟，即刻应诺下来，皆大欢喜啊……”
任凯乙：“你懂个狗屎啊！对方要有明白人，若法院不采信，不管双方谁过来找事，最后，还不是我来承担责任……”

（切入）

59内景 住宅 人物 黑夜59

（画外音）：“叮咚”（防盗门的铃声）
在七楼家门口前，任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着呼吸平稳了，他才按了一下门铃。
（画外音）：“哗啦……哗啦……咔嚓”（开了几道防盗门锁的动静）
随着房门在里面打开的动静，穿着一身丝绸睡衣的任凯媳妇，其人其声，便回荡在楼道里。
任凯妻子：“来啦，来啦……哎！怎么这么快就散啦？你没去老大那儿啊？怎么啦？喝多啦？还是出事啦？”
住宅内，在客厅、餐厅和厨房之间，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收拾什么的任凯媳妇，刚听到门铃声，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康巴斯，表针才刚刚过了九点钟。她一边应诺着，一边打开防盗门，又一边伸手接过任凯手里的礼品，眼瞧着他一脸的沉重，禁不住提出来一连串的问题。
任凯：“你有毛病吗？还是我有病啊！回来早了，还竟是事！要不我到老大那儿继续喝去？”
妻子：“哎，你这人，好玩儿吧！喝酒不痛快，和我发什么火？爱上哪上哪，最好再也别回来！”
任凯媳妇把手里东西放在墙边上，甩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厨房里面。
任凯换下衣服和鞋子，先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间，又走到厨房边上，说：“这小子又不回来了？晚上张老师去了吗？画的怎样了？”
妻子沉着脸，又从厨房出来，先在餐厅桌上的水杯里，倒上半杯凉开水，又拿起一旁的暖瓶兑上热水，端起来递给任凯，说：“先喝杯水吧。你还喝茶吗？我给你烧壶开水吧？”
任凯：“算了，喝白水吧。”
妻子：“你今晚真该去！张老师去啦。儿子的画，钉在墙上啦。张老师安排考级的事，还没确定时间，下次你去吧，具体再问一问。”
任凯喝了一口水，端着杯子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就坐在沙发背上，冲着媳妇，语调沉重地说：“今晚，真不该去。不过，所长说那话，我又不能不去！”
媳妇一听任凯说出这话，即刻抢白道：“得了吧，你啊！就是所长不叫，你也去老大那里。你不是说，你们昨天就约好了吗？你要是真不想去，谁也叫不动你！我还不知道你，说瞎话，从来不带眨巴眼的！”
媳妇的话，让任凯一脸苦涩，他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坐到沙发边上，一口气把杯子里水全喝光了。
任凯没再说话，一边放下水杯，一边伸手拿过来茶几上的茶盒子。他把茶叶倒了半盒盖，并一下子全倒进了白瓷杯子里面。

（切入）

克谐

37外景 庐山 人物 白天37

在庐山曲回宛转盘山道上，一辆旅游大巴士缓缓地驶上山顶。
客车里，坐在近后排靠左侧车窗的陆永明，表情凝重地望着道旁花草树木。车厢内，正回荡着阿杜低沉、阴郁而痴情的《撕夜》。坐在陆永明身旁及其周边座位上的同事或同行们，一个个昏昏欲睡，身体随着车身颠簸，上下左右晃动。
太阳西斜，阳光依然刺目耀眼。“大巴士”前方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周边房舍街道仿佛进入了某个小城市或大县城。在一处三层楼宾馆门前的石灰路旁，“大巴士”停稳后，一行人陆续下车。
陆永明下车后，站在路边舒展着臂膀。他环视着周围环境，眼光最后落在 “大巴士”一侧，那儿一圈男男女女，正围着司机等待领取行李。

（切入）

38外景 宾馆 人物 白天38

在庐山上枯岭镇周边，有一处依山而建并被高大树木环绕的洋房宾馆。进入宾馆接待大厅，即可看到一个铝塑板指示牌，上面贴着一张用粗油笔书写的“美神保健品学员培训报到处”，行文内容简洁明了，主要说明了接待室的房间号、人员名姓、联系电话。
宾馆门前不大的庭院内，衣着得体、打扮时尚的衣美娟，正在和身边一男一女交代着什么。
衣美娟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若有所思，说：“这儿不合适的呀！你们时间上一定要把握好的呀……我们四处看看……”
衣美娟虽穿着一双皮鞋头异常尖长的高跟鞋，但步伐轻盈快捷。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男的西装革履，扎着领带；女的身着一套合体的短裙西装，怀里抱着一个装有一沓A4纸的塑料夹。两个年轻人尾随在衣美娟身后，显得跟不上她的步履节奏，远瞧像似小跑的样子。
在一处可以瞧见远方宾馆洋房的树林中，衣美娟一边指着一片不大的空地，一边和两个年轻人交代着。随后，三个人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说着话。男青年摘下了领带，并把西服上衣脱下，搭在胳膊上，而那个女青年总落在后面，不时紧赶两步，才能跟得上。
衣美娟三个人已经来到街区马路上，他们拐过一个路口，路对面一个停靠在路旁的“大巴士”周围，一群人正在领取行李。领到行李的，依次进了宾馆。
在“大巴士”车头一旁，陆永明站在那儿，一边原地活动着四肢和颈部，一边眼瞧着司机搬出来的行李。
衣美娟突然放慢了脚步，她隔着马路，远远地瞧着陆永明。而陆永明好像有意识一样，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他即刻又转头看着车厢一侧。
衣美娟低头沉思一会儿，又低头行走了几步，随后，便和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交代着什么。

（切入）

39内景 宾馆客房 人物 清晨39

（画外音）：“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快节奏集体拍手的声音）
（画外音）：“我们行（一个人大声在喊）……我们行（集体声音迟疑低沉）……大声点，喊三声‘我们行’（一个人再喊）……我们行（大声）……我们行（更大声）……我们行（最大声）”
（画外音）：“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快节奏集体拍手的声音）
（画外音）：“我们是最棒的……我们是最棒的……我们是最棒的……”
（画外音）：“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一名……”
一浪高过一浪的集体呼喊声音，不断通过窗帘，并传进洋房宾馆的客房里。在两人间的客房内，衣美娟戴着眼罩，还在熟睡中。
伴着窗外不断传来的呼喊声音，衣美娟一手摘下眼罩，一手摸出枕头下的手表，仅是瞥了一眼。她迅速掀开被子，仅穿着吊带背心和丝质内裤，并光着脚丫，便起身到窗前。透过窗帘掀开的一道缝隙，窗外一片烟云朦胧，她四处找寻着传来喊声的地方。
衣美娟转身，赶紧俯身拿起床头上的手机。她单手熟练地拨通了电话。
衣美娟：“喂…喂、喂…说好七点以后再喊的呀！你们搞什么的呀！再去跑两圈……”

（切入）

40内景 宾馆 人物 晚餐时分40

晚餐时段，在洋楼宾馆内，一群服装各异的青年男女，或乘电梯，或走楼梯，或步行穿过门厅，争先恐后地奔向地下一层的自助餐厅。衣美娟一身淡雅西式套装，和那两位高年资带教学员，一起出现在地下餐厅门口，他们依次在吧台上交上餐卷，然后领取自助餐具，分开各自选取食物，三个人又集中坐在一个没有旁人的餐桌上用餐。
（画外音）：“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动静）
衣美娟：“喂…还在庐山的呀…等下啊！”
衣美娟一手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一边接听答复着，另一只手把刚刚吃了几口的餐盘，推向坐
在对面的男青年。
衣美娟起身，她一边拎起放在餐桌一旁的皮包，一边打着电话，转身离开了餐厅。她径直来到电梯旁，等电梯下来，边打着电话，直接回了客房。

（切入）

41外景 庐山 人物 夜色阑珊41

庐山枯岭镇的小吃街上，在一处红色宽大凉棚下，陆永明和一同参加南昌全国高校“转型教育”研讨会的三个北方老乡，坐在一个简易的餐桌旁。他们面前放着四个小凉菜，就着一盘大辣椒炒肉片、一盘干辣椒炒青豆和一盘清蒸淡水鲳鱼，正围坐在一起喝啤酒、聊天。
远瞧着这四个北方人，嘻嘻哈哈，一边相互敬酒，一边不断俯身从塑料方凳旁边，提起瓶装啤酒，各自往自己面前十分单薄柔软的通明塑料杯子里倒酒。
在其它三人的方凳旁边，打开的啤酒瓶子，也就两三个，唯有陆永明旁边，已有了五个之多。这会儿，陆永明又伸手从一个敞开了的纸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出来，用桌上一个塑料柄的起子，打开了瓶盖。
陆永明：“来…来…别客气啊！抓紧喝出来，咱好换青岛啤酒啊。哎！老杜，这酒你怎么喝的啊？咱俩可不是第一次吧！人家两位兄弟一直看着你来，抓紧把那瓶干出来吧。”
陆永明说着话，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瓶啤酒，顺手打开后，直接放在了那个姓杜的面前。
姓杜的穿着一身休闲装，五大三粗，若站起来，身高应接近一米九零。陆永明话音刚落，他用大手捏着那个软杯子，紧皱眉头，看着啤酒颜色，张嘴便是一口河北“京腔”，说：“陆院长，这味道实在太差儿。干脆换了吧，不退就不退吧，我买单。”
陆永明：“不是钱的问题。影响不好！其实，就是青岛啤酒我也不愿喝，我们那儿都喝扎啤。本想尝尝当地啤酒，谁知道会是这个味道。算了，当水喝吧。来…来…干一个，大家幸会啊！”
陆永明说出这话，其他人没再说什么，随即都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四个人一干而尽。

（切入）

42内/外景 房间/街区 人物 黑夜42

晚饭时，衣美娟刚开始吃饭，便接到老公从加拿大来的电话。衣美娟放下碗筷，径直回到客房，夫妻俩一下子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衣美娟放下电话，便开始打理明天的着装。她把当天的服装整理好，挂在壁橱里，又把明天要穿的套装，搭配好，整齐地摆放在另一张没人入驻的床铺上。晚饭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她可能感觉饿了，便又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三个人（衣美娟和一男一女高年资带教学员）在宾馆大厅碰头后，一起来到小吃街上，又聚在一起吃夜宵，衣美娟顺便交代着明天的业务。
在夜宵店门前，衣美娟站在那儿与一对年轻男女，又交代一些什么事情。然后，他们分成两路，两位年轻人一起走回宾馆，衣美娟独自一人，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漫步。

