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诗例话
自八十年代末期开始,微型诗逐渐在全国(重庆、四川、山东为基地)展开研究与创作,至今近三十年了,尤其网络平台的出现给微型诗带来勃勃生机,微型诗家层出不穷,优秀作品目不暇接。归纳古今微型诗作品,大致分为“两类”“六型”“二十二式”,即:“两类”分1.有韵;2.无韵。“六型”分1.叙述型;2.抒情型;3描绘型.4.说理型;5.古典型;6.游戏型。“二十二式”分1随笔式.;2小说式.;3寓言式.;4童话式;5.散文式;6爱情式.;7亲情式;8乡土式.;9祭悼式10.讽喻式.;11山水式;12咏物式.;13.戏剧式;14题图式.;15哲理式.;16格言式;17仿古式.;18.对联式;19汉俳式;20拆字式;21.藏头式;22组合式.
先说“两类”。微型诗从属于诗歌,具有诗歌的一切特性。尤其在音韵方面,随着现代自由诗的蓬勃发展,诗歌的押韵与不押韵两种类型日趋得到人们的认可。虽然有不少人呼吁“无韵不成诗”,但事实上无韵自由诗早就占据了诗歌刊物和论坛的主峰,更有燎原之势。微型诗坛亦是如此,自由式微型诗几乎占统治地位,有韵诗歌倒是凤毛麟角,似乎将成古董。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受得了韵律的束缚,大都一吐为快,热水快刀,点到即可。但是无论如何,微型诗还要分为有韵和无韵予以归类,以免混淆视听。
其实微型诗押韵并不难,一在于作者的文字功力,二在于作者的行文习惯。有时候可能顾及押韵会影响文字表达,大多情况下灵活一下是完全可以押韵的,并会增强诗歌的韵律感,节奏感和感染力。
例如微型诗《守活寡的村庄》“小子!啥时租了你的地/村长,这事咋能瞒得住/媳妇!你不能老是耕种"。改成前两句押韵:“小子!啥时租了你的地/村长,这事尽人皆知/媳妇!你不能老是耕种”。改成后两句押韵:“小子!啥时租了你的地/村长,这事别装傻不懂/媳妇!你不能老是耕种"。改成三句押韵:“小子!啥时租了你的地/村长,这事尽人皆知/媳妇!你每天都在犁"。
其实小动大不动,局部调整,主题不变。当然这里会出现表达精度与强度的问题,视情况而定,不必勉强。另,微型诗的押韵大致会出现以上三种情况,一行和两行的微型诗自当别论。
大家都喜欢写无韵微型诗,认为没有约束,行文空间大,随心所欲,一气呵成。其实并不尽然。微型诗也是诗,要具备诗歌所有的要素:意境,情韵,语言技巧,意蕴的深度、宽度和厚度等等。就这些要素来讲,有韵和无韵没有很大的区别。一首优秀的无韵微型诗,必须处理好这些要素。如秋殇的《又见落叶》:“昨天的童话/走出梦/送来一场心雨”。语言简洁生动,绝无拖泥带水;构思精巧灵动,意蕴自然新奇。充满活力和荣耀的故事只是昨天的童话,如今一切都如梦幻,不得不直面现实,一任秋风的肆虐。回顾一路走来的历程,怎不悲凉凄切,心泼冷雨!
