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冰短篇小说《梦遗张家界》

柔冰

梦遗张家界

        一滴露珠，即使在车轮滚滚的路边小草尖上颤抖，它也是晶莹剔透的。一旦离开草尖，落到地面，裹上尘埃，刹那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矬和小矬是机械系90级设计专业的两个男生。班上最矮的女生，都比他们高出两厘米。不知什么时候，大矬和小矬分别成了他们的名字，真名反而被忘记了，除非老师上课点名，几乎没人叫他们的真名，后来，连老师上课点名，他们自己有时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大矬比小矬大两个月，睡小矬下铺。大矬最初还对这个绰号有些恼火，慢慢地，他坦然接受了。小矬直到毕业，还耿耿于怀。四年来，小矬风雨无阻地晨跑，甚至用执着和热情感动了系里篮球队队长，勉强让他加入了系篮球队。小矬进球没希望，跑步却十分灵活，也是传球的好手，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这个身高不到1米5的小队员。像中了定型魔法，整整四年，别的同学，无论身高或气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唯有大矬和小矬的身高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那份孩子气，都完好无损地停留在他们刚上大学的时刻。唯一的变化，是他们的眼神。大矬淡定神闲，小矬焦灼暴戾。大矬似乎压根就没想过通过锻炼来改变身高，他整天都捧着书读。一张床，被各种专业以外的文学哲学历史心理学书籍占了一半。

     当大矬和小矬，同时出现在机设90级在张家界20年聚会的饭局上时，几乎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除了身高，其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矬儒雅，平和，衣着简单；小矬大腹便便，一根粗壮金黄的金项链下挂着一个硕大的蓝宝石挂件，身旁坐着一个娇小漂亮的小女孩。

      不仅大矬和小矬变化巨大，其他每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向腼腆，说话就脸红的李子，滔滔不绝，身旁坐着一个看上去像刚大学毕业的女生。班花燕子虽然早已不见当年的窈窕，眼神依旧风流，顾盼生姿，不时把几个男生撩拨得脸红心跳。当年大家最看好的张一与红霞，时隔二十年，再次像当年在食堂吃饭一样，紧紧地坐在一起。其他曾经的恋人，虽然没有坐在一起，但是眼神却不时像暗河流淌。

       起初，大家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后，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原本装得精致的面具，被风一吹就掉落了，露出一张张老祖宗茹毛饮血的面孔。除了大挫，几乎每张脸都竭力张扬着某种力量，似乎想昭示什么。

     小矬左手提着一瓶红酒，右手端着满满一杯红酒走到班花燕子跟前。“燕子，你当年从来没把老哥放在眼里过，老哥无所谓，但是，今天，请你给个面子，补上20年前那杯酒。”“20年前，我欠你一杯酒？”燕子茫然地望着小锉。“当然！毕业前一夜聚餐，你接受了所有男生，甚至包括大矬的敬酒，却拒绝了我。不仅拒绝了我，还用一个审判官的眼睛足足盯了我30妙。”“有这事？”燕子望着小矬血红的双眼，顿时想起了曾经那双充满仇恨和暴戾的眼睛，吓得身子往后倾斜。“别怕，美人儿，我让我的女人过来给我们班花倒酒。大家说，好不好？”“好，让我们吴董的女人给我们班花倒酒！”好几个男生顿时站了起来，大声吼着。“兰儿，快过来给班花姐姐倒酒。”被叫着兰儿的女孩，急忙婀娜多姿地走过来，用白嫩幼滑的小手，替五大三粗的燕子倒了满满一杯红酒。“谢谢美女为我倒酒。”燕子举起酒杯，眼神复杂地盯着兰儿，欲说还休，终究什么也没说，她轻轻放下酒杯。“对不起，小矬，你看我今晚喝过一滴酒吗？十年前，医生告诉我，如果我想有一个健康的喂，就不能再喝酒了，从那时起，我就滴酒不沾了。”小锉重重地把自己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伸手抓起燕子面前的酒杯，大声喊着，“兰儿，帮吴爷把这杯酒喝了，这是美女应该喝的酒，总要让一个美女喝下吧。”兰儿仰起迷人的笑脸，从小锉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小锉也一饮而尽。小锉在大家的叫好声中，大笑着把兰儿揽入怀，回到他们的桌位上。

       一个高潮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另一个高潮又掀起了。另一桌上，原来昔日劳燕分飞的三对恋人，正在喝交杯酒。“张一，红霞你们也来一杯交杯酒。”李子的脸涨得像猪肝，满脸激动，伸手抓过一瓶酒，走到张一和红霞座位旁，把他们的酒杯斟满。“来，喝杯交杯酒。”“喝就喝！”张一伸出右手抓起红霞面前的酒杯，同时用左手端起自己的酒杯递给红霞，眼睛发亮。“不，不，这不行的。”红霞急忙从张一手上接过酒杯，轻轻放下。“怕什么！”你看这里哪个男人带的是自己的老婆？”一直端坐一旁的大挫笑着说。“我就是李子的老婆啊！”李子身旁的女人急忙辩护。“你，你真的是李子的老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当然是我老婆了，你们以为老子像你们这么好福气，早早地就享受女人了。”此刻的李子，像极了门神关公。“你小子真福气，居然有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你比她小多少?”“小17岁！”“李子，你真有福气。”“他非要我来不可，我们女儿才三岁，我妈妈在家帮我带女儿。”“老子时来运转，总算有了女人了，老子上海还有房子了，你们到上海来，到我家来住。”说着，李子打了一个酒膈，歪歪拽拽地朝他老婆走去，一头扑在老婆怀里。

