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大碓(dui) 窝

绿叶儿

我家的大碓(dui) 窝

   我家有一个石头大碓窝，上方下尖，古朴厚重，大约要三四个劳动力才能抬起来，大碓窝那已变成青黑色的容颜说明它的年龄比我大得多。

   碓窝曾是我家的大功臣。小时候，总见有大人在碓窝前忙碌。给稻谷去皮，把小麦、玉米、高粱加工成粉。看着长辈站在木梁上脚一踩一放，木锤和碓窝用力碰撞就发出很大的“咚咚”声。奶奶小心的把溅出来的粮食放回碓窝里，有时还趁木锤抬起之际伸手进窝里搅动里面的粮食以让它们受力均匀，我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看着，害怕那重重的木锤会砸到奶奶的手。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但每次大人们在碓窝前舂粮食，我依然心里怦怦直跳。

   当家里有了一点积蓄后，爷爷请人打了一盘石磨，石磨接替了碓窝的大部分工作，碓窝终于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了出来。

   后来，大队上有了加工厂，打米、磨面之类全部机械化，碓窝的任务就是舂点作料之类。爷爷奶奶最爱吃豆花，节日和家里有人生日爸妈都会做豆花。大人们磨豆，我和妹妹就负责做吃豆花的调料。有新鲜辣椒的季节，我们把辣椒埋在做过饭后的热灰里，看辣椒的表面稍微变黑干瘪时，就把辣椒从灰堆里扒出来，抖干净上面的灰，把辣椒放在碓窝里，碓窝旁放一凳子，我和妹妹轮流坐在上面，双手抱住爸爸特意制作的小木槌，朝着碓窝用力砸下去，反反复复砸几十次后，再用勺子把砸烂的辣椒翻一遍，又重复上面的动作，直到把辣椒完全舂烂为止。因家里人多，每次做辣椒，我们都要舂一大盆，有时还在辣椒里加上大蒜和花椒。舂好的辣椒淋上热油，香味能飘好远。这样的辣椒拿来拌米饭，我们能吃一大碗。

   叔叔姑姑们陆续外出工作后，我家的人变少了。舂辣椒蒜泥已不用大碓窝，爸妈就另外买了一个小巧的碓窝解决。因房子翻修，大碓窝也从屋檐下搬到院坝边。一年大多数时候，碓窝都静静地站在那儿，最为露脸的一天是每年的中秋节。那一天，爸爸早早起床后就提来水把碓窝洗得干干净净，用毛巾把水抹干，用簸箕盖好备用。
　 妈妈则忙着把泡好的糯米用甑子蒸熟，到十点钟左右就开始做糍粑了。爸爸把糯米饭放在碓窝里，和小叔叔用干净的木棒舂米饭，我们把木棒叫做糍粑棒。有时爸爸也用芦竹来舂，那样舂出来的糍粑会带着芦竹特有的清香味。糯米粘性很大，爸爸和小叔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木棒提起来。在我们眼里，这个过程漫长而持久。在几个孩子热切的期盼中，米饭终于粘成了一团，舂糍粑的工程终于完成了。

   和糯米接触的木棒上还裹着一些米饭，弟妹们兴奋地接过木棒，歪头咧嘴大啃起来 ，有时候还会为分配不均闹出小小的不愉快。

   妈妈在锅里放上一点菜油，把舂好的糯米团扭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在锅里压成一个一个的小饼，煎成两面金黄就可以上桌了，这就是我们这儿中秋节的必备品——糍粑。俗话说：“热糍粑冷粽子”，每当妈妈把糍粑端上桌，弟弟总是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放，奶奶总会笑着说：“小心烫嘴巴。”把糍粑沾上白糖和早就舂好的花生面、豆面（用熟的花生，黄豆舂成的粉），放进嘴里，焦香味、豆香味、糯香味、甜味一起袭击你的味蕾，软软糯糯，感觉好极了。如果你不爱吃煎过的，直接扭成小团沾豆面吃也可以。

   每次做糍耙，妈妈都会多做一些，给没来亲朋送去。在院坝边摘几张芭蕉叶洗净，把舂好的糯米团在芭蕉叶上按成一个一个的圆饼，冷了后硬硬的，可以煎、炸、煮汤……

   再后来，我和弟妹们也离开了家。街上一年四季出售的机器糍粑，让大碓窝失去了它最后的辉煌。

   如今，老家就剩小叔小婶留守，大碓窝依然在院坝边静静守候，它的身上已布满青苔，窝里装满了水，成了鸡鸭的大水杯。又是一年中秋到，很怀念院坝边的大碓窝，怀念奶奶舂的玉米粉，怀念爸妈做的糍粑，怀念我和妹妹做的辣椒。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渴望再次在大碓窝中舂出香喷喷的生活！

   2016.9.14

来源: 我家的大碓(dui) 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