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方孝孺的名节

平原君

也说方孝孺的名节

闲来无事，随便翻书看。顺手拿了一本《鲁迅全集》，随便一翻，翻到了《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文中说起了朱棣在攻下南京之后，残忍地杀戮建文忠臣的事情，云：“永乐的硬做皇帝，一部分士大夫是颇以为不大好的。尤其是对于他的惨杀建文的忠臣。和景清一同被杀的还有铁铉，景清剥皮，铁铉油炸，他的两个女儿则发付了教坊，叫她们做婊子。”
这使我想起了方孝孺被夷十族的事来。朱棣以清君侧之名攻占南京，建文自焚（或云逃走），朱棣称帝，令方孝孺草拟登基诏书，而方孝孺严词拒绝，痛骂朱棣篡位，故而被夷十族。
古时最严酷的刑罚是夷九族，主要是用于谋逆造反者。而方孝孺何以竟夷十族？据《明史》记载：
“先是，成祖发北平，姚广孝以孝孺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成祖颔之。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声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诸市。孝孺慨然就死。”有的史书上此下还有两句：朱棣说：“即死，独不顾九族乎？”方孝孺怒声道：“便十族奈我何？”于是激怒了朱棣，下令夷其十族（即九族之外再加门生一族），共有873（或云847）人被诛。
《明史》上没有说是夷十族，只是说：“孝孺之死，宗族亲友前后坐诛者数百人。”
历来评论此事者多以此证明朱棣之惨无人性，这当然是不争的事实。包括对黄子澄、齐泰、铁铉，景清等建文诸臣的屠戮，尤其是对其女眷发配军营作官妓，更是毫无人性。鲁迅在《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之余》中引述了《癸巳类稿》里的记载云：
“永乐十一年正月十一日，教坊司于右顺门口奏：齐泰姊及外甥媳妇，又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日一夜，二十余条汉子看守着，年少的都有身孕，除生子令做小龟子，又有三岁女子，奏请圣旨。奉钦依：由他。不的到长大便是个淫贱材儿？”
“铁铉妻杨氏年三十五，送教坊司；茅大芳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张氏病故，教坊司安政于奉天门奏。奉圣旨：分付上元县抬出门去，着狗吃了！钦此！”
鲁迅就此评论曰：“君臣之间的问答，竟是这等口吻，不见旧记，恐怕是万想不到的罢。”其残忍狠毒，史所少见，令人发指。
我们这里不讨论封建时代皇帝杀人夷九族十族，瓜蔓抄株连千百人以至上万人，在皇帝心中是不会有一丝丝怜悯、恻隐之心的，他们杀人是政治的需要，是绝不会手软的。
我想在这里说的是，当方孝孺面对那数百个无辜的亲属、亲戚、门生故旧，而因为自己的所谓“气节”“名节”而被残杀。据记载，朱棣每杀一人，都会当着方孝孺的面千刀万剐，这场屠杀一直持续到了第7天，而方孝孺却竟然“不为所动”、“怒目直视而不闭”。其表现不也是毫无人性的的残忍吗！一个是屠戮无辜之人而毫“不为所动”，一个是目睹自己的数百无辜之亲人被凌迟而毫“不为所动”，我看不出这两者对这些无辜被杀者的应负的责任有何差别！我们还可以把这个事件反过来看：如果方孝孺为了挽救这数百名无辜亲人的性命而甘愿自辱、自污，甚而去慷慨赴死，他可以称作“气节”、“名节”，功莫大焉，善莫大焉，德莫大焉。而他却为一人所谓名节令数百名无辜的亲人白白送死，又有什么“节操”“名节”可以值得称颂呢？所表现出来的只有与杀人者一样的惨忍。
我们前面引述《明史•方孝孺传》中朱棣与方孝孺的一段对话也很有意思。朱棣发动靖难之一役，无疑是要争夺皇位。其所谓“欲法周公辅成王”云云也不过是文饰之词。不过既然建文帝已经自焚（或逃脱），朱棣究竟是当周公还是取而代之，也就死无对证了。但总起来看，朱棣回答方孝孺的诘问，按照封建皇朝的继统也还算是说得过去的。一直到最后朱棣被逼到最后只能说，谁来当皇帝“此朕家事”，这也是历史上的成例。当年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了太子李建成，原太子的属下就都投到新主子的门下，历史上人们并没有什么异议，像魏征还成了历史名臣。朱棣攻入南京时，当时大部分建文帝的臣子归顺成祖，也是以此为朱家的家事为理由的。方孝孺之不归顺朱棣，既非因朱家王朝改为李家王朝，更非是异族入主华夏，如文天祥、史可法，只不过是一介腐儒自以为“名节”的悲剧而已，只可怜那数百名为此腐儒而做了刀下之鬼的冤魂，以及那些因此一介腐儒而被蹂躏摧残的妇女。

云上云上

论点鲜明，论据充足。古代刑罚，令人触目惊心。最可怜的，是那些被株连的无辜妇女幼童。

白水

名节因腐儒而不耻。

yxq一叶扁舟

人生功过后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