结合第一个例子《守活寡的村庄》,附带说一下诗歌语言口语化的问题。不少人认为,诗歌的语言一定要板正,灵动,富有文采。乡言俚语入诗会显得太口语化,不上档次。其实口语自有口语的风格,运用得当会增强文字的趣味性和可信度。《守活寡的村庄》意在关注打工潮中出现的农村社会弊病,与“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即将消失的村庄”属于同一类型的题材。写这类诗歌不可避免的要涉及农民。尤其本诗以戏剧式的笔触进行描绘,自然就要模仿剧中人物的口吻,以口语化直接让人物现场说法,创设意境。庄稼人的事,庄稼人的话,写来更耐人寻味,比“老公将小媳妇抛荒的地/转租给子夜的村长"要好得多。前者是描绘,后者是叙述。描绘意境鲜活,画面感强,而叙述提供的信息呆板单薄,可信度和震撼力就差一些。
再谈“六型”,依据诗歌涉及的内容、作用、表达方式和语言特色划分,有1.叙述型(随笔式.;小说式.;寓言式.;童话式);2.抒情型(.散文式;爱情式.;亲情式;乡土式.;祭悼式;讽喻式);3.描绘型(山水式;咏物式.;.戏剧式;题图式);4.说理型(哲理式.;格言式);5.古典型(仿古式.;对联式;汉俳式);6.游戏型(拆字式;藏头式);另外还有组合式等。
1.叙述型。又有“叙述”和“倾诉”两种。叙述型微型诗往往作者将所见所闻简短介说,不加评论,让读者自己去感悟其中蕴含意味和道理。如“老公将小媳妇抛荒的地/转租给子夜的村长",情况摆在这里,看是什么性质的事吧,信不信由你。这类微型诗一般三种人称都可涉及。再如巫金余[香港]《墙头草》“用尽整个族群的臂力/毅然/把春天扎在高墙上”。如果不从立意上考虑,但从表达方式上分析,作者就是假定了这样一个事实,摆出来让人们评析。大家读诗品味,反复咀嚼,于是便悟出: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人们常引以喻指和嘲讽那些立场摇摆、随声附和的人。对某一事物的认知与评价往往与民族的心理积淀、文化背景有关。这首《墙头草》在立意上故意悖反人们的惯性思维,或者说思维定势,颠覆传统文本寓意,因而让人耳目一新。‘把春天扎在高墙上’,灵动之语也!它让人们对春天和青草产生美好的遐想!
“倾诉”型则不然,常常夹叙夹议,既述说作者经历遭遇,又表达自己的体会和感受。如《陀螺》“忙得团团转/还不是为了自立”,《惑》“空气全污染了/哪里去找/两袖清风”,《老家》“砍下一截城里的繁华/植入老家的土地/一定会长得山明水亮”等。
以上两种情况,大都是作者直接告诉人们已经定型的信息,不需要读者整理加工,因此读者在品味意境上就会淡薄些,作品的内张力和共鸣力大部分依赖读者的联想想象和自身文字修养功底。不然就会出现类似祥林嫂的故事,熟视无睹,漠然置之了。
就实际创作的体例来讲,叙述型可包括:随笔式.;小说式.;寓言式.;童话式四种题材样式。随笔式一般比较随意自由,记叙、描写,抒情,说理往往兼而有之,以记叙为主。如:《过故乡》“匆匆折叠故乡的山水/装上西行的列车/情思洒了一路”;《残年》“将落日塞进灶膛/熬尽苦难的岁月”;《牵牛花》“自知羸弱/请篱笆帮忙/回报你的是一缕清香”。再如远在尼日利亚的 闲窗梦朋友的《低音处》“世界是面,大大的鼓/思念是柄,小小的槌/细细的听吧,在深深的夜"。行文中最好不出现标题,这才是上乘的构思。闲窗梦做到了这点。还要向他学习语言的艺术性。艺术性的呈现,在于一个复沓式排偶句,也是比喻句(前两行),用两个叠词行对比。从修辞学上来说,这是比喻、叠格、复沓、比喻、排偶、叠格与对比格的糅合。还有最后一行,继续用了两个叠格。全诗四个叠格恰到好处的运用,使诗歌呈现了一种和谐的匀称美。这样的艺术性语言,很形象地表达了诗人在国外对家乡对祖国的深深的思念。