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感觉

荆淑英

不一样的感觉

                                                                           
                                                                                          荆淑英

       城市越建越大，不断地向郊区进发，外来人口也越涌越多，与日俱增，充斥着城市，城市快要爆炸了，只得把平房拆除掉，建起越来越高的楼房。楼房能容纳更多的城市人口。与平房的缘，就这样渐渐地远了。
    久不住平房了，一种想念就像一个老了的人开始怀旧一样，充斥起心扉。住了楼房以后，对住平房的种种好，便感觉体验得深切，这是因为有了类比。
    先说住楼房的诸多感慨吧。住进楼房的感觉，有点像犯人被关了监禁，家家户户出门锁门，进门关门。别管有几个单元，别管楼高几层，别管每层住几户人家，都是各走各的路，各入各家门。楼上楼下的遇见，也不多言，至多相互点个头，打声简单的招呼，就算是客套了，然后各自忙去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太简约简单，似乎永远也达不到增进情谊的美好境地。平时生活在一栋楼里，一个单元内，一层楼上，是近邻，其实却并不近，相互离得十万八千里。邻里之间，楼上楼下，极少串门，相互走动，“老死不相往来”，更缺少充满人情的那种嘘寒问暖。谁家有了喜事，关起门来独家庆贺；有了悲伤难过事，也是闭门锁户自己叹气。两口子打架，声再高，动静再大，天都快要翻了，楼都要塌了，邻里也不出来敲门关注，往往是你打你的，你闹你的，要么是不予理睬，熟视无睹；要么是开一条门缝，在门里边听。两扇门，就像两堵厚厚的墙，把人们隔离开来，像是隔开了两个具体的世界。偶尔需要借个工具什么的，才敲某一邻居的门。内里的人却并不着忙开，先在里面隔猫眼向外张望，然后问谁，确定是邻居之后，才打开木门，防盗门并不开，隔着防盗门问，什么事？邻居便说了来意。有了就说稍候，扭身去找，找到了才开门递东西。对方说句谢谢，答句不谢，也就完了，并不请邻居进来坐坐。若某一天借与被借的倒了个个儿，情形同样如此，非常相似。若是没有，便更好了，防盗门也不必开了，笑一下说句对不起，门一关完事。只有在楼下下水道堵了的时候，楼下的才来敲楼上的门，告诉别用水了，要通下水道；或是楼上的防水层坏了，浸湿了楼下的房顶，楼下的才去找楼上的。这种时候，总算邻里走动了，说话了，交流了，但脸面却都不怎么好看，因为感觉是受到了对方的危害。通情达理的，便赶紧说抱歉，赔上几个不是；若不大懂人情世故，不讲道理的，竟连个歉也不道，还嫌麻烦，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这便激怒了受害者。受害者的脸越发的难看，忍不住嘟囔几句，以发泄心中不满。对方若要识趣，不接话茬也便罢了，要没识趣，接了话茬，战火便迅起。不一会儿，楼道就传出两个人短兵相接的猛烈战火，非常的激烈，引得整个单元的住户都推开家门，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观岸观火。出来劝架的，也极少，你打你的，我看我的，仿佛是舞台上角色分明的分工。吵架双方吵上一阵，感觉到了观望的人群的目光，火便一同转移方向，大声吆喝：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然后一家关门，一家撤退，战火就这样便熄了。不定哪一天，类似的战事再次拉开，只不过由甲乙家变成了丙丁家。“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老话虽然说得不错，但对于居住在楼房里的人来说，却体会不到这句话的温暖感觉。人与人之间是割裂的，带防护的，缺少相融和亲近，彼此非常的疏远。似乎也并不是有意的，只是这种居住格局造成了这样的结局。因住在楼房里，憋闷、压抑，体验不到人情的浓烈，使人生活的一点不快乐。
    而住在平房的感觉，却跟这大相径庭，有质的区别。记忆之中，住过多次平房。住在平房，有种暖融融的感觉。一排平房的居民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大家非常亲和，非常团结。尽管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磕绊绊的事，也引发种种不愉快的插曲，但事情一闹，邻里一劝，对的让过，错的说说，好心人在里面说和说和，马上烟消云散。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不跟谁家计较。一排人照样那么亲热，那么融洽。记得除了冬天，家家回来后，都不会关门，而是大大地敞开着，这便于相互串门走动。一抬腿进了这家，一迈脚又到了另一家。不管进了谁家的门，谁家的大小主人都会热情相迎，不忙就让座，跟你聊起来；忙时也不虚套，边忙自己手里的事情边招呼来客。谁家做了好吃的，闻到香气儿，孩子涌进去，就会有其一份，“共产”的事常有发生，今天共你家的，明个儿又共他家的。百姓人家，进百家门，吃百家饭，感受百姓人家朴实无华的自然亲情，其乐融融。
