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初恋

江春华

       在农村，家庭贫困男孩子搞对象，比登天还难，女孩不准私下跟哪个男孩子谈情说爱，必须有媒婆介绍，父母同意。
        16岁那年，邻居伯母偷偷把她娘家的侄子介绍给了我。见面是在一个月朗的夏夜，她借故请我帮她穿针线，把我请到他家堂屋里。堂屋神龛上点着香蜡，摆着供果，四方木桌上摆了一些自家产的水果-----毛桃子、梨、苹果。像是请贵客的。那个年代家里有这样的摆设，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不过我知道她家并不富裕，想必这是在等客人的到来，我刚刚进门，里屋出来一个帅小伙子，吓我一跳，可他脸上的特殊笑容，让我感到亲切，同时心里冒出几份甜蜜。伯母招呼我在桌凳上坐下，小伙子也随着靠对面坐下，我突然感到有些慌张。埋下头，手脚不知怎么放才好。伯母帮我们作了身份介绍，然后凑近我的耳朵，悄悄告诉我：“不要跟你爸妈说，你们先认识一下，如果觉得可以，以后我再跟他们说。”说完便要离开，我有点害怕，拉住她的手，说：“你也坐噻。”她推辞了:“我去去就来。”我家乡有个传统，在堂屋里说的话不得随便说，说了不得更改，因为那里有祖先和神位，他们在作证。说话不算数，神灵不保佑，或遭报应。个人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也是不好开口的事情，我们相对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说啥，只是偶尔抬头四处看看，顺便偷看一眼对方。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我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简直要爆炸。伯母或许在偷听我们谈话，过了许久她耐不住了，走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各自说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噻。”第一次见面，怎么谈喜欢呢，可我又不敢说。凭着小伙子的外表，我点头赞同，斜眼看了他，他的脸红得像关公。伯母低声告诉我们：“以后就靠你们自己去交往了。”我妈在找我：“二女子，你在哪里？回来瞌睡啦。”我赶紧起身走，他也立刻起来，凑近我耳朵，带着讽刺可又甜蜜地说：“二女子，快回去吧，不然要挨打了。”伸出舌头扮个鬼脸，我过门槛时，推了我一下，这一下差点把心给我抖出来。
             回到家，我不敢跟母亲打招呼，也不敢跟姐妹们打招呼，脚也没洗，便上床睡了。这一夜我失眠了，脑子里全是他的模样和笑容，还有他推我时的猛烈心跳。也就从那时起，不再喜欢跟别的朋友一起玩，就连说话也很少了，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想着他一个人。那时没有电话，只有书信，不过他家离我家不远也不近，两座山面对面，我们都住在半山腰，开门都可以相互看到房子，其实山路一上一下，过河爬坡，要走差不多两小时。那条河就成为了王母娘娘的银河，可我俩还算不上牛郎织女，只不过一面之缘，可刻骨铭心。毕竟那是第一次，也是第一个让我近距离看过的，帅气的男孩子。还有那晚走的时候，最后的笑容，让我无法忘记。
       几个月过去了，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爱恋的烈火，写了一封书信给他，没有他的详细地址，只好拖熟人转给他，问他看中我什么。他回信告诉我：“我家兄弟姐妹多，父母收入少，没有房子，听姑妈说你们家女子有家教，人很勤快，心地善良，长得漂亮，有文化。”其余什么也没有说，突然觉得很茫然，说不懂什么叫做爱情,16岁啦!那时的人虽然笨,朦朦胧胧还是晓得,只是无法言表。一直期盼与他再次见面。可是平时我要上学读书，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他在乡下放电影，到处跑,也很少在家。
              读高一那年暑假，本想去找他，可听叔叔说他与别人定亲了，真的不敢相信是真的，抽星期天不回家偷偷跑去他家，快到家时，听邻居说他不在家。说他去某镇拿影片了，于是我赶紧跑回家，邀我妹妹一起去他所去的镇子，四十里山路，一路上妹妹哭了好多次，因为她的脚磨起了血泡，走不动，我偏要她继续走，而且必须走快点。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又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又没有预约，在一个大镇子上找到一个人，碰巧逢场，好难啊！妹妹埋怨我不该到这个镇上来，我不想跟她说什么，任她抱怨，心里不是滋味，还强装笑脸，哄她：“妹妹乖，一会儿我给你买糖吃。”“让一下，车来了。”“劈劈啪啪”一辆中型拖拉机开过来了：“是他，是他，驾驶员旁边那个人是他。”我的心乱了，可又不敢跑过去喊他，多么想他看见我，然后下车，或者叫上我们，一起坐车回去。人太多，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急死我了。我闭上眼，感到无比羞愧。一个拉货的板板车从我身边撞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抬起头的瞬间，他看到我，拖拉机车速很慢，他冷冷地问：“好久来的。”我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刚才。”还没等我再说什么，拖拉机发动机启动了，车开走了，他没有回头看一眼。我彻底失望了：“怎么会是这样呢？”那件事刺痛了我，从此不再轻易相信男孩子。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去一年。暑假又要到了，我怕回家，因为怕见到他乃至他的家人，因此我没有回家，而是给别人当家教去了。直到十月，一个星期天，他终于来信了。他要去当兵了，我请了假，邀他见一面。
              林荫小道，很少有人走，他看到我，一把搂住我，紧紧地抱着，我没有反抗，即便反抗，也无能为力，因为彻底地被他的一句话征服，“亲爱的，当兵是为了逃婚，我心里只有你。”无论是真还是假，我都无所谓了，因为他要走了，只好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小时侯在父亲怀里躺过，这是第一次接触男性的身体，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好美呀！紧紧地拥抱着，他亲吻了我的脸、鼻、眼睛、头发，我害怕被人看见，那就糟了，使劲想推开他，心猛烈地跳动着。突然觉得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我面颊流下，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你等我好吗？”“好。”慢慢地他松开了手。最后我们各自回家了。
               阴错阳差，谁知道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牵手，也是最后一次。今生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老党

痴情女子负心汉。真切，实际，动人。来源于亲历，和好的选材，好的文笔，好的构思。学习了问好作者。

老党

建议精华。候其他版主意见。

侯诗杰

刻骨铭心的初恋。

踏雪闻香

美好的初恋，一生的回忆。真实，清纯，让人羡慕和感动。:lol

王根生

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一首感人至深的爱歌。写的真实亲切。很美，很纯情。虽然说，没有结果，但无数的遗憾，构成了人生一朵朵迷人的浪花。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