哑榴的《老时光》“骂了一句无聊/竟是催化初恋的开端/后来我们一起无聊,无聊”也是夹叙夹议,“骂”非骂,而是掩饰羞涩的一种表达。“无聊”非无聊,而是表面说无聊,内心在微笑。那微笑的模样,读者仿佛真切地看到。动词“催化”的移就式活用,灵动了语言。同时明确了那是当初萌芽了初恋。“无聊,无聊”的连续复沓,暗示了他们后来一直保持着初恋时的情感。这对维护家庭的和谐很重要。以上所叙,都是作者留给读者的联想与想象的空间。这样的空间是行文的隐约性创造出来的。诗文本的隐约性(绰约的朦胧性),会给读者留下联想与想象的审美空间。而这正是诗性的重要呈现。
小说式的微型诗微型诗较少,主要具备时间,地点,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如:《乡路》“沿着小河是弯弯的乡路/我挑着太阳担着月亮/黄昏的风送来老娘的呼唤”;郁汀的《村头》“古槐树下人们端着碗/咀嚼一个寡妇的情事/昨晚帮工的二狗从她家醉醺醺走出”;凡夫的《庄稼汉》“镰刀挥散朝雾/山梁上壮汉挺身扶起二寡妇/二嫂你看两亩三亩”。虽然故事情节相对比较简单,人物形象却很鲜明,耐人寻味。
寓言式是指托物或托事寓理的微型诗。一些咏物诗,生肖诗大多属于此类。如:穆仁《蜗牛的评价》“用蜗庐丈量虎穴之后/蜗牛摇头道:‘大而无当!’”。往往富有较强的趣味性。
童话式,包括儿歌式,一般都注意到少年儿童的年龄特点,语言通俗浅白并生动有趣,便于儿童诵唱。 2.抒情型,包括.散文式;爱情式.;亲情式;乡土式.;祭悼式;讽喻式等。这一类型的微型诗相当多,基于人们情感表达的需要,也展示了微型诗的承载优势。诗人就得多愁善感一点。你要是瞧不起这种性格,你就别走文学路。就某种程度上说,一切诗人,都是歌唱家。他们假如没有歌唱家的激情,怎么喊出时代的精神?怎能爆掉自己,超越时空极限? 就是说诗歌的基本功能之一便是抒情。诗人艾青曾说:“用最精练的语言,表达最丰富的思想、感情;用最浅显的语言,表达最深刻的思想、感情”这正是微型诗的取向。诗歌就是要给人一种抒情的痛快。要能把你想说的话掏出来的那种痛快。 抒情要像流水一样,顺理成章,浑然天成。让人不用费神去想,自然就感受到你所想描绘的意境,你所想表达的情感。微型诗篇幅精短,文字了了,却能瞬间激发读者的情感振奋,甚至大彻大悟。原因不仅仅在于微型诗字字矶珠,更赖于其长情短发,一语中的,耐人回味。动之情,晓之理,过目不忘。 大凡微型诗皆有感而发,假借原型事物,针对其特征、特性演绎刻画为崭新的意象,组合为纯美的意境,酝酿出真挚浓烈的情境。好诗肯定是抒情为主。它必然要反映真善美。必然是真实的东西,真实的感情,是代表着善良,慈悲,美好的思想感情,反映人性与生活的闪光点。它的文字框架,以及语言必然给人以或浓或淡美感。这样的善,这样的美,它们必然是发人深思的。必然是让人留恋的,让人回味的。 一首好的微型诗,犹如窥豹之管,知秋之叶,拨一弦而动心音。 一个不懂得伤春悲秋的人,是艺术反应迟钝的人。这种人的生活沉闷无聊,充满了低级趣味。伤春悲秋倒不是说只有落到林黛玉那种凄凉光景才叫做诗人。而是说假如一个人从来不去思考自己的生活,他又怎么会去伤春悲秋呢?假如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认真思考认真对待,他又怎么会去正确地对待别人的生活,假如他不能正确地对待别人的生活,他又怎么能够写出好文章醒世育人?假如说,你仅仅只是想宣泄情感。你不要写诗。你仅仅只是无病呻吟,更不要写诗。我们的文字仅仅只是记录自己的喜怒哀乐,那么谁又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喜怒哀乐感兴趣呢? 古云:诗言志。志则情与理。微型诗在酿情蕴理方面有哪些特点呢?