（切入）

41外景 庐山 人物 夜色阑珊41

接近六月的庐山，晚风轻拂，寒意仍浓。白色长裤，脚穿时尚鞋拖，淡黄色短上衣套在若显偏长的羊绒衫外面，衣美娟右手拿着装有手机和财物的皮夹，双手裹着上衣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她眼睛停在对面正在喝酒的四个男人那儿，定睛审视着频频举杯的陆永明。仅是迟疑了一会儿，她快步穿过只有行人的街道，径直来到陆永明身旁。
衣美娟：“你是陆永明吧？”
陆永明说不上酒兴正浓，反而今晚啤酒喝的有些扫兴。他身边24瓶装的一箱啤酒，里面像是还有四五瓶的样子。
当一口江南语调的女子，像梦幻一样突然出现在陆永明身旁，而且直呼其名之际，陆永明即刻回头，用一双颇感疑惑的眼神，盯着亭亭玉立的衣美娟，应激性地回了一句：“是啊！你好！”
陆永明满脸狐疑地应答着，并连忙站起身来。他盯着这位在年龄上虽然不像是自己的学生，但却又有些面熟的靓女士。此时此刻，陆永明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衣美娟：“你是山东的吧？我们是初中同学的呀。”
衣美娟没有一点扭捏尴尬的姿态，她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面带着微笑，并用十分自信且温柔和缓的口气，问询着陆永明。
陆永明：“衣…美…娟，对吗？”
陆永明一直自信拥有绝非常人般的记忆力，尤其对特色女子，简直修炼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即使有过十几年的隔阂，但他那长于此类记忆的脑神经，一旦动员起来，很快也就对上号了。
衣美娟：“对呀！我昨天看着就像你的呀。”
听到衣美娟认同的答复，陆永明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展开了。但是，“幸福”总归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间还没有复位到以往惯常巧智的应答状态。于是，陆永明一边主动伸出略带冷汗的右手，轻轻握了一下衣美娟微热小手，一边紧接衣美娟的话音，回应道：“呃！是吗。我们在南昌开会，昨天下午才过来。”
接近衣美娟身旁，一阵阵法国女士香水特有的味道，让陆永明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许多，并即刻顺过劲来。
陆永明：“你一个人吗？吃饭了吗？”
衣美娟：“刚吃过了。我让学员回宾馆了，我自个随便转转。”
陆永明：“呃，你也来开会啊！二十多年没见了吧？走吧，我请你喝茶……”
陆永明一边说着话，一边示意衣美娟先行。他既没有向衣美娟介绍身后一起喝酒的同行，也没再回头打招呼，两个人便前后脚，远离开了酒桌。
陆永明身后的三个男人，尽管刚才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谁也没有故意聆听身旁一对男女的对话。他们，或低头吃菜，或相互敬烟，或彼此敬酒，一切如前照旧。但当陆永明没打招呼，便离别他们之后，剩下来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抬头凝视着俩人远去的背影，一个个眼神和表情的模样，或许把社会上流行语“羡慕嫉妒恨”放在这里，确乎恰如其分吧。

(切入)

42内景 办公室 人物 白天42

角色18：小赵，男，三十岁左右，任凯所在鉴定所的接待员。
还是那个挂满宽窄长短不一质地规格不同“机构名称”招牌的单位大门口，就在正对大门口的办公楼里面，任凯坐在办公桌前，心烦气躁地用座机接听着电话。
任凯：“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们不接受个人单方面委托的鉴定……单位可以，必须见公章……个人性质的，双方一块儿来签合同……你可以单方面委托律师事务所……对，对……哎，又不对了啊！不对，不对……律师事务所、法院都可以了，但他们不可能让你直接找我们吧……啊，什么？怎么又成了司法局了！……什么叫特事特办啊？那你让司法局开个介绍信吧……对啊！对啊！……司法鉴定要的就是这个程序，程序不合法，做出来的结果，就是白花钱……好的！……周一到周五都上班……好的，不管是不是外地的，你要说好了，周六周日，我派人等着你！……好的，再见！”
（画外音）：“啪……”（扣上座机电话的动静）
任凯拿话筒的手指迅速地点了一下座机开关，然后才把听筒放好。他皱着眉头，长吐了一口粗气，顺手拉开胸前的抽屉，拿出硬盒中华烟，抽出一直点上。关抽屉时，才从里面拿出来一本薄薄的《历代绘画大成》，摊在桌面上。
任凯左手拿烟，右手翻书，低头琢磨着古人绘画构图和落款位置的个性特征。
（画外音）：“铛…铛…铛”（有人敲门的声音）
任凯：“请…进…”
听到有敲门声，任凯说了一声“请进”后，他迅速地把书本放回抽屉了，随即便站起来，起身过去开门。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鉴定所接待员小赵。
小赵：“主任，是不是又打到你这来了……嘿嘿……我让他找你，他非要找所长。一定所长给他的电话。我昨天给他解释了一下午，今天又打电话，说是司法局让他直接来就行，要不就找所长……”
任凯站在门旁水池边上，把尚在冒烟的烟头，用水龙头浇灭了，顺手扔到下面的废纸篓里。
任凯没好气地说：“他爱找谁找谁，谁同意接的，谁负责，但必须见到文字的东西。哎！抽屉里有烟，你自己拿吧。”
所里小赵，是靠关系调进研究院的正式职工，先被划拨到分析中心，又被安排到司法鉴定所里。他拿着大学本科文凭，但不是对口专业，论工作年限还没有资格成为司法鉴定人，只能一边干咨询接待，一边熟悉鉴定业务。
小赵是独生子，三十岁冒头，三天两头换女朋友，一直没有固定对象。小赵父亲在公安系统，是一个副局级领导。据说家里为小赵准备的婚房，都不是一套两套了。论吃喝玩乐，小赵在社会上，也是小有名气。但他调进了科研单位，并落脚在这个小小鉴定所里，确实有些大材小用。平日里，小赵对各级领导，都表现出一副散漫轻狂的姿态，唯独对任凯，却是一直规规矩矩，不敢恣意放肆。
小赵事前一定打听过，知道任凯哥俩，不单单是“坐地户”，而且在这附近都挺出名。尤其任凯身边一伙同学，各行各业，说“出类拔萃”，应该不过分；再加上，任凯干司法鉴定多年，不仅是市区内，即便在省内各县市，所谓“三教九流”之中，单是见面称兄道弟的随处可见了。
有一次小赵和任凯一起到外地接案子，就一顿午饭功夫，竟然过来两拨敬酒的。当他们听说任凯下午必须赶回城里，还有人专门在高速路口等着，送了十多箱土特产。当地联系案子的，那天一见面就提出如何“分成”，下午见过这架势后，直到结案，也没有再要求“回扣”的问题。
论工作能力，小赵凭借父亲的社会关系，确实给鉴定所带来了一些业务。但他自己根本没把心思用在单位工作上，基本是来活就干，一有空闲便四处乱转悠。为了他不爱呆在办公室里，任凯把最新电脑和增速网线，都放在接待室里。
小赵刚上班不久，任凯就主动挑明，不强求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若单位有事，必须及时赶得回来，一旦考虑到不能来上班了，一定要自己找好替班的，或提前和副主任或主任打招呼。
论工资收入，小赵应该是“入不敷出”。他一直开着一辆二手帕萨特，在服装打扮上，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在抽烟方面，虽不十分讲究，但兜里一般装着两种烟。而在鉴定所里，小赵若是有了特别好的香烟，不管是否已经开包了，都会送给任凯。平日里，只要去任凯办公室，一般不会带烟，只是蹭烟抽。
小赵听任凯说让他自己去拿烟，便过去打开了办公桌中间的抽屉。他一眼便看到盖在烟上的书本，拿出来翻看了一下，随手合上，又放进抽屉里。这才拿出来烟盒和打火机，只管自己点上了一支。
小赵：“主任，你还喜欢画画吗？我一个叔叔有自己的画室，他的画现在市面上值钱了，我给你求一幅吧？”
任凯一向最不会说出口，也最不爱听的，恰恰就是这个“求”字。旁听着小赵言语，他走到办公桌对面，一边双手交替着拉开遮阳的窗帘，并打开推拉窗子，一边说：“我鼓捣那个干嘛！儿子现在学美术，我看看古人是怎么画的，没事时，给他讲讲……”
小赵：“我那天在路上碰见嫂子和儿子啦。嫂子还那么年轻，儿子可长高了啊，是不是瘦了？”
任凯：“还瘦了？都小百十斤了，死沉死沉的……”

（切入）

克谐

字幕：十六年之后

（切入）

26内景 任凯家 人物 黄昏26

（画外音）：“哗啦……哗啦……咔嚓”（钥匙打开防盗门锁的声音）
房门推开，任凯儿子背着画夹走进房间，他停住脚步，先长吐一口粗气，然后大声喊道：“爸爸，我们回来了。”
（画外音）：“噢！在楼上，我还没做饭来，让你妈做吧。菜都准备好了。”（任凯在阁楼里回应的声音）
紧随儿子身后，任凯妻子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并站在房门前，不急不躁地依次换下外套和鞋子，挂好衣服后，并俯身把门旁的鞋子摆好，转身径直去卧室换上一套便装，再到厨房里，戴上围裙和套袖，先打开了抽油烟机。
任凯妻子眼瞧着灶台上已经切好了，并盛在盘子里的一碟芹菜和一碟胡萝卜丝……她转身冲着客厅里喊道：“叫你爸爸下来吃饭。”
在个人房间里，任凯儿子正双手捧着一个烟盒大小的游戏机，全神贯注地忙活不跌。听到妈妈的声音，他连忙把游戏机塞进枕头底下，赶紧到墙边，迅速拿过来画夹，一边把画夹放在床上打开，一边把里面一张刚刚临摹了一半的圆锥体素描，对折起来捏在手中，快步闪出房门，径直奔上阁楼。
（画外音）：“滋滋…喇喇……叮叮当当”（厨房中炒菜的动静）

（切入）

27内景 阁楼 人物 夜27

（画外音）：蹬……蹬……蹬……（任凯儿子上楼的动静）
任凯左手拿着长长的画笔，点缀着画架上像是落日晚霞的风景。听到儿子上楼的声音，他小心细致地把画笔放在身旁长条桌上的调色板一侧，左右调整着视角，审视着画面，显出满意自在的表情。
儿子推门进了阁楼，一边把手中的素描在条桌上展开，一边说：“爸，我今天画的，你看怎样啊？”
任凯转身过去，仅是用手把画纸抚平整后，左右端详着。
任凯：“线条拉得不错了！你坐在什么位置啊？你画这个椎体的时候，应该完全按照你处的位置远近视角来画，要去掉你脑子里原有椎体模样。这样你‘调子’才能找准，画出来才感觉舒服。我觉得你这个比例有点问题。下次你好好看看，按老师讲的细节，一步一步来，别想当然！”
儿子仰视着父亲的脸色，可能感觉这次表扬多于批评了。于是，儿子转头看着自己的画。
任凯儿子：“张老师今天没来，小李老师让我们自己随便画的。爸，李老师今天问我妈，你是干什么的？”
任凯：“她打听这个干嘛？”
儿子笑嘻嘻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你问我妈吧。李老师和我妈说，我素描进步最快了！”
（画外音）：“还吃饭吧你俩？快下来！”
楼下传来了任凯妻子不耐烦的呼唤。