       吃过晚饭，醉了的回宿舍呕吐睡觉去了；没睡的，都成双结对地出去溜达。那边喝了交杯酒的三对，晚上住在一起。红霞深夜仍旧回到自己的房间，任凭张一怎样借着酒疯来敲门，她都不理睬。

      这次活动住宿费由每个人自行负担，其他的费用，全部由吴董事长小矬负责。除了晚餐时间，几乎成了除大矬以外所有男人女人成双入对的蜜月旅游。活动时间共六天，最后一天晚餐后，活动结束。到第四天晚上，忽然有人提出，晚餐男人女人分开就餐活动。

        男人离开了女人，肆无忌惮，什么都能扯。国内国外，体育明星，战争股票，绕来绕去，总是绕到女人身上。   

       “他妈的，我想了20年的女人，跟我老婆没什么两样。”与昔日恋人同居了三晚上的一个男人重重地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小子，占了便宜，还卖乖！”李子讥讽道。“可惜了，可惜了一份美好的爱情啊！”大矬感叹着。“女人算个鸟，还班花呢！老子看她就是菜场卖菜的老大妈，我是给她面子敬她酒，她仍然给老子摆谱。什么样的女人老子没玩过！老子跨下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女人们彻底摆脱了男人，他们回到酒店，简单吃了点晚饭，就聚到班花燕子的房间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出裹脚布连续剧。你一言我一语。无论是年轻的兰儿，还是班花燕子，所有谈话都围绕着男人和爱情这两个主题，最后得出惊人的结论：男人分两种，一种是进化中的男人；一种是永远也摆脱不了动物属性的男人。“最可怕的是摆脱不了动物属性又自卑的男人，他们总是以虚张声势来掩盖其空洞的内心，以征服女人来支撑表面糊了白石灰的烂泥墙面，暴发户小矬就是一个典型！”当班花燕子说到这里时，大家都望着兰儿替燕子着急，哪知兰儿却捧着手机，仿佛燕子说的是与她毫不相干的男人。那三个终于与昔日恋人完成了夙愿的女人，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一滴露珠，即使在车轮滚滚的路边小草尖上颤抖，它也是晶莹剔透的。一旦离开草尖，落到地面，裹上尘埃，刹那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女人感叹着，另一个女人立即接着说，“是呀，真正爱一个人，绝不能跟他上床，跟她上床的那一刻，也就是所有美好爱情死亡的时刻。”“后悔了吧？我那么劝你，你都不听。爱情是用来滋养心灵的，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她弄脏了呢？”红霞幽幽地望着窗外熹微的夜色叹息着。“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混蛋了！”与昔日恋人同居了三晚上的另一个女人愤怒地说，“他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你们说，我们这次来张家界聚会，是不是一个错误？”班花燕子拢了拢垂落到眉毛上的发丝，茫然地自问自答：“相见不如怀念。我设想过几十种见面的场景，就没想到这样的场景，除了李子，居然带女人的男人，没有一个带自己的老婆来。而且，她们三个，居然就这样，把曾经美好的爱情给弄丢了。”

   2013年8月7日星期三  23：19

  昨天，一个参加了他丈夫大学同学20年聚会的同事说，他们这次聚会，竟然只有他们一对是真正法律上的夫妻，其他男人带的女人都不是自己的妻子。曾经大学里的恋人，都没带自己的另一半去，他们晚上同居。今天早上醒来，我忽然想就这个事件写一个短篇《梦遗张家界》，探索人性的善与恶，探索如何珍藏内心深处纯洁的爱情。今晚儿子睡觉后，我完成了这个短篇。

2013-08-08  8：58 修改于汾阳路五官科医院附近某精致百货小店的咖啡巴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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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

很高兴读到这般味道的作品！
两个值得回味的地方：
一来，作者娴熟的人物心理刻画功夫，得益于对细节的把握，具有独到之处；
再者，题材的选取颇具挑战性，直面人性之尖锐，可能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博取共鸣，又可能会引来争议。往往这样的选材，看似平常：一个同学会而已，但却揭示了一个深刻的人性问题：什么是爱情？
先亮起来，并期待大家的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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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

个感，美中不足的是，前面的部分应该理解为一种铺垫，稍稍显得有些偏重，这样，就使得文章的重心发生了一点点的偏移，若能精简一些，那么作品的重点将会更加突出，期待！{:soso_e181:}

柔冰

方子 发表于 2013-8-18 19:20
个感，美中不足的是，前面的部分应该理解为一种铺垫，稍稍显得有些偏重，这样，就使得文章的重心发生了一点 ...

非常感谢方子老师的指点。我也有这种感觉。好，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我所以发出来，期待通过讨论，得到一些启示。因为，我最近某天，忽然被网络上的某些现象总爆发了，又发誓了，想写一部小说《丞相之死》，以表达对兰和律师，和新浪杂谈上的老军人张贵丁的敬意。就像当初因为赌气，后来写了12万多字的《小姐无罪》一样。因为，在构思的过程中，我仍然没法拜托“说教”的意味。

我想用倒叙的方式，来写一个叫丞相的人的一生。可能，也是一篇遭骂的文章，尤其是要遭网络民主和爱国者，以及网络贫下中农的口水。

请教各位老师，在文学创作中，是否应该宣扬真实，善良，个人努力，这些观点，如果宣扬这些观点，又怎样才能避免说教的意味呢？

我最近又为我儿子写了一部《寻找四叶草》的儿童小说，最近这些日子来，我一直纠结着其中的说教意味，想改，可是，我怎么也改不了。

方子

柔冰 发表于 2013-8-19 06:15
非常感谢方子老师的指点。我也有这种感觉。好，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我所以发出来，期待通过讨论，得到 ...

期待欣赏！:handsh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