    住平房的人，不仅把自己的家当作是大家的，而且把自己房前屋后的东西，同样也看成是大家的，从不分个彼此。平房门前的果实，无论当初是谁家栽种的，都会属于这排人家大家所有。花开了，大家欣赏，大家嗅其香，观其妍；果树结果了，大家开怀，大家品尝，谁想吃谁摘，并不会因为谁家的孩子摘拿了并非他家的果子，而遭树的主人的白眼。住平房的人家，也都相互信赖，贴心贴肺，看别人的孩子，就跟自己家的一样。谁错了。大人不在，另一家的大人看见了，就说一顿，甚至骂几声，就像教训自己的孩子一样自然，一样有责任心。回头事过去了，想起来了，将事情告诉孩子的父母时，孩子的父母总是说，说说说，该说就说。看见了，该说没说，该管没管，让孩子长歪了，我还不答应你呢！俩大人相视一笑，对彼此的信任更加之大。小孩子之间，在一起玩耍，一起上下学，打打闹闹是常事。有时相互还提着大人的名字互相谩骂，骂的切齿之狠，什么话难听骂什么，什么话解气说什么。每当这时，总有大哥哥大姐姐什么的出来调解、压事。实在不听了，就伸出胳臂各拍几下，以求把他们的烈焰打消下去。挨训的弟妹彼此翻一眼，悻悻地掉头走掉，事态就完结了。睡一觉，醒来时，仇怨全消。住平房的人相互亲和，大人疼孩子，孩子敬大人。记得我们那排房子有个曲伯，是工厂炼钢车间的老工人。他的活很累，是出大力气的，每天守着个炼钢的大火炉，冬天虽然暖和，夏天却奇热无比，汗如雨下。工厂每年夏天都给他们发降温冰棍，他总是舍不得吃，把冰棍放进保温桶里，从很远的工厂一直带回家来，到家头一件事不是洗脸吃饭，而是挨家挨户送冰棍。他有一个儿子，但他从不让儿子吃独食，总是整排房子的人家都分两三根。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曲伯，记得他发给我们的水果冰棍。每当我吃冰棍的时候，都会想起他来，想起他那慈祥的音容笑貌。那仅仅是几根冰棍吗？那是曲伯待我们的深厚情意啊！有个汉中阿姨会腌咸肉，她家有四个孩子，生活是很困难的，可她做了咸肉，都要给每家割一块，让尝尝鲜。现在咸肉超市多了，有钱就能买到，可吃起来，总觉得不如汉中阿姨家的咸肉香。其实，肉香还不是一样的？作怪的是情感，是多年在一起相处留下来的深厚情意。
    客观地说，住楼房也有住楼房的好处，比如方便、清静，彼此没有过多的干扰。进了家门，什么都很便捷，有水管，有卫生间，不用出屋，什么事都办了。住平房的时候，最初一排房子只有一个水管，用水得用水桶挑；厕所建在生活区的某一角落，大小便得到那个公共地方去解决。因为这种特殊情况，每天见面的机会就很多，人与人在不断地交往。楼房删减了这类烦琐褥节，但也相对减少了人的交往密度，减少了人情的往来与增进，情感寡淡得如水，变得那么平淡，那么没有味道。
    让人感触至深的是平房与楼房门的区别。平房只有一扇门，至多还有一个沙帘，可那不能算做门，只是为了挡蚊蝇的，挡的不是邻里的手足。夏天大家坐在门前的树荫下乘凉，谝着闲话。冬天这一家的人在另一家的床上坐着，边聊边一同忙着孩子的衣衫鞋袜。灯光很昏暗，因为瓦数小，不舍得点大的，费电费钱，但脸上洋溢着亲情，心里热乎，一点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只有在坐够了之后，推门走出来回家的当儿，才感受到一点屋外的凉气。楼房一般都有两扇门，一个木门，一个防盗门，现在很多生活小区里，单元也安了大铁门，上面还有对讲装置，楼上的住户说上来吧，客人才能进去，若主人不接待，不给打开进去的装置，谁也休想入得门来。这样安全倒是安全了，但人情也被冲淡了许多。为了免去麻烦，相互走动的欲念就少多了。
    不一样的格局，不一样的感觉。如果岁月可以倒流，如果地域无限广阔，我愿回到从前，住回到平房里面去，重新感受住平房的种种乐趣和感觉。那一份份美好，那一份份惬意，实在实在比楼房要好许多许多倍。只是，这怕是一种虚妄了。在人类进入网络时代科技时代的当今，人们越来越封闭自己，甚至聊天都足不出户，弄台电脑就可以痛快淋漓地神聊一番，又还有什么可能再回到居住平房的陈旧年代呢？
    唉，就让我的这种虚妄随风而逝吧！

老党

荆淑英 发表于 2017-2-19 16:43
谢谢关注。努力写好作品。一起加油！

感谢赐稿，感您的宝贵时间。

荆淑英

谢谢关注。努力写好作品。一起加油！

云上云上

读着您的文章，我想起了同事的母亲，村前就是大海，每天，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家门，不到天黑不关门，“关着门心里闷，敞开大门心也是敞亮的。”喜欢民居，芳草，野花，蔬菜，果实随处可见……赞。

一方

好主题。住楼房与住平房的差异，深刻地展示了时代的变迁，人性的变化，寓大于小，见功力。

老党

娓娓道来的不一样，充满生活气息。抓取小事突出大主题——社会的进步，生活的变化，令文章有时代性，生活化，接地气。因为事小细碎平常，才易引起读者共鸣；因为感觉常见普通，才能拨动读者心中也有的那份感觉。而这几点，都是散文爱好者要注意、重视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