（切入）

28内景 卧室 人物 夜28

任凯把两个大枕头靠在背后，依在床头上双手捧着一大本厚厚的“羊皮卷”。
穿着丝绸睡衣的妻子进屋，打开壁橱，先拿出一个天蓝色床单。
任凯见状，挺身起来，依然看着书，移身到床边的沙发里。
妻子十分利落地摆放枕头，展开床单铺好，一边又从厨子里拿出来一床双人柔软的薄被子展开，一边说：
“你儿子随你了！不知你儿子说你什么了？今天李老师问我你是干什么的，是老师啊？还是画
家？你儿子画素描特别认真，老师说他进步很快，人虽不大点，讲起素描来，还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你教他说的啊？”
任凯听到妻子的话，这才抬起看书的眼睛，没好气地说：“你该说是你教他说的啊！在你眼里，我还能教他学好吗？”
妻子听着任凯明显带着情绪的话语，瞥了丈夫一眼，走过去又推了一下房门，顺手关上大灯，她一边把手伸到上衣中褪出文胸，一边把胸罩挂在床边衣架上，冲着任凯和缓地说：“近来病区里纠纷不断，病号越来越难缠了！”
任凯感觉出来妻子今晚恢复了往时的温柔，他放下手中的书，眼见妻子来到身旁，拦腰抱进怀里，亲着妻子胸前，说：“还有比我难缠的吗？”
“瞧你这德行，不能给你个好脸！”妻子嘴上这样说着，伸手挽着丈夫，俩人热吻，并缠绵在一起。

（切入）

29外景 大学校园 人物 白天29

秋冬的大学校院里，在数排高大白杨树、银杏树散布的林木中，树上和地面的枯黄树叶之间，洒满了柔和温馨的阳光。一阵阵沙沙作响的寒风吹过，落叶翻飞。在零星枯叶散落的树下，不规则分布的石板桌凳上，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年的大学生，他们或独自看书，或促膝交谈，或偎依着窃窃私语。
腋下夹着一本书的陆永明，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他仰面看了一眼灰蒙蒙天空中尚有些刺目的太阳，便从上衣内口袋里，拿出墨镜带上。随后，沿着校园内绿树成荫的路径走着。此时，从他身旁，不时传来路过学生们的问候：
（画外音）：“陆老师好！”
（画外音）：“教授好！”
（画外音）：“老师好！”
突然，在陆永明身后传来另一种声音：“陆教授，请留步！给我们签个名好吧？”
陆永明停步，转过身来，看到两个身材高挑、服装新潮的女学生，她俩牵着手，每人拿着一本外包装一样的书本，嬉笑着向他跑来。
陆永明把墨镜摘下，放进内口袋里，并从里面拿出一直精致的钢笔，站在两位女学生面前，接过已经打开了扉页的书本，在上面熟练地签上了十分洒脱清秀的名字。
一个女同学：“陆教授，你什么时候再开公开课呀？”
另一位女同学：“老师，这学期不开公开课了吗？明年我们就毕业了呀！”
陆永明一边把钢笔帽旋盖好，一边面对女学生们，说：“公开课学院里统一安排。明年上半年也没有。你们学生别再买这些书了！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但不能多了啊！”
其中一个女同学：“真的吗？老师。我们到哪儿找你去呀？”
（画外音）：“钢琴曲《命运》”（手机的音乐）
陆永明：“每周三下午到教研室吧。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再见了！”
陆永明一边回答，一边挥手离开，并从衣兜里摸出电话，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画外音）：“再见了，老师。谢谢！”（女学生声音）
陆永明没在回应女学生的问候，他边走边接听电话，说：“哎！老K。对不住啊！我想明天告诉你的，又去不了！她忙活着出国。刚定下来！对呀，对呀，孩子过两年再要呗……有这么个机会挺好！不是博士后，是她搞得一个课题交流……说不准！最少三个月吧。她春节回来……最近，我这里也挺多事，算了吧老弟！这个周末不过去了。抽空我去时，给你打电话。好的，好的，再见。”
陆永明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他来到一辆进口SUV汽车前，用遥控打开了后车箱。他把腋下书本放进车厢内一个黑色电脑大小的皮包里，并从里面拿出另外一个手机。
陆永明坐进驾驶座位，右手扎上安全带，左手点击着手机。
陆永明：“喂！你到了吗？点上菜吧……我随便，点你爱吃的，我一会就到了。”
陆永明合上手机，顺手把手机扔在副驾座位上，又从上衣内摸出墨镜戴上。他的黑色汽车从校园树林旁穿过，径直向校门外奔去。

（切入）

30外景 城市马路 人物 白天30

年末岁初，元旦过后不久，城市里已经下过一场小雪，街面上，或行走或骑车而过的人们，都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冬装。
远远地可以看到在高耸烟囱的马路旁，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头戴高尔夫帽子，围着红色围脖的陆永明，手提一个木盒子洋酒和一个精致纸袋子，从出租车上下来。他向四周瞧了瞧，看到前方有几排带有阁楼的七层楼房后，横穿马路向前方走去。在他身后，是几声汽车喇叭的急促鸣叫。
（画外音）：刹车声音和汽车喇叭声音。

（切入）

31内景 房间 人物 白天31

（画外音）：“孩子住他爷爷那儿了。我们起来晚了，打算吃两端饭。你真吃过了？别客气呀！我给你们沏茶去。晚上在家里一起吃吧。”（任凯妻子的声音）
任凯媳妇，从客厅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端着进了厨房。
陆永明的帽子、围脖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钩上，他上身穿着浅色方格加厚衬衫，坐在客厅沙发里，眼睛环视着整个房间，朝着厨房那边，说：
“别忙活了，弟妹。晚上老大那边有个事，让我和老K过去。孩子不在家，你也一块去吧？”
身穿一套运动服的任凯，手拿一盒“三五”香烟，一边打开包装，一边递到陆永明面前，另一只手举着火机，准备给他点上。
陆永明从烟盒中抽出一支，伸手拿过火机自己点上，并把火机放进任凯手中，低声问道：“晚上事，没和媳妇说吗？”
任凯点着香烟，深吸了一口，便把火机放在烟盒上，俯身放在眼前的茶几上，顺势把茶几一旁已经擦拭干净的如同吃饭盘子一样的景泰蓝烟灰缸，推到陆永明一边。
任凯把一点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然后，又吸了一口烟，一屁股坐在陆永明身边。
任凯：“说啥啊？要早说了，不够她嘟囔的！有孩子你就知道了，说是不管你，每次出去喝酒回来，嘟囔的让你烦死！”
看着任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陆永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任凯。
陆永明：“那你还整天催我要孩子！你不是害我吗？让我和你一样受罪啊！你什么意思啊？有儿子了，你小子在一边说风凉话吧？”
任凯一边把身子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一边笑嘻嘻地说：“你老兄，也就我说你吧。多大了！还玩到什么时候啊？没有孩子，像个家吗？”任凯瞥见媳妇从厨房过来，便连忙转换了话题。
任凯：“老大晚上都请谁啊？为什么？”
任凯媳妇把茶盘放到茶几上，并把两个倒扣的杯子翻过来，分别倒上茶水，瞥了一眼烟灰缸，冲着陆永明，说：“你们晚上出去喝酒，是吧？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要不他早就开始准备菜去了。还是你那一伙人，不是老大就是胖子，还有郝总和书记，对吧？三天两头，你们凑在一起，整天说啥呢？”
陆永明笑呵呵地回应道：“谈理想，谈抱负，让共产主义早一天实现。老K的理想更远大，在
有生之年，把沙漠改造成绿茵场……”
任凯媳妇：“你们就在一起胡吹吧！他那想法我还不清楚吗？娶一群媳妇，生一堆孩子。老K要是有了能耐，让每个山头上都住满了人。对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任凯媳妇接着陆永明的话茬，说上面话时，眼睛却一直瞧着只是低头吸烟不语的任凯。她这时返身到厨房里，先是打开了厨房的窗子，并把一个刚灌满开水的暖瓶拿了过来，一边放在茶几上一个不锈钢盘子里，一边又转身走到一旁窗户边，把两扇推拉窗分别开了一道缝。
任凯这会儿冲着陆永明使了个眼色，说：“哎，上我阁楼看看吧。”
任凯抓起茶几上的火机和烟盒，径直向阁楼走去。
陆永明站起身子，冲着刚好过来的任凯媳妇，说：“弟妹，你放心吧！我们这伙人你还不了解吧？多少年了一直没有断过来往。老K一直让我们过来温锅，我媳妇马上出国，等她回来我们再来家里聚聚。我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化妆品是媳妇从法国带来的，她专门挑了一套，让你试一试。里面有个MP4是别人送的，给儿子玩呗。晚上一块去吧，也没别人，老大请客。”
听着陆永明的话，任凯媳妇难为情地说：“永明，你每次来都这么客气，回去谢谢嫂子啊！我不是不喜欢老K出去，你也劝劝他好好上班，连老爹都说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晚上我不去了，一会儿我送孩子学英语。给老大捎好吧。你俩先在这里玩儿啊，晚上让他少喝酒。谢谢了！”
陆永明一边回了一声“好来！你放心，都喝不多。”一边向阁楼上走去。

