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东河湾

西唐愚叟

                                                       午休东河湾
                                                          张  兴
      暑期的一天中午，室温39度，电扇开到最高档，吹的风仍是热乎乎的，连一点儿凉意也没有，闷得人透不过气，我真的有点儿懊悔了，要是在市里坐在空调间里，咋会受这种洋罪呢？
一会儿，寅哥戴着竹凉帽，拎着吊绳床来喊我：“老弟，在家捂酱哩，别书生气十足了，走，上大空调间里歇晌去！”
      “你呀，真是哪壶不开掂那壶，”我苦笑着说，“咱庄上谁家有个空调影子？净吹牛。”
      “老弟呀，你在家时领着大伙在东河湾栽的枫杨林，这几年长起来了，有的地方树荫厚得全天都不见阳光，千里风吹着，睡在吊床上荡着，比超级空调还舒服啊，就中央的高干也享受不来。”寅哥美滋滋地说着。
“真哩？那太好了，”我赶忙关了电扇，也提了一条吊绳床，撑把折叠伞，和寅哥一同向东河走去。说起东河湾，合作化以前，那林茂、草密、水绿、鱼肥、鹤鸟云集的景物，像画面一样又展现在我的眼前。寅哥是迁      来的，他哪里知道？我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述着东河湾的沧桑变化：
      “咱这东河湾为啥有数以千亩的大沙滩呢？就因为咱村前的澧河被东边的放虎山横断，流向急转弯冲力大，每逢发洪水毁岸冲田，久而久之，这里成了沙石弥布，多溪多潭多沼泽，又漫无边际的河滩头。土地改革以后，村民分得了土地，为了护田固堤，又一人一份，分了这大河滩，岸上栽杨柳，滩涂植枫杨。到1955年，整个河湾一派葱绿，不仅保护了田园堤防，而且水草丰满，鱼虾成群，上千只的白鹤聚栖这里。有13对鸳鸯常游拐弯潭。每逢数九，还有十多只白天鹅在这里越冬。树上的鸟窝抬头即见，加之这山环水绕的位域，咱村简直成了大自然的乐园。
      可叹的是，1958年公社里建土炉大炼钢铁，这片树林连根都刨光了。后来发几次洪水，不仅冲去了120多亩地，垮堤500多米，而且把水草树木也卷走了，这里的坑、潭、沼、溪一场大水一个样子，固定不下来，连条鱼、蛇也生存不成。鸟儿失去了食物和藏身的树木，逃亡得连片羽毛也见不着。一到秋风起，这河湾成了有名的大风口，尘沙漫空，遮天敝日，刮得家家封门闭户。尤其是1975年8月，长了泡天水，沿河庄稼被冲得一干二净，那一年饥馑加疾病，闹得民不聊生。”
      “是啊，人造孽，天报应。”寅哥接着说，“老弟，这几年变样了，你在家领着大伙栽的13万棵枫杨树，全承包到户，五年就长成了浓郁苍莽的大树园，还固定了东西两条河床。村里又制订了不准毁草滥伐林木，不准捕鱼捣鸟窝，不准乱采沙石，不准用电器、农药捕鱼的《环境保护公约》。现在，东河湾不仅堤防固若金汤，暴风沙偃旗息鼓，而且林木遮天，蝉鸣鸟叫。尤其是那深不见底的一里多长的拐弯潭，如今杨柳掩堤，鱼儿稠得像鱼汤一样；南边蕾草湖里的清水飘蛇，时出时没。白鹤也成群地飞回来了，野鸭、大雁、喜鹊、老鹰……啥鸟都有，比1958年前的风景还美里。”
     俺老弟俩走着聊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河岸头。我放眼看去，那上千亩的东河湾，绿荫遮天盖地，云蒸霞蔚。几只苍鹰振翅盘旋于林冠蓝天之间。树林里传来了叔嫂们的笑骂声，幼儿们的童谣声，小伙子们打水仗的击水声、呐喊声，还有花喜鹊、麻雀、蝉儿的争鸣声，此唱彼和，这和谐的河湾风韵，真是勾走了我的魂魄。
      我慌不择路，趟着没滕深的蒿草走下岸去，游进了林海。
      哟！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这里消夏避暑哩！或下棋、或打扑克、或看书、或聊天、或睡午觉、或游泳、或斗蟋蟀、或摸螃蟹……我和大伙打一下招乎，便找个临溪而又荫凉厚的地方，在树上绑紧了吊床，躺下身子便荡悠悠地睡起来，顿时觉得轻松怡然。凉爽的顺河风若拂若舞；潺潺的溪流水，如歌如乐。漫天的绿纱帐顶上坠着一串串翡翠般的枫杨籽，足有一尺多长，拂拂扬扬。我留心那虬枝老杈，鸟窝团团。一只母鹊飞来了，等待哺食的小雏，唧喳得聒耳，小黄口齐唰唰地伸出窝外，争吞母鹊口中的食物。我看得正专注时，忽听得身边“噗嗵”一下，惊得我翻身俯视，原是一条大鲤鱼跳跃，一圈圈儿银白的涟漪辐射了大半个水潭。细细看去，一寸长的小鱼苗摇头晃尾；一尺长的白鲢子亮肚打溅。顺河看去，那绿茵茵的汀滩上，果真是白鹤群落。有的单足站在大顽石上休憩；有的拉长脖子，双足立于河边觅食；有的张开双翅，拖着长足，倏地俯冲水面捕鱼；有的三三两两在河边啄青草……忽然间，一只大灰鹤从高空一头扎进蒲草湖里，叼起了一条两米多长的青蛇，飞上那棵高大的毛白杨树。但见，它把脖子伸了两下，半截子蛇可吞进了肚里，鹤嘴里噙的蛇尾巴尚在曲折摆动，鹤的肛门就已经排谢出了一节节白色的蛇骨剌，鹤的消化能力真让人惊心怵目。
      我在这绿林碧水的河湾里消夏，觉得比北戴河、承德的避暑山庄还要幽美恬适。从东河湾的嬗变中我感到：只有保护自然环境，让自然界保持生态平衡，才能创造出人类生存的和谐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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