请先读凡夫拙作《打工》“ 缩成一团 / 试图捂热 / 凉地板上的梦”.很明显写的打工者,反映的既是打工者的生活,又是打工者的命运。“缩成一团”似乎写夜里睡觉,冷?饿? 病?反正不舒坦!睡在什么地方?“凉地板上”.生活条件相当艰苦。为什么要受这份罪?“试图捂热”一个“梦”!这是表面上的一层意思。再往深处想:进城打工,每一个打工者的心都是矛盾的,都是蜷缩的。他们远离爹娘妻儿,抛家舍业,离乡背井,到这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城里寄人篱下,听人役使,你说心里是什么滋味?能不“缩成一团”吗?
打工者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处境,但甘心情愿忍辱负重,是因为他们“试图捂热 / 凉地板上的梦”。他们有愿望,有追求,他们不甘心祖祖辈辈凉地板(贫瘠的土地)给予他们的饥饿或温饱,也想感受一下现代文明。他们深深的懂得,这一切愿望,或许就是梦想,要想实现,谈何容易!热切的希望,不容乐观的现实,那种辛酸,那种无奈,难道你不为之动容吗?朋友,我们是人,我们是善良的人!我们谁不愿意广大人民共同富裕,共同幸福,“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就是抒情的魅力。
微型散文诗是一种极好的诗歌抒情形式,相对一般的微型诗,虽然仍限定三行,但因为字数限定的放宽,就拓宽了文字抒情的界域,使表达更细腻,更明朗,更深沉,更激越,更富震撼力和共鸣力。如《易碎的梦》“挽起长长的思念,打捞心湖中那朵含苞的梦/花开的音响如寂寞的蛙鸣,幽幽的从风中吹来/我想轻轻地送上一个吻,又实在害怕稍不留意 ,惊碎梦的倩影",要比一般微型诗蕴含厚实得多。但这类微型诗仍然需要“形散而神聚”,不能抛却主旨而不顾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乱扯。
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爱情式微型诗更方便简洁的表达。如《春心》“深情一瞥 /扑入你双眸的温泉/ 烫红了两颊 滋润了心田”,形象的表达了情人的衷情,亲昵,羞涩,甜蜜等复杂的内心情感。
亲情式微型诗主要有怀亲,感恩,养育等内容,也是诗歌文学的一大主题。如《年关》 “春夏秋冬 在脚底下发酵 /终于酿成可口的香醇 /醉了 白发的爹娘",表现儿女一年的忙忙碌碌给二老带来欢欣与满足。儿女的孝道,一家人的美满幸福跃然纸上。
乡土式微型诗,一般用来表达怀乡,乡情或民风民俗。如《乡情》“童年的脚印 丢在/老家的水塘/害我一生寻求"; 《过故乡》“匆匆折叠故乡的山水/装上西行的列车/情思洒了一路”;《老家》“砍下一截城里的繁华/植入老家的土地/一定会长得山明水亮”都属于这一类。
祭悼式。对已经故去的人表达痛惜,怀念与哀悼之情。如《悼念诗人汪国真》“两地书沉甸甸地 诵着/撼动于尘世 泣祷/仙宫 雨倾”;《悼念诗人汪国真》“跨越高山险途/你举着生命奔跑/却突然斩断了脚步”;《给娘坟上再加一把土》“昨天 你还唤我/今夜 我在呼你/这个冬天 一定很冷"。
讽喻式微型诗发挥了微型诗短刃匕首的作用,一般用讽刺,嘲弄,挖苦,讥讽的的口吻揭露和抨击现实,以达到匡扶正义,鞭挞邪恶的艺术效果。有的微型诗属于幽默式的,只是诙谐打趣,爆料取乐而已。如《落叶》“恨恨地盯住秋风/负心贼我刚丢了鲜嫩/就这么无情”;《针》“说来可怜 /一辈子描龙绣凤 /到头来还是个光杆司令”;《稻草人》“人模人样 还趾高气扬 /草包的胸怀 /干着招摇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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