（切入）

32内景 阁楼 人物 夜32

阁楼上，任凯已经打开了东面和南面的外窗，可能感觉风太大，他又把东面的窗子关上了，顺手把附近的画架往墙边靠了靠。画架上一幅像落霞样子的水粉图画，颜色格外艳丽。
任凯俯身在墙边一个角厨里，拿出一摞纸杯子。他把两个纸杯子套在一起，并从厨中一个精致玻璃瓶子里，倒出来一块茶饼。
任凯从茶饼上掰下来一块放在纸杯里后，又到茶几旁，打开了电水壶。这会儿，陆永明推门进来。
任凯回头对进门的陆永明说：“他们送的普洱茶，说的挺好，我怎么觉得和浆糊似的，你尝尝正宗吧？
陆永明进了门，他扫视了一圈房内环境，可能看到画架上有幅画，一边挪步过去一边说：“房间还不小来！哎，老K，谁画的？”
“儿子画的。”任凯应付着陆永明的问话，并拿起烟盒和火机。
“胡…说吗！你儿子画成这样，能当老师了。”陆永明眼盯着架上的画面，左右端详了一会儿，这才回身接过任凯递过来的“三五”烟。
任凯伸手用火机给他点上烟，陆永明深深吸了一口，便又走到铺着帆布的长条桌旁。
陆永明嘴上叼着香烟，他双手展开了桌上几幅水 画，不动声色地看着。
电水壶开了，任凯先冲上普洱茶，又往自己上午喝的青茶玻璃水杯里，接上了开水。
任凯把俩人水杯子都在茶几上摆好，这才起身凑在陆永明身边，说：“最近单位没事，公司又不景气，画着玩呗，闲着也是闲着。”
陆永明看画时，把烟灰轻轻弹在桌上一个废纸团上，听着任凯话语，他把手边一张画翻过来扣在桌上，然后，转身过去坐在茶几旁，一边弹着烟灰，一边眼睛瞧着纸杯里茶的颜色。
陆永明抬头对任凯说：“小学，你上的少年宫吧？记得我还陪你去过一次。看来你小子一直没放下啊！”
陆永明端起水杯子，先吹了一下水面，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水，接着说：“你哥那事怎么样了？听方红说，不是没事了吗？还回来吧？这普洱不错啊！没有十五年，也要十年以上了！”
任凯拿过了一个小方凳子，侧着屁股坐上，他伸手又摁了一下电水壶开关，顺着陆永明话茬，说：“让你一说就不值钱了！他们说最少有三十年了。时间再长，不就是茶叶吗？再发酵，还能变成人参了？这熊玩意儿，现在贵的吓人！我觉得不如青茶杀口。”
陆永明听任凯说这话，又端起纸杯子，一边看着茶汤一边慢慢品味着，没再说话。
任凯接着说：“我哥的事情，多亏方红帮忙，她和法院挺熟，交点罚款呗，应该没大事了。我正想问你！慧慧国内考大学没戏，想让她高中毕业后，直接去国外上大学。你觉得怎样？我哥想在那边安顿好这事，再回来。”
听着任凯说话，陆永明把手中烟蒂在烟灰缸里掐死，又喝了一大口茶水，伸手把刚开了的水壶端起来，一边往杯子里添了一半开水，一边摇晃着杯子，一边瞧着茶汤。
陆永明：“我觉得挺好啊！现在不包分配了，国内上不了名牌大学，找工作越来越难！虽说有本事在哪儿都一样，但国内大学这么个弄法，简直误人子弟啊！将来上大学很容易，但要长见识，能有真才实学，还是趁年轻出去看看吧！你这普洱是不错，这茶具太差了，那天我送你一套。”
任凯：“算了，你留着吧。我下面有一套南方弄来的，我嫌占地方！如果单独修个小亭子，摆上还差不多……”
陆永明：“你别放坏了，给我啊！我那儿地方大。”
任凯：“你还变财迷了呢？你家还缺这些东西吗！对了，听说你们商量二十年聚会的事，春节后有谱吗？”
任凯上一支烟刚刚掐灭，这会儿又拿起茶几的烟盒和火机，他抽出一支先递给陆永明，然后又抽出一支自己顺手点上，接着把燃烧着的火机递到陆永明眼前。
点着烟的陆永明，接着说：“上半年忙忙活活的，等夏天再说吧。郝总的意思，别总是咱这伙人聚会，他让书记和方红分头联系同学了，到时候能来的都参加吧。”
陆永明漫不经心地与任凯闲聊着，但眼光一直游弋在墙边架子上的画面上。自从进到这个房间，看过任凯绘画的陆永明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切入）

33外景 街区 人物 白天33

黄昏时分，任凯和陆永明走出楼道，因是休息日，宿舍周围显得十分冷清。任凯和陆永明肩并肩，向街区的马路走去。
陆永明正边走边打着电话，说：“……好的，叫上一块去吧！你管他去哪儿干嘛？就这一帮同学……我和老K打的过去，远不了的。你们晚一会儿去就是了……好，好，挂了啊！”
任凯：“不是老大请客吗？怎么又换地方了？谁的电话啊？”
陆永明：“方红的。老大和胖子中午在那儿吃的，晚上老大让胖子换地方请客。郝总和书记也过去……”
（画外音）：“……我把梦撕了一页……”（手机铃声，播放着阿杜《撕夜》。）
陆永明：“哎，胖子，刚才接了个电话……好的，我知道地方……哈哈，张姐人不错啊……最近没联系，是啊！是啊！我一会儿联系一下……我和老K在路上了，你们到了吗？好的，一会儿见！”
陆永明打着电话时，俩人已经来到马路旁。任凯看到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他连忙招手。已经开过去的捷达出租车又调过头来，停靠在他俩身旁。出租车司机看到陆永明还在那儿打电话，他便把头伏在方向盘上，静候着。
出租车靠过来时，陆永明摆了一下手，示意任凯坐后面。这会儿，他合上手机，打开前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座上，对司机说：“舜山会馆，走东面小路啊！”
任凯见陆永明打开前车门后，他才跟着坐进车后座里。车子启动时，任凯向前探着身子，问陆永明：“又让你忽悠谁啊？今晚上非喝大了不行！”
陆永明侧着身子，通过铝制隔离网，对身后的任凯讲：“胖子让叫上萍妹，她和开店的老板，有
点拐弯的亲戚关系。”
听陆永明提到萍妹，任凯仰身靠在后座背上，没再言语。陆永明坐在前面好像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低下头，开始拨打电话。
陆永明：“在哪来？晚上有空吗？我们同学在张姐店里吃饭，你过来吧……初中一帮，郝总、老大、任凯……开车呗！先把儿子送老太太那儿。不慌，我们还没到呢！……好的，拜拜！”
萍妹高中毕业的学校，与任凯一伙初中同学论起来，也算是校友，但要比他们低了五六个年级。萍妹的老公和南方人开了一个皮鞋厂，他人常年在外地游荡，很少在这城里呆着。萍妹自个儿在这个城市里，至少打理着三家专卖店。
任凯听陆永明说过，萍妹和他现在的媳妇很早就认识，用时髦的说法，她俩是“闺蜜”。但在任凯印象中，当初和陆永明从高中就谈恋爱的女友，于大学毕业后和别人结婚，旋即便出国不久，任凯曾经遇到过陆永明和萍妹一起，在商场中购物。不过，近三五年来，因为陆永明媳妇于结婚前后一直留学海外。所以，无论饭局还是歌厅，在与陆永明成双成对出入的女士中，经常有萍妹的影子。

（切入）

34内景 会馆 人物 夜晚34

角色14：老大，民营业主，和社会朋友联合成立了民营建筑公司，挂职副总经理，主要承包和接手建筑的“地面防水”和“内、外墙体粉刷”。是任凯初中同班同学，在小学同校同级不同班，。
角色15：胖子，部队子弟，夫妻组建了一个体装饰公司，靠关系承包装饰工程后，再组织路边农民工搞内装修。初中一年级下半年，才由东北转入任凯班级，在高中和“老大”同校同班。
角色16：萍妹，个体业户，陆永明引荐的媳妇“闺蜜”。论说是任凯初中所在中学的校友，但年龄上相差五到十岁。
角色17：张姐的小姊妹，二十四五岁，职业不详
在“舜山会馆”东临的一个半山坡上，有一处掩映在林木毛竹之中的私人饭庄。饭庄内只有一个可以容纳十人左右的大房间，其它都是四到六人的小房间。据说开这个饭庄的张姐，和胖子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因为是休息日，坐落在仿古庭院的这个饭庄，任凯虽然来过一两次，但也说不清楚其究竟有多大规模，而在进入这个最为僻静“大房间”的路上，周边几个客房都已经灯火辉煌了。
在装修豪华，周边墙面和硬木隔断内摆满了字画古玩的大房间里，十把太师椅上坐着六男四女。老大坐在“主陪”位子上，他右手是郝总，而左边是书记。胖子歪着身子坐在“付陪”座上，右边是陆永明，左侧是任凯。饭庄的张姐，因为业务繁忙，特意把她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姊妹，安排在郝总身边坐下后，便出去招呼上菜了。书记身边挨着方红的闺蜜，萍妹自然和陆教授形影不离。任凯与方红本来就互不分男女，方红一进门，任凯迎上去，便把她的背包接过来，直接放到他自己身边的椅子里。
老大本来话就不多，因为他自己酒量有限，所以不十分在意“一上热菜即端酒”的规矩。倒是胖子一个劲督促老大，让他赶快把“程序酒”喝完。该到胖子敬酒时，他一张口才说了一句“感谢郝总……”的话，就被郝总抢过话头来。
郝总向胖子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别说那么多了，直接提议喝就行。什么郝总、张总啊！老总都下班了，现在都是一帮同学、姊妹弟兄……”说着这话，郝总瞧着老大的酒杯子，接着说：“老大你怎么滴啊？是继续喝酒啊还是喝水？你自己可以选，谁让你是老大呢！来…来…一块儿谢谢老大和胖子，请咱们弟兄姊妹聚在一起啊！愿喝多少喝多少。”
郝总没等胖子再说话，他自己先把半杯多的白酒，一下子喝进去了一大半。
老大见郝总发话了，他便从自己身边椅子旁边，俯身提出来还剩小半瓶的啤酒，倒了半杯子多些，刚要端起来。郝总一直盯着老大倒酒，他见状伸手拿过老大手中的酒瓶子，一下子全给老大杯子里斟满了。
郝总：“要喝就喝满杯的。要不，就改喝水，可是一比二啊！”
老大见郝总给自己倒酒，笑呵呵地说：“什么时候改规矩了？好吧，好吧，我再喝三个满杯，把
胖子程序走完。”说完，老大端起杯子，一仰脖子一杯啤酒全干了。
一桌的人，眼瞧着老大和郝总像是在演戏。于是，谁也没有再打“酒官司”，一个接一个：喝啤酒的全干了，红酒的喝了一半，白酒的喝了一大口。
整个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切入）

