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得人间烟火【散文版】

冀星霖

食得人间烟火【散文版】

经年住在景区一隅，白天风过屋檐，闻不到闹市熙熙攘攘的汽车尾气味道；夜间星月朗朗，偶尔遥遥听到十多里外火车汽笛声响。回味之余，会喟叹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也就是时下所说的边缘化了。

其实人间烟火也有一份古典情怀，望文生义，会想象遥远的林间，散居的群落，鸡犬之声相闻，淡淡的雾霭缭绕峰峦之间，仿佛就是炊烟归去的回眸：林荫里有稀疏的阳光照在潺潺涧水的浪花上。

我喜欢每次绕过绿芳塘时，在不同的水域里寻觅凫鸟起落的身影，便会拥有一份舒畅的心境。到了菜市场，讨价还价时，风尘中干涩的嘴巴于是获得一份饱含友善的快意，卖玉米的女子也满脸笑盈盈：

“多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太婆的小生意！”

相问之下，这只生肖小狗的“老太婆”，比我还小两岁呢。这时，我会想起把剑舞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孙大娘，一阙《西河剑器》的风姿让人几欲忘却她那格格不入的名讳。对于舞剑者，我总会疑虑：她们的锋刃会不会误伤了自己？至少可能割下半截裙袖。

我不喜欢沿道返回，所以绕道彝寨，一路可以观赏金黄的玉米成串挂在树丫间或蛰伏围墙上，乐颠颠的小黄狗横过车前，或呼朋引伴或孓然独行。我就慢吞吞等它先行，体味自己的内心对于自然与生命的敬重。

打开袋子，这些水灵灵的玉米棒子，高矮胖瘦，横七竖八，引人嘴馋。虽然吃过早点咸咸的味道尚在喉咙间回荡，我却用心掂量了好几种玉米吃法。在将闲置墙角很长时间的蜂窝煤炉拎过来后，我特意用抹布里里外外清洁了一下炉子，才生起火来。没等烟火烧烬，我就迫不及待将玉米放上去烘烤。

撒一把盐到炉子里，就能听到亲近与分离之间的嘶鸣声响，在水一样的蓝色与火的红色之间，想必也有类似人世的爱恨情仇，或者是人间的血色与天空的湛蓝之间的渴慕与对峙。与蓝色的、红色的火苗一起嗖嗖嗖噌起来的，还有混浊的烟雾飘飞。

听到玉米籽的爆裂声响时，我开始翻动玉米棒子，让每一粒玉米都在烟火炙烤中熟透，露出饱满锃亮的面庞：白皙间凸显的金黄颜色像是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海滨阳光沐浴。当被牙齿咬破时，便满口溢香。但是，我依然找不到童年时从外往里彻底都是金黄色的玉米那种淳朴气息。于是，用餐巾纸轻轻拭去表面上那一层烟熏的油脂，像夜间铅华褪净，才能触摸到真实的肌肤。

人世并不沧桑，对比之下，有许多事情几千年一再重演。我相信，只要内心明净，依然可以洞见虚饰已成习惯的面容间掠过的清澈目光。当我咀嚼着烤玉米的时候，对“人间烟火”的理解更让我迟疑起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早些年对季节的渴望，那些埋在风花雪月里的记忆，无非就是一些琐碎的吃喝玩乐。所以，人间烟火，既不是山水诗意，也不是功名利禄，更像是家常便饭里最可口的一筷头蒲公英，或者是没赶上末班车的夤夜，一段踩着水泥路的彳亍跋涉。

冀星霖

二〇一三年九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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