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与重

芬妮根的守灵夜

重


平时电梯里人多 声杂 我要么抬头看灯或摄像头
要么低头看自己的脚 偶尔也看别人的脚 尤其是
小姐的脚 她们好像很少穿袜子 包括冬天
而那天电梯里只有我一人 一个老头子 非常自在
我慢吞吞地这儿瞅瞅 那儿看看 屏幕和广告还没有安装
只有正前方的字很醒目：禁止吸烟 禁止掰门 禁止依靠
还有禁止奔跳 四四方方 而且押韵 我发现我违反了
其中的一条 赶紧站直 使劲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角落里压着鸭舌帽的摄像头
一想到一直盯着视频的那个死胖子 我想笑没笑出来
再说我心里正想着快递员 他在等我取回我的东西
电话都打了三次 我付完款 签完字 抱着纸箱 进了轿厢
准备按楼层数时  在左上方看见 一条孤零零也更加醒目的词：
禁止超载
我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半圈 没发现其它人 其它物 这次
我没有看摄像头 而是低头噗嗤笑 一边笑一边按了一下十九
当笑在嘴角慢慢消失的时候 门停下来 哐当开了
我突然很开心 想 我虽然老了 迟钝了 矮了但还没有超重
  
2018.4.11



轻

我一直块头很小 在大地上
属于失重的东西
经受不住风吹草动 马打一个响鼻
就能把我吹到十步之外
贴在石头上
像一张纸片

为此 我曾经恨过父亲 恨他
没有给我一个牛一样的身体
那样 我就可以四蹄撑地 撑住
任何拽我走直线的力量 或者
仅凭大眼睛
就可以吓住 黄昏里来路不明的东西

后来我就不恨了 尤其是当我看见
他小小的裸关节下面 小小的锥形坑之后
他说 那是他三十年前开山凿石时
铁镐留下的 难怪遇到阴天下雨
他会用一只手抓住脚脖子 闭着双眼
像一只被大头钉定住的蝴蝶

2018.4.11




                    
                           

敦煌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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