35内景 地点/人物/时间同上35

大房间的酒桌上，十个人已经乱了方位，有的开始离开座位，挨个单独敬酒。张姐的小姊妹说是用啤酒“打圈”，不一会儿已经是“三种全会”了。轮到老大那里，老大提议俩人喝水，她却不同意，提出她喝两杯，老大喝一杯啤酒。老大还在犹豫之际，人家小姊妹自斟自饮，两杯啤酒全干掉了，弄得老大只好跟上，又多喝了两杯啤酒。
郝总刚才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桌上摆着两杯白酒。小姊妹抽着郝总格外尊贵的香烟，正等着他归位。郝总出去时，已经瞥见小姊妹都是用杯底下一点儿白酒，逼着任凯和胖子喝干了大半杯。于是，郝总站在桌旁，冲着正和老大说话的书记，说：“书记，你和姊妹怎么喝的啊？”
书记：“我们平喝的啊，一人一杯红酒。”书记说出这话，小姊妹翻着白眼，一直盯着书记的脸看。书记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改口。
书记：“开玩笑，开玩笑啊！咱不能欺负人家小女生吧。实际上，我喝了两杯，她喝了一杯。”
老大夹在书记和郝总中间，刚把烟头掐灭，又从自己手边“金将军”烟盒中抽出来一支点上，笑呵呵对郝总说：“都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你看着办吧”
郝总挺了挺身子，说：“好！这样吧，这酒你也别喝了。我干了这杯，有两层意思，你敬我的酒、我敬你的酒，都在里面了。”说完这话，郝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后坐下，拿起桌上他自己要的一罐苏打水，对着罐口喝了起来。
郝总一系列话语和动作，让小姊妹有点发懵，她定了定神，好像缓过劲来了。然后，她冲着郝总，一本正经地说：
“你喝这个解酒吗？那算什么本事！你再倒上一杯，我把这杯全喝了。”
郝总一般情况下不搀酒，一直只喝白酒。刚才出门时，他们几个过来敬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又被外面凉风一吹，这会儿酒劲有些上头，刚才这一满杯白酒下去，脸色即刻有些变白。听到小姊妹说这话，郝总没再吱声。他拿起手边的烟盒，看了一眼里面没烟了，便伸手从老大那边，拿过来“金将军”，抽出来一支，低头只管用火机点着。
这会儿，书记已经起身过来，他站在郝总和小姊妹中间，在一旁开始“圆场”。
书记：“算了…算了…就我们这一伙同学，在一起从来不拼酒。但是，里面也有真能喝的啊！胜利桥以东，喝啤酒，没有喝过陆教授的；喝白酒，光胖子和老K他俩，基本把一桌人全放倒了。小妹你酒量真大，我和郝总加在一块儿，也喝不过你啊……老K、老K，你今晚上喝的最少，光和女同学说话了！你和郝总，把这白酒分开吧。就这些酒了啊，明天还上班……胖子，菜上齐了吗？弄点什么饭啊？后面别安排节目了啊！”
书记在郝总和小姊妹中间，他右手抄着裤口袋，左胳膊放在郝总太师椅罗圈背上，随说着话，随用光扫视着一屋人，并冲着正和方红面对面说话的任凯喊了两声，当任凯闻声抬头并和书记对视之际，书记挤了一下眼睛，见任凯即刻端着杯子站起来了，便把话头引向正在和萍妹说话的胖子。
这会儿，老大只是用眼前的陶瓷大茶壶，自斟自饮；陆教授和方红的闺蜜，都面带微笑的相互在存储电话号码。萍妹坐在胖子对面，也不清楚胖子说了一些什么，她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机信息。
书记说话时，小姊妹由低头不语改为仰头看着书记，脸面逐渐露出笑意，也没再接话。
任凯杯子里本来已经换成不到半杯的矿泉水，他俯身从方红椅子旁边拿起半瓶啤酒，冲着小姊妹说：“小妹，我回敬你一杯，我先干了啊！”
任凯说着话，站着便把杯中水喝完了。他来到郝总身边，一边把手中杯子放在桌子上，一边把桌上的一杯白酒，与郝总平均分开了。
任凯用啤酒涮了一下小姊妹的酒杯子，顺手倒在一旁的烟缸里，然后，才倒满了一杯啤酒后，放在小姊妹面前桌上。
任凯：“这半杯，算我陪你喝的，谢谢你大驾光临！”
任凯主动和小姊妹碰了一下杯子，才把半杯白酒一饮而尽。小姊妹也没站起来，歪着头看着任凯喝干了，她自己才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站在小姊妹身旁的任凯，看她虽不情愿喝这个酒，但还是把一杯啤酒喝干了。于是，任凯顺手又先给她倒满一杯啤酒，又站着把郝总的白酒，再次平分开，并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这时候，大房间的两扇门都打开了，三个年轻的饭庄经理，一男两女，簇拥着张姐进来敬酒。
张姐：“不好意思啊！今晚客人太多，照顾不周，多担待啊！……小孟，我让你送的菜上了吗？……哎呀！郝总今晚菜还行吧？我和这几个孩子，给大家敬杯酒啊，欢迎常来！”
（画外音）：“挺好…挺好…”“谢谢张姐！”“谢谢老板啊！”（屋内七嘴八舌的赞誉声音）
郝总：“弟兄们，各就各位，一起谢谢张总啊！”
一屋人，凡请客和做客的，都回到了各自座位上。张姐和进门的三个经理，把各自杯子中“颜色各异”“多少不一”的液体，一下子全喝干了。在座位上的诸位，全都站着，把端在手中的杯子放在嘴边，有的喝了一点，有的一点没喝，只有小姊妹把一杯啤酒，又喝了个底朝天。
张姐见状，示意身旁的女服务员继续斟酒，书记用手指捅了一下老大，老大只是看着郝总。
郝总端着那不足三分之一多点的白酒杯子，招呼着身旁的老大和书记，一起上前答谢张姐。
坐在“付陪”的胖子，这时凑到那个被张姐称呼“小孟”的年轻英俊经理面前，不知嘀咕了一些什么。
大家目送张姐一行人出门时，小姊妹拿起桌上手机，也跟了出去。
胖子眼看着服务员关上了大房间的两扇门，这才回头对大家说：“一人一碗茄子炝锅面，水饺，白菜肉和白菜素，各半斤。吃完饭，这儿有间K歌房，平时不对外。我说好了，咱们过去试试，那音响太棒了！”
书记：“胖子，我给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明天还上班，都别去了吧？”
郝总起身，走到衣架旁，伸手从外套内兜里，又摸出一盒金尊香烟。他一边走一边打开烟盒包装，先抽出一支递给附近的任凯，再抽出一支放在老大面前桌上。郝总坐下，把烟盒放在桌上，又抽出一支自己点上，才接着书记的话茬。
郝总：“胖子，你要早说好，咱们都少喝点吧。赶快催催面食，那我不让司机过来了，唱一会儿，咱就散伙吧……”

（切入）

36内景 地下歌厅 人物 黑夜36

就在距离饭庄大房间不远处，有一幢独立的三层洋楼。洋楼四周虽没有围墙，但处于山坡和林木之中，仅从外观上看，完全就是一处私家别墅。
在这处洋房东侧，还有一个通向地下室的门楼，进了门楼，走下十几个台阶，一旦推开通向地下室的厚重铁门，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别有洞天。
这儿地下室的走廊，被一些人工廊柱或艺术品隔断，故意营造出来曲折蜿蜒、亭榭流觞的效果。在轻柔曼妙的旋律下，八方闪烁着魔幻迷人的色 ，四处弥散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胖子和一名男服务生在前面引路，一行人鱼贯而入。任凯走在最后面，左腋下夹着自己的皮包，手里拎着方红的挎包，边走边上下左右端详着周边景观。
拐过一个漫坡道，服务生推开一扇木门，他进门后熟练地打开灯光、音响和字幕，并用随身钥匙打开了酒吧里的厨子，从里面拿出来两个无线麦克风和一包各种颜色的“麦克”头罩。
一行人进了歌厅里，有的在脱外套，有的一屁股坐在字幕和音响对面的柔软沙发里，有的盯着酒吧橱窗里各色各样的洋酒……任凯一进门，便一直站在门口附近的吧台旁，他眼睛一直跟随着服务生转悠，像是有什么事情问询服务生。胖子见状，赶紧走过来，拍着任凯的肩膀说：“凯哥，快坐下吧！想上卫生间吗？这房间里就有，最里面，过去就看到了。”
（画外音）：“啪……啪……啪”（胖子一边放下给任凯指卫生间的手势，紧接着鼓了几下手掌）
胖子：“哎！诸位，诸位，静一静啊。我先解释一下，进来这个房间，谁也别再出去了！这个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吃的喝的，吧台里都有。我要了一箱啤酒，一会就送过来。如果有特殊需要，直接给服务生说就行。千万别自己溜出去啊！结账的事情，谁也别管了。”
胖子说话的功夫，任凯已经来到房间里面的墙角上，他看到一个圆形指示灯，伸手摁了一下，墙面便自动向两面分开了，墙里面亮着灯，是一个很大的盥洗间。
盥洗间左右两边，分别是男女卫生间，中间是两个洗手水池和宽大的镜面。在用米黄色大理石装饰的台面上，依次摆放着梳子、鞋刷和洗手液。两侧墙上干风机和手纸盒，一应俱全。任凯迈步进来，墙上两扇门便自动关上了。
等两扇墙门再次打开时，歌厅内旋转着房顶球灯的七 光环，房间内回荡着郝总演唱臧天朔《朋友》的吼声。书记和方红闺蜜、陆永明和方红、胖子搂着萍妹，正在翩翩起舞。老大一个人坐在吧台的高高转椅上，一手磕着瓜子，一手翻看着吧台桌面上的手机。在老大手机边上，摆放着已经喝了大半瓶子的“农夫山泉”，再就是“金将军”、火机和已有许多烟头的烟灰缸。
男服务生已不在房间里，郝总独自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的字幕，声嘶力竭地唱着歌。在他面前的大理石长条茶几上，放着打开了的几瓶蓝带啤酒和三四包袋装零食，三个玻璃花盘中散在着腰果、桃仁和瓜子等。
任凯出来卫生间，便直接坐在沙发一头的点歌荧屏前，翻看着前面预约的歌名，又顺着拼音字头，点上了几首独唱或男女对唱的流行曲。
歌厅木门开了一道缝隙，男服务生向跳舞的胖子招了一下手。
胖子快速闪出了歌厅门外，并随手带过了房门。
歌厅门外一位身着军装的矮胖男人，一看是胖子出来了，他赶紧冲他摆摆手，指了一指左手腕上的手表，并示意胖子进去。胖子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双手合十，冲着军人拜了两拜，顺手做了一个“OK”的动作。
胖子在门口前定了定神，转身推开了歌厅的大门。
（画外音）：“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歌声带着磁性和深情，随着打开的房门流淌出来。
歌厅里，陆永明与方红正站在字幕前面，对唱着一首《知心爱人》。而郝总和方红的闺蜜、任凯与萍妹一起，于一旁伴舞。

（切入）

克谐

10内景 任凯家中 人物 夜10

任凯和儿子相继进到屋里，任凯妻子随后关上房门，站在门前依次脱下外套、鞋子和裤子，穿上拖鞋，并到一旁卧室里打开灯。等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淡雅洁净的丝绸睡衣。
儿子褪下运动鞋，趿拉着拖鞋，手提着书包，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房间。随着儿子房间灯光亮起来，他的房门即刻关上了。
任凯儿子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依次往外拿出来铅笔盒、书本和作业本子。在他书桌前面墙上，挂着用 色胶带贴著四角的图画，有临摹的素描圆椎体、 笔景物和人头肖像，还有两张水粉画，一个是单只香蕉，另一个是孤立的陶罐，而在抬头即可看到的墙面正中央，是一张他自己画的课程表，并排在课程表旁是一张全年日历表。在这像从挂历上裁剪下来的“日历表”上，已经用红蓝黑色圆珠笔，分别标注着“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的生日”“画画、象棋、围棋、毛笔字”以及“比赛、考试、放假”等特殊记号。
任凯进了房间内，他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去阁楼的旋梯。

（切入）

11内景 任凯家中阁楼 人物 夜11

任凯进了阁楼房间内，他打开阁楼电灯，坐在一面订满挂钩的墙下长木凳上，一边脱下身上衣服，一边换上圆领运动衫和睡裤。然后起身，径直走向南墙，打开了菱形外窗。
阁楼房间内的北墙一侧有一个比一般课桌大不了多少的长条桌，上面铺着四边垂下来的粗帆布，桌面上摆放着不规则卷起来的画纸，再就是挂着毛笔的晾架、一个放满各种笔的景泰蓝笔筒、一副 石镇尺以及砚台、印盒等。
距离长条桌半步远，是一个简易画架，钉在架子画板上的，是一幅似云朵似烟雾似荒原野草的粉 堆积画面。画架附近地面上，有两个普通的手提颜料盒。在打开的一个颜料盒上面，有一个色 斑斓的调色板，其旁边放着一个装着清水的红色塑料水桶。
阁楼窗外，周边夜色中，是黑黢黢的低矮房舍的屋顶，以及灯光灰暗而长短宽窄各异的街道。只有一个像是不足百米远的高耸大烟筒，正冒出来浓浓的烟雾，在夜色阑珊之中，格外扎眼。
任凯眼瞧着那喷涌而出的浓烟，皱着眉头，左右摇了一下脑袋，并把菱形窗子又关上了，顺手拉上窗帘。他伸手拿起墙边单人沙发椅旁的茶几上一盒“三五”香烟，但眼光盯着一个洗刷得特别洁净的玻璃烟缸，随后又把烟盒放了下来。
任凯转过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像在远瞧着前面画架上的图画，整个人陷入了悠长的沉思。

（切入）

12外景 小学 人物，春季白天12

在一个古色古香庙宇门楼的屋檐下，挂着一个白色四方木牌子，上面写着“东门里小学”。
（画外音）：两扇大木门由打开推着关闭时的“吱…吱…扭…扭”声音。
“东门里小学”的两扇大木门，平时都紧闭着。人们进出时，需要低头侧身，才能钻过右侧大门中间的一扇小木门。
抬腿迈过了两扇大门前的高门槛，即可见到大门正对着的一个低矮影壁墙上，用红色仿宋字体书写的“毛主席语录”，而其下方“语录”内容是“我们的教育方针……”
（画外音）：手摇铃铛的“叮当…叮当…叮当”的声音。
在小学大门内过道一旁的门房里，走出来一位高高胖胖的六十多岁老头，他手里拿着一个“七十年代”城市街道上常见的“收垃圾”使用的手摇铃铛，就站在大门内侧“影壁墙”一边，一手高举着铃铛，使劲地摇了起来。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原本关闭的教室门，都先后打开了。最先走出门来的，多数都是老师：他或她，有的手拿粉笔盒子或书本，而腋下夹着教学用的硕大三角尺；有的用书本托着几只完整的粉笔，而有的双手抱着一摞作业本……出门后，老师们径直走向办公区域。随后，穿着各式服装，但颜色仅有“灰”“白”两色的学生们，从教室的前后门，蜂涌而出。
在不大的小学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踢毽子、跳绳或跳皮筋。男生们，有
的不明原因地相互追逐、疯跑；而有一伙人，在教室旁进行“抗拐”嬉戏；还有一对小伙伴，躲在一面墙下，两个人一起看着“连环画”；另有一伙人围成一个圈子，圈子里有两个孩子，正用石子下“五子棋”。

（切入）

13内景 教室 人物 白天13

角色8：少年郝总。小学生。板板整整的戴着红领巾，衣着清洁。
角色9：少年任凯，小学生。松散地戴红领巾，穿着胳膊肘带有对称补丁的古旧灰涤卡上衣。
角色10：少年陆永明，小学生。歪戴红领巾，头发自然卷曲，衣服鲜亮板正新颖。
下课后，课间一个教室里面，在讲台上，一个瘦高个男孩（角色8）正在认真擦拭黑板上的数学题。两排课桌的过道一边，有两个女生正俯着身子，看着另外一个女生用钩针编织茶杯网垫。一伙男生在这三个女生附近大呼小叫地“扇洋画”。
在教室最后排的一角，任凯从黄色布书包里，拿出来一个“弹弓枪”，一边打开课桌上颜色破旧的铁铅笔盒，一边从半盒子已经折叠好的“子弹”中，挑出来一颗。任凯把纸质“子弹”搭在“弹弓枪”上，甩手射向房顶一角。在任凯身边的陆永明，一直全神贯注地瞧着任凯摆弄“弹弓枪”。
（画外音）：“噢……噢……闯上了！闯上了！……哈哈……哈哈……噢！”
突然，教室里面爆发出来欢呼和狂笑的声音。一个身穿蓝裤子、草绿色上衣、戴着军帽的男生，把一位路过三个女生旁边的男同学，故意用力一推。路过的男生一下子歪倒在拿“钩针”的女生身上……这一幕被看“扇洋画”的同学们看到了，禁不住大呼小叫起来。那个被推倒的瘦小男生，带着近视眼镜，满脸通红，眼睛像是已经含着泪水，他赶紧一手扶着眼镜，低头走到前排座位上，欠身趴在了课桌上。
（画外音）：手摇铃铛的“叮当…叮当…叮当”的声音。
（画外音）：“都坐好，上课了！”
已经把黑板擦的干干净净的小班长“郝总”，这会儿还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内外急急忙忙回到各自座位上同学，一本正经地吆喝了一声。
坐在最后一排，与陆永明并列隔着一个座位的任凯，这会儿正在翻看夹在语文课本中间的“连环画”，而陆永明正低头欣赏着已经拿在自己手中的“弹弓枪”，并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切入）

14外景 街区 人物 白天14

（画外音）：“东门里小学”两扇大木门被推拉开时“吱…吱…扭…扭”的声音。
随着“东门里小学”两扇大木门完全打开后，男男女女的小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写着“毛主席语录”的影壁墙两侧走了过来。学生们在穿过大门楼的过道时，一侧门房里，正传来播放山东快书《奇袭白虎团》的动静：
（画外音）：“……口令：“咕噜姆”“欧巴”……”
任凯与陆永明一路小跑地穿过大门过道。两个人走出校门，快步穿过街区和大马路。任凯一边走一边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沓各色烟盒纸折贴好的 “洋画”，伸手塞给了陆永明，并从陆永明手里接过来几本“连环画”小心地放进了自己书包里。任凯又从怀里摸出来一把用自行车链子扣组装的“火柴枪”，他边走边把火柴装进“枪”里，并利索地拉上枪栓，随着“啪”的一声，从朝向地面枪口飞出的火柴棒，直接戳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在一个岔路口上，两个人互相摆了摆手便分开了，任凯把原本挂在脖子上的书包，斜挎着背好，快步闪进了区少年宫的院门。
任凯径直走入一间门旁挂着“绘画班”的平房前，他慢慢地推门进去，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下。任凯一边从书包里摸出来蜡笔盒、几支铅笔和一个大演草本子，一边端详着前面墙上挂着的一张示教画，并四处瞧着周围各种年龄段的小朋友，已经勾勒出来的一个个形态、颜色各异的“天安门城楼”及其背影中“光芒四射的红太阳”。随后，任凯俯下身子，低头也画了起来。

（切入）

15外景 地震 追悼会 游行 白/夜15

唐山大地震之际，在这城市里面，无论机关、学校还是企事业单位，尤其是集体宿舍区周边，凡有空场地的位置，一律布满了样式各异的“防震棚”。
“沉痛悼念伟大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的追悼会，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召开了。
“东门里小学”任凯年级的同学们，都穿着白上衣和深色裤子，胸带白色纸花，排着长队依次走入一所中学的大门。
进入中学大门内，先要穿过一条两边全是水泥黑板报墙面的道路。在道路正前方是一面高大的影壁墙，影壁墙中央是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像，画像两边分别书写着：“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在这个影壁墙的背面，是红色楷体书写的毛主义语录：“我们的教育方针……”
参加追悼会的人流，逐渐排满了中学周长350米跑道的操场。操场一头用长竹竿扎起了巨大的架子和木板的主席台。
追悼会主席台的中央是用黑色丝带装饰的毛主席巨幅画像，画像下面排满了色 缤纷的大花圈。竹木架子两头分别悬挂着高音喇叭，同步播放着天安门前“追悼会”的实况录音。
肃穆哀恸的旋律之下，全场人员低头默哀。淅淅沥沥的雨雾中，头发和上身衣服已经湿漉漉的任凯一班同学们，嘴唇和脸色已经暗青。伴随着扩音喇叭里“追悼会现在结束……各学校各年级按顺序退场”的声音，整个操场队伍，却一下子凌乱起来。在雨水中，人们拥挤着向校外走去。
1976年10月25日，无处不在的扩音喇叭里传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发表的题为《伟大的历史性胜利》的社论，男女广播员轮番用沉稳、高傲、激扬而且极其嘹亮的语调，正朗读着：“……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在中国革命的关键时刻，代表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和共同愿望，以无产阶级的雄伟气魄，对‘四人帮’反党集团采取断然措施，粉碎了他们篡党夺权的阴谋，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取得了无产阶级反击资产阶级进攻的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夜色阑珊之中，在各行各业一同走向大马路欢呼“粉碎四人帮”的游行队伍中，少年郝总轮着鼓槌在前，其后是陆永明敲着锣和任凯拿着一副铜镲，而其他同学，或拿红旗，或徒步行走，都穿插在游行队伍中间一闪而过。

（切入）

16外景 中学 人物 白天16

曾经举办“追悼会”的中学大门两侧的黑板报上，除了丑化“四人帮”狼子野心的漫画，再就是摘抄报刊上的声讨“四人帮”罪行和拥护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英明领导的字词话语。大门过道正对的影壁墙正面，临摹毛主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枣红色大字，替代了“毛主席去安源”的巨幅画像。原来画像两侧的对联，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白色粉底。而影壁墙背面的“毛主席语录”，依然还是“我们的教育方针……”，但字体已经变得陈旧斑驳支离。
和煦的阳光下，整个校园里，教室鳞次栉比，整洁静谧，分布在高大树木或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课间“眼睛保健操”的高调旋律。
（画外音）“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教育方针……《眼睛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切入）

17内景 教室 人物 白天17

（画外音）：“……《眼睛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角色11：班级团支部书记，胸前带着“共青团”徽章，坐在中间一排课桌位置。
角色12：衣美娟，梳着两个松散的“把子”，坐在临近后排的墙边位置。
角色13：方红，梳着“运动头”，打扮气质近似男小子和衣美娟同位。
伴随《眼睛保健操》的音乐旋律，在一间初中教室里，坐在最后排的任凯两只手正认真做着“眼操”，而任凯同位的陆永明左手揉搓着左眼，右手和右眼却盯着课桌上书本。在他俩的斜对个，便是认真做“眼”操的衣美娟和方红。其它座位上的同学们，或端坐着做眼操，或交头接耳，或趴在桌子上，唯有后排墙角上的班长（郝总），一边做操，一边不时地抬起头或直立起身子，扫视着全班同学做眼操的情况。
这会儿，只见坐在前排的一个胖脑袋的男学生，正把一张画着乌龟的小纸条，用火柴棒小心翼翼地插在前面一女生长辫子上面。
在那位梳长辫子女生的课桌上，放着像瓶子底一样的高度近视眼镜，她正在认真做着眼操，一点也没有察觉身后同学的恶作剧。在她前面讲台黑版上，满满的全是代数方程式。
在讲台黑板上方，有六块黄色方块纸，上面醒目着“好好学习天天?上”。那原本应是“向”的一张黄纸，已经被撕去了大部分，仅剩下图钉固定的一小块没有字迹的黄色纸片。

（切入）

18外景 校园 春季黑天18

校园内路边高大槐树上，白色花朵簇拥成团，芳香四溢。
万家灯火时分，校园内的路灯灰暗，其中只有三五个教室里面，依然灯火辉煌。在每一个有灯光的教室前面，堆满了老式“永久”“凤凰”“飞鸽”等牌子的自行车。
自行车周围三五个小学或初中生摸样的男孩子，相互追逐嬉戏，并在有灯光的教室前面晃来晃去。
有几个身高个头不一的男孩子，正集中在教室一头墙下的灯光中，他们互相交换着大小各异的自行车铃铛盖子。这时，有一个孩子，从别人手里，挑出一个自行车轮毂封油的“卡环”，像戒指一样，套在每个手指上面……

（切入）

19内景 教室 春季黑天19

与上面同一场景下，在一个讲台黑板上面醒目着“好好学习天天?上”的教室内，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女教师，正在讲解“基础英语”。
女老师姿态优雅地用右手放在喉咙上方，指导参加夜校听课的中青年男女，大声说：
“where……where；her……her……”（女教师优美的声音）
（画外音）：教室内外，凡听课的人们，都一起跟着大声念到：“where……where；her……her……”
此刻，教室里面每一个课桌旁边，全都坐满了听课“学生”，甚至教室后排一条长凳上，已经坐上了三四个人。教室的前后房门都开着，在门旁和两侧玻璃窗前，都站着显然已不是中学生的中青年人，他们都十分认真地一边记笔记，一边紧跟老师的节奏，朗读着：
（画外音）：“呜……呜……呜……women……women……”

（切入）

20外景 人物 白天20

烈日炎炎之下，三辆挂军牌的“解放”汽车向郊外奔去，卡车车厢内，站满了任凯初中班的男女同学，他们身着各色的确良衬衣，有的带着草帽，有的背着水壶或书包，脸上洋溢着青春自然的欢笑。
在城市郊区，一大片已经割完麦子的农田里，任凯和同学们分散着低头捡拾零落的麦穗。随后，又陆续把手中麦穗集中放在一处田边土垄上。
艳阳高照午间，老师和学生们都集中到一处有树荫的麦场附近。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拿出各自携带的食物和饮料，彼此谦让分食，相互嬉戏欢笑。

（切入）

21内景 车间 人物 白天21

某工厂偌大的厂房内，在一台台铣床、刨床、钻床旁边，身着车间工作装的一伙男女同学，在车间师傅的指导下，或操作机床，或学习用游标卡车测量工件，或用独轮、双轮和四轮推车搬运工件器具……而任凯和另一位同学，正在车间一个角落里，站着观看两位中年师傅下象棋。

（切入）

22外景 高中校门外 人物 白天22

进入红色大木门楼的“实验中学”大门，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内侧墙壁上，一群学生正在张望着“高一录取班级名单”，在注明“二班”一栏中，“陆永明”和“方红”名列其中。
在挂着“师范附中”木牌子的大门墙垛一旁，六张大红纸高高地张贴在墙上。墙下一圈学生外面，学生“郝总”正满脸欢喜地和几个熟悉面庞的初中同学站在一旁高谈阔论。这会儿，梳着长辫子戴高度近视眼镜的女生，神色黯然地从看榜的人群中出来，悄然离去；同时，曾经给长辫子女生插纸条的胖脑袋男生，也低头向人群中侧身挤了出来，他张望着长辫子女生离去的背影，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第一中学”高大石板门楼外面的一侧高墙上，已经贴满了粉红纸上用黑色毛笔字体的新生入学班级名单。任凯骑着自行车径直奔向看榜的人群外面，他身子没下车子，一腿支撑着，张望了不一会儿，便又骑上车子，嘴角一瞥，旋即离开校门口。

（切入）

23内景 教室 人物 白天23

第一中学校园内，下课铃声响起来，“高一六班”教室内，在最后一排座位上，任凯还在低头解答着物理卷子。同位衣美娟起身把答完的试卷，让前排的女生递交到讲台上。
讲台黑板上写着“能量守恒定律”，旁边画着一个平板车还有定滑轮，再就是一些换算公式。
衣美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侧身瞧着任凯还在犹豫不绝地答题，她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物理课外辅导书，顺手塞进任凯抽屉里。
任凯慌忙收拾卷子，起身把卷子送到讲台上。
任凯回到课桌前，他拿出衣美娟留下的辅导书，即刻随手翻着，眼光停留在画着类似黑板上图示的解题分析一页，任凯右手转动着圆珠笔，低头沉思不语。

（切入）

24内景 医院病房 人物 白天24

在传染病医院内，高大的槐树，白色花朵，簇拥成团，蜜蜂在花朵上起舞翻飞。在四个人一个房间的病房内，一身病员服的任凯，正背靠床头，全神贯注地阅读小说《悲惨世界》。
紧挨任凯的病号，还在打吊针，坐在一旁的妻子正在削苹果皮，并把削成小块的苹果，用刀子小心翼翼地递到闭眼打针的丈夫口中。
（画外音）：“哈…哈…哈，真的，还能赢，真没想到！”在病房南头，一位穿病号服的男孩子欢喜地说道。
（画外音）：“三哥都出面了，他们还敢赢吗？”围在那位“病号服”男孩床边的三个奇装异服的中学生，其中一个留长发的在讲话。
（画外音）：“嘘……小声点！什么时候决赛啊？”穿病号服的男孩又说。
住在任凯病房南头病号是另一所学校的高中学生。他和任凯一样，也是在路边吃饭，患上了急性甲肝，但病情比任凯要轻。他俩前后脚入院，虽不在同一个高中，也不是同一样年龄，但没几天两个人便混熟了。
住在任凯病房的孩子，他父亲在学校里是教导处主任。平时，他周围有一帮小兄弟，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附近街道上，经常欺男霸女和胡作非为。有个初三的女学生，外表上十分清纯漂亮，从周一到周六，基本每天下午都过来陪他。只要那女孩过来，这二位不是到病房外边抽烟，就是一起躲进卫生间里，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任凯在初中时曾是校足球队员，上高中后有时帮工厂足球队参加城市举办的“友谊杯”自由联赛。而那个工厂球队曾获得冠军，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任凯的这个病友酷爱足球，一听任凯谈起来和社会上踢足球的谁谁都是朋友，即刻对任凯敬佩有加。
听到病房那头一伙同龄人谈论足球的叽叽喳喳动静，任凯干脆合上小说，起身走到病房外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瞧着楼前大槐树上的花朵和上下翻飞的蜜蜂，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切入）

25内景 房间 人物 白天25

（画外音）：凯凯，你同学过来看你了。（任凯母亲的声音）
在四合院的东屋里，衣美娟和手拿一沓试卷的女同学，在任凯母亲的引领下，出现在任凯的卧室门前。
穿着背心的任凯躺在床上，一边放下手上萨特的《理智之年》，一边赶紧套上床头的运动裤，一边穿上拖鞋站了起来。
任凯：“班长来了，你们好吧？我下周就去上课了，还麻烦你们跑一趟！屋里太乱了，随便坐吧。”
女班长进来门，伸手把手中的试卷递给任凯，随后便坐在墙边的一个方凳子上。
女班长：“这学期的试卷都在这里，作完了你给我就行了，有问题再说。班主任让我俩给你带好！两年制的班，都开始准备高考了，我们下学期还要学习半年功课才复习呢！老师说你功课能跟上，没问题的。”
衣美娟：“老K不会有问题的，对吧？万事不求人。”
衣美娟进了房间后，她直接走到墙边那个任凯自己用木板子制作的书架子前，一边用手指比划着书名子，一边抽出来一本《欧洲绘画史》，随手胡乱翻着。这会儿，接着班长话茬，衣美娟即刻应声道。
任凯把手中试卷顺手放在写字台的课本上，并把桌前的一把椅子转过来，朝着女班长坐下，听着女班长讲学校里的事情。这会儿，听到衣美娟若带嘲讽的话语，任凯和班长的眼光，禁不住一起看着衣美娟翻书的背影。任凯张口刚想说什么，即刻又摇了摇头，一声没吭。女班长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拿起了床头的小说《理智之年》。
女班长：“萨特的呀！听说过这本书，啥意思啊？”
任凯：“没啥意思！你们上大学以后，再看吧。‘三年制’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吗？我怎么觉得有点悬呢？哎！班长，你还真想学物理吗？我一个亲戚大学物理系毕业，分到大山里，最近才调回来，现在教上数学了！”
任凯坐在椅子里，看着女班长坐在床边翻看《理智之年》，他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女班长面带微笑，低头十分认真地阅读着手中书本前页，她没有回应任凯的问话。
衣美娟看到女班长如此认真读书，一边把手中的书插进原来的位置，一边走向班长身边，并用质疑的口吻，冲着任凯问道：“你说的什么年代事情啊？学物理不都是去造原子弹。现在各门学科都是相通的，我觉得女的学物理挺好！”
任凯：“挺好，你怎么不学呢？还想改文科吧？我说的就是六十年代的事情。我亲戚分在青海，在那儿教生物，听说可受罪了！”
一听衣美娟说话的语调，任凯就有些来气，他抬头盯着衣美娟，格外认真地作答。
没等衣美娟靠过来，女班长便合上手中小说，一边递给衣美娟，一边说：“美娟，我们走吧？”
女班长：“老凯啊，这么多卷子，你大体看一下，有问题上课后，我帮你联系老师。其实，你这病没必要休息这么长时间，我爸是大夫，说这病恢复很快。以后，在外面吃饭，小心一些就行啦。”
任凯随说着“谢谢”，也跟着站了起来。
进门来一直没有坐下的衣美娟，这会儿把手中小说扔到床上，笑嘻嘻地对班长说：“人家一贯个别，可以在家多休息些时间，不用做功课，天天还能看小说！对吧，老K？”
已经习惯衣美娟腔调的任凯，也没再说什么，他摇头晃脑地过去打开房门，并把她俩送到四合院大门的街口上，相互摆手告别。
任凯站在大门口上，瞭望着她俩离去的背影，转身低头，若有所思地进了院子。

（切入）

克谐

小说《镜湖》电影剧本第二稿

第二稿编剧主导思想：在初稿基础上，充实和细化剧情的严谨和形象，务求可行性和简洁明了，删除文字臆断，避免场景转换的错觉感。

拟名《生于六十年代》或《镜湖》

淡入（fade in）

1外景 泰沂山脉 镜湖水库 白天1

在“五岳至尊”泰山周围，有无数山川沟壑，期间星罗棋布着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水潭湖泊。在一处秀丽山川下，可见一片水域，色泽墨绿。临立水域岸边，可见水下岩石，嶙峋奇异，延绵湖底。清晨或近暮，水面上湖光山色倒影，却比周围树木山岭，更加爽朗艳丽。
全国解放年后，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国内大力推行水利建设。在上述水域一侧，建起了一道大坝。伴随大坝树立，水域面积的扩张，逐渐淹没了周边原有的几处村落和一处庙宇。
在贯通两侧山峦的新建大坝上，马车、单轮手推车、拖拉机、自行车和行人，川流不息。在大坝路基一侧，竖起的一块大石碑上，醒目着四个猩红色楷体大字“镜湖水库”。

（切入）

2外景 城市 白天2

鸟瞰“镜湖水库”一侧，映入眼帘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川沟壑和丘陵平原。
距离“镜湖”大约三十公里处，便是一座繁华古老的城市。从城市上空俯瞰，远近城区市貌，高楼大厦，烟囱水塔，房舍街区，簇拥四方，参差不齐。
在马路和街道上，着装从六十年代样式一直过渡到九十年代的行人，失之交臂，穿梭而行。在伴随时空变迁的人流之间，蜂拥而至的从六七十年代逐渐增多的自行车和部分三轮车，逐步过渡到自行车与各种样式摩托车平分秋色；与此同时，城市内的公共交通工具和便利出租车辆，由单一公交和零星的地排车、骡马车、三轮车和拖拉机，以至于被交错行驶的黄色面包车拥塞马路，不但阻隔了公交车道，甚至把自行车也挤到了人行道上。在这期间，马路上穿行而过的轿车，也由为数不多的以黑色为主的“红旗”“伏尔加”“福特”车型，逐步被颜色各异数量激增的日本品牌轿车替代。

（切入）

3外景 千禧年 白天/黑夜3

当各式各样的日历，打开了2000年1月1日那一刻，世界各地都在欢呼雀跃着“千禧年”的到来。世界末日的谣传，戛然而止。“千禧虫爆发”的恐慌，烟消云散。国内，电视剧《蜗居》正炙手可热，而书店和道旁书摊上，依然流行着“民国文学”书刊，钱钟书《围城》和徐志摩诗集，路旁地摊上随处可见。
时光推进二十一世纪后，纽约“双子塔”轰然倒塌，美国进军阿富汗，随后出兵海湾。届时，国内电视“新闻报道”，访谈某军事观察员，预测美军进入伊拉克城区后，将会遭到“民间化”正规军的有力阻击和顽强抵抗。

（切入）

4外景 镜湖 白天4

时光倒流，视野定格在国内高举“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理性红旗，伴随“改革开放”到来，全国各地的城乡、区县、村落，都开始重视植树造林。凡是有“秀山丽水”的地方，逐步建造起来适合人们游乐玩耍的休闲景区和度假场所。
千禧年前，在“镜湖水库”周边，原先仅有附近居民驻足垂钓或撒网捕鱼的景象，已经转换成在“镜湖水库”下游的滩涂地面上，分割成盐田式的个体养鱼池周边，可见到来此或垂钓或野炊的人影和车辆。
千禧年以后的一天，位于临近“镜湖”大坝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一处建筑工地已经初具规模。在这处工地一旁，临近山道一侧，竖立着建筑规划“效果图”，上面醒目地写着“镜湖水上乐园”，右上角写着：“承建单位：城建集团第六公司；设计单位：展翔城乡规划设计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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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外景 镜湖 人物 白天5

（角色按出镜先后顺序，依此为角色1、角色2、角色3……类推，有名姓者署名）

角色1：某城乡规划设计学院“院长”，兼任展翔城乡规划设计有限责任公司法人代表，上初中时曾任团支部书记。
角色2：某城建集团总经理“郝总”，上初中时曾任班长。
在“镜湖水上乐园”已经浇筑完成的二楼平台建筑工地上，五六位头戴工地统一标志安全帽的男人们，正站在二楼宽敞的平台上，远眺着不远处静谧的湖面，指手划脚，窃窃私语。在靠近镜湖一边的楼台边沿处，“院长”西装革履，手里拿着已经卷起来握在手中的图纸，倒背着手，正聆听着站在他身旁，身着崭新工装的郝总，一手拿着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比划着四周，正在解说着什么。在郝总身旁，城建集团六公司的年轻经理，仰视着郝总，从身姿到面部表情，都充满了仰慕和恭敬。在这三位领导身后不远处，其他的几位随从，或身着工装（工地项目经理或建筑工头），或服装休闲（专车司机和随行人员）。他们有的戴着安全帽，有的已经把安全帽提在手里，虽然彼此之间没有交谈，一律都站在那儿，四处观望着，但有一个人，身着便装，头戴安全帽，躲在高台稍远一处地方，正在打电话：
（画外音）：还有几个“镜湖”啊！靠近“镜湖水库”的“皇冠庄园”，定两桌，烟酒带好的啊，老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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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外景 城市 旧街区 新楼盘 白天6

城市内，古旧街区斑驳的墙面或老式门楼的两旁大大的“拆”字赫然其上。城区内外，此伏彼起的一处又一处新型社区化楼盘，大干快上，只争朝夕。或在每一处新式高楼的外墙，或在仅是骨架的楼外防护网上，或在楼盘附近高耸的广告牌上，都可以见到十分醒目的售楼标志。
在每一处售楼“广告”招牌中，除了一目了然的售楼电话号码外，再者，无一不点缀着足以让人们怦然心动的诗情画意：“中心花园•写意人生”“森林洋房•天然风光”“首善之地•品位家居”“至尊服务•精英专享”“学区豪宅•赢在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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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外景 城市中某单位大门口 人物 近暮下班时分7

角色3：男主人公任凯，“精诚分析测试中心司法鉴定所”副主任，兼任该机构质量负责人，与“郝总”和“院长”曾经是初中的同班同学。
春夏之交时节，在一个古木参天、树木成行的半山坡上，有一处大门两侧挂满了单位或公司招牌的办公场所。在长短宽窄不一，而颜色新旧不同，并且字体各异的木质或金属牌子上面，比较醒目的有：“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会”“《康复与养生》杂志社”“丽人蜂产品开发公司”“精诚分析测试中心司法鉴定所”等等。
太阳西移，伴随滴答作响的时钟表针越过了四点半之后，此处单位大门口上，原本只留着可通过一辆汽车宽度的电动推拉门，正缓缓地全部敞开了。由大门到办公楼的中间是一处略显粗糙凌乱的圆形盆景花坛，紧贴着砖头砌的椭圆形台子内侧，是一圈没有修剪的低矮冬青。
花坛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泰山石”，泰山石正面纹理清晰，神似一匹腾云驾雾的奔马，而石头后身的图案，则更像一幅水墨山水画卷。
花坛的东侧，在一长流遮阳棚下，横七竖八的全是各式各样自行车。
花坛西侧是一块空地，地面上用白色油漆划定了四五排的停车位。此时车位上，停放着不足十辆小轿车。
随着表针接近差一刻五点钟，由办公楼陆续走出来的人们，四散开来，他们或步行，或推自行车，或钻进汽车，行色匆匆，人影晃动。任凯夹杂在他们中间，径直走到车棚里，他打开链子锁并挂在车把上，往前推了几步自行车，一偏身子，用力蹬了几下，整个人影和车子便闪出了大门外街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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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内景 任凯父母家 人物 春季傍晚8

角色4：任凯父亲，退休工人，和老伴一起闲置在家。日常生活内容，主要是照顾任凯儿子中午放学后过来吃饭和休息。一般情况下，在晚饭时，任凯一家都来父母家用餐，饭后便返回小家。
角色5：任凯母亲，退休工人。原有风湿疾患，经常抱怨走楼梯时膝关节疼痛。近来一侧膝关节不适症状加重。
角色6：任凯妻子，某省级医院副护士长。
角色7：任凯儿子，小学生。
腰扎围裙的任凯，一手端着刚刚炒出来的青幽幽一盘苔菜，从厨房走到餐厅。在餐桌旁，他用另一只手拿过来桌上一个圆形竹垫子，一边把新炒出来的菜，摆在一盘“老醋花生仁”旁边，一边对坐在旁边沙发上正看电视的父亲，说：“爸，这个周末到我那儿去吧？他们送给我一些海鲜，乘着新鲜，赶快吃了！”
听到儿子话音，任凯父亲依然眼睛盯着电视，身子一动没动，说：“不过去了！这个周末你嫂子和慧慧过来。你妈膝盖也没好利索！你赶快吃了吧，我和你妈都不喜欢吃海鲜。”
任凯已转身走向厨房，这会儿听到父亲的话，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说：“周末，慧慧晚上过来吗？她不上辅导课了？”
父亲这会儿转过头来，仰视着任凯，说：“都是你妈多嘴！你哥昨天来电话，你妈说春节后就没有见到慧慧。你嫂子今早上来电话，说周末不让慧慧上课了，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任凯父子在客厅里说着话，任凯母亲躺在卧室床上，床头上收音机声音微弱，里面播放的是电话解答养生保健的问题。
任凯母亲能够清晰地听到外面父子俩的对话，这会儿她伸手关掉了收音机，并转过去身子，面朝墙壁，侧身躺着，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画外音）：“叮咚……叮咚……叮咚”（门铃的声音）
（画外音）：“爸爸”（语调平静。任凯儿子的声音。）
（画外音）：“爷……爷”（语音高调欢快。任凯儿子的声音。）
（画外音）：“爸，妈好点了吗？我又拿了几贴膏药。哎！妈哪？”（语调自然热情。任凯妻子的声音。）
伴随着说话声音，任凯年轻漂亮妻子站在门前，她一边把外套脱下，一边顺手把衣服挂在身旁衣架上，顺手又拿起刚刚放在衣架旁的皮包，径直走向婆婆的卧室。
任凯胖嘟嘟的儿子把背带书包顺手扔到沙发一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偎依在爷爷身上，伸手调节着电视节目。
任凯打开房门后，也没说什么话，转身又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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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内景 楼梯内 人物 夜9

夜幕降临，任凯一家三口爬着楼梯，任凯走在前头，儿子手提着背带书包随后。妻子肩上挎着皮包，走在最后面，慢慢跟着。
来到楼梯转弯处，任凯接过儿子手中书包，并蹲下身子，儿子熟练地骑在父亲脖子上，低头用下巴抵在父亲头顶上，任凯向前探着身子，迈开大步向楼上走去。
伴随上楼的脚步声，楼道里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在七层楼顶家门前，任凯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低头冲着儿子，表情严肃地说：“少吃点，死沉死沉的！惯得你这毛病，以后自己先跑上来，锻炼锻炼。你这样子，体育成绩能合格吗？”
儿子低下头，鼓着腮帮子，一吭不声。
妻子气喘吁吁地来到楼顶，面无表情地从皮包中摸出钥匙，一边打开房门，一边顺手打开了房间内的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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